铁马阳五：周德威的将星陨落

柏乡城外，白雪覆地。周德威单骑立于高岗，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后梁大营。寒风卷起他花白的胡须，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将军，贼军势大，我军兵少，不如退守滹沱河待援？"副将李存审忧心忡忡。

周德威摇头，手中马鞭直指梁军："你看见了吗？梁军虽众，尽是汴州市井之徒。我军虽寡，全是沙陀百战精兵。"他顿了顿，声音如铁，"但取胜之道，在耐心。"

飞狐子的崛起

三十年前的蔚州，少年周德威还是个无名小卒。那时他不过是个边地牧童，只因天生神力、精于骑射，被李克用帐下大将李嗣源看中。

"小子，可敢随我夜袭契丹大营？"李嗣源问他。

周德威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愿为先锋！"

那一夜，他率五十轻骑直捣敌营，生擒契丹酋长而归。天明时分，他将俘虏掷于李克用马前，面不改色。

李克用抚掌大笑："吾得飞狐子矣！"

从此，"周阳五"的威名传遍河东。阳五，是他的小名，可敌人听了，却如闻鬼哭。

柏乡铁骑

柏乡决战前夜，晋王李存勖亲至周德威大营。

"老将军还在等什么？"年轻的晋王难掩急躁。

周德威指着地图："梁军以步兵结方阵，我军骑兵虽锐，正面冲击必损失惨重。须待其粮草不继，士气低落时出击。"

他顿了顿，又道："大王若信臣，请再等三日。"

李存勖虽不情愿，还是答应了。

三日后，梁军果然因粮草不足开始后撤。周德威亲率三千精骑突袭，铁蹄踏破梁军阵型。那一战，斩首两万级，缴获粮械无数。

战后，李存勖执周德威手叹道："非老将军持重，几误大事！"

幽州雪夜

天祐十年，契丹三十万大军围困幽州。周德威奉命救援，却因兵力悬殊，迟迟不能解围。

雪夜，他召来儿子周光辅："你率五百死士，多带旗帜鼓角，夜袭契丹大营东南。我自率主力攻其西北。"

"父亲，这是声东击西？"

"不，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夜，周光辅在东南方虚张声势，契丹主力果然被吸引。周德威却率精骑直扑耶律阿保机大帐。混战中，他一箭射中阿保机肩膀，契丹军心动摇，终于退兵。

幽州城门开启时，守将见到满身是血的周德威，泣不成声："将军若再晚来三日，幽州必陷！"

将星渐黯

同光元年，李存勖在魏州称帝，建立后唐。周德威官拜振武节度使，位极人臣。

然而朝堂之上，昔日并肩作战的将领们开始争权夺利。周德威性情刚直，屡次得罪权贵。

一次宴饮，伶人景进当众嘲讽他："周阳五勇则勇矣，可惜不读书。"

周德威拍案而起："某虽不读书，却知忠义二字怎么写！"

李存勖闻言不悦，自此对他日渐疏远。

胡柳坡的黄昏

同光四年，李存勖执意亲征后梁。周德威苦谏："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臣愿代陛下征讨。"

李存勖不听。大军行至胡柳坡，与梁军主力遭遇。

战前，周德威再次献策："梁军精锐尽出，宜以逸待劳。请陛下固守大营，臣率游骑扰其粮道，待其疲敝，可一战而擒。"

但李存勖被连日胜利冲昏头脑，执意全线进攻。

决战那日，周德威自知难免，将儿子叫到身边："我若战死，你即刻护送陛下撤退，不可恋战。"

战场上，他率部冲杀，所向披靡。然而李存勖亲率的主力却被梁军分割包围。

"救陛下！"周德威掉转马头，率亲兵杀入重围。

乱军中，他身中数箭，仍奋力搏杀。突然，战马被绊马索绊倒，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重重摔在地上。

梁兵一拥而上。周德威拄着长枪站起，望着四周如林的刀枪，仰天长笑："某自蔚州从军，大小百余战，今日得死所矣！"

尾声

周德威战死的消息传回，李存勖悔恨交加，三日不食。后唐军心震动，最终大败而归。

多年后，已是后唐大将的周光辅路过胡柳坡。当地百姓指着一处荒坟说："这就是周阳五将军坠马处。"

坟前，一株野梨树花开正盛。老农说："怪得很，别处的梨树三年才结果，这棵树却年年果实累累。"

周光辅下马，在父亲坟前重重叩首。起身时，他看见远处山岗上，一骑白马一闪而过，像极了父亲当年的坐骑。

"将军魂兮归来！"路过的牧童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风过处，梨花瓣漫天飞舞，如雪，如那个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