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暴雨日。
“请问,哪位是老板?”
一声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谢羁手里抓着牌,正准备丢出王炸结束这一局,看向门口的女孩时,他抽牌的手停了。
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穿着很简单,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白T恤,下半身是纯黑色铅笔裤,一双简单的小白鞋。
可偏生就是这么简单的搭配,就叫人挪不开眼。
谢羁这些年见过不少美女,像这一种一看好看,第二眼看过去依旧惊艳的姑娘,还是少。
“有事?”谢羁拿下嘴里的烟,透过货运休息室里此刻散漫的烟雾看向那姑娘。
夏娇娇紧了紧手里的黑色袋子,轻声问,“我找老板。”
声音很轻,谢羁莫名的觉得有点烧耳朵。
此刻休息室里人多,大家都乐滋滋的盯着门口的姑娘。
这里是货运站,里头365天来来去去都是糙老爷们,这样白嫩嫩的姑娘,大家都乐意多瞧几眼。
谢羁皱了皱眉头,声音粗起来,“我就是。”
夏娇娇被这粗狂的声音吓了一跳,步子下意识微微后退两步。
谢羁看见了,他眯了眯眼睛。
夏娇娇,“你们这里招司机吗?我想来应聘货运司机。”
这话一出。
整个货运室里都安静了。
片刻后,发出一片哄堂大笑声。
夏娇娇在这笑声中,不自觉的红了脸,她有点怯,但是她打听过了,货运司机工资高,来钱快。
“我有证。”夏娇娇在一声声滚浪般的笑声中,微不可闻的补了这一句。
谢羁两只腿自然岔开,夹着烟,散漫的说:“我这里,只要男的。”
夏娇娇挺直腰背,迎着谢羁的目光,大着胆子跟他对视,“我有证,而且我不怕辛苦,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可以试我几天,不合适你再不要我,成么?”
谢羁听着这话,倒是挺意外的。
这姑娘看起来战战兢兢的,此刻像是一只进了狼窝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但是却有胆量跟他对峙这么多话。
谢羁身子往后靠了靠,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夏娇娇,意思挺明显——你说破天去,我这里不招女人。
夏娇娇站在门口,外头的雨哗啦啦的砸在地上。
她紧了紧手,手里的袋子发出簌簌的声响。
“老板……你,就试试吧。”
这话其实没什么毛病。
不过在这都是狼的货运室里的男人们耳朵里,偏生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众人揶揄的跟着学,“老板~你就试试吧。”
夏娇娇后知后觉,脸猛然一红。
谢羁的眼神一直落在夏娇娇的身上。
他看着那抹红从娇俏的脸上一直蔓延到了娇嫩的耳尖,而后是雪白的脖颈,最后——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染上了轻薄的水雾。
平生让人心里升起不忍。
“啧!”谢羁烦躁的出了声。
众人缩了缩脖子,扭头回去。
谢羁声音很粗,视线落在夏娇娇的红唇上,冷声说:“我说的很清楚,这里不招女的,赶紧走。”
说完这话,谢羁收回视线,余光看见风往里吹,带动门口人宽松的白t,勾勒出纤细,盈盈一握的窄腰。
“一个四,老大你要不要?”
谢羁晃神,随口,“不要。”
又是一阵沉默。
“老大?那我再一个三,农民赢了。”
旁边的人凑过来,“老大,你手里什么鬼东西啊,一个四要不起?”
谢羁把牌面一扣,囫囵跟其他的牌划拉到一起,丢出去五百块钱,“不玩了。”
谢羁说完,站起来出去抽烟。
路过夏娇娇身边的时候,闻见了一股很浅的香皂味。
柠檬的味道,很清新,有点甜。
“老板,”夏娇娇跟出去,“我真的可以,你试试我,要是不成,我不要钱,行么?”
谢羁靠在走廊里抽烟,一米九的身高,衬的原本就娇小的夏娇娇就跟个小鸡仔似得。
谢羁想,他要是想,一把就能把人拎起来,丢出十米开外。
但是,对上这姑娘可怜巴巴的大眼珠子,又忽然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谢羁难得有了几分耐心,“你也看见了,这货运站里都是老爷们,你来了,我住宿方面没办法安排你,货运站走的长途的生意,几天几夜在路上走那是常事,你一个姑娘家的,吃不了这份苦。”
“我行的,我能吃苦,”夏娇娇顾不上害怕,“你让我试试,”怕谢羁再拒绝,夏娇娇急切的说:“前几天我不要钱,我白给你跑,成么?如果不合适,你?ü?直接让我走,我绝对不缠着你。”
谢羁的耐心燃尽。
他不悦的皱起眉头,转过身子,大块头存在感极高的面对夏娇娇。
“不懂我话的意思?”
“我这里不要女的,非亲非故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犯不着,这么说,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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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羁脾气大,烦了的时候,说话从来不给人留脸。
他说完扭头,靠在廊上的栏杆上继续抽烟。
雨越大越大了,他一支烟抽完,刚刚站在身侧的人已经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谢羁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双大眼睛,眼里蕴着泪,硬忍着不让掉下。
谢羁甩了甩脑子,走进了休息室。
夏娇娇站在货运站不远的小卖店门口。
看着外头的渐大的雨势,忍不住的还是想起吴子杰跟林珊珊。
他们是一个月前从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
一个说好的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另一个说好的是一辈子的闺蜜。
她从来对他们都是极致的坦诚,哪知道有朝一日,推开房门会看见他们赤裸的翻滚在一起。
那一日,廉价的房间里微风带动轻薄的绿色窗帘,屋内男女脸上带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躁动跟厚重欲念。
“娇娇,你听我跟你解释,你误会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吴子杰翻身下床,身前随意拿了个衣服盖住重点部位。
林珊珊平躺在床上,侧着脸看她,眼里带满了得意的讥讽。
雨下越来越大了,小卖店门口的棚子雨滴落下,砸落在了纤细的手臂上。
夏娇娇无声红了眼。
谢羁从货运公司里出来,正准备跟哥几个去喝一杯。
正要上车,余光看见对面小卖店门口蹲了一个人。
他上车的动作渐渐放缓。
临城的夏雨很大,那姑娘没带伞,瘦弱的身子在暴雨中形单影只。
头顶的雨棚水哗啦啦的落下,她似乎站累了,缓缓的蹲下身子,雨滴顺势砸落在她单薄的后背上。
谢羁的眸色颤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楼顶雨中的菟丝花,被七零八落的雨打落,散了一地。
谢羁没有着急开车,手指头夹着烟落在方向盘上,幽幽的看着对面的人。
“哎,看对面那姑娘,是不是一个人?”
“真tm好看!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走,过去搭搭话!看着稚嫩,这样的女孩子,随便几句话容易勾的很。”
几个黄毛往对面走。
谢羁一只手夹着烟,另外一只手搭在腿上,没什么情绪的打着节奏。
这年头,失足少女多的是,被男人骗的懵懂少女一箩筐,他可没那么多闲心救。
谢羁心里这么想。
身后的车子打响了喇叭,有人大喊,“老大,走啊,不是说去罗红坊喝几杯放松一下吗?”
谢羁懒懒应了声,“知道了,”手放在方向盘上,正要启动。
就见对面几个男人,围住了那娇小的人。
“丫头,看你这是没地方去?”
“哥哥们教你去个地方?保准你活的滋润,怎么样?”
夏娇娇惊恐的连连后退,“不用了,谢谢。”
“谢什么?跟哥走,哥带你吃香喝辣,丫头,相信哥,就你这张脸蛋,不必靠力气干活,自然有男人愿意养着你。”
夏娇娇紧紧抱着怀里的黑色袋子,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出来混,还装什么清高?”男人说完朝着瓷白的小脸伸出了手。
“叫你到车上来,磨磨唧唧做什么?!”谢羁推开了车门,撑着伞走进雨里,“走不走?!”
谢羁的声音粗狂,人也高大,肌肉包裹在纯黑色的背心里鼓囊囊的。
他往前一站,眼前的光线都暗了几分。
夏娇娇看着冷酷着一张脸,站在雨幕中的谢羁。
“走不走?”谢羁面无表情。
夏娇娇怔怔点头。
谢羁微微抬了抬伞,口气恶劣且不耐烦,“进来!”
夏娇娇立即快速的走了过去。
哗啦啦的雨打在雨伞上,夏娇娇跟着走出去好几步,才敢扭头看身后刚刚那群人。
她心有余悸,低声跟谢羁说谢谢。
谢羁低头,看见夏娇娇紧紧抱着怀里的黑色塑料袋,袋子口没系紧露出了衣服的边角,而抱着袋子的手因为紧张,害怕,骨节泛白。
他不动神色的挪开眼。
“去哪?”谢羁开口问。
夏娇娇仰头,脸上闪过茫然,她指了指几步外的药店,“我去那里等雨小再走,谢谢你。”
谢羁停下了步子。
夏娇娇咬唇,也跟着停下,她其实有点怕谢羁,他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惫懒跟不耐烦。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谢谢你刚刚帮我,”夏娇娇说着,抬步就要走,却在迈步之后,被人扯住了后脖颈的领口,“去哪。”
夏娇娇看着谢羁,总有一种,他下一秒就要发火的感觉。
“我问你,”谢羁口吻加重,“住哪里?”
夏娇娇顿住。
沉默下来。
几秒后,夏娇娇朝着谢羁恭了恭身子,扭头要冲进雨幕时,听见身后人冷冷的说了一句:“车队走长途,闲时包吃住,底薪5000加走货抽成,试用期三天,干不了自己走人。”
夏娇娇怔了一下。
她回头,他撑着伞站在雨幕中,薄唇敛着,眉眼锋利,脸上还是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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