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我在路边纸箱里捡到了嗷嗷待哺的他,二十年间,我顶着世俗偏见独自将他抚养成人,直到那天,在社区志愿活动中,我看着他颈间晃动的银质项链,那分明是我当年送给牺牲战友的离别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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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夏天我刚从部队退伍半年,在县城百货公司做售货员,那晚值完晚班,暴雨把柏油路浇得发亮,我撑着伞往出租屋走,路过老桥洞时,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
顺着声音扒开灌丛,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纸箱里,裹着个浑身发烫的男婴,襁褓里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求好心人收留,孩子无病无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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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纸箱站在雨里,心里像被灌了铅,刚退伍时每月工资才三百多,租的单间不足十平米,家人早就催着相亲,要是带着个弃婴,这辈子恐怕都要被指指点点。
可怀里的小家伙攥着我的手指,哭声越来越弱,我忽然想起老班长陈峰常说的话:“军人的肩上,扛着该扛的责任”,那天夜里,我把他抱回了家,取名“念安”,既是盼他平安,也悄悄纪念着牺牲的陈峰。
陈峰是我的老班长,比我大五岁,当年在部队,我训练跟不上时,他陪着我加练,执行森林灭火任务时,他把防毒面具塞给我,自己呛得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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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我退伍那天,用第一个月津贴买了条银项链,背面刻着“战友情深”,亲手戴在他脖子上,我说:“班长,等你退伍了,我给你当伴娘”,他笑着揉我的头:“好,到时候带着项链来见你”。
可第二年夏天,就传来他在抗洪抢险中牺牲的消息,遗体找到时,身上的证件和手表都在,唯独那条项链不见了,我哭了整整一夜,以为它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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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养念安的日子,比想象中更艰难,父母气得半年没理我,同事背后议论我“捡野种”,我咬着牙搬去了城郊的小平房,白天上班,晚上去夜市摆摊补鞋,念安发烧时,我抱着他跑三公里去医院,棉袄都被汗水浸透。
念安从小懂事,知道自己的身世,从不提亲生父母,放学回家就帮我择菜、扫地,高中时还偷偷打零工给我买围巾,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眉眼间竟有几分陈峰的硬朗,我常常对着他的脸发呆,心里又酸又暖。
2018年念安大学毕业,回县城考了社区工作者,闲时总爱参加志愿活动,那天社区组织关爱孤寡老人,我作为退休志愿者帮忙包饺子,念安穿着红马甲给老人送水果,弯腰时,一条银项链从他衣领滑了出来,那熟悉的链身,还有吊坠上磨损的纹路,像惊雷劈在我心上,这分明是我送给陈峰的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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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抖着拉住他,声音都在发颤:“念安,你的项链……从哪来的?”念安摸了摸项链,有些疑惑:“妈,这是我从小戴的啊,襁褓里带来的,你忘了?”我猛地想起,当年捡到他时,项链被裹在最里面的小被子里,我以为是普通的婴儿饰品,就一直让他戴着,二十年来竟从没仔细看过。
我拉着念安回了家,翻出压在箱底的相册,里面有我和陈峰的合影,他脖子上戴着的,正是这条项链,念安看着照片,又看看自己颈间的项链,眼睛瞬间红了:“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拨通了当年部队文书的电话,辗转联系上陈峰的妹妹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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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陈静泣不成声,原来念安是她的孩子,1998年她未婚先孕,家里极力反对,男友又意外去世,走投无路之下,她想起哥哥陈峰常提起的退伍战友(也就是我),知道我心善,便悄悄把孩子放在我下班必经的桥洞,还把哥哥最珍视的项链放在襁褓里。
陈峰牺牲后,这条项链被打捞上来,交给了家人,陈静想着,有这条项链在,既是给孩子留个念想,也算是替哥哥“守护”着什么。
半个月后,陈静从外地赶来,念安看着与自己眉眼相似的母亲,又看看我,忽然扑通跪下:“妈,不管是生我的妈妈,还是养我的妈妈,我都认。”那天我们三个坐在小平房里,哭了又笑,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落在三条交握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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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念安依然戴着那条项链,他说这上面有亲生母亲的牵挂,有牺牲烈士的精神,还有养母的恩情,我常常看着他颈间的项链发呆,原来命运早已埋下伏笔,陈峰用生命守护了山河,而我用半生守护了他牵挂的人,那条小小的银项链,串起了二十年的时光,也串起了战友情、母子情,在平凡的日子里,闪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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