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1982年春末的风里飘着新翻泥土的腥气，我攥着抓阄得来的地契，蹲在村西头的长方形地块前，看都干部拿铁锨砸界桩，我家、地主崽子汪建国、翘嘴李老三，三家均分15米宽的地，从东头那棵老槐树到西头的水渠，整整齐齐切了三段。
汪建国缩在旁边抽烟，烟卷儿烧到手指头都没知觉。他是刚摘了“地主”帽子的“地主崽子”，爹是解放前攒了二十亩地的老财，到他这儿只剩个空壳子名号，连地契都被烧了。李老三叼着旱烟袋笑：“建国啊，以后咱仨做邻居，我李老三最讲道理，界桩动了算我的！”
谁也没把这话当真。直到三年后我发现自家的地好像“缩水”了。
一、翘嘴的“蚂蚁搬家”：一，年偷半米，十年占三亩
我家地里的玉米苗刚冒尖儿，我就觉着不对劲，原本齐整的界桩，咋往汪建国那边挪了半米？ 我蹲在地里扒土，界桩底下的新土还泛着湿，明显是刚动过。
转头问汪建国，他脸涨得通红，搓着衣角说：“没、没动啊……”可我瞅见他裤脚沾着西头的黄土，那是李老三家地里的土，混着碎草屑，跟我家的黑土不一样。
再去问李老三，他蹲在自家地头啃黄瓜，唾沫星子喷得老远：“啥偷移？你家地里的草长到我家这边了，我挪桩清边界咋了？”
算是看明白了：这老小子是“蚂蚁搬家”，今天挪半米，明天挪一拃，十年下来，汪建国的地从15米变成10米，他李老三的地从15米涨到20米！
汪建国敢怒不敢言。他这人天生逆来顺受，解放前他爹被批斗时，他缩在灶洞里不敢出声；包产到户后，他天天蹲在地里拔草，连跟人红个脸都不敢。李老三欺负他，就像欺负刚出窝的小奶狗，你咬我一口，我还得担心你是不是嫌我烦。
二、我替汪建国出头：反被恶人咬，干部装瞎子
实在看不下去，我揣着酒壶去找李老三。他正坐在门槛上磨镰刀，见我来，眼皮都没抬：“咋？你想替姓汪的出头？”
我把界桩的事儿说了，他把手里的镰刀往地上一杵：“放屁！是你家地往我家挪了！去年我家种麦子，你家玉米苗都戳到我脚了！”
得，这老小子倒打一耙。我拽着他去找都干部，当年的分地干部，现在成了村主任。
都干部蹲在村委会的门槛上抽烟，听我们说完，挠了挠后脑勺：“这……要不就算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占了汪建国五米地！”我急了。
都干部吐了个烟圈：“老李家那小子，手黑心狠，你惹不起。再说了，汪建国自己都不敢说话，你替他出头，不是找骂吗？”
我盯着他的烟袋锅子，那里面飘出来的烟，比当年的地契还虚。得，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
李老三更嚣张了，后来居然把界桩挪到了汪建国的地中间，把人家地里的西瓜藤都踩烂了。汪建国蹲在地里哭，我递给他一根烟，他抽着烟说：“算了，算了，地是国家的，争来争去没意思。”
三、恶人的报应：偷树摔死，儿子残了，只剩孤坟
没想到十年后，报应来得比雷还快。
那是1995年的夏天，雨下得跟泼水似的。李老三偷摸去后山的集体山林砍树，他早就盯着那片松树了，想卖钱给儿子娶媳妇。
雨后的山路滑得跟抹了油，他扛着树往山下跑，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咔嗒”一声，后脑勺撞在路边的老树桩上。等他儿子找到他，人已经凉透了，脑浆子混着雨水，渗进泥土里。
李老三的老婆哭得昏过去三次，可祸不单行，他儿子小李要去偷接村里的电线卖钱，爬梯子的时候踩滑了，“哐当”一声摔下来，两条腿当场折了，现在还杵着双拐，连厕所都得爬着去。
村里人说：“这叫‘恶有恶报’，偷树偷电，遭了天谴。”我看着李老三的孤坟，想起当年他挪界桩的嘴脸，只觉得解气，你占了别人五米地，最后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四、好人的结局：地主崽子的儿子成了高管，还帮我家孩子找了工作
汪建国的儿子周小明，当年蹲在地里帮爹拔草的孩子，居然考上了大学。他学的是机械工程，毕业后进了城里的国企，没几年就当上了高管。
去年春节，汪小明开着车回村，拉着我去镇上吃饭。他说：“叔，当年多亏你替我爸说话，不然我家地早被占没了。”
更巧的是，汪小明把我儿子安排进了他们厂的技工班——“叔，你家小勇踏实，学技术肯定行。”现在小勇已经是车间里的“技术大拿”，月薪八千多，比我这退休干部挣得还多。
村里人见了我，都说：“你这人本份，活该有好报。”可我知道，不是我本份，是恶人终于栽了，好人终于熬出了头。
结语：地界会消失，善恶不会
现在再去村西头的老槐树底下，当年的界桩早没了，地也重新规划成了果园。可我还记得：
李老三挪界桩时的小动作，
汪建国蹲在地里哭的样子，
还有都干部那支飘着虚烟的烟袋锅子。
有人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迷信，可我信，不是迷信，是人心底的秤砣，从来都没歪过。
就像汪建国说的：“当年我不敢争，不是怕他，是觉得争那半米地，不如好好种庄稼。”可他没说出口的是：那些偷来的、抢来的，最后都会还回去；那些本份过的、善良过的，早晚都会拿回来。
风里又飘来新翻泥土的腥气，我摸着地里的界碑，这次是水泥做的，刻着“汪家”“李家”“张家”，再也不会被人偷偷挪动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地是国家的，人心是自己的；善恶的账，比任何界桩都要牢。
地界会老，人心不会——善的种子，终会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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