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在《韩非子·备内》中说:
“好利恶害,夫人之所有也;赏罚利害,民之所用也”。 喜好利益、厌恶灾祸,这是所有人都共有的本性;用奖赏对接利益、用惩罚规避灾祸,这是治理百姓时可以运用的核心方法。
他从不迷信孟子“性善论”的理想化说教。
在战国乱世的权谋厮杀中,见惯了兄弟因家产反目、朋友因权势背叛、君臣因利益猜忌。
人性的复杂,
不是“非善即恶”的二元对立,
而是在利益的天平上,
不断摇摆、权衡的现实抉择。
所谓情感、道义、亲情,
在足够大的利益诱惑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所谓人性,
不过是趋利避害本能下,
每个人都在利己与利他之间摇摆,
在一场场理性与感性的拉扯。
一、亲情的脆弱:
血缘纽带,抵不过“利字当头”
韩非子在《备内》中一针见血:
“以妻之近与子之亲,而犹不可信,则其余无可信者矣”。 凭借妻子这般亲近的枕边人、子女这般亲密的血脉至亲身份,尚且不能信任,那么天下间其他的人,就更没有可以信赖的了。
在他看来,即便是血缘至亲,在绝对利益面前,也难逃利字当头的抉择。
战国时期,卫国国君卫宣公为夺取儿子急子的未婚妻宣姜,竟设计害死急子;
楚平王为霸占太子建的未婚妻孟嬴,不惜构陷太子谋反,逼其流亡。这些看似荒诞的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本质都是利益的争夺
国君之位、美色财富,足以让血缘纽带变得不堪一击。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俯拾皆是。
《资治通鉴·汉纪》记载,汉初吴王刘濞与汉景帝刘启本是堂兄弟,刘濞的儿子在长安与刘启下棋时发生争执,被刘启失手打死,刘濞虽心怀怨恨,却因忌惮汉朝国力而隐忍多年。
可当汉景帝推行“削藩令”,触及刘濞的核心利益——封地、财赋、兵权时,血缘亲情瞬间被抛诸脑后,刘濞联合其他六位诸侯王发动“七国之乱”,喊出“诛晁错,清君侧”的口号,实则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不惜与堂侄兵戎相见。
更触目惊心的是皇室内部的权力厮杀:
唐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射杀兄长李建成、弟弟李元吉,逼父退位;雍正帝继位前,与诸位皇子展开“九子夺嫡”,兄弟反目成仇,骨肉相残。
这些悲剧,从来不是“人性本恶”,而是利益的诱惑超出了亲情的承载。
当“至高权力”这个利益砝码压上天平,血缘的重量便轻如鸿毛。
寻常百姓家的纷争,更印证了这一点。韩非子曾观察到:
“人为婴儿也,父母养之简,子长而怨;子盛壮成人,其供养薄,父母怒而诮之”。 人在婴儿时期,要是父母抚养照料得简略粗疏,子女长大后就会心生怨恨;当子女正值壮年、具备赡养能力时,要是对父母的供养微薄,父母就会怒气冲冲地责备他们。
小时候父母养育不周,子女长大后会怨恨;成年后子女赡养微薄,父母会指责。
即便是最亲近的父子,也在“养育之恩”与“赡养之责”的利益交换中,暗藏矛盾。
而兄弟之间,更是常因家产分割、父母赡养等利益问题,从“手足情深”变成“老死不相往来”:
有的兄弟为争夺祖宅,不惜对簿公堂;有的姐妹为多分遗产,竟曝光彼此隐私。
亲情是情感的联结,
却不是利益的对手。
血缘不是人性的“免罪符”,
亲情也不是利益的“挡箭牌”。
人性的摇摆,
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首先体现在“情感与利益的权衡”上。
一边是与生俱来的亲情羁绊,
一边是触手可及的现实利益,
大多数人终究会偏向后者。
因为“利己”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而“利他”需要后天的约束与克制。
韩非子的冷酷,
在于他戳破了“亲情至上”的童话:
当利益足够大,
当抉择足够残酷,
大到能覆盖情感的羁绊,
能让未来的收益远超当下的道德成本。
即便是兄弟手足,
会变成利重于情,
也会在抉择中偏向利益的一端。
所谓血浓于水,
往往只适用于无利可争的太平岁月。
二、友情的崩塌:
道义盟约,扛不住“权势更迭”
韩非子在《韩非子·说林上》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鸟有翢翢者,重首而屈尾,将欲饮于河,则必颠,乃衔其羽而饮之。人之所有饮于富贵者,必自垫于贫贱,自屈于下也”。 有一种叫翢翢的鸟,头部沉重而尾巴弯曲,要是想到河边喝水,一定会站立不稳栽倒,于是它就叼着自己的羽毛来辅助饮水。 人想要追求富贵、享受富贵带来的好处,就必定要先在贫贱的处境中磨炼自己,主动放低姿态、屈居人下。
他用鸟的生存本能,比喻人性的现实:
友情、道义,往往是富贵时的锦上添花,却难成贫贱时的雪中送炭;
当权势更迭、利益转移,所谓生死之交,大多会沦为背信弃义。
战国时期,苏秦与张仪同为鬼谷子弟子,曾结为挚友,约定“一人得志,必相提携”。
可当苏秦佩六国相印,权势滔天,而张仪尚处贫贱时,苏秦却故意羞辱张仪,逼他前往秦国。表面上是“激将法”,实则是苏秦担心张仪投靠他国,威胁自己的地位。
在“六国相印”的权势利益面前,“挚友盟约”成了可以利用的筹码。
后来张仪在秦国拜相,虽未直接报复苏秦,却推行“连横”之策,瓦解了苏秦的“合纵”联盟,两人从挚友变成政治对手,本质是权势利益改写了友情的走向。
这句话更是道尽了友情在权势利益面前的脆弱。
《史记·汲郑列传》中记载:
“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经历一次生死考验,才能知晓交情的真伪;历经一次贫富的更迭,才能看清交往的态度;遭遇一次贵贱的落差,情谊的深浅才能真正显现。
汉代大臣汲黯与郑庄,在官运亨通时,门下宾客盈门,车水马龙;可当他们被贬斥、失去权势后,宾客们纷纷离去,门可罗雀。
所谓朋友满天下,
不过是权势满天下的附属品;
当利益的根基崩塌,
友情的大厦也随之倾倒。
韩非子不指责背叛本身,
他只是说明了人性的规律:
朋友之间的忠诚,
从来不是源于道义的崇高,
而是源于背叛的成本高于收益。
当背叛能带来更大的权势、
更多的财富,
当忠诚只能换来一无所有,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摇摆,
甚至背叛。
人性的复杂,
不在于是否会背叛,
而在于在多大的利益诱惑下,
会选择背叛。
所谓道义,
不过是利益一致时的共同说辞;
当权势更迭、
利益相悖,道义便会让位于现实。
他看透了友情的本质,
往往是利益的同盟。
人性的摇摆,
在这里体现为忠诚与背叛的抉择。
背叛的成本越低,
利益的诱惑越大,背叛的概率就越高。
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不是人性的丑陋,
是韩非子看清的、不加修饰的现实。
三、人性的本质:
不是“恶”,是“趋利避害”的理性
很多人误解韩非子的“性恶论”,认为他否定人性中的所有美好。
但实际上,韩非子从未说过“人性本恶”,他只是强调人性本利。
人天生具有好利恶害的本能,这种本能本身没有善恶之分。
但在没有规则约束的情况下,会驱动人做出损害他人、背离道义的选择。
就像他在《八经》中所说:
“凡治天下,必因人情。人情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赏罚可用,则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 但凡治理天下,一定要顺应人之常情。人天生就有喜好和厌恶的情感,因此奖赏与惩罚的手段才能派上用场;奖赏与惩罚能够运用,那么禁令就可以确立,治理天下的方法也就完备了。
韩非子的核心思想,不是批判人性,而是顺应人性、约束人性。
他见惯了兄弟反目、朋友背叛,不是为了让人们变得冷漠自私,而是提醒人们:
不要迷信人性的“善”,
更不要忽视利益对人性的驱动;
想要维系关系、治理社会,
不能靠道德说教,而要靠规则约束。
用赏罚让“利他”者获利,让“利己”者受损,
才能让人性的摇摆,偏向“向善”的一侧。
韩非子也不否认人性中存在善良、道义的一面,但他更强调:
“夫民之性,恶劳而乐佚。佚则荒,荒则不治,不治则乱,而赏罚不行于天下者必塞”(《韩非子·心度》)。 百姓的本性,是厌恶劳作、喜好安逸。一旦贪图安逸,就会荒废农事与职责;荒废了农事与职责,国家就无法得到有效治理;国家治理失效,就会陷入混乱;而当奖赏与惩罚的制度无法在天下推行时,治理之路必然会被堵塞。
在他看来,人性的核心是趋利避害的理性计算,而非天生的“善”或“恶”。
兄弟反目、朋友背叛,不是因为他们天生邪恶,而是在利益的权衡中,趋利的理性战胜了情感的感性。
就像农民深耕细作,
不是因为热爱劳动,是为了收获粮食;
商人长途跋涉,
不是因为乐于吃苦,是为了赚取利润;
官员勤政廉洁,若没有制度的约束、赏罚的激励,也难免会被利益诱惑,走向贪腐。
他反对孟子“ 以德治国” 的理想化,主张“ 以法治国” ,正是因为他看清了:
靠道德说教无法约束人性的“趋利”本能,只有明确的规则、严厉的赏罚。
让 作恶无利可图、行善有利可图 ,才能引导人性的抉择,维持社会的秩序。
韩非子的深刻,
不在于他否定了人性的美好,
而在于他正视了人性的现实。
人性的摇摆,
从来不是错误,
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利益面前的抉择,
也不是堕落,是理性计算的结果。
人性的复杂,
在于这种理性的摇摆。
当利益小到可以忽略,
情感、道义会占据上风;
当利益大到无法拒绝,
理性的计算会让人突破底线。
荀子曾说: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
韩非子的思想与之相通:
人性的“善”,
往往是规则约束、
利益引导下的后天选择,
而人性的“利”,
才是与生俱来的本能驱动。
人性的复杂,
不在于善与恶的对立,
而在于利与义的拉扯。
更现实是:
人性本无绝对的“善”与“恶”,
善是利益一致时的表现,
恶是利益冲突时的选择。
我们不必批判这种现实,
而应看清它:
看清人性的复杂,
才能不被理想化所伤;
承认利益的驱动,
才能建立更有效的规则。
让人性的“善”有生存的土壤,
让“恶”有约束的边界。
看懂利益,方能看懂人性
韩非子见惯了兄弟反目、朋友背叛,不是为了宣扬“人性本恶”,而是为了提醒我们:
不要迷信情感、道义的绝对可靠,要正视利益对人性的影响;
不要寄希望于他人的善良,要靠规则、制度来规范抉择。
就像韩非子所说:
“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
无论是治理国家,
还是维系人际关系,
只要建立起“赏善罚恶”的规则。
让“坚守道义”者获利,
让“背叛利益”者受损,
人性的摇摆就会偏向“善”的一侧。
职场中“同事因晋升背叛”,
商业中“伙伴因利润反目”,
生活中“亲友因财产纠纷”,
本质上都是韩非子所描述的人性现实。
我们不必因此对人性失望,
更不必变得冷漠自私,而是要学会:
在与人交往时,
看清利益的边界,
不高估情感的承载力;
在做出抉择时,
守住道德的底线,
不被利益的诱惑冲昏头脑。
而更深层次的是
看懂韩非子的人性洞察,
不是为了算计别人,
而是为了保护自己:
不迷信他人的“忠诚”,
不依赖虚无的“道义”,
在利益面前保持清醒,
在抉择面前守住底线。
认清人性的复杂,接纳人性的摇摆,
用规则约束本能,用理智驾驭利益。
这样才能在人性博弈中,行稳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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