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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把房借给堂弟当婚房,我爸和我大吵,直到看清他们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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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蹲在小院里,给那棵老茉莉松土。

初夏的傍晚,风是温的,带着一股子泥土和青草混合的香气。

手机在石桌上嗡嗡地震动,像一只被困住的大号蜜蜂。

我不想接。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震动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把黄昏的宁静割得支离破碎。

我叹了口气,拍掉手上的泥,划开了接听键。

“喂,爸。”

“你大伯他们来家里了,你堂弟的对象也带来了,挺好的一个姑娘。”

我爸的声音隔着听筒,带着一丝刻意的、想让我听出来的热闹和喜悦。

我没说话,只是听着。

听筒那头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大伯母尖亮的嗓门,堂弟含混的应承,还有一个陌生女孩娇羞的笑声。

他们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一个与我无关的热闹世界。

“那个……你堂弟婚期定了,下个月。”我爸的声音压低了些,终于切入了正题。

“哦,恭喜。”我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

“就是那个婚房……”他顿住了,像是在斟酌一个最不伤人的说法。

但我知道,再怎么包装,那句话的内核都是一样的。

“你那套房子,不是一直空着吗?你堂弟他们想……先借去用用,当婚房。”

来了。

终于还是来了。

我手里的那把小铁铲,“哐当”一声掉在了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行。”

我只说了两个字,斩钉截铁。

电话那头沉默了。

那是一种比争吵更让人窒息的沉默。

我能想象到我爸的脸色,从刚才的喜悦,瞬间垮塌下来,变得尴尬,然后是恼怒。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说不行。”我又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那房子,不借。”

“为什么?你一个人住那么大地方,放着也是放着!那是你亲堂弟!他结婚,你这个当姐的帮一把,不是应该的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些早就准备好的、充满了“道理”的词句,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

亲堂弟。

应该的。

这些词,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傍晚的空气,那股茉莉花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钻进鼻腔,奇迹般地安抚了我翻涌的情绪。

这股味道,是我妈的味道。

这个院子,这栋房子,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念物。

“爸,别的事都能商量,就这件事,不行。”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你大伯一家都在这儿呢,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我听见大伯母在旁边添油加醋地嚷嚷:“哎呀,大哥,我就说吧,现在的小孩儿,亲情淡薄得很!自己过好了,哪还管叔伯兄弟的死活!”

我没再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瞬间清净了。

只有风吹过茉莉花丛的沙沙声,和远处几声模糊的狗叫。

我蹲下身,捡起那把小铁铲,继续一下一下地松土,仿佛刚才那个电话,只是一阵恼人的耳鸣。

可我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这栋房子,坐落在城市的老城区,带着一个不大的院子。

是我妈结婚时的陪嫁。

后来,她用尽了半生的积蓄,把原本的老平房,翻修成了现在的两层小楼。

我记得动工那天,我妈站在瓦砾堆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她拉着我的手说:“囡囡,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城堡,谁也赶不走我们。”

那时候,我爸正因为生意失败,在外面躲债。

家里每天都有人来砸门,泼油漆。

是我妈,一个瘦弱的女人,挺着腰杆,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了下来。

她把我和她自己,牢牢地保护在这座“城堡”里。

我爸是后来才回来的,像个打了败仗的将军,垂头丧气。

我妈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他端上一碗热汤面。

从那以后,我们家好像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东西,我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我爸在我妈面前,总是有点抬不起头。

但在外面,尤其是在他那些亲戚面前,他却要拼命地维持着一家之主的尊严。

我妈去世那年,我刚上大学。

办完丧事,我爸第一次郑重地跟我谈起这栋房子。

他说:“这房子是你妈留给你的,以后,就是你的根。”

我当时哭得稀里哗啦,觉得我爸虽然窝囊了点,但心里还是有我妈,有我这个女儿的。

可现在我才明白,所谓的“根”,在他眼里,或许只是可以随时拔起来,移植到别处的盆栽。

第二天,我爸直接杀到了我家里。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擦拭我妈留下来的那套旧茶具。

白瓷的,上面手绘着几枝淡淡的兰花,是我妈最喜欢的。

他一进门,就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把整个屋子的空气都搅得沉重起来。

“你昨天什么意思?电话说一半就挂了,有没有规矩!”

他把车钥匙重重地摔在玄关的柜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没回头,继续用软布小心翼翼地擦着杯沿,说:“我说了,房子不借。”

“你!”他气得走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你堂弟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小时候你掉进河里,还是他把你拉上来的,你都忘了?”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他。

“爸,那年我掉进河里,是堂弟把我推下去的。因为我妈给他买的变形金刚,被他弄坏了一个零件,他赖我。”

我爸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些被岁月尘封的、不堪的往事,就这么被我轻飘飘地揭了出来。

他或许是真的忘了,或许是潜意识里,早就帮着他那宝贝侄子,篡改了记忆。

“那……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他强行辩解。

“是啊,小时候不懂事,可以把人往河里推。长大了懂事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抢别人的房子了,是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在他心虚的湖面上。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总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堂弟结婚是大事,我们做长辈的,必须帮忙!你要是不同意,就别认我这个爸!”

他开始耍无赖了。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用亲情来绑架我。

以前,或许有用。

但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他一句重话就哭鼻子的小女孩了。

我站起身,把擦干净的茶杯一个一个放回玻璃柜里,和我妈的照片摆在一起。

照片上,我妈笑得温柔,眼神里满是慈爱。

我转过身,看着我爸,一字一句地说:“爸,这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这里面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有她的心血。你如果还认她是你妻子,就请你,尊重她。”

提到我妈,我爸的气焰明显矮了半截。

他的眼神闪躲,不敢看我,也不敢看玻璃柜里我妈的照片。

他嘴里嘟囔着:“我怎么不尊重她了……我这也是为了家里好……”

“为了哪个家?”我追问,“是为了这个只有我和你的家,还是为了大伯那个家?”

他彻底没话说了。

最后,他摔门而去,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玻璃柜里的茶杯都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我靠在柜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些白瓷兰花杯上,反射出柔和的光。

我仿佛又看到了我妈。

她就坐在院子里的那张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微笑着看我。

“囡囡,别怕。”她好像在说。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不能怕。

这是我的城堡,是我和我妈的城堡。

我必须守住它。

接下来的几天,我家成了菜市场。

大伯、大伯母,带着我那个即将结婚的堂弟,还有他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轮番上阵。

他们不再通过我爸传话,而是直接攻到了我的“城堡”门口。

我没给他们开门。

他们就在外面敲,扯着嗓子喊。

“囡囡啊,开门啊,我是大伯母!”

“姐,你开门啊,我们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

“亲家,你别见怪啊,我这侄女就是这个脾气,犟得很,我回头好好说说她!”

那个陌生女孩的声音,甜得发腻,却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邻居们都探出头来看热闹,指指点点。

我拉上窗帘,把音乐声开到最大,试图隔绝外面的一切。

但那些声音,还是像虫子一样,拼命地往耳朵里钻。

我的“城堡”,第一次让我感到了围城的压抑。

他们闹了两天,见我始终不开门,便偃旗息鼓了。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但我太天真了。

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更“高明”的策略。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自称是我堂弟的岳母。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哭诉。

“姑娘啊,阿姨求求你了,你就发发善心,把房子借给他们小两口用用吧!我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我们也不图男方家多有钱,就图他们能有个安稳的住处,好好过日子啊!”

“我们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们都商量好了,借你们家房子,我们出钱,给你们家重新装修一下!保证装得漂漂亮亮的!也算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我听着她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说辞,只觉得好笑。

出钱装修?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他们是想把这里,彻底变成他们的地盘。

把我妈留下的所有痕迹,都用崭新的油漆和瓷砖,覆盖得一干二净。

“阿姨,不好意思,这房子,是我母亲的遗物,我不打算改变它任何一点样子。所以,借不了,也装不了。”

我冷冷地回绝。

“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我们都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不就是一栋破房子吗?给你脸了是不是!”

对方瞬间变了脸,露出了泼妇的本相。

我没再跟她废话,直接拉黑了号码。

可这件事,像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我爸那一边的火药桶。

当天晚上,我爸又来了。

这一次,他喝了酒,满身酒气,眼睛通红。

他没有再跟我讲道理,而是直接开始砸东西。

“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用,护不住你妈,现在连你都敢这么对我!”

他把玄关的柜子踹翻,上面的花瓶碎了一地。

然后是客厅的茶几,椅子……

那些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具,在我妈走后,我每天都会擦拭的家具,就这么一件一件地,在他狂怒的拳脚下,变成了碎片。

我没有哭,也没有阻止。

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他发疯。

看着他亲手,把他自己在这个家里,仅存的一点点位置,也砸得粉碎。

他砸累了,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对不起你妈……我对不起你们……”

他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

那一刻,我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有恨,有怨,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为我妈,也为他。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爸,你对不起我妈,不是因为你穷,不是因为你生意失败。”

“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地把她,把这个家,放在你心里的第一位。”

“在你心里,你的兄弟,你的面子,永远比我们重要。”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锥子,刺破了他最后的伪装。

他停止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看着我,眼神空洞。

“你走吧。”我说,“这个家,从今天起,跟你没关系了。”

他走了。

踉踉跄跄,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看着满屋的狼藉,没有动。

就那么坐着,从天黑,坐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落在那些碎裂的木片和瓷片上。

我忽然觉得,也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有些东西,早就该碎了。

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把家里重新收拾好。

扔掉了所有被砸坏的家具,又按照我妈生前的喜好,重新添置了新的。

屋子里焕然一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我的心,却像这间屋子一样,空了一大块。

我爸没有再来过。

大伯他们也消停了。

我以为,这场战争,终于以我的“胜利”告一段落。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家里的门锁,被人撬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遭了贼。

可我冲进屋里,却发现东西一样没少。

只是,客厅的茶几上,多了一张纸。

是一份房屋租赁合同。

上面,出租方,赫然签着我爸的名字。

而承租方,是我堂弟。

租期,二十年。

租金,每年一块钱。

我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手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爸,他竟然……

他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把这栋房子,从我手里夺走!

这张合同,当然没有法律效力。

因为房产证上,是我和我妈两个人的名字。

我妈去世后,我已经办理了继承手续,现在,这栋房子,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

我爸,根本没有权利把它租给任何人。

但这张纸,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它告诉我,在我爸心里,我这个女儿,连每年一块钱的租金都不如。

它也告诉我,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最后,冻成了一块坚冰。

我没有报警。

我知道,这没用。

警察来了,也只会当成家庭纠纷来调解。

我把那份可笑的合同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给家里换了最高级的防盗锁,又在院子里装了监控。

我的城堡,现在成了一座真正的堡垒。

一座用来防御“亲人”的堡垒。

多么讽刺。

做完这一切,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心虚。

“喂……”

“合同我看到了。”我开门见山。

他沉默了。

“爸,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欺负?”

“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你大伯逼我,你堂弟的婚事要是黄了,他就要跟我断绝兄弟关系……”

又是这套说辞。

兄弟,面子。

“所以,为了你的兄弟,你的面子,你就可以撬自己女儿家的门,伪造合同,把女儿的房子送人?”

“我不是送!是租!二十年以后,不还是你的吗!”他还在狡辩。

“二十年?”我冷笑出声,“二十年以后,他们一家三口,或者一家四口,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你觉得,他们还会搬走吗?到时候,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说,看在孩子的份上,让我把房子让给他们?”

我爸再次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因为他知道,我说的,就是他心里想的。

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一步一步,温水煮青蛙,直到把这栋房子,彻底从我名下,转移到他侄子名下。

“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这栋房子,是我的底线。谁敢碰,我就跟谁拼命。”

“你……你这是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

我忽然觉得很累。

“我们之间,还有关系吗?”

说完,我挂了电话。

这一次,我没有拉黑他。

因为我知道,这还没完。

果然,没过几天,他们又想出了新招。

那天是周末,我正在院子里给我妈种的那些花浇水。

一辆陌生的搬家公司的货车,停在了我家门口。

紧接着,我大伯,大伯母,堂弟,还有那个“准弟媳”,像一群得胜的将军,从车上下来。

他们手里拿着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哎哟,囡囡在家呢?正好,快来帮把手,东西还挺多的!”大伯母像没事人一样,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我放下水壶,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搬进来住啊!”堂弟一脸理所当然,“我爸都跟我说了,我姐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不借,心里还是疼我这个弟弟的!这不,连合同都签好了!”

他说着,还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一串钥匙。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家的备用钥匙。

一直放在我爸那里。

我妈去世前,特意叮嘱我,让我爸留一把,说万一我有什么事,他也能有个照应。

现在,这把代表着“照应”的钥匙,却成了一把刺向我的尖刀。

“谁允许你们搬进来的?”我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哎呀,一家人,说什么许不许的!”大伯走过来,想拍我的肩膀,被我侧身躲开了。

他有些尴尬地缩回手,说:“你爸都同意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就别犟了!快,让搬家师傅把东西搬进去,这大热天的,别把东西晒坏了。”

他说着,就指挥着搬家工人,要把一个大红色的喜被往院子里搬。

“我说了,不许进!”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大门口。

我的身体在发抖,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怕的。

但我知道,我不能退。

我身后,是我的城堡。

是我的底线。

“嘿!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大伯母不乐意了,上前来就要推我,“你给我让开!今天我们还就非搬进去不可了!”

我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但我还是死死地挡在门口。

“你们今天要是敢踏进这个院子一步,我就报警!”我冲着他们吼道。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甚至有些破音。

“报警?你报啊!”大伯母叉着腰,像个骂街的泼妇,“你让警察来看看,我们一家人,住自己侄女家,犯了哪条法了!你爸都同意了,你算老几!”

“就是啊,姐,你别闹了,让街坊邻居看了笑话!”我堂弟也在一旁帮腔。

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准弟媳,此刻也开了口。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说出来的话却像淬了毒的针。

“姐姐,我知道,这房子是阿姨留给你的,你舍不得。我们都理解。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呀。你一个女孩子,以后总是要嫁人的,这房子,你带得走吗?还不如给了我们,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了叔叔的一桩心愿,不是吗?”

嫁人。

带不走。

物尽其用。

这些话,像一把把钝刀子,在我心上来回地割。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和这栋房子,都只是一个过渡品。

一个随时可以为了他们所谓的“家族传承”,而被牺牲掉的工具。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我爸来了。

他是跑着来的,气喘吁吁。

他看到门口对峙的我们,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拉住我。

“囡囡,别闹了,让他们进去!爸求你了!”

他几乎是在哀求。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很陌生。

这个男人,是我的父亲。

但他此刻,却站在我的对立面,为了他的兄弟侄子,来乞求自己的女儿,放弃最后的尊严。

“爸,”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如果今天,我妈还活着,你敢这么做吗?”

我爸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眼神,瞬间慌乱起来。

他不敢看我,嘴里囁嚅着:“你……你别扯上你妈……”

“我为什么不能提她?这栋房子是她的!这个家是她一手撑起来的!你忘了,当初是谁,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躲在外面不敢回家?是谁,挺着大肚子,还要去跟那些要债的周旋?是谁,没日没夜地干活,才把这个家,从一片废墟里,重新建起来?”

我越说越激动,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你享受着她带来的一切,住着她盖的房子,却在她死后,要把她用命换来的东西,拱手送给你那些所谓的亲人!你对得起她吗?你晚上睡觉,就不怕她来找你吗!”

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巷子里。

所有人都被我镇住了。

大伯一家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搬家工人们,也停下了手里的活,面面相觑。

我爸的脸,则彻底变成了死灰色。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松开了抓着我的手。

“我……”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的话,刺中了他最痛的地方。

那个他用多年的时间,刻意去遗忘,去掩盖的,懦弱而又自私的自己。

“滚。”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都给我滚。”

大伯母还想说什么,被大伯一把拉住了。

他们看着我爸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看我这副豁出去的架势,终于还是心虚了。

他们灰溜溜地上了搬家公司的车,走了。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我爸还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我靠在门后,身体顺着门板,无力地滑落在地。

眼泪,终于决堤。

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我爸的良心,就算没有完全苏醒,至少也该受到谴责。

可我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无耻。

几天后,我接到了法院的传票。

是我爸起诉了我。

诉讼请求,是分割夫妻共同财产。

他要求,这栋房子,他要分走一半。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传票,只觉得浑身发冷。

虎毒尚不食子。

而我的父亲,为了给他侄子腾出一间婚房,不惜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告上法庭。

我终于明白,他那天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是因为愧疚。

而是因为,我撕开了他的遮羞布,让他颜面尽失。

所以,他要报复。

用最残忍,最决绝的方式。

开庭那天,我一个人去的。

我爸那边,浩浩荡荡来了一大家子人。

大伯,大伯母,堂弟,都来了。

他们坐在旁听席上,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我爸坐在原告席上,从头到尾,没有看我一眼。

他的律师,滔滔不绝地陈述着理由。

无非就是说,这栋房子,虽然是我妈的婚前财产,但在婚后进行了翻修,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我爸有权分割。

轮到我说话的时候,我没有请律师。

我站起来,看着法官,平静地陈述事实。

我说,这栋房子,是我外公外婆留给我母亲的。

翻修的钱,是我母亲多年的积蓄,以及她向我舅舅借的钱,有银行流水和借条为证。

整个翻修过程,我父亲,没有出过一分钱,甚至,他当时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我说完,把所有的证据,都呈了上去。

我爸的律师,脸色明显变了。

他大概没想到,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竟然能把十几年前的证据,都保存得这么完好。

这些,都是我妈教我的。

她总说,凡事,都要留个心眼。

没想到,她留下的心眼,最后,却用在了她最爱的人身上。

法官看完证据,休庭了。

再开庭时,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法院驳回了我爸的诉讼请求。

宣判的那一刻,我看到,旁听席上的大伯一家,脸色瞬间变得像锅底一样黑。

而我爸,他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地垮了下去。

我不知道他那一刻在想什么。

但我知道,我们之间,最后一点血脉亲情,也随着法官的落槌声,彻底断了。

我走出法院,外面阳光刺眼。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多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我以为,这下,他们总该死心了。

可我没想到,一个更大的,更丑陋的真相,还在后面等着我。

那天之后,我爸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没有再来找我,也没有再打电话。

我乐得清静。

直到一个月后,我接到了舅舅的电话。

舅舅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重。

“囡囡,你来医院一趟吧。你爸……他住院了。”

我心里一惊。

虽然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但听到他住院的消息,还是忍不住揪心。

我赶到医院,在病房里看到了我爸。

他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

床边,没有一个人。

没有他的好兄弟,也没有他心心念念的宝贝侄子。

看到我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你怎么了?”我问。

“肝癌,晚期。”

他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会……

前段时间,他还中气十足地跟我吵架,砸东西,怎么会突然……

“早就查出来了。”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在你妈走后没多久,就查出来了。一直……瞒着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没多少时间了。”他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我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

“我之所以……之所以非要把房子给你堂弟,不是为了我那点可笑的面子,也不是为了我那个兄弟……”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是因为……因为你大伯,他答应我,只要我把房子弄到手,他就出钱,给我治病……还答应,以后会替我照顾你……”

我如遭雷击。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

一场用我的房子,去换他自己的命的,肮脏的交易。

而我,从头到尾,都只是那个被摆上货架的商品。

“他骗你的。”我说,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

我爸的身子,猛地一震。

“我来的时候,在医院门口,看到大伯了。他开着一辆新车,旁边坐着堂弟和他的新媳妇,他们一家人,有说有笑,正准备去吃大餐。”

“他们,根本没来看过你,对不对?”

我爸没有说话,只是把头,缓缓地转向了窗外。

两行浑浊的泪,从他干瘪的眼角,滑落下来。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他被骗了。

被他最信任的兄弟,最疼爱的侄子,骗得一无所有。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兑现承诺。

他们只是想利用他,这个将死之人,来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拿到房子,皆大欢喜。

拿不到,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

他为了所谓的亲情,不惜与我反目成仇,对簿公堂。

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被抛弃得最彻底的人。

而他抛弃的,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待他的人。

我不知道,那一刻,他心里是悔恨,还是绝望。

我只知道,我看着他,心里,再也没有了恨。

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悲凉。

我在医院陪了他最后一段日子。

我们之间,没有再提过房子的事。

也没有再提过那些不堪的过往。

我们只是像一对最普通的父女,聊聊天气,聊聊电视里的新闻。

他的话越来越少,精神也越来越差。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他忽然拉住我的手。

他的手,干枯得像一段老树皮,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囡囡……对不起……”

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祈求。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说:“爸,我不怪你了。”

他笑了。

那是我见过的,他这辈子,最轻松,也最释然的笑。

第二天早上,他走了。

走得很安详。

葬礼上,大伯一家没有来。

我一个人,送他走完了最后一程。

处理完我爸的后事,我回到了我的“城堡”。

院子里的茉莉花,开得正盛。

洁白的花瓣,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我妈最喜欢的花。

她说,茉莉花,虽然没有玫瑰那么艳丽,没有牡丹那么富贵,但它的香气,却是最干净,最纯粹的。

就像她的一生。

平凡,却坚韧。

温柔,却有力量。

我搬了一张藤椅,坐在院子里,就像我妈以前一样。

泡了一壶茶,用的是她留下来的那套白瓷兰花杯。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风轻轻地吹过耳边。

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这场战争,我没有赢。

也没有输。

我只是,守住了我该守住的东西。

也看清了一些人,一些事。

我失去了所谓的亲人,却找回了内心的安宁。

我想,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是姐姐吗?”

是那个准弟媳的声音。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怯懦,和之前的理直气壮,判若两人。

“有事吗?”我问。

“那个……我……我们分手了。”她说。

我有些意外,但没有说话。

“他家……他家就是个无底洞。他爸妈,把他当成摇钱树,觉得娶媳妇,就是为了让女方家扶贫。他们之前跟我说,只要我嫁过去,这套房子就是我们的。后来……后来事情没成,他们就天天逼我,让我回娘家要钱,给他们买新房……”

“我……我受不了了。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当初,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太贪心了。对不起。”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都过去了。”我说。

挂了电话,我看着满院的阳光,忽然就笑了。

你看,生活就是这样。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你以为的坚不可摧,可能会瞬间崩塌。

你以为的血浓于水,可能也抵不过利益的诱惑。

但没关系。

只要守住自己的心,守住自己的底线。

总有一天,阳光会穿透乌云,照亮你前行的路。

就像这满院的茉莉。

即使经历过风雨,也依然会,在每一个夏天,如约绽放。

散发出,那股最干净,最纯粹的,香气。

我站起身,走进屋里,从玻璃柜里,拿出了我妈的照片。

我把相框,擦得一尘不染。

照片上,她依然在对我微笑。

“妈,你看,我们的城堡,我守住了。”

我轻声说。

风吹过,窗外的茉莉花丛,沙沙作响。

像是在,温柔地回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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