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2月21日十一点二十七分,北京机场的跑道尚有残雪,一架涂着蓝白色涂装的波音707缓缓停稳。舷梯甫一架好,美国总统尼克松挽着夫人先踏出机门,隔着几米就伸出手臂,对面迎来的周恩来也加快了步子。这一次跨越太平洋的握手,比普通礼节多停留了足足三秒,摄影记者的快门声此起彼伏。
没有彩旗,没有鲜花,仪仗队外的中国官员寥寥可数。一位美联社记者私下感叹:“看热闹的美国人比中国人多。”周恩来却显得极为从容,示意贵宾上车,汽车驶往钓鱼台。沿途街道静悄悄,连鞭炮声都听不见。低调,正是那天迎宾的关键词。
尼克松本人清楚,这趟“破冰之旅”并不好走。越南战火尚未熄,苏美谈判胶着,加上国会质询声浪,他必须用新的外交砝码来平衡国内外压力。基辛格前年两次秘密赴京,与周恩来、熊向晖通宵对表细节,“空军一号”能否进入中国领空、谁来领航、舷梯旁奏什么曲,连秒表都掐过。最终的折中方案是:进入中国防区后由中方伊尔-18伴飞,乔冠华率七人组登机陪同飞往北京。
下午四点半原定举行的中美全体会议,一直拖到六点才开。原因并非欢迎仪式简朴,而是毛主席忽然决定当面见尼克松。那时主席已在游泳池畔的居所卧床一周,护士长回忆,主席听到“尼克松打着白旗来北京”一说,轻声笑道:“我要给他解个围。”于是,中南海里短短两小时完成理发、保卫、医疗、茶点等十余道准备工序。
尼克松抵达菊香书屋时,毛主席扶着沙发肘站起,微微一笑,主动伸出右手。两人掌心相叠,谁也没急着松开。毛主席开场不谈政治先谈哲学:“我听说你要同我和周公谈哲学?”室内气氛即刻缓和,有意思的是,这个玩笑也是借着尼克松在关岛记者会上那句“我期待同毛主席讨论哲学”而来。
话锋一转,毛主席提到共同的旧识蒋介石:“我们那位老朋友常骂我是土匪。”座中微微一静,尼克松顺势追问:“那你们怎么称呼他?”周恩来接口,说新华社大多用“蒋介石集团”,偶尔也写“匪”。主席摆摆手:“彼此叫匪,互骂多年,不过他和我做朋友的时间,可比你和他长得多。”众人会意地笑了。
就在笑声间,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从美方一名工作人员口袋传出,他脸色骤红,掏出一只故障的微型录音机,忙不迭关闭。毛主席向来反感偷录,可此刻只是摆摆手继续交谈。谈话原定十五分钟,被拉长到整整一小时。基辛格后来写道:“除戴高乐外,我没见过第二个人能拥有这种个人气场。”
傍晚人民大会堂的欢迎宴,旧窖三十年的茅台一开封酒气便冲了出来。周恩来举杯示意:“总统先生,请尝尝我国的国酒。”尼克松早练过用筷子,此刻干脆放下刀叉,用筷子夹起东坡肉,动作虽笨拙,却颇认真。碰杯间,周总理拿火柴划着,点燃杯中酒液蓝焰跃动,尼克松笑道:“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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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快散时,周恩来递给帕特·尼克松一盒“熊猫”香烟,指着包装图案闲谈:“你们送了两头麝香牛,我们打算回赠两只真的熊猫。”帕特压着嗓音仍难掩兴奋:“动物园会被挤爆的!”此语很快传到美国,各州动物园争着给熊猫预留场馆,连渥太华也想分一只,可见软实力的魅力。
北京随后一夜大雪。次日上午众人按原计划驱车八达岭。沿线凌晨已出动数十辆洒水车铲雪,长城平台也被志愿者清扫。站在瓮城之巅,尼克松感叹:“只有伟大的民族,才修得出如此伟大的工事。”这句话没经过润色就被海伦·托马斯抢报,可她差点因定陵前一部保密电话被警卫拒之门外,多亏上级赶来解释才得以通话。那位固执的警卫后来被来访记者称为“最懂规矩的人”。
26日,代表团飞往杭州。尼克松原坚持乘“空军一号”,美方担心安全。周恩来只说一句:“既在中国领空,不妨坐中国飞机;若有疑虑,我陪同。”对方无话可回,最终全团改坐国产客机,由空军一级飞行员操纵,航线与备降机场事先通报美方,确保周全。
七天行程转瞬结束,临别夜,周恩来在钓鱼台作东,道别辞简短稳重;尼克松则端着酒杯说:“本周的所作所为,会让地球另一端产生回响。”无人反驳。离开中国后,他在总统专机上回望舷窗外灯火,说了句轻声独白:“世界版图,又移了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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