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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年,我捡了个女婴,取名招娣,没想到,后来真的招来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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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六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

北风跟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生疼。

我叫李文秀,是红星纺织厂的一名女工。那天我上中班,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路灯昏黄的光晕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在地上扯出长长短短的影子。

我裹紧了身上那件灰布棉袄,把手缩进袖子里,低着头往家里赶。

我们家住在厂区的家属楼,一排排红砖筒子楼,密密麻麻,像蜂窝。

快到楼门口的时候,经过公共厕所,一阵“呜……呜……”的声音,顺着风灌进我耳朵里。

那声音又细又弱,跟小猫叫似的。

一开始我没在意,这年头,野猫多得很。

可走了两步,那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

我心里咯噔一下,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

我循着声音,走到厕所后面那个一人高的垃圾堆旁边。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我心里直发毛,壮着胆子,挪开两块破木板。

一个破旧的竹篮,就搁在角落里。

声音就是从竹篮里发出来的。

我咽了口唾沫,伸手掀开了盖在篮子上的一块破布。

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了。

是个婴儿。

一个脸蛋冻得发紫,嘴唇乌青的婴儿。

她身上裹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旧棉布,眼睛紧紧闭着,小小的拳头攥着,要不是那微弱的哭声还在,我真以为……

我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了一把,又酸又疼。

谁这么狠心?

这么冷的天,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扔在这儿,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冰凉刺骨。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我也有个女儿,叫盼娣,今年五岁了。看见这孩子,我就想起了我的盼娣。

我不能让她就这么冻死在这儿。

我一咬牙,把孩子连着篮子一起抱了起来。

篮子很轻,孩子更轻,像一团棉花,没什么分量。

我把自己的棉袄解开,把小篮子整个揣进怀里,用体温给她取暖,然后快步往家走。

我们家住三楼。

一进门,一股热乎乎的饭菜味混着煤烟味就扑了过来。

我丈夫林建国,我们都叫他老林,正坐在小饭桌边上抽烟,眉头拧着。

五岁的盼娣看见我,高兴地跑过来,“妈,你回来啦!”

我“嗯”了一声,没敢看老林的眼睛,径直走进里屋。

“你怀里揣着个什么东西?”老林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带着一丝警惕。

我把篮子放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出来。

小家伙许是暖和过来了,嘤咛了一声,竟然不哭了。

老林跟了进来,看见我怀里的婴儿,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李文秀!你疯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震惊。

“我……我在楼下垃圾堆捡的。”我小声说,不敢看他。

“捡的?捡的你就往家抱?咱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老林压着嗓子吼,生怕被隔壁听见。

“那能怎么办?让她冻死在外头?”我的火气也上来了,“那是一条人命!”

“人命?咱家多一口人吃饭,盼娣就得少吃一口!你不想想?”

他说的是实话。

他在钢厂上班,我在纺织厂,两个人加起来工资不到七十块。养活我们一家三口,还有他那个常年生病的妈,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盼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我用厂里剩下的布头拼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我把孩子放在床上,用旧棉被把她裹好。

“你……”老林气得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盼娣也好奇地凑过来看,“妈妈,这是小妹妹吗?”

“是啊,盼a娣,你以后有妹妹了。”我摸了摸盼娣的头。

盼娣高兴地拍着手,“太好了,我有妹妹了!”

老林看着女儿天真的笑脸,又看看床上那个小小的婴儿,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边,一根接一根地抽闷烟。

我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老林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心肠不坏,就是耳朵根子软,尤其怕他妈。

果然,第二天,我婆婆就找上门来了。

她拄着拐杖,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睡在小床里的婴儿,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

“文秀,这是怎么回事?”

我赶紧迎上去,“妈,您怎么来了。这是……我捡的孩子。”

“捡的?”婆婆冷笑一声,拐杖在地上笃笃地敲着,“捡什么不好,捡个丫头片子!咱家是缺吃饭的嘴还是缺赔钱货?”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她也是一条命啊!”

“命?丫头片子的命算什么命?我们老林家三代单传,就盼着建国能生个儿子!你倒好,先生了个丫头,现在又捡一个!你是想让我们老林家绝后啊!”

婆婆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对门的邻居都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妈,这跟生儿子有什么关系?孩子都抱回来了,总不能再扔出去吧?”

“怎么不能?从哪儿捡的,就扔回哪儿去!”婆婆说着,竟然真的要去抱孩子。

我赶紧扑过去拦住她,“妈!不行!您要扔就把我一起扔出去!”

“反了你了!”婆婆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拐杖就要打我。

老林赶紧从里屋冲出来,一把抱住他妈,“妈!妈!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看看你媳rou的干的好事!我们老林家要被她给败光了!”婆婆哭天抢地。

那一天,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还是老林想了个主意。

他对婆婆说:“妈,您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孙子吗?您看,这孩子,咱们就给她取名叫‘招娣’,招娣,招娣,说不定啊,她真能给咱们家招来个弟弟呢!”

这纯粹是糊弄人的话。

但婆婆竟然信了。

她盯着那孩子看了半天,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真的!”老林拍着胸脯保证,“您想啊,这叫缘分!老天爷送个丫头来,就是给咱家未来的孙子当姐姐的!”

婆婆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她嘟囔着:“那就……先养着吧。要是她真能招来我大孙子,也算她有点用处。”

一场风波,就这么以一个荒唐的名字收场了。

孩子,就这么留下了。

她叫林招娣。

我给她上了户口,就落在我的名下,跟盼娣成了姐妹。

招娣这孩子,特别好带。

不哭不闹,给口吃的就安安静ert,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总是安静地看着你。

有时候我看着她,心里就泛酸。这么乖的孩子,她亲爹妈怎么就舍得扔了呢?

篮子里有一张小纸条,写着她的生辰八字,比盼娣小五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我们家更穷了。

为了多挣点钱,我下了班还接一些缝缝补补的零活。老林也去码头上扛麻袋,挣点力气钱。

家里的好东西,总是不够分的。

一个鸡蛋,要掰成三份。盼娣一半,招娣一半,剩下一点蛋黄给婆婆。

一块肉,要在锅里炖烂了,数着片儿分到每个人碗里。

可即使这样,我也没后悔过。

看着两个女儿一天天长大,盼娣活泼,招娣安静,姐妹俩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我觉得再苦再累都值了。

招娣特别懂事。

她很小就知道帮我干活,扫地,择菜,小小的身影在屋里屋外地忙活。

她也特别黏我。

每天我下班,她总是第一个等在楼下,远远地看见我,就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扑进我怀里,用小脸蹭我的棉袄。

那一刻,我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我常常想,什么招娣不招娣的,她就是我的女儿。

我甚至都快忘了她那个名字的由来了。

直到三年后。

一九七九年的夏天,我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这消息让全家都炸了锅。

尤其是婆婆,她天天烧香拜佛,嘴里念叨着:“老天保佑,一定要是个大孙子!招娣啊,你可得显灵啊!”

她看招dī的眼神都变了,从以前的挑剔嫌弃,变得热切起来。

甚至会破天荒地夹一块肥肉到招娣碗里,“多吃点,长力气,给你未来的弟弟攒福气。”

招娣只是默默地吃着,什么也不说。

我心里觉得别扭,又有点隐秘的期待。

说实话,谁不想要个儿子呢?在这个时代,有儿子,腰杆子才能挺直。

十个月后,我在厂区医院生了。

是个儿子。

六斤八两,哭声洪亮。

当护士把孩子抱到我面前时,我激动得哭了。

老林抱着儿子,咧着嘴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说:“我有儿子了!我老林家有后了!”

婆婆更是喜极而泣,抱着孩子不撒手,嘴里不停地喊着“我的大孙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整个家属楼都知道了,我们老林家生了个带把儿的。

婆婆给孩子取名,林强。

她说,希望她孙子一辈子都比别人强。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天,就变了。

如果说,以前这个家的中心是模糊的,那现在,就有了唯一的太阳。

那就是林强。

家里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围着他转。

婆婆把她压箱底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给林强买最好的奶粉,做最小最软的衣裳。

老林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儿子,亲个没完。

我坐月子,婆婆炖的鸡汤,肉都捞给了我,汤里的油撇得干干净净。她说:“你得多喝汤,奶水足,我孙子才能吃得饱。”

我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心里不是滋味,但什么也没说。

我是他妈,应该的。

可我没想到,这种变化,也悄悄地蔓延到了两个女儿身上。

尤其是招娣。

林强出生后,婆婆看招娣的眼神,真的就像在看一个“功臣”。

她不再骂她是“赔钱货”,而是逢人就说:“看见没,我就说这名字没取错吧!我们家招娣,就是个有福气的!”

这话听着是夸奖,可我怎么听怎么刺耳。

好像招娣的存在,就是为了给我儿子当引路石。

家里本来就小,林强出生后,更挤了。

晚上睡觉,我和老林带着林强睡大床。

盼娣和招娣就挤在里屋那张小床上。

夏天还好,冬天,被子薄,两个孩子经常冻得缩成一团。

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林强。

一个苹果,要切成小块,先送到林强嘴里。

煮个鸡蛋,整个的都留给林强。剩下的蛋白,盼娣吃,蛋黄,招娣吃。

因为婆婆说,蛋黄有营养。

我看着招娣小口小口地抿着那点蛋黄,心里堵得慌。

我跟婆婆提过一次,“妈,孩子都一样,不能太偏心了。”

婆婆眼一瞪,“什么叫偏心?强强是男孩,是咱家的根!她们是丫头,早晚是人家的人!现在不对强强好,以后指望谁?”

我又跟老林说。

老林叹口气,“妈说的也有道理。再说了,强强还小嘛,姐姐让着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天经地義。

这四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了盼娣和招娣身上。

尤其是招娣。

盼娣性格外向,有什么不满意,她会嚷嚷,会闹。

“妈!为什么弟弟有新衣服,我没有?”

“奶奶!我也想吃那个大鸡腿!”

闹一闹,有时候也能得到一点补偿。

但招娣从来不闹。

她只是变得越来越沉默。

她会默默地把自己的那份吃的,留给弟弟。

会默默地帮我给弟弟洗尿布,哄弟弟睡觉。

她才比弟弟大八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承担起了姐姐的责任。

我有时候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心里会抽痛一下。

我想对她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能说什么呢?

说“对不起,妈妈没本事”?

还是说“你再忍忍,等以后就好了”?

我自己都不信。

在这个家里,我这个当妈的,也一样身不由己。

我得上班,得挣钱,得看婆婆的脸色,得哄着丈夫。

我太累了。

渐渐地,我也开始觉得,姐姐照顾弟弟,是应该的。

招娣懂事,是好事。

我甚至会因为她的懂事,而感到一丝欣慰和轻松。

我开始习惯性地使唤她。

“招娣,去看下弟弟醒了没。”

“招娣,把弟弟的衣服洗了。”

“招娣,你看着点弟弟,妈要做饭。”

招娣从来没有拒绝过。

她总是“哦”一声,然后就放下手里的书本,或者停下自己的游戏,去做我吩咐的事。

只有一次。

那年招娣上小学二年级。

学校组织去公园春游,老师让每个同学都准备点好吃的。

头天晚上,招娣小心翼翼地跟我说:“妈,明天我们春游,老师让带……带面包。”

那时候,面包是稀罕东西。一块就要两毛钱,够我们家一天的菜钱了。

我犹豫了一下。

旁边正在玩积木的林强听见了,嚷嚷起来:“我也要吃面包!我也要吃面包!”

婆婆立刻把林强抱起来,“乖孙,想吃面包啊?奶奶明天就给你买!”

然后她瞥了我一眼,“一个丫头片子,春什么游,吃什么面包?浪费钱!不许去!”

招娣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咬着嘴唇,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妈,学校组织的,怎么能不去呢?”我跟婆婆争辩。

“有什么不能的?就说她病了!”婆婆蛮不讲理。

“那面包……”

“面包当然是给我孙子买!她想吃?门儿都没有!”

那天晚上,我跟老林吵了一架。

我坚持要给招娣买面包,让她去春游。

老林被我吵得没办法,不耐烦地说:“买买买!就你事多!为了个丫头,至于吗?”

第二天,我给了招娣两毛钱。

我让她自己去巷口的小卖部买。

我看见她捏着那两毛钱,手都在抖。

她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

有感激,有委屈,还有一种我当时看不懂的东西。

后来我才明白,那是一种失望。

她失望的,不是那一块面包,而是我这个当妈的,需要跟别人吵一架,才能为她争取到一块面包的权利。

而她的弟弟,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易得到一切。

从那以后,招娣的话更少了。

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

她好像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没有人能指望。

她能指望的,只有她自己。

她的成绩一直很好,总是班里第一名。

每次她拿着奖状回来,我都会很高兴,摸着她的头说:“我们家招娣真棒!”

婆婆会撇撇嘴,“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能认识几个字就行了。”

老林则会说:“行了行了,别骄傲。你看看你弟弟,你要是有空,多辅导辅导你弟弟。”

那时候,林强刚上小学,调皮捣蛋,不爱学习,成绩一塌糊涂。

于是,辅导弟弟功课,又成了招娣的另一项“天经地义”的责任。

每天晚上,我们家的小饭桌上,就会出现这样一幅景象:

招娣在写作业,林强在旁边玩。

等招娣写完了,就得给林强检查作业,讲解错题。

林强不耐烦,坐不住,不是玩橡皮,就是揪招娣的辫子。

招娣总是很有耐心,一遍一遍地讲。

有时候林强实在太过分了,招娣会生气,声音会提高一点。

婆婆听见了,就会从里屋冲出来,指着招娣的鼻子骂:“你怎么当姐姐的?对弟弟这么凶!我孙子要是学不好,都赖你!”

招娣就不说话了,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作业本上。

我看着心疼,想去说两句。

可婆婆立刻就把矛头转向我,“你也是!一天到晚就知道惯着她!一个丫头,那么娇气干什么?以后嫁出去了,婆家能这么惯着她?”

我哑口无言。

日子就在这种压抑和琐碎中,一年年地过去。

盼娣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去了一家小餐馆当服务员,每个月能挣点钱了。

她很快谈了恋爱,对方是餐馆的厨师。

没过两年,盼娣就嫁了。

嫁得很仓促,彩礼也没要多少。因为婆家说,盼娣不是长女,也不是家里唯一的女儿。

盼娣出嫁那天,哭得很伤心。

她拉着我的手说:“妈,我以后就能过自己的日子了。”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盼娣走了,这个家,就只剩下招娣一个“姐姐”了。

她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那时候,我们家搬进了单位分的楼房,两室一厅,比以前的筒子楼宽敞多了。

但招dī依然没有自己的房间。

她和林强住一间。

用一个布帘子隔开。

她睡在靠窗的小床上,林强睡大床。

她的书桌,就是一张放在床边的小板凳。

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招娣的成绩,依然像一棵迎着风的树,拼命地往上长。

她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重点高中。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我跟老林说:“你看,我们家招娣多争气!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

老林也挺高兴,但高兴之余,又开始犯愁。

“上高中,学费可不便宜啊。”

婆婆更是直接泼冷水:“上什么高中?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初中毕业就该去打工挣钱了!给她弟弟攒老婆本!”

“妈!”我急了,“招娣成绩那么好,不上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她一个丫头,以后出息了,也是别人家的人!能有你弟弟亲?”

那段时间,家里天天因为招ott上学的事吵架。

我第一次那么强硬。

我跟老林和婆婆说:“招娣的学,必须上!学费我来想办法!我就是去卖血,也供她上!”

也许是我豁出去的态度镇住了他们。

最后,他们妥协了。

但条件是,招娣每个周末都不能休息,要去外面打零工,自己挣生活费。

我答应了。

高中的三年,是招娣最苦的三年。

也是我们家矛盾最集中的三年。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学到深夜。

周末,别的孩子都出去玩了,她要去餐馆洗盘子,去给小学生当家教。

她变得越来越瘦,脸色总是苍白的,像一张纸。

但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那是一种带着锋芒的亮光,好像什么都打不倒她。

而另一边,是越来越让人头疼的林强。

上了初中,他彻底成了脱缰的野马。

逃课,打架,跟社会上的小混混称兄道弟。

我跟老林没少被老师叫到学校去。

每次都是我们俩点头哈腰地道歉,回来对着林强,却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婆婆总是护着他,“孩子还小,贪玩是天性。”“男孩子嘛,淘气点,以后才有出息。”

老林也说:“我小时候也这样,长大就好了。”

他们把林强的一切问题,都归结为“他还只是个孩子”。

而对招娣,却用成年人的标准来要求。

高三那年,林强惹了个大祸。

他跟人打群架,把一个同学的头给打破了。

人家家长闹到家里来,要我们赔五千块钱。

五千块!

在九十年代初,那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们家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才两千多。

我跟老林急得团团转。

婆婆抱着林强,一个劲儿地哭,“我的心肝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她完全不觉得是自己孙子错了。

最后,还是老林,他看着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看书的招娣,眼睛一亮。

他走过去,搓着手,对招娣说:“招娣啊……”

招娣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你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弟弟他……他也是不小心的……”

招娣没说话。

“你……你不是学习好吗?要不……你这学就别上了吧。”

老林的声音越来越小。

“出去打工,你一个月也能挣几百块。你先出去干两年,帮你弟弟把这个坎儿过了。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了,爸再供你读,行不行?”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我冲过去,一把推开老林,“林建国!你混蛋!你说的是人话吗?!”

“那怎么办?!”老林也冲我吼,“总不能看着你儿子去坐牢吧?!”

“那也不能牺牲招娣!她马上就要高考了!她这辈子就指望这个了!”我哭着喊。

“丫头片子指望什么?指望嫁个好人家就行了!我儿子不一样!他是我老林家的根!”

我们俩吵得天翻地覆。

婆婆也在一旁帮腔,“建国说得对!一个丫头,牺牲一下怎么了?就当是报答我们家养了她这么多年!”

报答?

我看着婆婆那张理直气壮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招娣,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她说:“爸,奶奶,你们不用吵了。”

她站起来,走到我们中间。

她看着老林,一字一句地说:“学,我不会退。”

然后她又转向婆婆,“这个家,我养了你们的儿子,我已经报答过了。”

最后,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妈,钱的事,我想办法。”

说完,她就走进了自己的那个小隔间,拉上了布帘。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那晃动的布帘,心里又疼又怕。

我不知道她要怎么想办法。

第二天,招娣没去上学。

她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把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

“这里是五千块。”

我跟老林都惊呆了。

“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我颤抖着问。

招 a娣没看我,只是低着头说:“我把我们学校奖励给我的一个去北京参加物理竞赛的名额,卖给了同学。”

“那个名额,如果拿了奖,高考可以加二十分。”

“他爸爸给了我五千。”

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我冲过去抱住她,“招娣!我的女儿!你怎么这么傻啊!那是你的前途啊!”

招娣的身体很僵硬。

她任由我抱着,没有回抱我,也没有哭。

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妈,没关系。”

“反正,我也不需要那二十分。”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这个女儿,离我好远好远。

那件事,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我们母女的心里。

虽然招娣嘴上说着“没关系”,但我们之间的隔阂,却越来越深。

她跟我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带着一种疏离。

她不再叫我“妈”,而是连名带姓地叫我“李文秀”。

有时候她会改口,但那声“妈”,叫得比陌生人还生分。

高考很快就来了。

招娣考得很好。

分数出来那天,她拿到了全市理科状元的成绩。

她被北京最好的一所大学录取了。

我们家属院都轰动了。

所有人都对我竖起大拇指,说我养了个好女儿,有福气。

我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流泪。

我知道,我的女儿,要飞走了。

她要去一个没有林强,没有婆婆,也没有我这个无能的母亲的地方。

走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我给她收拾行李,把家里所有能拿得出手的钱都塞给她。

她没要。

她只拿了三百块。

她说:“妈,学费和生活费,我自己能挣。这些钱,你留着给林强用吧。”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老林和婆婆都没来送她。

老林说厂里忙,走不开。

婆婆说她腿脚不方便。

我知道,他们是心虚。

只有我,送她到火车站。

站台上,人来人人往。

汽笛声长鸣。

火车要开了。

招娣背着一个简单的帆布包,站在车厢门口。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她说:“李文秀,谢谢你当年没有把我扔在垃圾堆里。”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汹湧而出。

“但是,”她顿了顿,眼神像秋天的湖水,平静而悲凉,“你给了我第一次生命,也给了我第二次抛弃。”

“从林强出生的那天起,我就又成了一个孤儿。”

“我的名字叫招娣,可我不想再为任何人招来什么了。”

“以后,我就叫林蹊。蹊跷的蹊。”

火车缓缓开动。

我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车厢里,整个人都瘫倒在站台上,哭得撕心裂肺。

林蹊。

林招娣。

我的女儿,走了。

带着一身的伤,和我一辈子的愧疚。

招娣走了以后,这个家,好像一下子就空了。

不,不是空了。

是那根一直默默支撑着房梁的柱子,被抽走了。

所有的重量,都砸回到了我和老林身上。

林强那五千块的窟窿是堵上了,但他的人,却彻底废了。

初中毕业,他连最差的技校都没考上。

老林托关系,想把他塞进钢厂。

可那时候,国企改革,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那么容易。

最后,林强就在社会上晃着。

今天跟这帮人去游戏厅,明天跟那帮人去溜冰场。

没钱了,就回家要。

婆婆总是偷偷塞钱给他。

我跟老林说他,他就不耐烦,“你们别管我!我姐那么厉害,让她给我钱啊!她不是大学生吗?”

是啊,大学生。

招娣在北京,真的是靠自己。

她申请了助学贷款,拿了所有能拿的奖学金。

她还同时打三份工,家教、翻译、在图书馆当管理员。

她很少往家里打电话。

偶尔打一次,也是问我身体好不好,然后就匆匆挂断。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大二那年,她第一次寄钱回来。

五百块。

信里写得很简单:妈,这是我挣的,给你和爸买点好吃的。

我拿着那五百块钱,手都在抖。

老林看见了,眼睛一亮,“哎呀,咱闺女出息了!知道孝敬我们了!”

婆婆也凑过来,“五百块?不少啊!够强强半年的零花钱了!”

我没说话,把钱收了起来。

第二天,我偷偷去邮局,把钱给招娣寄了回去。

我在信里写:孩子,你的钱,自己留着用。家里不用你管。

我知道,她会懂我的意思。

我不想让她觉得,她挣的钱,还是为了填补这个家,为了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可是,我错了。

我低估了婆婆和老林对这笔“意外之财”的渴望。

他们知道我把钱寄回去了,跟我大吵一架。

“李文秀!你是不是傻?女儿孝敬父母,天经地义!你凭什么退回去?”老林吼道。

“就是!她一个月挣那么多,寄五百块回来怎么了?我们养她那么大,她就该回报!这钱就该给强强用!他要谈恋爱,要花钱,哪样不要钱?”婆婆在一旁敲边鼓。

我看着他们俩,觉得无比陌生。

“那也是招娣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

“血汗钱怎么了?她是我们养大的,她的钱就是我们的钱!”

那天,我第一次动手打了老林。

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林建国,你还要不要脸?”

家里又一次鸡飞狗跳。

从那以后,老林和婆婆就想方设法地跟招娣要钱。

他们会背着我,偷偷给招娣的学校打电话,或者写信。

说家里谁谁生病了,说林强要买什么东西,说房子要装修……

各种各样的理由。

招娣每次都会寄钱回来。

几百,一千,有时候更多。

我知道,那是她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我阻止不了。

我只要一说,他们就骂我“胳膊肘往外拐”,“有了出息的女儿,忘了受苦的儿子”。

林强拿着招娣寄回来的钱,更加挥霍无度。

他谈了个女朋友,是个在理发店工作的女孩。

为了在女孩面前有面子,他今天买名牌衣服,明天请客吃饭。

钱不够了,就逼着婆婆和老林跟招au娣要。

我像个局外人一样,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我觉得这个家,已经烂透了。

从根上,就烂了。

大学毕业后,招娣没有回来。

她被一家外企录取,留在了北京。

工资很高。

这下,老林和婆婆更高兴了。

他们觉得,这是个可以无限提款的金矿。

他们开始筹划着,要让招娣拿钱出来,给林强在市里买套房子,娶媳rou。

他们跟林强那个女朋友的家人见了面。

对方开口就要十万彩礼,还要一套三室一厅的婚房。

老林和婆婆一口就答应了。

他们觉得,这钱,招娣出,是理所当然的。

那天晚上,老林喝了点酒,给我画大饼。

“文秀啊,等强强结了婚,我们就等着抱孙子了!到时候,让招娣再出点钱,我们换个大点的房子,三代同堂,多好!”

我看着他那张被酒精烧得通红的脸,只觉得恶心。

我问他:“老林,你有没有想过,招dī也是你的女儿?”

他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那不一样。她是女儿,强强是儿子。”

“有什么不一样?”

“儿子是传宗接代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他理直气壮地说。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在他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从我捡回招娣那天起,从她那个名字被叫出口那天起,她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

我才是那个最愚蠢,最残忍的人。

是我,亲手把她推进了这个火坑。

第二天,我瞒着所有人,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

我找到了招娣的公司。

那是一栋很高很亮的写字楼,里面的人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套裙,说着我听不懂的英文。

我在楼下等了很久。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看见了招dī。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长发挽在脑后,化着淡妆,整个人看起来自信又干练。

她不再是那个瘦弱、沉默的小女孩了。

她看见我,愣住了。

“妈?你怎么来了?”

她还是叫我“妈”了。

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我跟着她回到她租的房子。

一个很小的一居室,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温馨。

我把家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包括老林和婆婆让她出钱给林强买房娶媳rou的计划。

我跟她说:“招娣,这次,你别管了。一分钱都不要给。”

“这是个无底洞,你填不满的。”

“你过你自己的日子,好好的,别再被我们拖累了。”

招娣静静地听着。

她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我对面。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恨,也没有怨。

只有一种淡淡的悲哀。

她说:“妈,你以为,我一直在给他们钱,是因为我懦弱,或者是我还对他们抱有幻想吗?”

我愣住了。

“不是的。”她摇摇头,“我只是在还债。”

“还你们当年的收养之恩。”

“还你给我的那几口饭,那几件旧衣服。”

“我想把欠你们的,一点一点,用钱还清。”

“等我还清了,我就跟这个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的话,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脏上,来回搅动。

原来,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她不是在孝顺,她是在交易。

用钱,来买断那段她不堪回首的过去。

“招娣……”我泣不成声,“是妈对不起你!是妈对不起你!”

“不。”她摇摇头,给我递过来一张纸巾,“你没有对不起我。”

“你只是,更爱你的儿子而已。”

“这没有错。”

那天晚上,我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就像她很小很小的时候,睡在我身边一样。

我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洗发水味道,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回了家。

一进门,老林和婆婆就围了上来。

“怎么样?跟她说了吗?她答应给多少?”

我看着他们俩那急切贪婪的嘴脸,把招娣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们。

“她说,她在还债。”

“她说,等她觉得还清了,就跟我们一刀两断。”

老林和婆婆都傻眼了。

“什么……什么意思?那个白眼狼!我们白养她这么大了?”婆婆尖叫起来。

“她怎么能这么说?我是她爸!”老林也气急败败。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现在知道她是你们养大的了?你们现在记起你是她爸了?”

“你们逼她退学给林强凑赔偿款的时候,怎么不说?”

“你们让她一个学生去打工挣钱,供你们儿子挥霍的时候,怎么不说?”

“你们让她掏空自己,给弟弟买房娶媳rou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理直气壮?”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把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气和愤怒,全都吼了出来。

“你们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会走路的钱包吗?一个可以无限索取的工具吗?”

“她叫招娣,不是叫‘提款机’!”

“从今天起,谁也别想再从她那儿拿一分钱!谁要是敢再逼她,我就跟谁拼命!”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把老林和婆婆都镇住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那场婚事,自然是黄了。

林强那个女朋友,一听买不起房,拿不出彩礼,立刻就跟他分了手。

林强为此消沉了很久。

他开始酗酒,耍酒疯。

有一天,他喝多了,指着我的鼻子骂:“都怪你!都怪你那个好女儿!她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帮我?她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酒精和怨恨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这不是我的儿子。

这是一个被我们全家宠坏了的怪物。

我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回了房间,锁上了门。

门外,是他的咒骂,婆婆的哭喊,和老林的叹息。

我靠在门上,捂住耳朵。

我觉得,这个家,已经彻底完了。

从那以后,招娣真的再也没有寄钱回来。

她只是每个月,会给我寄一些营养品,或者衣服鞋子。

包裹上,收件人写的是“李文秀”。

没有“妈妈”两个字。

我们偶尔通电话,也只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天气怎么样,工作忙不忙。

绝口不提家里的事。

我们母女之间,隔着一片沉默的海。

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几年后,婆婆去世了。

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嘴里还在念叨着:“我的……大孙子……”

我没告诉招娣。

我觉得,没必要了。

婆婆去世后,老林的身体也垮了。

多年的劳累和酗酒,让他得了严重的肝病。

家里那点积蓄,很快就花光了。

林强指望不上。他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换了好几个工作,没一个干得长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跟我们住在一起,靠我们养着。

我没办法,只能放下我那点可怜的自尊,给招娣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

我还没开口,她就说:“妈,爸的病,我知道了。”

“钱我已经打到你卡上了。你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招娣……谢谢你……”

“不用。”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他也是我爸。”

“法律上,我有赡养他的义务。”

又是义务。

我苦笑了一下。

老林的病,拖了两年。

那两年,招娣每个月都会准时打钱过来。

她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

我知道,她是不想看见我们。

老林走的时候,很安详。

他拉着我的手,最后说了一句:“文秀,我对不起……招娣……”

我点点头,“我知道。”

老林的丧事,是招娣出钱办的。

她回来了。

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表情肃穆。

她瘦了些,但更显干练。

那是她离开家十几年后,第一次回来。

林强看见她,眼睛都红了。

他冲上去,想抓住招ott的胳膊,“姐!你终于回来了!你得帮帮我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招娣只是轻轻一侧身,就躲开了。

她冷冷地看着林强,“我帮你?我凭什么帮你?”

“我是你弟弟啊!”

“弟弟?”招娣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在我为了给你凑五千块钱,卖掉我高考加分机会的时候,你在哪儿?”

“在我每个周末去刷盘子,挣钱给你买游戏机的时候,你在哪儿?”

“在我大学四年,啃着馒头就咸菜,把省下来的钱寄回来给你挥霍的时候,你在哪儿?”

“林强,你扪心自问,你除了是我的‘弟弟’,你还算个什么东西?”

林强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告诉你,”招娣的声音像冰一样冷,“爸妈养你,是情分。我养你,没这个义务。”

“从今天起,你好自为之。”

办完丧事,招娣就要走。

我送她去机场。

我们一路无话。

到了机场,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我。

“妈,这里面有些钱,你留着养老。”

“我已经在北京给你租了套小公寓,离我不远。你跟我过去吧。这里,就别回来了。”

我愣住了。

“我……”

“别担心林强。”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是个成年人了,饿不死的。”

“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她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丝柔软。

我看着她。

看着我这个被我亲手伤害,却在最后,依然愿意为我撑起一片天的女儿。

我再也控制不住,抱住她,放声大哭。

“招娣!我的女儿!是妈错了!妈对不起你!你别叫我妈了,我不配!”

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就像小时候我哄她睡觉那样。

过了很久,她在我耳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妈,都过去了。”

“我的名字,叫林蹊。”

“但我允许你,在心里,还叫我招娣。”

我跟着招娣,去了北京。

我住进了她给我租的房子里。

干净,明亮,温暖。

她每天下班都会来看我,给我带好吃的,陪我说话。

我们绝口不提过去,也不提林强。

我们就好像,是一对最普通的母女。

我知道,有些伤痕,永远不会消失。

有些裂痕,永远无法弥补。

我们之间那片沉默的海,依然存在。

但海的上面,已经开始有阳光照耀了。

有一天,我翻看旧相册。

翻到了招娣小时候的照片。

那个穿着花布衣裳,梳着两个小辫子,安安静静地对我笑的小女孩。

照片的背面,是我当年用铅笔写的字:

林招娣,一九七六年冬,来到我们家。

我看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很久。

招娣,招娣。

我当年,是怀着怎样的私心和怯懦,给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我以为,她真的能招来一个弟弟,能给我换来一个安稳的后半生。

她真的招来了。

可我却为此,失去了一个女儿,整整二十年。

我拿起笔,在那张照片的背面,在那三个字的旁边,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

心安。

林心安。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当我把那个小小的婴儿从垃圾堆里抱起时,我一定会告诉她:

孩子,别怕。

从今以后,你叫心安。

愿你这一生,都能随心而安。

只可惜,没有如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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