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癌第三年,我终于支撑不下去了。
解脱前,我想最后再看一眼与父母居住过的老家属院。
我本想悄悄来,静静走。
却不料,刚到家属院门口就碰见了穿着笔挺中山装的前夫。
多年不见,我们都变了模样。
他摘掉了我给他编的手环,戴上了昂贵的金手表。
我剃掉了他最爱的长发,戴上了遮掩光头的帽子。
我们对视了片刻,才开口打了招呼。
擦肩而过的瞬间,许照希突然喊住我。
“章菲,你还在怨我吗?”
我淡淡的扯了下嘴角,摇头。
有爱才会有怨。
而我的爱,早就消磨殆尽了。
我没有回头,大步往家属院内走。
生命最后的时间,我只想留给我自己。
留给我曾经无比幸福的小家。
巴蜀没有秋天。
十月才到中旬,风便有些冷了。
我缓步来到家门口。
这是爸妈结婚前分配的房子,我在这里出生、长大。
后来爸爸当了厂长,我们也没搬走。
只因许照希住在隔壁。
我蹲下身朝花盆底伸手,却摸了个空。
心脏猛地一震。
下一秒,有力的手将我拎起,脊背瞬间贴上坚实的胸墙。
扭头刹那,许照希的脸已压到眼前。
“你手怎么这么冰?”
我猛地抽回手,退开一步。
许照希盯着我,从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双毛线手套。
手套口子处绣了一片叶子,那走线是刘蓓针线活的习惯。
我将双手插进兜里,婉拒道:
“不麻烦了,我不冷。”
“你不是最怕手冷长冻疮......”
话说一半,他瞥见手套的刺绣顿住了。
他默默将手套收了起来,问我是不是又忘了带钥匙。
我点了点头。
许照希想陪我一起去厂办拿备用钥匙,就像中学时期一样。
可我们毕竟早已不再是中学生,也没有再一起同行的理由。
我与许照希,本就该是陌路人。
看到门口有同向的骑车大叔路过,便请求载我一程。
大叔爽快答应,踩了几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
笑着问道:“和对象闹别扭了?”
“我好像经常看到那小伙子在门口等人,你看你上车他着急的模样,吓唬两下得了?”
我咽下喉咙的血腥,裹紧了外套。
“他不是我对象,我们离婚八年了。”
“他本就住在那,等人...也不是等我。”
大叔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开始转移话题。
“小姑娘,你以前也是住这的吧?”
“怎么选择十月回来啊?暖和些回来,还能去江边玩水,可凉快了!”
我往后看去,许照希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
转眼,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摩挲着衣角苦笑:“本来是想早点回来的。”
“但八月办母亲的丧事,九月被输液管拴着...慢慢就拖到了十月。”
大叔抱歉的闭了嘴,满脸歉意。
我微笑着拍了拍大叔的肩膀,“大叔,没关系的。”
“人本来就是要死的,我已经看开了。”
确诊后,很多人都可惜我如花年纪,可怜我孤鬼似的飘着。
可谁在乎?
与许照希离婚的那天,我就把‘在乎’两字嚼碎咽了。
大叔安静听着,把我平稳地送到了目的地。
在我道谢要进厂办时,大叔喊住了我。
他神情纠结,小声地问出了口。
“姑娘,你和你前夫为什么离婚啊?”
“我是看他还挺关心你的,你看你现在的身体状态,身边有个人照顾也是好的啊。”
我平静的听完,淡淡回复。
“离婚不就是那几个原因么。”
“我在床上捉到了他和我的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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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许照希已相识十七年。
十七年,家属院红砖仍在,但人已面目全非。
还记得高一那年,我忘带家里的钥匙。
是第一天搬来的许照希陪我去厂办拿的钥匙。
原本要走好久的路,因为许照希的陪伴,几句话就走到了。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度过寒假、暑假。
在高考结束那天,我们牵了手。
我们占据了各自人生中最青春的时光。
后来,父母早逝的许照希为减轻爷爷负担。
在大二暑假,他帮我梳着长发时,说他要退学去打工。
我一想到要和他分开,便难过地跑回了家。
我第一次求了爸爸,我说,我要和他在一起。
爸爸将保温杯的茶喝完。
盯了我很久,才问出。
“真的就离不开他了?”
我擦着眼泪,用力点头。
从许照希第一次陪我去厂办拿钥匙。
从他摸着我长发说你真漂亮开始。
我就确定,今生,不管发生什么。
我都无法和他分开。
爸爸长叹了一口气,他和妈妈商量了许久。
当天下午,爸爸去了趟银行,回来提着一袋现金敲响了隔壁的门。
爸爸将钱塞给许照希说:“考上一个大学不容易,钱不必担心了。”
“你好好完成学业,以后毕业有出息才能更好照顾你爷爷。”
许照希盯着怀中的钱看了很久,直到眼泪夺眶而出,他才扑通跪下。
他举起三根手指发誓,说他一定会好好努力,将来当牛做马的报答这份恩情。
爸爸按下他发誓的手,将他扶起。
“我不需要你当牛做马。”
“如果你和章菲心意相通,以后好好对她。”
许照希流着泪点头,许诺会永生永世待我好。
从那天开始,我们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他很争气,大三便考上了律师证,大四就进入全国最大的律所实习。
毕业后,他第一场疑难官司取得胜利,名声大噪。
一时间,他成了律师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也遵守着他的诺言。
恋爱这些年,完全把我捧在手心宠。
结婚前一天,他看着编手环的我问。
“可不可以放一根你的头发。”
“我想走到哪里都能有你陪着。”
他揉着我的长发,眼睛亮亮的说。
“章菲,我离不开你。”
我抿唇微笑,心里甜的像灌了蜂蜜。
所有人都羡慕我有一个爱我的老公。
不管多忙,他每周都会坐车从省城回来。
为了能和我多待一些时间,他总会买第二天最早的车票。
即使那需要他四点就起床。
有一次,我犯了急性肠胃炎。
我疼的下不了床,父母把我送进了医院。
在我半夜睁眼时,却看见明天要开庭的许照希守在我床边。
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我一度以为是梦境。
直到许照希晶莹的泪滑落,滴在了我的手背。
“老婆,我不去省城了,我就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我不知道这大晚上没有车,他是怎么回来的。
我向他心疼的伸手,他用力的抱紧了我。
这一刻,我无比相信。
我们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所以,我辞去工作,去到了他工作的城市。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
我的惊喜会变成心碎。
我看见了他和刘蓓赤裸躺在一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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