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倒数第一打到第五——湖北U18女篮的“菜鸡先飞记”

“听说了吗？湖北队赢湖南了，居然赢湖南了哦！”“哇，居然连四川也赢了？她们是集体变身了吗？”全运会女篮U18组某球队的更衣室里，队员们“嗷嗷”叫着，为这难以置信的奇迹欢呼着。资格赛踩着生死线进决赛圈的湖北队，排名倒数第一的湖北队，一路上连克强敌，最终拿到第五名，上演了一出经典的“菜鸡先飞”记。

仓促组队，“菜鸡”出壳

“是的，我们都是菜鸡，一个菜鸡教练带了一群菜鸡队员。”湖北U18女篮主教练马欢毫不避讳这个词。教练菜鸡，说的是这是马欢第一次担任一支队伍的主教练；队员菜鸡，说的是这支队伍仓促组建，大部分队员到队时堪称“白板”。整个队伍，是绝对意义上的从零起步。

“U18组的年龄限定是2023年4月才确定下来是2007年前出生的队员，以前都是按照2006年准备的。”马欢苦笑着回忆说，“然后就赶紧到处选队员，赵圆圆是5月份到队的，到10月份我们才凑足10个人，刚刚能打全场对抗。”

说是能打全场，只是凑足了人，其实也打不了。选拔来的队员大部分都是只能低头拍球的纯“白板”，“就现在街边小孩培训班那种水平。”马欢评价道，“让她们打个一对一，能从左边运到右边，就是不靠近篮筐。”

来自湖北武汉的张梦梅2007年出生，原本是作为小队员凑数的，到队时间倒是比较长，基本功和比赛经验与白板差别也不大。“对抗训练中把对手撞倒，她会不顾皮球先去把对手扶起来。”马欢回忆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出去打比赛被别人犯规后对手吼她，她能当场吓得不会打球。”

来自黑龙江绥化的卢艳，身高倒是不错，技术上只会上篮不说，跑两圈就能当场呕吐。来自黄石阳新的赵圆圆，因为亲哥哥爱好篮球的原因从小练球，球感倒是不错，可惜完全不会打比赛，只会一个人单干。

苦练内功，“菜鸡”振翅

就是这样的菜鸡组合，练了几个月就开始出门参加全国比赛，自然是被各种花式吊打，输个二三十分根本不算事儿。教练队员们更多时候是坐在看台上，如饥似渴地观察、学习、研究国内一流球队的技战术打法，顺便羡慕一下别人应对比赛的能力。“那个时候，看到外省的中学生队伍都羡慕得要死。”马欢说，“我们很多队员连正式比赛都是到了省队才开始打，场上经常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即便整整一年后，在2024年11月的首届全国三大球运动会上，队员们还是紧张得一塌糊涂。开赛前观看同组对手的比赛，赵圆圆小声对马欢嘀咕：“教练，怎么办？我现在都紧张得腿发抖了。”

怎么办？训练场上办！比赛经验无法快速累积，那就往死里练，动脑子练，高标准严要求地练。

湖北省体育局奥林匹克体育中心篮球馆里，U18女篮那块场地的灯光，常常要到晚上六七点天色昏暗之后才会熄灭。赵圆圆、张梦梅们日复一日在这里苦练身体、磨练技艺。一场远投训练，会因为投篮强度达不到预期全部作废，从头再来。一次内线对抗，会因为女孩子不习惯对抗动作做不到位而接受惩罚。

助理教练余林轩叹息：“时间太短了，总觉得不够用。”马欢遗憾：“为了赶上全运会，一个劲地往她们脑子里硬塞，其实是不太符合篮球训练规律的。”

队员们同样发了狠。

曾经胆小害羞的张梦梅，为了取得胜利日夜琢磨技术，为投不进该进的球自责，甚至急得在场上大吼提醒队友。教练席上笑开了花：“你看你看，老好人阿梅真急眼了。”

资格赛前才加入球队的蔡若彤身高只有1.61米，却以不惜体力争抢篮板球人送外号“蔡中锋”，在资格赛中立下汗马功劳，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强忍手指脱臼的剧痛奋战了一个多星期。

主力中锋杨月洁每逢比赛必拼尽全力在内线肉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却从不让教练知道。最后一场打完四川，才告诉教练自己浑身疼痛。马欢问她怎么不早说，她回答：“在场上一拼命，就不觉得疼了。”

主要得分手赵圆圆，去年三大球运动会前夕就四处腰椎横突骨折，这伤无法痊愈只能不断加练核心力量。这还不算，距离全运会决赛圈比赛仅两个月，她又在参加传统篮校杯的比赛时受伤，查出右肩撕裂性骨折和韧带撕裂。赵圆圆一边向教练撒娇抱怨：“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一边加练左手投篮以防万一。到了赛前一周，她甚至已经练出了左手三分，但教练组为防万一还是不让她参加对抗训练。赵圆圆为此闹起了情绪：“马上要比赛了，你还不让我练，我拿什么打全运会？”

以弱胜强，“菜鸡”高歌

皇天不负苦心人。日复一日的苦练，令这支队伍的实力不断向前迈进。

建队之初四处挨打的她们，到了三大球运动会期间，就能够在王嘉欣等06年出生队员的带动下以资格赛第一身份出线，但毕竟缺乏经验，决赛阶段她们只拿到第11名。

待到进入全运会周期，06年队员集体上调，这批“菜鸡”开始正式挑起大梁，严酷的现实又一次摆在眼前——资格赛上她们不仅面对湖南这样的强队毫无还手之力，甚至附加赛上也只能惊险万分地踩线过关，靠着相互战绩优势挤掉天津、河北，以资格赛第11名的成绩历史性第一次进军全运会决赛圈——由于直接入围的东道主广东队实力明显更强，这支湖北队完全可以被认为是参赛十二支球队中的倒数第一。

就是这样的倒数第一，演出了接连逆转湖南和四川的好戏。在资格赛第一阶段，湖北队曾遭遇湖南，在对方已经提前晋级的情况下依然输了22分；决赛阶段小组赛中，湖北队一度落后四川22分，差点被挤出八强。但在第二次交锋时，笑到最后的都是这支“菜鸡先飞”的队伍。

拿到全运会第五，对她们来说算是超额完成任务。全队上下都放松下来，在赛区安排的游览参观途中有说有笑。在小组赛濒临被淘汰时急得哭出来的卢艳吵着让马欢付账去抓娃娃，居然连抓两个，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余林轩感慨地说：“这两年来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这么放松。”

即便如此，她们也依然在路上。公园中售卖的冰激凌让她们眼馋，但恪于队规无人敢吃。马欢心有不忍：“那就允许你们闻一下吧！”也不能够太放松了。这个月底她们又要参加全国U18三人篮球锦标赛，去年王嘉欣等人带着杨月洁以全胜战绩拿下全国冠军，今年也是时候该她们挑大梁了。

“全运会只是开始。”马欢说，“我们这帮人虽然菜鸡，也总想着要飞得更高一点呢。”

文/湖北日报记者 郭晓明

图/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