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玄关换鞋时,指尖触到鞋柜第二层的陶瓷罐,那是结婚五周年时苏晚亲手烧的,罐身上歪歪扭扭刻着“岁岁平安”。
往常这个时候,厨房里该飘着排骨汤的香气,苏晚会系着我送她的那条藏青格子围裙,从氤氲的热气里探出头,问我今天累不累。
但此刻,客厅里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下,苏晚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着一本翻开的书,却一页也没动。
她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侧脸的线条依旧柔和,只是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蒙了层薄雾,平静得让人心慌。
“回来了。”
她开口,声音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沙哑,像是刚睡醒。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攥着公文包的手指泛白。
二
上周在酒店门口被她撞见的画面突然闯进脑海,当时我正慌乱地给林蔓拉开车门,转头就看见苏晚站在马路对面,手里提着我爱吃的草莓,塑料袋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那一刻,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却没有冲过来质问,只是静静地看了我几秒,然后转身走了。
这一周,我活在煎熬里。
我预想过无数种场景,她哭着打我、骂我,摔碎家里的东西,或者歇斯底里地要离婚。
我甚至准备好了道歉的话,攒够了勇气想解释那只是一时糊涂。
可苏晚什么也没做,每天依旧按时上下班,给我准备早晚饭,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只是再也不看我,再也不跟我多说一句话。
三
“今天公司有点事,回来晚了。”
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试图打破这窒息的沉默。
苏晚没应声,只是合上了书,起身往卧室走。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她好像瘦了些,裙摆晃动时,露出的脚踝细得硌眼。
卧室里,原本并排摆放的两个枕头,现在被她挪到了床的两端,中间隔着一道明显的空隙,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夜里,我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却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
我想靠近她,手臂刚伸出去,苏晚就轻轻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那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抗拒,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我隔绝在外。
我想起刚结婚的时候,苏晚总爱黏着我,睡觉要枕着我的胳膊,冬天手脚冰凉,就钻进我的怀里取暖。
那时候,她总说:“老公,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曾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从青丝到白发,从年少到暮年。
可我一时的放纵,却亲手打碎了这份安稳。
四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早,苏晚已经不在床上了。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声响,我走过去,看见她正在煎鸡蛋,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金黄的蛋液边缘微微卷起,像她以前做的那样。
餐桌上摆着两碗粥,两碟小菜,只是她的那碗已经盛好了,放在桌子的另一边。
“我煮了你的粥,趁热喝吧。”她把煎好的鸡蛋放进我的碗里,语气平淡得像在对待一个房客。
我看着她,眼眶突然有些发热。“晚晚,对不起,”我声音哽咽,“我知道错了,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别这样对我,我心里难受。”
苏晚正在摆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做事,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吃饭吧,粥要凉了。”
那顿饭,我们吃得沉默不语。
我看着她小口喝粥,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疏离。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给我夹我爱吃的菜,不再问我工作上的琐事,甚至不再抬头看我一眼。
那种无声的冷漠,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让我难受。
五
晚上下班,我特意绕路去买了她最爱的那家蛋糕店的芒果慕斯。
以前,只要我带这个回来,她总会眼睛亮晶晶地跑过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提着蛋糕走进家门,苏晚正在客厅看电视,屏幕上播着她喜欢的纪录片,她却眼神涣散,显然没有看进去。
“晚晚,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我把蛋糕递到她面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苏晚瞥了一眼蛋糕,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不用了,我最近不想吃甜食。”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拿着蛋糕站在原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我把蛋糕放在茶几上,转身想去抱她,刚碰到她的肩膀,苏晚就像触电般猛地躲开了。
她站起身,后退了两步,眼神里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抗拒和疲惫。
“别碰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我看着她,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我知道,她不是不难过,而是难过到了极致,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那些无声的抗拒,那些刻意的疏离,都是她心里最深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六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这样在同一个屋檐下,过着形同陌路的生活。
她依旧会给我做饭、洗衣,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却再也不会和我有任何亲密的接触。
睡觉时,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道空隙;吃饭时,我们各自沉默;甚至偶尔不小心对视,她也会立刻移开目光,仿佛我是一个陌生人。
有一次,我感冒了,发烧到39度。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给我盖了被子,又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以为是苏晚,心里一阵窃喜,睁开眼却发现是她叫来的社区医生。
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退烧药和温水,眼神里没有担忧,只有一种程式化的客气。
“医生说让你按时吃药,多喝热水。”她把药和水递给我,说完就转身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看着手里的药,心里一阵酸涩。以前我生病,她总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给我物理降温,熬红糖姜茶,夜里每隔一小时就会起来看看我。
可现在,她连多待一秒都不愿意。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是我背叛了我们的婚姻,是我伤害了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女人。
她不哭不闹,不是原谅了我,而是对我彻底失望了。
那些无声的抗拒,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更有力量,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让我 日夜煎熬。
有天晚上,我忍不住翻出我们以前的照片。
照片里,苏晚笑得一脸灿烂,依偎在我怀里,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温暖得让人怀念。
那时候的我们,眼里只有彼此,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我想起我们一起装修房子,她为了选一盏灯跑遍了整个建材市场;想起我们一起去旅行,在海边看日出,她拉着我的手说要永远在一起;想起她怀孕时,孕吐得厉害,却还笑着说要给我生个漂亮的宝宝。
一幕幕回忆在眼前闪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走到卧室门口,看着苏晚蜷缩在床上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悔恨。
我知道,我欠她一个道歉,欠她一个解释,更欠她一个完整的未来。
“晚晚,”我轻轻推开门,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不该背叛你,不该伤害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用余生来弥补你,不管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晚没有回头,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机会?你在背叛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一次机会?”
“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窍,”我哽咽着说,“我和她已经断干净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了。晚晚,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苏晚终于转过身,她的眼睛红红的,却依旧没有眼泪。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决绝:“信任这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我不哭不闹,不是因为我坚强,是因为我累了,不想再为不值得的人浪费眼泪。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她,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她,失去了那个曾经视我如生命的女人,失去了我们曾经无比珍视的婚姻。
七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谈离婚。
苏晚很平静,关于财产分割,她没有提任何过分的要求,只想要我们一起买的那套小公寓,还有我们一起养的那条叫“可乐”的小狗。
她说:“房子里有太多回忆,我想留着做个念想。可乐跟着我,你也放心。”
签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走出民政局,苏晚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种释然。
“以后,各自安好吧。”她说完,转身牵着可乐,慢慢消失在人群里。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我知道,这无声的结局,是我应得的惩罚。
那些她不哭不闹的日子,那些她拒绝让我触碰的瞬间,都是她对这段感情最彻底的告别。
而我,将带着无尽的悔恨,度过余生。
原来,最伤人的不是歇斯底里的争吵,不是痛哭流涕的指责,而是这种深入骨髓的冷漠和无声的抗拒。
它像一座围城,将我困在里面,日夜承受着悔恨的煎熬,却再也没有机会走出去,回到那个曾经充满爱和温暖的家。
![]()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