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今天就来聊个大人物,和他背后那个一辈子活在影子里的人。
公元1283年,大都,也就是现在的北京,菜市口。
那天的风,刮在人脸上跟刀子似的。
一辆囚车停那儿,车上站着一个穿得破破烂爛,腰杆却挺得笔直的人。
这人谁啊?
南宋最后的硬骨头,文天祥。
他对着南边,自个儿老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扭头对旁边拿刀的刽子手特平静地说了一句:“我这边的事儿完了。”
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让他一下子就成了一座山,后人谁都得仰头看着。
可就在这座大山投下的影子里,站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快被大伙儿忘干净的人——他的亲弟弟,文璧。
就在他哥慷慨赴死的时候,文璧正穿着元朝三品大员的官袍,在南方的衙门里头批着公文呢。
一个是丹心,一个是尘埃。
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就活成了两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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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得从头说起。
一、一根藤上的俩瓜:庐陵文家的好时候
咱把时间往回倒倒。
故事刚开始那会儿,可不是什么决裂,而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江西庐陵老家的文氏,那在江南可是响当当的书香门第。
老大文天祥,脑子灵光,二十岁就考了个状元,一下子全国出名。
老二文璧,比他哥小三岁,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样是读书、考试、当官,哥俩都是文家的脸面。
要是赶上个太平年月,这哥俩估计就是一对文坛上的搭档,你写首诗,我和一首,或者在朝廷里相互照应,当个好官。
可他们偏偏生在了乱世,蒙古人的马蹄子,把江南的好日子给踩得稀巴烂。
德祐元年,也就是1275年,元军大部队打过来了。
南宋朝廷那时候就跟个快塌的房子似的,里头的官员不是跑就是降,人心散得一塌糊涂。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文天祥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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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家里的钱全拿出来,自己拉起一支队伍,要跟元军死磕到底,想凭着自己一个人,把这快倒的大厦给扶起来。
这时候,他弟弟文璧干了啥?
他没含糊,立马响应。
他哥在前头玩命,他就在后头当他哥最铁的后援。
当时文璧是惠州知州,官不大,但他组织城里的兵和老百姓,死守城池,给元军制造了不少麻烦。
那会儿的他们,是真真正正的战友,是同一个战壕里的亲手足。
心里头想的都是一回事:给国家尽忠,死了也值。
二、人生的岔路口:惠州城下的那道送命题
可好景不长,历史这东西,最爱在人最难的时候,给你来个急转弯。
惠州城,一座孤城。
文璧守的这座城,要兵没兵,要粮没粮。
对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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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军兵强马壮,装备精良。
这场仗怎么打,结果早就写脸上了。
文璧带着城里那点可怜的兵,还有一帮子不想当亡国奴的老百姓,硬是扛了一阵子。
最后,城还是破了。
文璧被活捉。
元军的将领,也不是个善茬。
他把一把还滴着血的刀架在文璧脖子上,然后用手一指城里头那几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给了文璧一道选择题,一道能把人活活逼疯的选择题:路有两条,一条,你文璧今天死在这儿,成全你的名节,我们呢,就把这满城的人全杀了,给你陪葬。
另一条,你投降,给我们大元朝当官,这城里的老百姓,我们一个不动。
这对于一个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把“气节”看得比命都重的读书人来说,比直接一刀杀了他还难受。
死,多简单,脖子一横,眼睛一闭,就跟自己大哥文天祥一样,成了万古流芳的忠臣。
可要是活下来呢?
那就得背上“汉奸”、“叛徒”的骂名,让祖宗蒙羞,让后人戳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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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文璧脑子里转了多少念头,心里头流了多少血,咱们今天谁也不知道。
咱们只知道结果:在全城几万人的命和自己一个人的清白名声之间,他选了前者。
他放下了手里的剑,也等于放下了自己半辈子的读书做人,在元军的帐篷里,低下了那颗曾经无比高傲的头。
从那天起,这两兄弟,一个往天上走,一个往泥里钻。
三、牢房里的对视:“三仁生死各有意”
几年以后,大都,元朝的京城。
一间又黑又潮的牢房里。
这对兄弟,以最难堪的姿态,又见面了。
文天祥,是阶下囚,手上脚上都戴着铁链子,可那眼神,跟火一样,没一点服软的意思。
文璧,是新朝的大官,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可那张脸,写满了愧疚,走路都抬不起头。
忽必烈为了让文天祥投降,什么招都使了。
他特意让已经是元朝临江路总管的文璧去见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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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皇帝想看到的,估计是一场兄弟俩抱头痛哭,弟弟劝哥哥“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亲情大戏。
可牢房里头,没有叫骂,也没有痛哭。
只有死一样的沉默。
空气里头,全是说不出口的话。
最后,还是文天祥先开了口。
他没骂,也没劝,只是拿起笔,写了一首诗给弟弟:“去年别我旋出岭,今年汝来亦至燕。
弟兄一囚一乘马,同父同母不同天…
三仁生死各有意,悠悠白日横苍烟。”
“弟兄一囚一乘马,同父同母不同天”,这话多实在,一个坐牢,一个骑马当官,明明一个爹妈生的,命咋就这么不一样。
但最要紧的,是后头那句“三仁生死各有意”。
这“三仁”是个典故,出自《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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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意思呢?
就是说,商朝末年那会儿,面对暴君纣王,有三个人做了不同的选择。
比干非要跟皇帝讲道理,结果被挖了心,死了;箕子看劝不动,就装疯卖傻活了下来;微子呢,干脆跑路了,保住了商朝的香火。
孔子怎么评价这三个人?
他没说谁对谁错,反而都夸他们是“仁人”,因为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都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文天祥用这个典故,实际上是告诉他弟弟:你的选择,我懂。
他不是搞双重标准,对着别的降将破口大骂,对自己弟弟就心软。
因为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自己,已经决定为这个国家去死了,这是“大忠”。
可他们文家呢,还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娘在家,总得有个人伺候养老送终吧?
这个“大孝”的担子,谁来扛?
后来,在他写给女儿的信里,有这么一句:“吾事毕矣,惟念汝祖母年老,汝叔父能尽孝道,吾心稍安。”
“吾心稍安”,这四个字,就是他给他弟弟那个选择,盖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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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命给了国家,你,就把自己给了这个家。
一个选择死,是为了让民族的骨气不断;一个选择活,是为了让家里的香火不绝。
这是他们兄弟俩之间,一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四、背着骂名的日子:另一种守护
当汉奸的日子不好过。
文璧虽然官做到了三品,听着挺大,但在元朝那个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制度里,他这个“南人”(就是汉人),说白了就是个装点门面的工具,蒙古人拿他来稳住江南那些读书人。
有官位,没实权,还经常被蒙古同事瞧不起。
外头的人戳他脊梁骨,自己心里头也受着煎熬,跟活在地狱里没啥两样。
但他没趴下。
他用自己那点有限的权力,和他那个“叛徒”的身份做掩护,悄悄地干着另外一些事。
头一件事,他把老娘接到身边,端茶送水,养老送终,把他哥临死前最大的心事给了了。
他还时不时回老家祭拜祖宗,让文家的根,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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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他偷偷摸摸地接济那些南宋留下来的穷苦百姓,尤其是那些因为抵抗元军而家破人亡的义士家属。
一些地方志里头写着,他经常打着修桥铺路、办学堂的名义,把自己的工资都散给了这些同胞。
但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他哥文天祥死后,他干的。
他顶着巨大的政治风险,到处托人,四处打听,把他哥生前写的那些诗、那些文章,一篇一篇地找回来,整理成册,最后编成了《文山先生全集》。
要是没有文璧忍着一辈子的骂名干这事儿,那首让后人热血沸沸的《正气歌》,还有文天祥那些用血写出来的篇章,可能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他当不了那座让人敬仰的大山,但他选择了当那个守着大山的人,用一辈子的委屈,把他哥用命换来的光环,擦得亮亮的。
文璧死后,官职不上不下,骂名不大不小。
可他哥哥文天祥的那些诗文,因为他,一字不落地传了下来。
参考资料:
(元)脱脱等撰,《宋史·卷四百一十八·列传第一百七十七·文天祥传》。
(明)宋濂等撰,《元史·卷一百六十·列传第四十七·吕文焕传附文璧传》。
(宋)文天祥撰,(清)华希闵辑,《文山先生全集》。
《赣州府志》、《庐陵县志》中关于文氏家族的相关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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