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
第八章 高中状元
春闱放榜那日,京城沸腾。
林砚,果然高中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
消息传来,林府上下欢腾一片,仆从们个个喜气洋洋,与有荣焉。西苑那边,更是传来了沈清柔欣喜若狂的笑声。
唯有东苑,依旧一片死寂。
沈清辞坐在窗下,手里拿着一卷书,却许久未曾翻动一页。
林砚披红挂彩,骑着高头大马,在御街夸官,风光无限。他的名字,他的才华,一时间响彻整个京城,成了无数人追捧的对象。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依靠沈家关系的寒门子弟,他是天子门生,是新科状元,前途不可限量。
沈清辞可以想象,此刻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志得意满。
他大概,早已忘了那个被他逼得吞金自尽、被他视为障碍的正妻了吧。
也好。
她与他,本就该是陌路。
第九章 迟来的提亲
状元游街的喧嚣还未完全散去,另一则消息,却以更快的速度在京城权贵圈中流传开来。
新科状元林砚,并未停歇,在高中后的第二日,便备下了丰厚的聘礼,亲自前往沈府——提亲。
消息传到林府东苑时,云舒正在为沈清辞梳头,手一抖,玉梳差点掉落。
“小……小姐……”云舒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姑爷他……他去沈府提亲了!他……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想将二小姐扶正吗?”
沈清辞握着簪子的手,微微一顿。
扶正沈清柔?
他如今是状元,身份不同往日,想要一个家世相当、名声清白的正妻,为他的仕途铺路,而声名狼藉的沈清柔,显然已不配。所以,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抹去她沈清辞的存在,让沈清柔以新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嫁给他?
心口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剩下一种荒谬的可笑感。
他以为沈家是什么?他林砚的后花园吗?想要就要,想丢就丢?
她放下簪子,目光透过铜镜,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云舒,准备一下,”她声音平静无波,“我们,回沈家。”
这场闹剧,该由她亲自,画上句号了。
第十章 沈府门前
沈清辞的马车在沈府门前停下时,正好与另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擦身而过。那是林砚的马车。
她扶着云舒的手下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沈府大门前,那个身着簇新状元袍、身形挺拔、意气风发的男子——林砚。
他身后,是长长的一溜抬着聘礼的队伍,红绸覆盖,引来无数百姓围观指点。
林砚也看到了她。
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有惊讶,有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志在必得的从容。他或许以为,她是听闻消息后,赶来阻拦或者……祈求的?
他朝她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疏离与平静:“清辞,你也回来了。正好,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要事与岳父大人相商。”
他甚至连“夫人”都不愿称呼了。
沈清辞没有看他,也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走向大门。
守门的家丁见到她,连忙躬身行礼:“大小姐。”态度恭敬,与对待林砚时截然不同。
林砚眉头微蹙,似乎对沈清辞的漠视以及家丁的区别对待感到不悦,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抬步跟上。
第十一章 “你哪位?”
沈府正厅,气氛微妙。
沈父沈弘端坐在主位之上,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沈母坐在一旁,看着走进来的女儿,眼中满是担忧。
林砚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沈弘躬身行礼,姿态摆得极低,但语气却难掩春风得意:“小婿林砚,拜见岳父大人。”
沈弘抬了抬眼皮,目光掠过他,落在了随后进来的沈清辞身上,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平静。
“林状元不必多礼。”沈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不知林状元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林砚直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朗声道:“岳父大人,小婿今日前来,是为一桩喜事。小婿与府上二小姐清柔两情相悦,早已互许终身。如今小婿蒙圣上恩典,侥幸高中,不敢忘却旧盟,特备薄聘,前来求娶柔儿为妻,望岳父大人成全!”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与沈清柔是什么苦命鸳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厅内一片寂静。
沈弘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古怪。
林砚以为沈弘是顾忌沈清辞在场,或是担心名声有损,便又补充道:“岳父大人放心,清辞……大小姐这边,小婿自会妥善安排,定不会委屈了她。只是小婿与柔儿情深意重,实在不忍她屈居妾室,还望岳父大人体谅。”
他将所有的路都想好了,唯独忘了问一句,沈家愿不愿意。
良久,沈弘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林状元,你要娶我沈家的女儿?”
“正是!”林砚心中一喜,以为沈弘松口了。
然而,沈弘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可是,”沈弘诧异地看着他,眉头紧锁,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小女清辞,已于昨日,嫁入国公府,成为国公爷的嫡长孙媳。林状元,您是不是……记错了?”
什么?!
林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清辞……嫁人了?嫁给了国公府的嫡长孙?这怎么可能?!昨日?昨日他还在琼林宴上风光无限,她怎么可能就嫁人了?
“岳……岳父大人,您……您说什么?”他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清辞她……她昨日……”
沈弘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沈清辞,眼神温和:“辞儿,你来说。”
沈清辞上前一步,站在林砚面前。
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裙,未施粉黛,容颜清减,但那双曾经死寂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林砚从未见过的平静与疏离。
她看着林砚,看着他脸上那副震惊、茫然、甚至有些滑稽的表情,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冰冷:
“林状元,我父亲说得没错。我已于昨日,与英国公嫡长孙,徐景行,缔结婚约。此刻,我已是徐沈氏。你今日登门,求娶我庶妹,怕是……来错了地方,也找错了人。”
第十二章 雷霆一击
“徐……徐沈氏?”
林砚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脚下踉跄一步,险些站立不稳。
他脸上血色尽失,那双惯常带着清高与算计的眸子,此刻充满了震惊、混乱与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
“不……不可能!”他猛地抬头,看向沈弘,声音尖锐起来,“岳父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清辞是我的妻子!我们成婚三载,京城谁人不知?您怎能……怎能未经我同意,就将她另嫁他人?这是……这是背信弃义!”
“背信弃义?”沈弘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如炬,冷冷地射向林砚,“林状元,此话从何说起?你与我女清辞,可曾和离?”
林砚一噎。
“不曾。”沈弘自问自答,语气愈发冰冷,“那你可曾写下休书?”
“也……也不曾。”林砚的气势弱了下去。
“既然不曾和离,也不曾休妻,那我女儿,自然还是你林家的媳妇,对吗?”沈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林砚心上。
林砚似乎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急忙道:“正是!所以……”
“所以,”沈弘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你今日,是以什么身份,站在我沈家大厅,口口声声要求娶我沈家的庶女?是打算让我沈家嫡女为妾,还是想让我国公府的嫡长孙媳,给你做平妻?!”
“轰——!”
如同一道惊雷在林砚头顶炸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神魂俱颤!
他直到此刻,才彻底明白沈弘话中的含义!
沈清辞没有和离,没有休书,她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但她,却以沈家嫡女的身份,嫁入了比沈家权势更盛的国公府!
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沈家,或者说,国公府,根本就没把他林砚放在眼里!意味着他们有能力,也有决心,抹去沈清辞曾经嫁过人的事实,让她以全新的、尊贵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而他林砚,这个所谓的“前夫”,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甚至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
他之前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得意,在此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不……不是这样的……”林砚摇着头,试图挣扎,“我要娶的是柔儿,是沈清柔!我与清辞早已……”
“早已什么?”沈清辞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早已名存实亡?早已被你和你宠爱的妾室逼得吞金自尽?”
她的目光清凌凌地看着他,如同冰泉,洗涤着他所有的肮脏与不堪。
“林砚,那些旧事,我懒得再提。从你带着沈清柔从书房出来,要我‘大度’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便已恩断义绝。昨日我嫁入徐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光明正大。与你,再无半分瓜葛。”
“至于你要娶沈清柔……”沈清辞顿了顿,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讽,“那是你与她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与沈家……更无关。”
第十三章 彻底决裂
“无关……好一个无关!”
林砚像是被彻底激怒了,又像是被逼到了绝境,他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沈清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沈清辞!我真是小看你了!原来你早就找好了下家,攀上了高枝!怪不得……怪不得那般决绝地吞金,原来是等着这一天,好干干净净地去做你的国公府少奶奶!你把我林砚当成了什么?踏脚石吗?!”
他状若疯癫,口不择言,试图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她,以维持自己那早已破碎不堪的尊严。
沈清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无悲无喜,像是在看一个撒泼的陌生人。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林砚难堪。
“林砚。”沈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注意你的身份,和你的言辞。这里是沈府,不是你可以肆意咆哮的地方。清辞如今是国公府的人,更容不得你污蔑半分!”
他抬手,招来侍立一旁的管家。
“送客。”两个字,轻飘飘,却带着千钧之力。
管家带着几名健壮的家丁上前,面无表情地对林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大人,请吧。”
“不!我不走!”林砚挣扎着,试图冲向沈清辞,“你把话说清楚!沈清辞,你这个……”
“林大人!”管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同时两名家丁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请您自重!否则,别怪我等无礼了!”
林砚被强行拖着往外走,他回头,死死瞪着端坐的沈弘,又看向一脸平静的沈清辞,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恨,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巨大的恐慌和失落。
他好像……永远失去什么了。
在即将被拖出大厅的那一刻,他听到沈弘淡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清晰地传入他和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顺便告诉林大人,我国公府嫡媳,没有妹妹。”
一句话,彻底断绝了他想通过娶沈清柔来与沈家、甚至与国公府攀上任何关系的可能!
沈清柔,对于如今的沈家而言,什么都不是了。
第十四章 狼狈归府
林砚是被沈家的家丁“请”出大门的。
他身形踉跄,状元袍被扯得有些凌乱,来时的那股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身的狼狈与颓唐。
周围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咦?这不是新科状元吗?怎么被沈家赶出来了?”
“听说他是来提亲的,想娶沈家二小姐,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沈家大小姐昨天嫁入国公府了!”
“嚯!还有这事?那他这算怎么回事?停妻再娶?还想娶小姨子?”
“呸!真不要脸!枉读圣贤书!”
“沈家大小姐真是可怜,嫁了这么个东西……”
“现在好了,人家现在是国公府的孙媳妇,他林状元算个屁!”
那些或鄙夷或嘲讽或同情的话语,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林砚的脸上、心上。
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猛地抬头,看向沈府那鎏金的匾额,眼中充满了怨毒与恨意。
沈清辞!沈家!国公府!
你们今日加诸在我身上的羞辱,我林砚,他日必百倍奉还!
他狠狠一甩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挤开人群,朝着林府的方向走去。
来时有多风光,归时就有多狼狈。
第十五章 妾室的痴梦
林府,西苑。
沈清柔正对镜梳妆,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丫鬟在一旁奉承道:“姨娘,老爷如今是状元了,今日又亲自去沈家下聘,想必不久后,您就能被扶正,成为名正言顺的状元夫人了!”
沈清柔得意地勾唇一笑,抚了抚鬓角新戴的赤金步摇:“那是自然。砚哥哥答应过我的。等我一过门,就把东苑那个碍眼的贱人赶出去!”
她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成为状元夫人后,如何风光,如何接受其他官宦女眷的奉承,如何将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老爷回来了!”
沈清柔心中一喜,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脸上堆起柔美的笑容,迎了出去。
“砚哥哥,你回……”
她的话音,在看清林砚那副失魂落魄、衣衫不整的模样时,戛然而止。
“砚哥哥,你……你这是怎么了?”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忙上前想要搀扶。
“滚开!”林砚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沈清柔踉跄着差点摔倒。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是毫不掩饰的迁怒与厌恶:“都是你!若不是你,我何至于此?!”
沈清柔被他眼中的狠厉吓住了,瑟缩了一下,委屈地掉下眼泪:“砚哥哥,你……你在说什么呀?柔儿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林砚一步步逼近她,声音阴鸷,“你那个好姐姐!她昨天嫁人了!嫁给了国公府的嫡长孙!你父亲说,他国公府的嫡媳,没有妹妹!听懂了吗?沈清柔!你对于沈家,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我想靠娶你来搭上沈家的路,被彻底断了!”
什么?!
沈清柔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姐姐……嫁入了国公府?父亲……不认她了?
这怎么可能?!
“不……不会的……砚哥哥,你骗我的对不对?”她抓住林砚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父亲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是沈家的女儿啊!”
“沈家的女儿?”林砚嗤笑一声,笑容残忍而冰冷,“现在,只有沈清辞,才是沈家唯一的女儿。而你,不过是我林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而已!”
妾室……
这两个字,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沈清柔所有的幻想。
她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原来,她处心积虑,抢来的,始终只是一个妾室的位置。而那个她一直嫉妒、一直想要超越的嫡姐,却轻而易举地,踏上了她永远无法企及的高位。
巨大的落差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第十六章 国公府新人
与林府的鸡飞狗跳、愁云惨淡不同,此时的英国公府,却是一片祥和。
沈清辞坐在布置雅致的新房内,身上穿着的是比当初嫁入林家时更为华贵的嫁衣。烛光映照下,她苍白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丝血色。
房门被轻轻推开。
她的新婚夫君,英国公嫡长孙徐景行,缓步走了进来。
他身形颀长,容貌算不得顶顶俊美,却自有一股清贵雍容的气度,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的温润,又不失将门之后的英挺。
他走到沈清辞面前,并未急着靠近,而是隔着几步的距离停下,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今日……辛苦了。”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沈清辞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眸很干净,没有林砚的算计与凉薄,也没有令人不适的探究,只有平静的尊重。
她知道,这场婚姻,源于沈家与徐家更深层次的联姻需要,也源于父亲想要将她从林家那个泥潭中彻底解救出来的决心。而徐景行,他知晓她所有的过去,却依然选择了接纳。
这份接纳,无关情爱,更像是一种盟友之间的尊重与庇护。
“不辛苦。”沈清辞轻声回答,顿了顿,又补充道,“多谢……世子。”
徐景行微微颔首:“既入我国公府,往日种种,皆如浮云。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无人再可欺你、辱你。”
他的话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沈清辞心中微动,一股久违的、类似安心的情绪,悄然蔓延。
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至少此刻,她脱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泥沼,获得了喘息之机。
第十七章 状元的末路
林砚高中状元的风光,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沈家与国公府联手施加的无形压力,开始逐步显现。
他在翰林院的差事变得举步维艰,同僚对他敬而远之,上官对他苛责挑剔。昔日巴结奉承他的人,如今都换了一副嘴脸。
他试图投靠其他派系,但对方一听说他得罪了沈家和国公府,纷纷避之不及。
他空有状元头衔,却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寸步难行。
而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外界的风言风语。
“停妻再娶”、“攀附权贵”、“忘恩负义”……一顶顶帽子扣下来,将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声,毁得一干二净。
他终日借酒浇愁,回到府中,便对着沈清柔非打即骂,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西苑终日笼罩在哭喊与咒骂声中,昔日那点温情,早已荡然无存。
沈清柔的日子,更是水深火热。她失去了娘家的依靠,夫君又视她为灾星,她在林府的地位,甚至连个体面的丫鬟都不如。
她开始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林砚,后悔为什么要去挑衅沈清辞。
可惜,为时已晚。
第十八章 尘埃落定
深秋,落叶纷飞。
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在英国公府门前停下。
徐景行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细致地伸出手,搀扶着沈清辞下车。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绣缠枝莲的锦缎褙子,梳着端庄的妇人髻,发间只簪着一支素雅的玉簪,气色却比在林家时好了许多,眉宇间那份沉郁的死气也淡去了,添了几分属于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从容与平静。
两人正准备入府,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身影,扑通一声跪在了沈清辞面前,挡住了去路。
是林砚。
他早已没了昔日状元郎的风采,衣衫褶皱,头发散乱,眼窝深陷,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落魄的气息。
“清辞……清辞!”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竟朝着沈清辞磕起头来,额头重重地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以前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对不起你!你看在……看在我们过去三年的情分上,你帮帮我!你去跟沈家说,跟国公爷说,让他们放我一条生路!我不能就这么毁了!我是状元啊!”
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沈清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后退半步,徐景行立刻上前,将她护在身后,目光冷冽地看着地上状若疯癫的林砚。
“林大人,请自重。”徐景行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清辞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看着这个曾经让她爱过、恨过、最终只剩下恶心的男人,看着他如今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心中竟生不出一丝波澜。
没有恨,也没有怜悯。
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林大人,”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我之间,早已两清。你的路,是你自己选的,与他人无尤。日后,不必再来找我。”
说完,她不再多看林砚一眼,轻轻挽住徐景行伸过来的手臂,轻声道:“世子,我们回去吧。”
徐景行点点头,护着她,绕过仍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林砚,径直走进了国公府朱红色的大门。
沉重的府门,在林砚面前缓缓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他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望着那扇再也无法触及的门扉,终于彻底明白——
他失去了她。
永远地失去了。
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家嫡女,被他亲手推开,碾落尘埃。而如今,她在那九重高阙之上,再也不会为他,回一次头。
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无情地拍打在他脸上、身上。
身后,是他再也回不去的锦绣前程,和一片狼藉的人生。
第十九章 余波未尽(尾声)
林砚最终被一纸调令,打发到了边陲苦寒之地,做了一个小小的县令,此生恐再无回京之日。
据说,他离京那日,只有一个形容憔悴、眼神麻木的妾室沈清柔跟随。曾经的壮志凌云,风流才名,都化为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迅速湮没在京城新的繁华与喧嚣之中。
英国公府内,沈清辞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徐景行待她以礼,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和空间。她开始学着打理府中事务,偶尔出席一些必要的宴请,从容得体,渐渐赢得了国公府上下的认可。
无人再敢提及她的过往。
只是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她会独自坐在窗前,看着那轮清冷的月亮,想起那个曾经天真烂漫、为爱不顾一切的自己。
不是怀念,只是警醒。
第二十章 新生(尾声)
冬去春来,庭院的积雪消融,露出底下嫩绿的新芽。
沈清辞在云舒的陪伴下,在花园里散步。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小姐,您看,海棠花又要开了。”云舒指着不远处一株结着花苞的海棠树,欣喜地说。
沈清辞抬眸望去,目光柔和。
是啊,花开花落,自有其时。
有些人,有些事,如同必经的风霜雨雪,打落了旧时的花叶,却也淬炼了筋骨,等待着下一个春天,重新绽放。
她拢了拢身上温暖的披风,转身,走向那洒满阳光的廊下。
身后,是冰雪消融的过去。
前方,是虽未知、却已不再令人畏惧的未来。
(全文完)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