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编者按:这是夜光杯·左联·青年写作计划与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学生观摩团的一次牵手。此次联合征集文艺评论,旨在为在校大学生搭建一个表达与交流的平台,让剧场内的瞬间感动,沉淀为纸墨间的隽永述评。
我们一起见证,这些年青人如何以真诚的姿态、独立的视角、新颖的表达,传播艺术,也被艺术照亮。
![]()
走出剧场,已是晚上11点。上音歌剧院前,淮海中路的霓虹依旧亮着,却照不散积压在我心头那片荒原般的厚重与苍凉。三个多小时的话剧《白鹿原》,于我而言,不只是一场演出,更像是一场精神的远足。我仿佛不是坐在观众席上的旁观者,而是偶然闯入那个时代的旅人,在白鹿两族的祠堂阴影下,一同呼吸了半个世纪的尘埃与血泪。
我没有读过《白鹿原》的原著,因此对庞杂的人物关系略有吃力。但整体而言,编剧在群像与个体之间找到了恰当的平衡,塑造出不少令我印象深刻、性格鲜明的角色。
舞台上那座倾斜而巨大的祠堂牌坊,沉默地悬立于高处。它不像是背景,更像是一个无声的主角,一位凝视众生的审判者。它的倾斜,暗示着宗法制度根基的动摇;它的存在,沉沉压在我的胸口。
这部剧的舞台语言处理尤为出色。转动的窑洞,既是田小娥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囚笼,也是她人性微光的栖身之所。这样的表达超越了文字的直白叙述,直接与感官对话,极具共鸣。
我亲眼看见白嘉轩的腰杆,如何在风雨中挺立,又在深夜里悄然佝偻。我想,他不仅是宗法制度的威严象征,更是一个被自身信仰所捆绑的“人”。他的坚守中有令人动容的风骨,也有对人情冷暖近乎冷酷的漠然。他与鹿子霖一辈子的缠斗,不仅仅是权力与面子的争夺,更是两种处世哲学、两种人性的激烈碰撞。鹿子霖的精明、虚伪与最终的疯癫,何尝不是在另一种层面被时代碾压的悲剧?他的可恨之处,也掺杂着可怜与可悲。
当白嘉轩最终面对一片萧瑟原野,那背影中的孤独与执拗,让我心中涌起的不仅是批判,更有一种复杂的悲悯。
![]()
最震颤我灵魂的,无疑是田小娥。从初登场时的鲜活野性,到被命运反复碾压后的绝望反抗,再到化鬼附身鹿三时那一声声凄厉的控诉——演员用整个身体,谱写了一曲生命的悲歌。印象最深刻的是她被鹿三从背后刺死的那一幕,没有台词,背对观众,我却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能看见她眼中交错闪过的震惊、不甘与解脱。那一刻,剧场静得能听见邻座的呼吸,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不是对一个虚构角色的同情,而是对一个鲜活生命被摧残、被毁灭的切肤之痛。
戏落幕,灯亮起。我坐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早已将地铁末班车的时刻表抛在了脑后。白嘉轩、鹿子霖、田小娥、黑娃……他们不只是关中的农民,更是我们民族性格中某些侧面的极端缩影。他们的斗争,关乎生存与尊严;他们的悲剧,源于制度与人性之恶的合谋。这部剧的一个伟大之处,在于它没有简单地评判善恶,而是将所有人置于特定的历史背景与文化熔炉中,让我们看到,善与恶如何交织,坚守与固执如何一体两面,反抗与堕落有时仅一线之隔。
这场话剧,于我,是一次沉重的洗礼。它让我拨开历史的烟尘,窥见我们民族脊梁背后那道深重的阴影,也触摸到那阴影之下,依旧顽强跃动的、复杂而悲怆的生命之火。那个时代的故事,即便置于今日,力量依旧不减分毫。
从剧场归来,与这篇评论鏖战一夜,不知不觉已经接近早上六点。抬头时,宿舍窗外已是黎明。白鹿原上的天,亮了吗?
![]()
原标题:《十日谈·夜光杯×艺术节 | 易志珩:一场精神的远足——评话剧《白鹿原》》
栏目编辑:郭影
文字编辑:吴南瑶 史佳林
本文作者:易志珩(复旦大学)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