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微小说：山雨欲来

汉东市山野镇的秋天，总裹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湿气。镇政府大楼三楼的党委书记办公室里，乔正流指尖夹着烟，目光扫过窗外 —— 这片他 “统治” 了五年的土地，从副镇长到镇长再到党委书记，每一步都踩着父亲铺好的路，顺得让他忘了 “敬畏” 二字。

没人记得，他曾是乡镇中学里那个戴着眼镜、教英语的乔老师。父亲是县政协退休的老领导，人脉盘根错节，一句话就把他借调到山野镇党政办当秘书。初到镇里时，他还装着几分谦逊，端茶倒水、写材料加班，可没过多久，父亲的金钱与人脉就像潮水般涌来：给县领导送礼、帮镇里 “协调” 项目，不到三年，他就踩着 “火箭” 升任副镇长，成了汉东市最年轻的科级干部之一。

权力的滋味，比他想象中更易上瘾。当上副镇长那年，镇里来了批新考录的事业编人员，路丹扎着高马尾，穿白色连衣裙，在报到队伍里格外扎眼。乔正流借着 “指导工作” 的名义，频繁把路丹叫到办公室，从工作聊到生活，再到 “承诺帮她调去市直单位”。年轻的路丹信了，她从偏远县城考来，满心都是 “留在城里” 的渴望，不知不觉就掉进了乔正流织的网。

直到路丹拿着孕检单站在他面前，乔正流脸上的温柔才换成冷漠。“现在不是时候，” 他递给她一张银行卡，“先把孩子打了，调动的事我马上办。” 路丹在医院的病床上哭到发抖，她以为这是 “暂时的牺牲”，却不知这只是乔正流无数谎言中的一个。半个月后，路丹确实被调到了市直单位，却是个清水衙门的闲职，乔正流再也没主动联系过她 ——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用权力 “解决” 掉的一个麻烦。

升任镇长后，乔正流的胆子更大了。他看上了镇政府非在编的兰洁颖，这个已婚少妇眉眼间带着风情，丈夫常年在外打工。乔正流没绕弯子，直接以 “给她涨工资、转编制” 为诱饵，把兰洁颖哄到了身边。兰洁颖动了心，她在镇里干了五年临时工，太想有个稳定的身份，可她没料到，乔正流只是玩玩而已。丈夫得知后闹到镇里，乔正流慌了，一边给兰洁颖丈夫塞钱，一边承诺 “一定帮兰洁颖转编”，逼着兰洁颖签了离婚协议。最后，涨工资的承诺兑现了，转编的事却成了泡影，兰洁颖成了山野镇茶余饭后的笑柄，只能默默忍受。

家里的妻子不是不知道。她看着乔正流晚归时身上的香水味，看着他手机里删不掉的暧昧信息，看着他给别的女人花钱时的大方，心如刀割。可父亲劝她 “为了孩子忍忍”，女儿刚上小学，不能没有完整的家。她咬着牙忍了，把所有委屈都咽进肚子里，只盼着乔正流能收敛些。

可乔正流没有收敛。当上党委书记后，他成了山野镇说一不二的 “土皇帝”，贪财的本性也彻底暴露 —— 工程招标收好处费、扶贫款里捞油水、甚至把镇里的门面房低价租给亲戚。至于女人，他又盯上了新考来的公务员李丽雅。

李丽雅比路丹更清醒，也更倔强。乔正流故技重施，以 “提拔她当党政办主任、年后调去市直单位” 为诱饵，试图逼她就范。李丽雅起初抵挡住了，可架不住乔正流的威逼利诱 —— 他故意给她派最难的活，在会上公开批评她，又私下里 “画饼”，说 “只要跟了我，以后你的路会顺很多”。最终，李丽雅还是妥协了，可事后，乔正流却绝口不提提拔的事，甚至暗示她 “要懂得付出”。

李丽雅这才明白，自己和路丹、兰洁颖一样，只是乔正流权力游戏里的棋子。她没有忍气吞声，而是偷偷收集了乔正流骚扰她的证据 —— 聊天记录、录音，还有他收受贿赂的线索。那天下午，她拿着所有材料，走进了汉东市纪委的大门。

几乎是同时，乔正流的妻子也下定了决心。女儿在学校听到同学说 “你爸爸是坏人”，哭着问她 “爸爸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事”，那一刻，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忍了。她整理好乔正流多年来收礼的账本、给别的女人转账的记录，也走进了纪委。

山雨终究来了。纪委的调查像一把利剑，刺破了乔正流编织的权力泡沫 —— 贪污受贿的数额、权色交易的事实、滥用职权的证据，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当纪委工作人员走进党委书记办公室时，乔正流还在打电话安排工程，直到冰凉的手铐铐住他的手腕，他才慌了神，嘴里念叨着 “我爸是老领导，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可笑又可悲。

乔正流被双开的消息传遍了汉东市，连带路丹、兰洁颖、李丽雅也成了 “名人”。路丹在市直单位被同事孤立，没人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兰洁颖离婚后回了老家，相亲时一提到 “山野镇” 就被拒绝；李丽雅虽然举报了乔正流，却也被贴上了 “被书记骚扰过” 的标签，介绍对象时对方总是犹豫。她们三个，原本都有光明的未来，却因为乔正流的贪婪，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至今单身，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艰难生活。

如今的山野镇，又换了新的党委书记。镇政府大楼前的宣传栏里，贴着 “反腐倡廉” 的标语，阳光照在上面，格外刺眼。偶尔有人会提起乔正流，说他当年有多风光，可更多人会想起路丹、兰洁颖、李丽雅，想起那些被权力毁掉的人生。

汉东市的冬天来得早，寒风卷着落叶，像在诉说着什么。李丽雅偶尔会路过镇政府，她抬头看了看三楼的窗户，转身走进了人群 —— 她知道，过去的伤痛很难愈合，但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至少，她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也让乔正流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而乔正流，或许会在监狱里想起，自己当初站在乡镇中学的讲台上，教学生们 “honesty”（诚实）这个单词时的场景。只是那时的他不会想到，自己最终会栽在 “不诚实” 上，栽在对权力的贪婪上，栽在自己亲手毁掉的人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