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前两年我就说薛宝钗办的螃蟹宴很差劲,钗迷十分不满,一直说我抹黑宝姐姐。所以今天咱们就来补充一下证据,继续论证薛宝钗办的螃蟹宴最丢脸的除了主仆混杂的乡村流水席模式,还有三大硬伤,一步一坑,频繁爆雷!
一、薛宝钗拿当时最便宜的螃蟹,在顶流贵族家大摆宴席
《红楼梦》第三十七回,薛宝钗一听史湘云要做东道办诗社,立刻“将湘云邀往蘅芜苑安歇去”,一阵忽悠把小湘云邀请五六个姊妹玩乐诗社,办成了要宴请上至贾母,下至大丫鬟、管事娘子的大宴会。
只是薛宝钗也舍不得自掏腰包,出个百八十两银子去置办美味佳肴和上等酒水的,正好时值金秋,她想讨巧请大家吃螃蟹。
宝钗道:“这个我已经有个主意。我们当铺里有个伙计,他家田上出的很好的肥螃蟹,前儿送了几斤来。现在这里的人,从老太太起连上园里的人,有多一半都是爱吃螃蟹的。前日姨娘还说要请老太太在园里赏桂花吃螃蟹,因为有事还没有请呢。你如今且把诗社别提起,只管普通一请。等他们散了,咱们有多少诗作不得的。我和我哥哥说,要几篓极肥极大的螃蟹来,再往铺子里取上几坛好酒,再备上四五桌果碟,岂不又省事又大家热闹了。”湘云听了,心中自是感服,极赞他想的周到。
这就是薛宝钗这个奸商的鸡贼嘴脸,她想同时赚史湘云和贾府上下人等的人情,但又不舍得多出一分钱,只想尽量空手套白狼。以至于她办出了在这京城顶流老贵族的家里,拿着当时最便宜的的稻田蟹请客的蠢事,她因此没有讨到一点儿好处,反而丢人现眼,得罪贾母,也是纯纯自己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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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读者看过一些关于以前“穷苦百姓饥荒年间只能吃大闸蟹勉强度日”的旧闻,就以为古代的螃蟹都不值钱了。就算像刘姥姥说的“这样螃蟹,今年就值五分一斤”,也觉得古代的螃蟹不值钱,但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古代螃蟹的事儿复杂着呢!
比如宋代学者邵博的笔记《闻见后录》中记载:宋仁宗在宫内宴会时,见到有新蟹二十八枚,询问后得知每枚价格一千钱。也就是一贯钱一只螃蟹,当时的一贯钱约等于一两银子。
这就是古代所谓的御用贡蟹了,先别着急骂当时皇宫采买贪的太多,因为古代没有冷链运输,螃蟹捕捞之后难以保存,只能通过驿站系统快马加鞭送至京城,成本的确很高。
古代的螃蟹又分为很多品类,上流社会的人吃螃蟹除了吃贵的,还要极致地追求特定产地、螃蟹的品相以及捕捞时间,讲究“名湖、清水、秋肥”等极致体验,
古人认为江南湖蟹、河北白洋淀的湖蟹,因水质清澈、水草丰茂,形成了 “青背、白肚、金爪、黄毛” 的典型特征,要在重阳节前后捕捞,其蟹肉鲜甜,蟹黄蟹膏丰腴肥美,腥气淡而香气足,是蟹中上品,也是各种古代笔记中记载的权贵官宦 和是士大夫文人最喜爱的品类。
比如李白、苏轼、李渔等都是江南大闸蟹的“带货达人”,写了许多吃螃蟹的绝唱流传至今也让大闸蟹成为了当时文化圈和官场中大家都喜爱的礼品和宴客珍馐。
江蟹在古代地位仅次于湖蟹,海蟹因为腥气较重,被文人雅士认为不符合他们追求的“至味”,可怜我最爱吃的海蟹,在古代地位如此之低。而古代在溪流、水沟中长大的螃蟹,因为体型较小,壳薄肉少,泥腥味较重,所以一般上不了古代大户人家的饭桌。
薛宝钗在贾府请客用的螃蟹,是作者特写的稻田里生产的,也就是古代的“稻田蟹”。古代的稻田蟹和现在“稻蟹共生”模式养殖的河蟹是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因为古代可没有什么生态养殖技术,能通过控制水质和饲料来减少螃蟹的泥腥味,古代的稻田、泥潭里的蟹,泥腥味很重,壳色发黑,肉质和膏黄的纯净度、鲜美度都远不如清澈湖水中长大的“清水大闸蟹”。
《红楼梦》里贾府这样的老牌贵族,百年来一直讲究吃穿用度,生活奢华靡费,要是他们自家办螃蟹宴,买螃蟹吃,就算不买、也不敢吃那种皇帝吃的一两银子一个的贡蟹,就算他家采购如何贪腐,会从中虚报价格贪钱,那他们也不至于吃上薛宝钗请客的这种从稻田泥里挖出来的0.05两银子一斤的螃蟹。
古代这种螃蟹是真的不值钱,作者让刘姥姥说这样大螃蟹五分银子一斤,都是抬举薛宝钗了。《金瓶梅》里写西门庆家妻妾吃螃蟹,吴月娘买了三钱银子螃蟹,请众人吃了一日。三钱银子买来的螃蟹大约有一二十斤重,推算出大约2-3分银子之间,应该也是比较好的湖蟹了。
本来薛宝钗家店铺的伙计就是平民,他家稻田里产的螃蟹可以自家吃,也可以拿来送给东家薛蟠几斤尝尝。
薛姨妈母子三个吃了都觉得很美味,可见薛蟠家饮食也没那么讲究,当然这也没什么,这种古代螃蟹就是泥土腥味重,肉质也没那么鲜美,但也不至于有毒对吧。
问题就出在薛宝钗实在没吃过更好的螃蟹,她觉得这个螃蟹就很好了,毕竟薛宝钗对螃蟹的评判标准就是肥就行了,她的要求是肥就行了。于是她就让薛蟠找那个伙计,从自家天理又挖了两大筐螃蟹来,而且专挑大的,薛宝钗是认为螃蟹是越大越肥,但是经常吃螃蟹就知道,大的真不一定就肥。然后她就要用这些螃蟹,宴请贾府上下许多人。
偏偏贾府上下人这些人都是吃过见过的,贾母等主子们自不必说,大丫鬟们平时吃穿和主子一样。就算那些够资格吃到薛宝钗螃蟹的婆子们,虽然顶着奴才名号,但家里在外面都是大财主,所以薛宝钗大张旗鼓的请他们吃这种螃蟹,这些人虽然不至于吃不下去,掀桌子走人,但要说能记得薛宝钗什么人情,可就算了吧。
二、薛宝钗让贵族太太小姐徒手掰食螃蟹,豪放武吃不够讲究
《红楼梦》里其实写到贾府自家是如何吃螃蟹的一种方式,那就是做成了点心。
那盒内一样是一寸来大的小饺儿,贾母因问什么馅儿,婆子们忙回是螃蟹的。贾母听了,皱眉说:“这油腻腻的,谁吃这个!”
这是古代吃螃蟹的精致加工吃法,类似的有蟹酿橙、蝤蛑签、蜜蟹、糖蟹、糟蟹、蟹羹、镂金龙凤蟹等等。
单纯是吃蒸螃蟹的话,也分“文吃”和“武吃”两种不同的吃法。武吃,就是徒手掰食,虽然豪放,也酣畅淋漓,但是容易弄得满手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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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吃则讲究过程和仪式感,核心是使用一套专门的工具“蟹八件” ,利用这套工具敲、劈、叉、剔,有条不紊地将蟹肉一点点取出,最终还能拼回一只完整的蟹形,在明清文人雅士中,这种“文吃”被视为品蟹的正统,既能满足口腹之欲,也注重享受食蟹的乐趣与风雅。
那么我们再来看看《红楼梦》里薛宝钗在贾府办的螃蟹宴,她是让贾府上下主子奴才如何吃螃蟹的呢?很明显是“武吃”的吃法。
(凤姐)一面又要水洗了手,站在贾母跟前剥蟹肉,头次让薛姨妈。薛姨妈道:“我自己掰着吃香甜,不用人让。
宝玉又看了一回黛玉钓鱼,一回又俯在宝钗旁边说笑两句,一回又看袭人等吃螃蟹,自己也陪他饮两口酒。袭人又剥一壳肉给他吃。 鸳鸯等笑着答应了,高声又说道:“这满桌子的腿子,二奶奶只管吃就是了。”
作者对贾府这些人吃螃蟹的过程写的不够详细,我来给他详细复原一下当时的场面。
贾母这种身份的人,她是不可能上手自己剥螃蟹吃的,王熙凤这个孙媳妇只好硬着头皮伺候,她拿起一只大闸蟹,“咔嚓”一声脆响,掀开整个蟹壳,露出蟹黄,虚让了一下薛姨妈,薛姨妈说:“不用你,我自己掰吃着香甜!”只见薛姨妈上手抓起一只螃蟹来,深吸一口气,手下暗用力,也掀开了蟹壳,顾不得烫,低下头,嘬起嘴,“呲溜”一声把蟹黄吸进去一大半,再猛地一掰,把螃蟹裂成两块,用牙齿啃,用指甲剔,把蟹壳和蟹腿的肉抠出来吃,指缝流淌着腥汤,指尖和嘴角沾满了膏黄。
贾宝玉很明显不习惯也不会自己这么吃螃蟹的,所以他根本就不吃,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好到处溜达。袭人倒是会这样吃,也剥开一个螃蟹,用手指甲剔了一壳肉给宝玉吃。
鸳鸯、平儿等大丫鬟虽然也接受这种吃法,但她们也都只吃蟹黄,不吃蟹腿,俗称应个景罢了。
书中还写到林黛玉“不敢多吃,只吃了一点儿夹子肉就下来了”。这里应该是林黛玉的丫鬟紫鹃或者雪雁在旁边伺候,掰开螃蟹后,吃蟹钳外面的肉。可千万不敢想,林黛玉把那粗壮的蟹钳放在后槽牙上,“咔吧”一声咬烂了硬壳,吃里面的夹子肉呀!这简直比林黛玉吃五香大头菜,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林黛玉风雪山神庙还要可怕一万倍。
反正不管怎样,薛宝钗是怎么没有给大家准备一套蟹八件的,众人就这么徒手吃,一会儿功夫,桌面一片狼藉,一桌一桌都是支离破碎的蟹壳、蟹腿,汤汁更是流的桌子上也是,地上也是,指甲都被蟹黄染得油亮亮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味,大观园变成了螃蟹味的。
最有意思的是平儿和琥珀打闹,抹了王熙凤一脸蟹黄那一段。
平儿手里正掰了个满黄的螃蟹,听如此奚落他,便拿着螃蟹照着琥珀脸上抹来,口内笑骂“我把你这嚼舌根的小蹄子!”琥珀也笑着往旁边一躲,平儿使空了,往前一撞,正恰恰的抹在凤姐儿腮上。凤姐儿正和鸳鸯嘲笑,不防唬了一跳,嗳哟了一声。众人撑不住都哈哈的大笑起来。凤姐也禁不住笑骂道:“死娼妇!吃离了眼了,混抹你娘的。”
真的好有市井烟火气呢,《金瓶梅》里西门庆家吃螃蟹都没吃的这么热闹呢。所以,说什么好呢,薛宝钗在贾府办这样的螃蟹宴,的确是带给了贾府上下人等带来了颠覆性的全新宴会体验呢!
按理说,以往那么多年贾府中秋节家宴、或者秋季宴会上,肯定也吃过螃蟹,薛宝钗母女也一起参加过的,怎么就没学到一点办宴会的经验呢!这真是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薛宝钗是觉得贾府吃螃蟹的方式不如自己知道的这种徒手撕着吃有“雅趣”,特意想让贾府上下见识见识这种新吃法?
哦对了,徒手撕螃蟹,还容易划伤手,贾府的太太奶奶,丫鬟姐姐们个个细皮嫩肉的,这顿螃蟹宴剥螃蟹可真是受累了。
三、薛宝钗请大家徒手吃螃蟹,但洗手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准备
以前说薛宝钗办螃蟹宴实在不讲究,曾有钗迷拿了明代太监刘若愚的《酌中志》中所记载的明代宫廷中秋时节,皇宫里的宫眷和内臣(太监)们聚在一起吃螃蟹的情景描写来辩论。
凡宫眷内宦吃蟹,活洗净,用蒲包蒸熟。五六成群,攒坐共食,嬉嬉笑笑,自揭脐盖,细细用指甲挑剔、蘸醋、蒜(疑是“姜”字之误)或剔蟹胸骨。
看着终于有钗迷愿意查点正经资料,有理有据的来辩论,我还是很高兴的,但是既然要贴证据,为什么不能贴全呢?是因为但凡再多贴一句话就没法用这个论据给薛宝钗洗白了是吗?人家后面明明还有一句:“食毕,饮苏叶汤,用苏叶等件洗手,为盛会也。”
难道这些话让你就着螃蟹腿子给吃了不成?紫苏有一种特殊而清新的芳香,搓揉苏叶水洗手,去除手上的腥膻气味,起到天然的“除味剂”作用。
人家宫里的人讲究着呢!就算关起门来,手撕螃蟹,大快朵颐,及时洗手也不会显得狼狈,更不怕吃多了影响工作。
“武吃”螃蟹的方式虽然略显粗鲁,但这的确又是世俗上的主流吃法,谁也不能说不可以这样吃,我们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吃的,只不过要这样手撕着吃螃蟹,得提前准备好洗手的东西才行。
薛宝钗啥也没准备,也好意思跟人家准备了苏叶汤的太监宫女们相比?她比得了谁呀?她拿什么比?难道是拿她的螃蟹比宫里的御用贡蟹腥味更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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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我这种粗野的市井大妈吃螃蟹,没有一次性手套的话,也得提前准备餐巾纸、湿巾擦手,或者一盆水洗手。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的呀!难道薛宝钗在东北小院里前两天和她的好母、亲好哥哥一起大吃大嚼伙计先头送来的一筐螃蟹,吃的满手满嘴流油,然后一家三口都没洗手?只在那半新不旧的衣襟上蹭了蹭,举起袖子擦了擦嘴?
这其实也不太可能吧,所以薛宝钗在贾府大开螃蟹宴,但却连这种基本细节都做不到,实在不应该。除了说明她策划统筹能力不行,好像也没有别的合理解释了,总不能是意外忘了吧?这也能忘?她怎么没忘了把自己安排和贾母坐一桌呢?
只想着攀高枝,出风头!只想着她们娘儿两个和贾母坐了一桌就身份高贵起来了,别人就高看她们一眼了!却没想过,她和薛姨妈和贾母坐一桌,大眼瞪小眼,面对面近距离看着对方撕吧啃嚼螃蟹会更加尴尬?除了想在螃蟹宴上扬名显身想疯了,薛宝钗这些行为还有别的合理解释吗?
我是想不出来了,希望钗迷集思广益、继续努力可以想出来!如果他们觉得开年会和董事长坐一桌,也可以一起面对面、面不改色啃鸡爪子的话,应该可以给薛宝钗这段洗白一下。加油哦!
说到底,愚蠢又贪婪的薛宝钗因为高兴过头捅的大篓子,还得是八面玲珑、周到妥帖的王熙凤给她擦屁股。
凤姐便奉与贾母。二次的便与宝玉,又说:“把酒烫的滚热的拿来。”又命小丫头们去取了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预备着洗手。
别说贾府这种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如此精致,就是普通的绿豆面子洗手也是古代富贵人家才用得起洗手的,温和细腻,有很强的吸附性,能把手上吃螃蟹用的油脂和污垢带走。连同上面明代宫廷吃螃蟹用的苏叶,都是古人“药食同源” 的智慧,精致的生活方式。
按理说薛宝钗这种立“无书不读,无所不知百事通”人设的姑娘,她既然费尽心机筹谋螃蟹宴,实在不应该在这些细节上屡屡翻车,一步一坑啊。这要是放在公司里,薛宝钗负责策划大型活动搞成这个鸟样,等活动结束,就算厚着脸皮不走人,不调岗也得降级。
幸亏贾府这一场“螃蟹宴”上桌的这些人,除了她的亲友,基本都是体面人,大家看破不说破,凑合吃吃给个面子。王熙凤也帮忙及时补上了这个漏洞,让整个宴会算是正常的结束了。
幸亏薛宝钗她不是贾府媳妇,没有负责操办过招待京城里那些贵族亲友的大型宴会,要不然就她这个水平,开场十分钟菜还没上完,就已经把贾府一百两的脸都丢完了。
这时候再回过头来看贾母和史湘云夸薛宝钗的话,简直就是怼脸骂人呀。
贾母喜的忙问:“这茶想的到,且是地方,东西都干净。”湘云笑道:“这是宝姐姐帮着我预备的。”贾母道:“我说这个孩子细致,凡事想的妥当。”
细致、妥当,贾母场面话说的多好听,作者就骂的有多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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