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李建?!”张明远的手撑在主任马卫国的办公桌上,身体前倾,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自认能力、资历、背景无一不占优,提拔科长本是板上钉钉。
马卫国却只是慢悠悠地吹着茶杯里的热气,头也不抬地回答:“综合评定,他更合适。”
“综合评定?”张明远冷笑,他决定亮出最后的底牌,“马主任,这次提拔的结果……我三叔知道吗?”
空气瞬间凝固。马卫国终于放下茶杯,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我管你三叔是谁。在我这儿,谁来都不管用。”
一场由提拔引发的博弈,就此拉开序幕。
年轻气盛的“关系户”与手腕强硬的“老古板”正面交锋,办公室里无声的战争,究竟谁会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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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市规划局事业发展科的夏天格外漫长。
墙上那台老旧的空调,制冷效果一年不如一年。
吹出的风带着一股陈旧的潮气,混杂着打印机墨粉和灰尘的味道。
办公室里的人都在等。
大家假装在工作,但眼睛都有意无意地飘向走廊尽头那块红色的公告栏。
关于事业发展科科长选拔任命的公示,已经酝酿了一个多月。
今天,是出结果的日子。
张明远刚刚挂断一个电话。
电话是大学同学打来的,开口就是一句“张科长,定了没?晚上是不是该请客了?”
他笑着回了句“快了,快了,别急”,然后把手机丢在桌上。
手机撞击桌面的声音不大,却让办公室里原本的窃窃私语瞬间停止。
他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坐得有些僵硬的肩膀,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所有人都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大家都在等他,等他去亲自确认那个早已没有悬念的结果。
张明远迈开步子,朝着人群走去。
他经过的工位,同事们都下意识地把椅子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更宽的通道。
围在公告栏前的几个人,看到他过来,立刻自动地向两边散开。
他对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习以为常。
他走路时,特意放慢了脚步。
那双花了他大半个月工资买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每一步都踩得沉稳而实在。
整个规划局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个科长的位置,非他莫属。
他是名校硕士,理论功底扎实,一进单位就被分到了最重要的事业发展科。
局里所有对外的重要汇报材料,十有八九都经他手最终润色。
更何况,他三叔是市建设局的张副局长,一个实权人物。
这个事实,他从不主动说,但从他进单位的第一天起,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有别的科室同事想办个事,需要建设局那边点头,总会拐弯抹角地来找他帮忙递句话。
他享受这种无需言明的优越感。
他站定在公告栏正前方,目光从文件标题开始,缓缓向下移动。
他甚至想好了,看到自己名字时,就转身对大家说“以后请多多指教,我先去跟马主任汇报一下”。
他的目光停住了。
视线仿佛被钉在了那张A4纸上。
在“拟提拔人员姓名”那一栏,清清楚楚地打印着两个加粗的黑体宋体字。
李建。
张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盯着那两个字,足足看了五秒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
还是李建。
不是张明远。
是那个和他同期入职,从来只知道埋头画图,汇报工作都会脸红的李建。
是那个性格木讷,不懂拒绝,经常帮别人加班干活,被大家戏称为“老黄牛”的李建。
办公室里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之前还围着看热闹的人,都悄悄退回了自己的工位,假装在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
没人说话,但张明明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从四面八方集中在他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一瞬间烧了起来,从脖子根一直红到耳尖。
“都看我干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羞耻而有些变形,显得尖利。
办公室里立刻响起了一片敲击键盘和翻动纸张的声音,显得刻意而慌乱。
张明远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尖锐的疼痛让他从巨大的震惊和羞辱中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猛地转身,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大步走向走廊另一头的主任办公室。
他认定,这件事一定是马卫国搞的鬼。
只有马卫国,那个古板守旧、不懂变通的老家伙,敢这么做。
主任办公室的门关着。
他没有敲门,直接拧动球形的黄铜把手,用力推开了门。
门撞在墙上的防撞条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
马卫国正戴着一副老花镜,用红笔在一份城市分区规划图上做标记。
他的办公桌收拾得井井有条,文件都用燕尾夹夹好,分门别类地立在桌角。
听到开门声,他只是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闯进来的张明远,然后继续低头看他的图纸。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张明远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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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主任。”
张明远的声音很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马卫国没有理他,继续用笔在图纸上仔细地画着一条辅助线,动作不疾不徐。
“马主任!”
张明远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在吼。
马卫国这才放下笔,摘掉眼镜,放在桌上,然后抬头看着他。
“小张,有事吗?进门先敲门,这是规矩。”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想知道公示名单是怎么回事。”
张明远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沿上,身体前倾,直视着马卫国的眼睛。
“名单有问题?”马卫国反问。
“为什么是李建?”张明远质问,“我的业绩报告,我的能力评估,我的民主测评票数,哪一点比他差?”
马卫国端起桌上那个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白瓷茶杯,用杯盖撇开浮在水面的茶叶,吹了吹热气。
“这是局里经过综合评定后的结果,组织上认为,李建同志更合适。”
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把杯子稳稳地放回原处,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响声。
这种官僚而敷衍的回答,彻底点燃了张明远的怒火。
“综合评定?”他冷笑一声,“马主任,别跟我打官腔,我就问你一句,这次提拔的结果……我三叔知道吗?”
他说出“三叔”两个字的时候,一字一顿,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
他紧紧盯着马卫国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慌乱、一丝忌惮,哪怕一丝犹豫。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马卫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明远,看了几秒钟。
然后,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像是一丝冷笑,转瞬即逝。
“我管你三叔是谁。”
马卫国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像小石头砸在冰面上。
“在我这儿,在我这个科室,只讲政策,不论关系。谁来都不管用。”
张明远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设想过马卫国会找各种理由来搪塞他,或者私下许诺给他别的补偿。
他唯独没想过,会得到这样一句直接、粗暴、不留任何情面的回答。
“好……好……”
张明远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你会后悔的。”
他撂下这句话,猛地转身,用力拉开门,然后狠狠地摔上。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办公室墙上的几张奖状都晃动了一下。
张明远回到自己工位,像一尊雕塑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他能听见周围同事刻意压低的议论声,那些声音像蚊子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让他心烦意乱。
李建几次想起身朝他走过来,但看到他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最终还是坐了回去,显得手足无措。
整个下午,张明远一个字也没说,一份文件也没看,只是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他没写完的一份工作计划,光标在同一个地方闪烁了三个小时。
下班铃声一响,他第一个抓起公文包冲出了办公室。
他甚至没关电脑。
地下停车场里,他坐进自己那辆新买的轿车,发动了引擎,但没有开走。
他双手死死地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喂,明远,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三叔……”
张明远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委屈和愤怒。
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他把马卫国形容成一个任人唯亲、打压青年才俊、不识抬举的顽固分子。
他重点复述了马卫国那句让他尊严扫地的话。
“他说……他说管我三叔是谁,谁来都不管用!他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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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沉默了。
张明远能听到听筒里只有轻微的电流声,这沉默让他感到紧张。
他紧张地等待着,等待三叔的雷霆之怒。
过了将近一分钟,就在张明远快要忍不住再次开口的时候,电话那头才传来声音。
“我知道了。”
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安心上班。”
说完,电话就被干脆地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张明远愣住了。
没有预想中的安慰,没有立刻解决问题的承诺,甚至没有一句愤怒的表态。
只有一句冷淡的“我知道了”。
一股不安的情绪在他心底升起,但很快就被对马卫国的怨恨所压倒。
他告诉自己,三叔肯定有他的安排,大人物做事,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马卫国,你等着瞧,这事没完。
02
第二天是周六,张明远在家待了一整天,手机关机,谁的电话也不接。
周日晚上,他才打开手机,看到了几个同事发来的慰问信息,他都懒得回复。
周一早上,他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主动和遇到的每一个同事打招呼,包括那个让他难堪的新任科长李建。
“李科长,早啊。”他笑着说。
李建涨红了脸,局促地回了一句:“早,小张。”
张明远越是这样若无其事,科室里的气氛就越是诡异和压抑。
上午十点整,科室的内线电话响了,是马卫国桌上的那一部。
马卫国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就沉了下来。
“好的,我知道了。”他简单地回答,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把李建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过了大约半小时,李建出来了,表情异常凝重,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
很快,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在科室里传开了。
局办公室刚才打来电话,传达王局长的指示,要求事业发展科,在本周三下班前,提交一份关于“本市未来五年人才梯队建设与优化”的专题报告。
报告要求内容详实,数据精确到近三年每一个岗位的变动,分析要深刻,并且要有具体的、可操作的实施方案。
这是一项凭空多出来的工作,而且时间给得异常紧张,只有不到三天。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冲着马卫国来的。
张明远听到消息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冷笑。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果然,周二下午,更大的麻烦来了。
科室目前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关于城西绿地公园的整体规划方案,在送审到市建设局时被退了回来。
退回的理由只有一句话,写在一张便签纸上,钉在文件首页:“部分细节与国家最新颁布的‘海绵城市’环保精神有待进一步商榷,建议退回完善。”
这个理由非常模糊,堂而皇之,却又虚无缥缈,根本没有指出具体是哪个细节、哪条规定不符合。
而签字同意退回的,正是建设局规划处的王处长。
科里的人都知道,王处长是张明远三叔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这一下,科室里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之前还对马卫国抱有一丝同情或者保持中立的人,现在都开始刻意回避他。
大家看张明明的眼神,重新变得敬畏和讨好起来。
有人借口请教电脑问题,悄悄给他递上一包没开封的软中华。
有人看他杯子空了,不等他开口,就主动拿起他的杯子去茶水间帮他续上热水。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把他当成了未来的科长,而把马卫国当成了一个即将倒台的、不值得投资的过气领导。
张明远享受着这种权力带来的微妙变化。
他看着马卫国为了那份报告,带着李建和另外两个业务骨干,连续两天晚上加班到深夜。
他下班时路过主任办公室,能看到里面烟雾缭绕,桌上摆满了外卖盒。
他看着马卫国为了那个被卡住的项目,亲自给建设局的王处长打电话,电话却总也打不通。
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秘书接了说“王处长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不方便接电话”。
张明远的心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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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让马卫国这个老顽固明白,在这个系统里,光会做事是没有用的,不懂得人情世故,就要被淘汰。
但他没想到,马卫国像一块又臭又硬的茅坑里的石头。
报告的事情,他没有在科室里发一句牢骚,也没有抱怨人手不够时间不够。
他只是把办公室的门一关,带着李建三个人,在里面埋头苦干。
他让食堂每天晚上给他们送四个人的盒饭。
办公室的灯,连续两个晚上都亮到了凌晨三点多。
项目的事情,电话打不通,他就直接上门。
周三上午,他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工作,让局里的司机开车送他去了市建设局。
他没有提前预约,直接去了规划处王处长的办公室。
王处长的秘书把他拦在了门外,说:“马主任,真不巧,王处长一早就去市里开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马卫国点点头,说:“没关系,我等他。”
他就在王处长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长椅上坐了下来。
他坐得笔直,把那份厚厚的规划方案放在膝盖上。
他一坐就是一上午。
期间,不断有建设局的人路过,看到他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快步走开。
马卫国也不恼,中午就在建设局的食堂简单吃了份饭,下午继续回到那个长椅上等。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王处长大概是被他磨得没办法了,才让秘书把他叫了进去。
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
只知道马卫国出来的时候,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显得有些疲惫。
而那份“人才梯队建设”报告,他们也踩着周三下班前的最后时限,交到了局办公室。
据说,报告写得无懈可击,数据详实,逻辑严谨,让想挑刺的人也找不到任何明显的毛病。
周四,一天都风平浪静。
张明远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到来。
马卫国虽然显得很狼狈,但并没有倒下,科室的工作也还在正常运转。
他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又给三叔打了个电话。
“三叔,那个马卫国好像没什么反应啊,就是硬扛着。”
“急什么?”电话那头,三叔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让他多蹦跶两天,网已经撒下去了,总有收网的时候。”
挂了电话,张明远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他相信三叔自有更厉害的后招。
他不知道的是,马卫国这几天,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新提拔的科长李建身上。
他把李建彻底当成了自己的副手,走哪都带着他。
“你看这份文件,措辞很有讲究,”马卫国指着一份公函对李建说,“既要把我们的要求说明白,又不能把责任都揽过来,要学会用文件保护自己和科室。”
“下次再去建设局,你跟我一起去,”在从建设局回来的车上,马卫国说,“你要多看,多听,少说。看看我是怎么跟他们打交道的,哪些话是真话,哪些话是场面话。”
“当科长,光业务好不行,那是技术员。你要学会跟人打交道,尤其是跟不同部门的人,跟比你级别高的人。”
李建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在学校里、在书本上永远学不到的知识。
他学得很快,本来还有些畏缩的神情,几天下来,眼神已经变得坚定了不少,说话做事也开始有板有眼。
03
周五下午,临近下班。
办公室里的人都松懈了下来,紧绷了一周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
大家开始收拾东西,低声讨论着周末去哪儿钓鱼,去哪儿逛街。
张明远也靠在椅子上,用手机刷着汽车论坛,心情不错。
他听一个在建设局工作的朋友私下透露,那个被卡住的项目,今天下午就会签批放行。
在他看来,马卫国已经服软了,他去建设局等了一天,就是去低头认错的。
这场博弈,最终还是他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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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从走廊里传来,由远及近。
局长办公室的秘书小刘,一脸紧张地跑了过来,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慌乱。
她直接冲进事业发展科的办公室,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刘无视了其他人,径直跑到马卫国的办公桌前。
“马主任!”她喘着气说,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尖,“王局长让您和……和张明远,立刻去他办公室一趟,马上!”
和张明远一起?
这几个字像一颗炸弹,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轰然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从惊慌失措的小刘身上,齐刷刷地转移到了张明远的脸上。
张明远的脸上,慢慢地,一寸一寸地,露出了一个压抑不住的微笑。
他知道,最后摊牌、宣布结果的时刻,终于到了。
局长亲自出面,让他和马卫国一起过去,这摆明了就是要给他一个说法,当面处理马卫国。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又刻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领口。
他看向面无表情的马卫主,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姿态。
“走吧,马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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