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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一顿饭花费30万,男方爽快埋单离场后,女方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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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餐厅的名字叫“拾光”。

坐落在城市最寸土寸金的地段,一扇不起眼的黑漆木门,连个招牌都小得可怜,仿佛生怕被人发现。

我坐在他对面,指尖划过菜单上冰凉的皮质封面,心里有点发毛。

介绍人王阿姨说,对方条件很好,人也沉稳,让我务必好好把握。

可她没说,他会把相亲地点约在这种地方。

菜单上没有价格。

这三个字,比明码标价更让人心惊胆战。

它像一个无声的宣告,暗示着这里的消费水准,已经超越了普通人对数字的认知范畴。

对面的男人叫陈默。

名字和人一样,沉默寡言。

他穿着一件质感极好的深灰色羊绒衫,手腕上那块表我看不出牌子,但光泽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长得不算顶尖帅,但很耐看,眉眼深邃,鼻梁很高,嘴唇抿成一条线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从落座到现在,他说了不超过五句话。

“你好。”

“喝点什么?”

“你来点。”

“都可以。”

我有点烦躁,把菜单推了过去。

“还是你来吧,我不太懂法餐。”我说的是实话,也是一种小小的试探。

他没推辞,接过来,修长的手指在菜单上点了点,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跟侍者交流。

他的法语很流利,声线低沉,像大提琴的尾音,在安静的餐厅里轻轻回响。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有点恍惚。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奇异的割裂感。

他看起来那么冷,那么有距离感,可他做选择时又那么果断,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我喝了一口柠檬水,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我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抬起眼,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很深,像一口古井,看不见底。

“习惯了。”他说。

然后,又没下文了。

我感觉自己像在对着一堵墙演独角戏,尴尬得脚趾都快在鞋子里抠出一座三室一厅。

菜一道一道地上。

精致得像艺术品,盘子大得能当脸盆,中间那点食物,我怀疑塞牙缝都不够。

空气中弥漫着松露和黄油的混合香气,高级,但不亲切。

我吃得小心翼翼,努力让自己的刀叉不要碰到盘子发出声音。

这顿饭,吃得比上班还累。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又一次鼓起勇气。

“自己做了点小生意。”他言简意赅。

我心里“咯噔”一下。

“小生意”这三个字,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意义天差地别。

路边摊是小生意,一个跨国集团的董事长,也可能谦虚地说自己是做“小生意”的。

看这架势,他显然是后者。

我突然觉得有点泄气。

我,一个普通公司的普通职员,朝九晚五,为了几千块的工资累死累活,每天挤着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地铁。

而他,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一个我踮起脚尖也够不着的世界。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鸿沟,这鸿沟,可能比这顿饭的价格还要夸张。

“你呢?”他忽然反问。

“我?哦,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

“策划……”他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

“嗯,就是那种……甲方爸爸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的工作。”我开了个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他没笑。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我看不懂。

“辛苦了。”他说。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在我心里砸开了一圈涟漪。

不是客套,不是敷衍。

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觉得我辛苦了。

这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安静和偶尔的尴尬对白中,慢慢接近尾声。

甜品是分子料理,一团白色的泡沫,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很新奇,但也很虚无。

就像这场相亲。

我放下勺子,准备说点场面话,然后结束这场昂贵的“酷刑”。

他招手,叫来了侍者。

“买单。”

侍者躬身递上账单。

我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然后,我的呼吸停滞了。

账单上那一长串的“0”,像一排排嘲笑我的士兵。

我数了两遍。

个,十,百,千,万,十万。

三十万。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三十万?吃了一顿饭?

我怀疑自己眼花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算是镶了金边的菜,也不可能这么贵。

我猛地抬头看他,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惊讶,或者哪怕是一丝肉痛。

没有。

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从容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侍者。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他只是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瓶水。

我的心跳得飞快,血液冲上头顶,脸颊烫得厉害。

是羞辱吗?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还是说,这是一种测试?测试我是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乱窜,像一团打结的毛线。

我感觉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煮熟的虾。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说“这太贵了”,显得我没见过世面。

说“我们AA吧”,更是个天大的笑话,把我卖了都凑不够这顿饭钱的零头。

我只能沉默,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签下自己的名字。

“陈默”两个字,龙飞凤舞,带着一种与他本人截然不同的张扬。

他收回卡,站起身。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他看着我,语气平淡。

“哦,好。”我木然地点点头。

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餐厅门口柔和的光线打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对了,”他说,“那瓶82年的帕图斯,是我替你点的。”

“希望你喜欢。”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黑色的木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我一个人愣在座位上,像被施了定身咒。

帕图斯?

82年的?

我对红酒一窍不通,但也听过拉菲。帕图斯这个名字,很陌生。

但“82年”这个标签,听起来就很贵。

可他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这瓶酒?

希望我喜欢?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喜好?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我拿起桌上的酒杯,里面还剩下小半杯深红色的液体。

我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浓郁复杂的香气钻进鼻腔,有浆果的味道,还有一点点……泥土的芬芳?

很奇怪的形容,但确实是这种感觉。

像雨后森林里的味道。

我鬼使神差地,把剩下那点酒喝了下去。

酒液滑过喉咙,温润醇厚,带着一丝丝甜意,然后,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尘封已久的画面,毫无预兆地,猛地撞进了我的脑海。

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知了在窗外声嘶力竭地叫着。

破旧的小院里,葡萄架下,一个小男孩,正笨拙地把一颗颗紫红色的葡萄放进一个玻璃罐里。

他的手指被葡萄汁染成了紫色,脸上沾着泥土,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

一个小女孩蹲在他旁边,扎着两个羊角辫,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呀?”

男孩头也不抬,闷声闷气地说:“酿酒。”

“酿酒?你会吗?”

“我爸教我的。他说,把最好的葡萄摘下来,密封好,埋在地下,过了很多很多年,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好喝的酒。”

“很多很多年是多久呀?”

男孩想了想,伸出两个手指头:“我爸说,至少要二十年。”

“哇,那要等好久好久。”女孩托着下巴,满脸憧憬,“那等我们长大了,是不是就能喝了?”

男孩终于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看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等我们长大了,我把它挖出来,请你喝。”

“一定很好喝吧?”

“嗯,一定。”

我的手一抖,酒杯差点从手里滑落。

我……我想起来了。

那个小男孩。

那个闷葫芦一样,不爱说话,总是跟在我身后,我叫他“小默”的男孩。

陈默。

小默。

怎么会……怎么可能是他?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攥紧了,疼得喘不过气来。

记忆的闸门一旦被打开,汹涌的潮水便再也无法阻挡。

更多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脑海。

我们家和他家,是门对门的老邻居,住在一个破旧的大杂院里。

我爸妈是双职工,每天早出晚归。

他爸妈在菜市场卖菜,同样忙得脚不沾地。

于是,童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我们两个小孩自己度过的。

我性格野,像个男孩子,带着院里的小孩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

他总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

我不让他跟,他就远远地站着,看着我们玩。

我被高年级的男生欺负,他会一声不吭地冲上去,用他瘦小的身子挡在我面前,哪怕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一声不吭。

我爱吃巷口王奶奶卖的麦芽糖,两分钱一个。

他会把他爸妈给他的所有零花钱都攒起来,不买零食,不买玩具,就为了每天能给我买一个麦芽糖。

他会把糖纸小心翼翼地剥开,递到我嘴边,然后看着我吃,自己却从来不舍得尝一口。

我问他为什么不吃。

他说:“我不喜欢吃甜的。”

那时候的我,信以为真。

现在想来,他只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

记忆里,他永远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他的好,都藏在行动里。

夏天,他会用井水把西瓜镇得冰凉,然后用勺子把最中间最甜的那一块挖给我。

冬天,他会把他妈妈给他织的唯一一副手套,分一只给我戴。

我的作业本用完了,他会把他新的那本,撕下一半给我,然后骗老师说自己的被狗啃了,被罚站也毫无怨言。

那些被我遗忘在时光深处的细节,此刻,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清晰地在我眼前回放。

我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一颗,两颗,砸在昂贵的餐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我怎么会忘了他?

我怎么能忘了他?

那一年,我爸的公司出了问题,一夜之间,欠下了三十万的巨额债务。

三十万。

在那个年代,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亲戚朋友也都借遍了,还是杯水车薪。

追债的人天天上门,家里的门窗被泼满了红油漆,爸妈愁得一夜白头。

我躲在房间里,吓得不敢出声,只敢透过门缝偷偷地看。

我看见我爸,那个在我心里像山一样高大的男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看见我妈,抱着我爸,哭得撕心裂肺。

那一幕,成了我童年最深的噩梦。

就在我们家最绝望的时候,陈默的爸爸,那个在菜市场卖菜,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泥土味的男人,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走进了我们家。

袋子里,是厚厚的一沓钱。

我不知道他们家是怎么凑出这笔钱的。

我只记得,那天之后,他妈妈头上多了很多白发,他爸爸的背,也更驼了。

他们家很长一段时间,都只吃咸菜配白粥。

陈默也变得更沉默了。

他不再给我买麦芽糖,因为他连一分钱的零花钱都没有了。

他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

我心里很难过,也很自责。

我把我妈给我买新裙子的钱省下来,偷偷给他买了一个新的文具盒。

他收下了,但第二天,我发现那个文具盒,被他原封不动地放在了我家门口。

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不用。”

后来,我家的情况慢慢好转。

我爸找了份新工作,起早贪黑,拼命赚钱。

几年后,我们家终于还清了所有的债务。

我爸妈拿着钱,去还给陈默家。

可他们说什么都不要。

陈默的爸爸说:“邻里邻居的,谁家还没个难处?钱就当是我们给孩子的。”

我爸妈过意不去,想了很多办法补偿他们。

给他们家送米送面,送油送肉。

可他们家,总是想方设法地把东西还回来。

再后来,我们家搬走了。

搬进了一个新的小区,住进了宽敞明亮的楼房。

搬家的那天,陈-默没有来送我。

我坐在车上,透过后视镜,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杂院的门口,站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我以为,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可我错了。

新的环境,新的朋友,繁重的学业,慢慢占据了我的生活。

我们之间的联系,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断了。

我甚至,都快要忘记了他的样子。

只依稀记得,有一个叫“小默”的男孩,在我童年里,扮演过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可他具体长什么样,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些记忆,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今天。

直到这顿三十万的晚餐。

直到那瓶82年的帕图斯。

我全都想起来了。

帕图斯。

Patrus。

我小时候,给他起过一个外号,叫“小土豆”。

因为他总是弄得自己一身泥,像个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

他不喜欢这个外号,每次我这么叫他,他都会假装生气,不理我。

可我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

“Patrus”,在法语里,发音和“土豆”很像。

82年的帕图斯。

我们是82年出生的。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

提醒我,他是谁。

三十万。

这个数字,不多不少,正好是我家当年欠下的那笔债。

他不是在炫富,也不是在羞辱我。

他是在告诉我,当年的那笔恩情,他还记着。

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把这份“债”,还给我。

可这算什么还债?

这明明是……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从头到尾都那么沉默。

他不是高冷,不是不屑。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怕他一开口,就会提起那段沉重的往事。

他怕他一开口,就会让我感到难堪和尴尬。

所以,他选择用这种最笨拙,也最温柔的方式,来完成这场迟到了二十多年的告别,或者说,重逢。

他点了这家全城最贵的餐厅,点了这些华而不实的菜,点了那瓶天价的红酒。

他只是想把他认为的,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

就像小时候,他把身上所有的零花钱都给我买麦芽糖一样。

他从来没变过。

变的,是我。

是我,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是我,用最世俗的眼光,去揣测他,误会他。

我拿起手机,颤抖着手,拨通了王阿姨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怎么样啊闺女?那小伙子不错吧?”王阿姨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王阿姨……陈默……他……他是不是……”

我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王阿姨在那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哎哟,你这孩子,你都想起来啦?”

“我就说嘛,你俩肯定有缘分。前几天陈默找到我,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问我认不认识。我说这不就是我那大侄女嘛!”

“他说想跟你见一面,又怕你忘了,怕唐突了你。让我帮忙安排一下,就说是相亲。”

“这孩子,真是个实心眼儿。我跟他说,直接说不就得了,他还非要搞这么一出。”

“他说,他不想让你觉得欠他什么。他说,他只想看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王阿姨的话,像一把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不是偶遇。

原来,不是巧合。

是他,处心积虑地,找到了我。

是他,小心翼翼地,策划了这场重逢。

他走了多少路,找了多少人,才在茫茫人海中,重新找到了我的踪迹?

这些年,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那个在大杂院里,穿着带补丁衣服的瘦小男孩,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了今天这个,可以云淡风轻地,为一顿饭掷下三十万的男人?

他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吧?

一定经历了很多很多我无法想象的艰难吧?

而我呢?

我在他为了生活拼尽全力的时候,在做什么?

我在享受着父母给予的安稳生活,在抱怨工作太累,在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恼。

我甚至,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巨大的愧疚和心疼,像潮水一样,将我彻底淹没。

我挂了电话,跌跌撞撞地冲出餐厅。

夜晚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得我生疼。

可这点疼,远不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站在“拾光”的门口,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茫然和无助。

我去哪里找他?

我甚至,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我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城市的霓虹灯,在我的泪眼里,变成了一团团模糊的光晕。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腿都麻了。

最后,我在一个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相册。

里面存着几张,我用手机翻拍的老照片。

其中一张,就是大杂院里,我们一群孩子的合影。

照片已经泛黄,像素也很模糊。

我把照片放大,再放大。

在人群的角落里,我找到了他。

他还是那副样子,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衣服,抿着嘴,不笑。

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我的方向。

那时候的我,正被另一个男孩逗得哈哈大笑,笑得没心没肺。

我从来都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曾那样专注地,凝望着我。

我的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对不起……”

“小默,对不起……”

我一遍又一遍地,对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

我知道,他听不见。

可我除了说对不起,还能做什么呢?

那一晚,我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要当面对他说一声“谢谢你”。

也要当面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寻找一切和过去有关的线索。

我找到了我爸妈的旧通讯录。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各种电话号码,很多都已经打不通了。

我抱着一丝希望,找到了陈默爸爸的名字。

后面跟着一串座机号码。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在响了将近一分钟后,电话被接起了。

“喂?哪位?”

是一个苍老,但很熟悉的声音。

是陈叔叔。

我的眼眶一热,差点又哭出来。

“陈叔叔,是我……我是……我是萍萍啊。”

萍萍,是我的小名。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几秒,才传来陈叔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声音:“萍萍?是……是对门老李家的那个萍萍?”

“是我,叔叔,是我。”

“哎呀!你这孩子!你都多少年没消息了!你现在在哪儿啊?过得好不好啊?”

陈叔叔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关切。

我强忍着泪水,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起了陈默。

“叔叔,小默……陈默他……他现在怎么样?”

提到陈默,陈叔叔的语气里,多了一丝骄傲,也多了一丝心疼。

“那孩子,有出息了。自己开了家公司,做得还挺大。”

“就是……太忙了,整天不着家。人也闷,快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把我跟你阿姨愁得哟……”

“对了,他前两天还念叨你来着,说是在一个什么会上,好像看见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什么会上看见我?

他分明是,费尽心思地,找到了我。

却还要用这种轻描淡写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用心良苦。

我从陈叔叔那里,要到了陈默公司的地址。

挂掉电话,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又红又肿,脸色憔悴。

我不能用这副样子去见他。

我仔仔细细地洗了把脸,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衣服。

我想让他看到,我过得很好。

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

他的公司,在城市最顶级的写字楼里,占据了整整三层。

我站在楼下,仰望着这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他打拼出来的世界吗?

我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在前台说明了来意。

前台小姐姐很客气,但还是公式化地告诉我:“不好意思,见我们陈总,需要提前预约。”

“我……我没有预约。你能不能……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我叫李萍。”

前台小姐姐面露难色。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像是秘书的女人走了过来。

“请问是李萍小姐吗?”

我点点头。

“陈总在等您,请跟我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知道我会来?

我跟着秘书,走进专属电梯,一路升到了顶层。

电梯门打开,是一间宽敞得有些奢侈的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半个城市的风景。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亮得有些刺眼。

陈默就站在窗前,背对着我。

他的背影,挺拔,但看起来,有些孤单。

秘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还有,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他的背影,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还是他先转过身来。

他换了一身深色的西装,衬得他更加沉稳内敛。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却比昨天在餐厅里,要复杂得多。

“你来了。”他说,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点点头,感觉自己的鼻子又开始发酸。

我们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该先说谢谢,还是先说对不起?

“昨天……”

“昨天……”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我低下头,窘迫地笑了笑。

“你先说吧。”他说。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昨天,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

他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谢什么?”他问,语气很淡。

“对不起什么?”他又问。

“谢谢你……还记得我。”

“对不起……我把你忘了。”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

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

他才缓缓地说:“你没有忘。”

“你只是……把它放在了一个很深的地方。”

“是我,把它吵醒了。”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包裹了我的心脏。

他总是这样。

永远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永远为我着地。

“那顿饭……”我还是忍不住,提起了那顿饭。

“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那笔钱,早就应该是我家还给你们的。”

他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已经有些褪色的木盒子。

他把盒子打开,推到我面前。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颗颗用彩色的糖纸包着的麦芽糖。

有些糖纸已经变得很旧,甚至有些破损。

我愣住了。

“这是……”

“你送我的。”他说。

“我送你的?”我完全没有印象。

“你忘了?”他看着我,嘴角,第一次,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学二年级,你参加学校的朗诵比赛,得了一等奖。奖品是一大袋麦芽糖。”

“你把糖分给了所有的小伙伴,最后,只剩下了一颗。”

“你把那颗糖,给了我。”

“你说,‘小默,这个给你吃,最甜的留给你’。”

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那个被我遗忘的画面,瞬间变得清晰。

是的,是有这么回事。

我记得,那天我特别高兴,像个小女王一样,把糖果分发给我的“子民们”。

最后,我看到他一个人,默默地站在角落里。

我跑过去,把最后一颗,也是最大的一颗糖,塞到了他手里。

我真的说过那句话吗?

“最甜的留给你。”

我完全不记得了。

可他,却记了这么多年。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从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将来,我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然后,把这个世界上,所有最好,最甜的东西,都给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淡,像是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可我听着,却心如刀绞。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最熟悉,却又陌生的男人。

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看着他紧抿的嘴唇。

我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

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男孩,和眼前这个运筹帷幄的商界精英,慢慢地,在我眼前重合。

原来,他一直都在。

只是我,把他弄丢了。

“那家餐厅……”我哽咽着问。

“‘拾光’,是我开的。”

“我想,或许有一天,你路过那里,看到这个名字,会想起点什么。”

“我等了很多年。”

“昨天,是我第一次,把它作为餐厅,正式对外营业。”

“你,是我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客人。”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家餐厅,那么安静,除了我们,没有别的客人。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菜单上,没有价格。

因为那一切,都不是用来交易的。

那一切,都是他,为我一个人,精心准备的。

那是一场,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盛大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欢迎仪式。

而我,却像个小丑一样,用我那点可怜的世俗智慧,去揣测他,误解他。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陈默……”我哭着,叫他的名字。

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似乎想为我擦去眼泪。

可他的手,在半空中,又停住了。

最终,他只是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我。

他的动作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小心翼翼和疏离。

我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脸。

“那三十万……”

“就当是我,替你点的,那瓶82年的帕图斯。”

“它值那个价。”

“你,也值。”

他说完,转过身,又走回了窗前。

留给我的,还是那个孤单的背影。

我看着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百感交集。

我知道,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我们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肆无忌惮地,分享一颗麦芽糖的年纪了。

时间,在我和他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这道鸿沟,比贫富的差距,更让人难以逾越。

它叫,物是人非。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情绪。

“我该走了。”我说。

他没有回头。

“好。”

我走到门口,拉开门。

就在我准备踏出去的那一刻,我听见他,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李萍。”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以后,照顾好自己。”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没有回答,快步走了出去。

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在他面前,哭得溃不成军。

走出那栋大楼,外面阳光灿烂。

我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阳光的味道。

很温暖。

我的人生,还要继续。

我不能,永远活在愧疚和过去里。

从那天起,我开始努力地生活。

我比以前更认真地工作,更积极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

我报了法语班,从最基础的“Bonjour”开始学起。

我开始尝试着去了解红酒,了解那些我曾经一无所知的世界。

我不是为了去靠近他。

我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好到,有一天,当我再次站在他面前时,可以坦然地,对他说一声:“你好,陈默。好久不见。”

我们没有再联系。

但我知道,他一直在关注着我。

我升职的那天,我的办公桌上,莫名其M妙地多了一束向日葵。

没有卡片,没有署名。

但我知道,是他送的。

因为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我生日那天,我收到一个匿名的包裹。

里面是一条和我丢失的那条,一模一样的手链。

那是我妈妈送给我的成人礼物,我一直很珍视,却在一次搬家时,不小心弄丢了。

我为此,难过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

他就像一个守护神,默默地,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为我扫清障碍,为我抚平遗憾。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却从来不让我知道。

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那个,他记了一辈子的,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一年后。

我凭着自己的努力,坐上了部门总监的位置。

我接手了一个大项目,合作方,是陈默的公司。

在签约仪式上,我们再次见面了。

他还是那副样子,西装革履,沉稳内敛。

只是这一次,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很温婉,很漂亮的女人。

介绍人说,那是他的未婚妻。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疼。

但,也有一丝释然。

他值得,拥有最好的幸福。

签约很顺利。

仪式结束后,有一个小型的酒会。

我端着一杯香槟,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他和他未婚妻,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像两颗闪亮的星星。

我看着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就在我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他穿过人群,朝我走了过来。

他的未婚妻,也跟在他身边,微笑着,看着我。

“李总监,恭喜。”他说,向我举了举杯。

“陈总,同喜。”我回敬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

“我来介绍一下,”他侧过身,把他未婚妻拉到身前,“这是我的未婚妻,林晚。”

“晚晚,这位是李萍,李总监。我跟你提过的,我小时候的……一个很好的朋友。”

林晚向我伸出手,笑得很温柔。

“你好,李小姐。我经常听阿默提起你。他说,你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女孩子。”

我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暖。

“你好,林小姐。你很漂亮。”

我们相视一笑。

那一刻,所有的尴尬,所有的心酸,都烟消云散。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个长达二十多年的故事,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一个,算不上完美,但足够体面的句号。

酒会结束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收到一条短信。

是陈默发来的。

“谢谢你来。”

我看着这四个字,站了很久。

然后,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回复过去。

“新婚快乐,我的……小土豆。”

点击发送。

然后,我删掉了他的号码。

也删掉了,我心里,那份沉甸甸的,不该再有的念想。

有些遇见,是用来怀念的。

有些心动,是用来成长的。

有些人,他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是为了给你上一课,然后,转身离开。

他教会了我,什么是爱。

不是占有,不是索取。

而是成全,是祝福。

是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谢谢你,陈默。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谢谢你,让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再见了,我的小默。

再见了,我的,青春。

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很圆,很亮。

就像,小时候,他偷偷塞给我手心里的那颗,麦芽糖。

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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