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比熊被送到宠物救助群时,正缩在航空箱的角落里发抖,它原本雪白的卷毛已经脏得打结,成了灰黑色,像一团被丢弃的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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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主人留下的信息很简短:因屡次爬床撒尿,屡教不改,决定弃养。
说实话,我理解那位主人的无奈,谁愿意每天在床单上发现地图呢?宠物狗爬床和随地大小便的习惯确实不能惯着。
我把比熊带回家时,第一件事就是紧闭卧室门——绝不能让这小家伙有机会玷污我的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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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给它洗澡成了首要难题:当我试图抱起它时,它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四条小腿疯狂乱蹬,见我还不放手,竟扭头作势要咬,那双黑眼睛里盛满了恐惧,仿佛我要伤害它似的。
试了几次后,我只好放弃,决定先让它熟悉环境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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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比熊总是躲在沙发底下,只有放饭时才怯生生地探出半个脑袋,我给它取名“雪球”,希望它有一天能恢复雪白的样子。
它从不主动靠近人,但我半夜起床喝水时,总看见它蹲在卧室门口,静静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意外发生在周四晚上,不知道是谁忘了关门,当我走进卧室时,眼前的一幕让我血压飙升——那个灰扑扑的小东西正舒舒服服地窝在我的被子里,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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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掀开被子,更令人崩溃的气味扑面而来:它不仅在床上睡过,还留下了一泡尿。
怒火瞬间冲昏了头脑,我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踹了它一下:“滚下去!”比熊发出尖锐的哀嚎,连滚带爬地跌下床,疯了似的用前爪扒拉房门。
正在气头上的我猛地拉开门,本想吓唬它一下,没想到它像箭一样冲了出去,消失在楼道深沉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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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冷静下来追出去,早已不见它的踪影。
起初的几天,我还在生气,觉得这狗真是不知好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担忧渐渐取代了愤怒。
我开始在小区里寻找,在业主群里发寻狗启事,甚至去查看了监控,监控画面显示,那团小小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跑出小区,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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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的夜里,下起了雨,我躺在床上,忽然想起比熊那双总是带着恐惧的眼睛,想起它宁愿躲在沙发底下也不肯睡在柔软的狗窝里,想起它对我伸出的手那种过激的反应。
也许,它之前的家庭用过更粗暴的方式教育它?也许爬床是它唯一知道的获取安全感的方式?而我那一脚,彻底摧毁了它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微薄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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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行为专家后来告诉我,被遗弃的宠物往往会有分离焦虑。
它们爬上床,是因为那里有主人的气味,这能让它们感到安心,而随地大小便,很可能是因为前主人不当的如厕训练,或是健康问题。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那个灰扑扑的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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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气不是因为它在床上撒尿,而是因为它打破了我对“完美收养”的想象,我期待的是知恩图报的温顺宠物,而不是这个带着创伤、需要极大耐心去治愈的小生命。
窗外又下起了雨,不知道那个小家伙现在在哪里避雨,是否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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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它能回来,我一定会先带它去看兽医,检查它是否有膀胱疾病;会请专业的训犬师,用科学的方法帮助它;会更耐心地读懂它的恐惧,而不是用暴力回应它的不安。
可是,它再也没有回来——这件事让我明白,收养一个受过创伤的生命,不只是提供食物和住所那么简单,它需要的是真正的理解、专业的知识和无尽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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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不受欢迎的行为背后,都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而我的那一脚,彻底断绝了这只比熊再次信任人类的可能。
如今,我的床铺干净整洁,再也没有不该出现的污渍,可每当看到空荡荡的狗窝,心里总会泛起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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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那只叫“雪球”的比熊,成了我心中永远下着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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