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
凌晨三点，厨房的白瓷碗在瓷砖上碎成星子。张姐捂着发红的手背蹲下去，指腹碾过瓷片的棱角，像碾过十五年婚姻里磨出的茧。客厅里，老李的烟一根接一根燃着，烟灰缸里的烟蒂歪歪扭扭，像他们说不通的那些夜晚。
导火索还是湿袜子。沙发扶手上那团皱巴巴的棉线，是张姐从三十岁念叨到四十五岁的关键词。她的声音从清亮到沙哑，老李的袜子却始终没学会找到洗衣篮——就像他始终没学会在她生气时递一杯水，她也没学会在他晚归时先问累不累。
中年夫妻最疼的伤，从不是缺钱时的窘迫，而是藏在“为你好”里的改造欲。她盯着隔壁老王每周买的康乃馨，逼他学浪漫；他瞅着对门老陈妻子的少言寡语，嫌她管太多。我们举着“爱”的标尺量对方，把日子过成了拉锯战，却忘了初见时，正是他衬衫上的烟味、她笑起来的小虎牙，让心跳漏了半拍。
张姐骂了三年丈夫的钓鱼竿，直到某天在钓箱底层摸到用锡纸包好的关节炎药膏——那是他蹲在渔具店听钓友念叨了一下午记下的方子。那些被改造欲盖掉的温柔，像埋在灶台缝里的米粒，要等火气褪了，才能摸到温温的实在。
婚姻哪是雕刻啊。不需要把对方削成自己要的形状，能在冬夜里分一床被子的暖，能在饭桌上抢最后一块排骨的欢，就已经抵得过所有“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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