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的泉州小镇,阳光把青石板路晒得发烫。沿街的服装店、小吃铺都支起了招牌,准备迎接下班潮,唯独街口的“老林五金店”,卷帘门“哗啦啦”落下一半。林建国跨上半旧的电动车,车筐里塞着两个印着卡通图案的水杯,车座后绑着沉甸甸的书包,一拧油门就往镇中心小学的方向冲。
36岁的他,一年前还是个甩手掌柜。老婆陈秀兰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只需要守好五金店的生意,每天回家都有热饭吃。可一场突发的脑溢血,让陈秀兰永远离开了他,留下8岁的女儿乐乐和6岁的儿子浩浩。从那天起,林建国的生活就像散了架的自行车,怎么拼都觉得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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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开门迎客,中午啃个面包对付,下午四点半提前关店接孩子。回到家洗菜做饭,辅导乐乐写作业,给浩浩洗脏成泥猴的衣服,忙到深夜才能瘫在椅子上喘口气。有次进货晚了,他抱着浩浩在学校门口等到天黑,孩子冻得瑟瑟发抖,哭着喊“妈妈”,林建国的心像被钳子攥住一样疼。
这样兵荒马乱的日子,过了整整八个月。直到那个周末的中午,院门外突然传来自行车铃响,林建国开门一看,是小姨子陈秀雅,她手里提着满满一篮子菜,额角还挂着汗珠。“姐走后我总加班,今天才抽开身来看孩子。”陈秀雅说着走进屋,一眼就瞥见了桌上的泡面桶——林建国的碗里飘着几根青菜,乐乐和浩浩面前是简单的蛋炒饭。
她没说一句责备的话,把菜往厨房一放,从包里掏出围裙系上。“乐乐爱吃红烧排骨,浩浩喜欢番茄炒蛋,我记着呢。”菜刀剁在砧板上的“笃笃”声,抽油烟机的轰鸣,渐渐驱散了屋子里的冷清。当红烧排骨的香味飘出来时,浩浩趴在厨房门口,眼睛都看直了,乐乐则悄悄拉了拉小姨的衣角:“小姨,你做的菜和妈妈一样香。”
陈秀雅今年29岁,是镇上幼儿园的老师,未婚。从那天起,她的身影就常常出现在林建国家里。起初只是周末来,后来干脆每天下班就往这边跑。她会提前买好新鲜的菜,接孩子放学的路上顺便拐到五金店,帮林建国看会儿店,让他能安心盘点库存。
五金店的货架被她整理得整整齐齐,螺丝钉按型号分类摆好,电线卷得像规整的蛋糕卷。有顾客来买东西,她总能准确报出价格,比林建国自己还清楚。晚上她帮孩子洗澡、讲绘本,等两个小家伙睡熟了,再帮林建国把脏衣服洗好晾上。曾经乱糟糟的家,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整洁,连院子里枯萎的月季,都被她剪枝施肥,开出了艳艳的红花。
林建国心里渐渐有了异样的感觉。他开始留意陈秀雅爱吃的卤烧鸡,每次去城里进货,都会绕远路到老字号“王记”买一只,用保温袋装好带回来。看到她备课到深夜,会默默泡一杯热牛奶放在桌边。有次陈秀雅感冒发烧,他关了一天店,守在床边给她倒水喂药,那紧张的模样,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可“姐夫”和“小姨子”的身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林建国每次想把话说开,都觉得喉咙发紧。他比陈秀雅大7岁,带着两个孩子,怎么看都配不上年轻漂亮的小姨子。更让他头疼的是村里的闲言碎语,有次他听见邻居在背后嚼舌根:“孤男寡女天天凑一起,传出去像什么话?”
那天晚上,林建国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着要不要跟陈秀雅保持距离,可一想到孩子抱着小姨脖子撒娇的样子,又狠不下心。没想到第二天晚饭时,陈秀雅先开了口:“姐夫,我知道村里有人说闲话。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是自己过的。实在不行,咱俩领证得了。”
林建国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脸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比你大那么多,还带着俩孩子,你太亏了。”陈秀雅放下碗,伸手刮了刮浩浩的鼻子,狡黠一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说完端着碗走进厨房,留下林建国一个人愣在原地,心跳得像打鼓。
没等林建国彻底想明白,陈秀雅就用行动替他做了决定。一周后的周六上午,正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她骑着电三轮,载着自己的铺盖卷和行李箱,浩浩荡荡地来到林建国家门口。“姐夫,开门呐!”她故意提高了嗓门,“我姐给我托梦了,让我搬过来替她照顾孩子和你!”
林建国打开门,看到几个邻居探着脑袋张望,眼神里满是好奇。他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陈秀雅却毫不在意,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他们不是爱嚼舌根吗?我让他们嚼个够,撑死他们。”说着拎起行李就往屋里走,仿佛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
真正让林建国下定决心的,是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乐乐突然发起高烧,体温飙升到39度8,小脸烧得通红,嘴里胡话连篇。陈秀雅穿着睡衣就抱起孩子往医院跑,林建国跟在后面,看着她在急诊室里跑前跑后挂号、取药,把乐乐紧紧抱在怀里输液,自己则靠在走廊的椅子上,直到天亮才打了个盹。
第二天早上,林建国看着陈秀雅眼里的红血丝,还有她为了照顾孩子被抓乱的头发,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别人怎么说,这个女人,他必须娶。可最难的不是乡亲们的眼光,而是怎么跟丈母娘开口。他几次提着礼品去丈母娘家,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没想到丈母娘先找上了门。那天她走进屋,看到陈秀雅正给浩浩梳小辫,乐乐在一旁递皮筋,林建国在厨房做饭,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画面温馨得不像话。丈母娘叹了口气,开口就是一句:“你俩这点心思,当我瞎啊?”
林建国吓得赶紧站起身,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丈母娘却笑了:“秀兰走后,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孩子,还有你这个愣头青。秀雅跟我说想跟你过,我一开始也反对,可看到她对你、对孩子的心思,我就明白了。”她拍了拍林建国的肩膀,“你们要是认真的,妈第一个同意,彩礼一分不要,好好对她就行。”
林建国愣在原地,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哽咽着说:“妈,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亏待秀雅。”陈秀雅站在一旁,偷偷抹了抹眼睛,嘴角却扬了起来。
两人很快领了证,在镇上的小饭馆办了几桌酒席。新婚之夜,陈秀雅依偎在林建国怀里,笑着说:“你知道妈为什么主动来帮咱们捅破窗户纸吗?”林建国摇摇头,一脸茫然。“我都29了,等着你这根木头开口,不得猴年马月去啊?是我跟妈说的,再不开口,我就搬去你家不走了。”
陈秀雅的坏笑在灯光下格外动人,林建国把她搂得更紧了。他知道,自己何其幸运,失去了妻子,却又得到了一个愿意为他和孩子撑起一片天的女人。
婚后村里的闲话还没完全消失,陈秀雅却毫不在意。她开了个短视频账号,每天分享家里的日常:林建国在五金店搬货,她在一旁递水;她给孩子做辅食,林建国在旁边打下手;周末一家人去公园放风筝,两个孩子骑在林建国的肩膀上,笑得格外开心。
视频里,陈秀雅总是大大方方地说:“这是我姐夫,现在是我丈夫。他36岁,我29岁,我们一起抚养姐姐的孩子,现在也是我的孩子。有人说我们不合规矩,可我觉得,最好的规矩,就是把日子过好,让孩子有个温暖的家。”
如今的五金店,生意比以前好了一倍。陈秀雅下班就来帮忙,还帮林建国开通了线上订单,附近的村民都愿意来他们家买东西,说“这两口子实在”。乐乐和浩浩还是喊“小姨”,但在他们心里,陈秀雅早就和妈妈一样重要。
傍晚时分,林建国关了店门,陈秀雅抱着浩浩坐在电动车后座,乐乐坐在前面的小椅子上。“爸爸,小姨说今天要做糖醋排骨。”乐乐搂着林建国的腰喊道。“知道啦,你小姨早就买好排骨了。”林建国笑着回应,电动车驶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有人说他们的结合违背伦常,可在林建国和陈秀雅看来,爱从来不是刻板的规矩,而是风雨同舟的担当,是把苦难的日子过成甜的勇气。就像院子里的月季,经历过枯萎,终究会开出更艳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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