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村的傍晚总是从炊烟开始。
各家各院的烟囱里飘出细软的青灰色带子,把夕阳绞成碎金。
刘黎昕踩着三轮车拐进村道时,正撞见韩淑丽站在井台边洗菜。
水花溅湿的水泥地上映出她拉长的影子,像道暗沉的裂痕。
"昕娃子回来啦?今天见的姑娘咋样?"
韩淑丽甩着芹菜上的水珠,声音脆亮得能惊起树梢的麻雀。
刘黎昕捏紧车闸,轮胎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呻吟。
他没答话,只是扯出个模糊的笑。
这个二十八岁的农村青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问候。
在河湾村,没娶媳妇的光棍就像田埂上醒目的杂草。
人人路过都要瞅一眼,叹口气,再踩上一脚。
可真正让刘家坐立不安的,是村西头老陈家刚发生的事。
陈家大儿子二婚摆酒那天,韩淑丽在宴席上嗑着瓜子笑:"如今这世道,没娶媳妇的顶多被议论两句。"
"那些结离快的,才是真成了笑话。"
井台边的几个妇人跟着笑起来,笑声裹着晚风钻进刘黎昕的衣领。
他蹬动三轮车的脚蹬,听见链条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像某种倒计时的钟表,催着他往家赶。
院墙上的夕照正一寸寸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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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李芸在灶台前炒最后一道菜时,听见了三轮车进院的声音。
铁锅里的青椒肉丝爆出呛人的香气,她故意把锅铲颠得哐当响。
"见着面了?"她头也不回地问,声音混在油烟机轰鸣里。
刘黎昕把钥匙扔在鞋柜上的搪瓷盘里,发出清脆一响。
"见了。"他弯腰换拖鞋,后颈的脊椎骨节分明地凸起。
唐海明从里屋踱出来,手里还攥着半截烟卷。
"姑娘是镇小学的老师,她姑父在县教育局。"
他在饭桌主位坐下,烟灰簌簌落在褪色的塑料桌布上。
刘黎昕盯着父亲拇指上的老茧,那茧子黄得发亮,像颗僵硬的玉米粒。
"人家不嫌咱家是种大棚的。"李芸端菜上桌,围裙上沾着油点。
三菜一汤摆得端正,青椒肉丝旁放着碟腌萝卜干。
那是刘黎昕最爱吃的小菜,母亲总记得在相亲日准备这个。
"王婶说姑娘挺满意,就等你回话。"李芸给他夹了块瘦肉。
刘黎昕咀嚼得很慢,肉丝卡在牙缝里,有点塞。
窗外传来摩托车引擎声,是邻家儿子带着新婚妻子回门。
鞭炮碎屑还粘在院门春联上,红得刺眼。
"韩淑丽今天又问起你的事。"李芸突然说。
唐海明重重放下筷子:"就她话多!"
可愤怒里藏着心虚,像被戳破的米袋漏出糠秕。
刘黎昕想起去年冬天,韩淑丽给他说过煤老板的闺女。
那姑娘脸上有块胎记,见面时总用头发遮着右脸。
"昕娃子挑啥呢?能过日子不就得了。"当时韩淑丽这么对围观的人说。
此刻他扒完最后一口饭,米粒粘在嘴角:"明天我再去见见。"
李芸眼睛亮起来,伸手要给他添饭。
但刘黎昕已经起身,拖鞋啪嗒啪嗒踩过水泥地。
后院的大棚塑料布被风吹得鼓胀,像艘夜航的船。
02
镇上的茶餐厅贴着仿木纹墙纸,空调冷气吹得人起鸡皮疙瘩。
张梦欣搅动着奶茶里的珍珠,吸管碰撞杯壁发出细碎声响。
"王婶说你在市里做过销售?"她抬起眼睛,瞳仁很黑。
刘黎昕注意到她涂了透明指甲油,小指上贴着水钻。
"干了半年,还是回家搞大棚自在。"他盯着桌角的裂缝。
窗外有载满建材的卡车驶过,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张梦欣的白色连衣裙领口绣着蕾丝,像朵被压扁的栀子花。
"其实当农民挺好,现在有机蔬菜卖得贵。"
她说话时嘴角有对梨涡,但笑得不深。
刘黎昕想起前几个相亲对象。
有嫌他指甲缝有泥的,有听说要跟公婆同住就皱眉的。
张梦欣却问起大棚的自动喷灌系统,问题很在行。
"我表哥搞农业机械的。"她解释,梨涡又闪了一下。
服务员端来菠萝油,黄油正从热面包的切口融化滴落。
张梦欣小心地用纸巾托着吃,没让酥皮掉在裙子上。
这种得体让刘黎昕放松下来,他说起想引进的草莓品种。
"冬天能摘草莓的话,城里人会开车来玩。"张梦欣插话。
她手机响了,屏保是只布偶猫的照片。
"我租的房子里养不了,只好存图片解馋。"
说这话时她声音变软,像化开的黄油。
刘黎昕突然想起韩淑丽的警告:"镇上的姑娘心眼活。"
但此刻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张梦欣睫毛上投下细影。
她正用手机查草莓种植技术,鬓角碎发垂在颊边。
"你要不要加我微信?"她突然抬头,"发你些资料。"
刘黎昕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像刚晒过的棉被,让人想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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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唐海明把烟盒拍在亲家公面前的八仙桌上。
红双喜的烫金字在日光灯下反着光。
"两个孩子既然投缘,不如早点把事办了。"
张父捻着烟却没点,目光扫过刘家新贴的瓷砖地。
李芸端出果盘,西瓜切得大小均匀,插着牙签。
"梦欣妈说国庆节日子好,酒店也容易订。"
张母穿着碎花雪纺衫,说话时不停摆弄珍珠项链。
刘黎昕坐在角落的塑料凳上,看双方父母博弈。
张梦欣在院子里逗狗,背影融在暮色里像剪影。
"彩礼按镇上的规矩,六万八。"唐海明吐出口烟。
张父终于点燃烟:"我们陪嫁家电,冰箱买双开门的。"
讨价还价的语气像在菜市场买肉,带着克制的亲热。
刘黎昕走到院里,听见张梦欣在打电话。
"...知道啦,婚纱你帮我留着Vera Wang那件。"
见他过来,她匆匆挂断,弯腰摸黄狗的脑袋。
"你家的狗真乖。"她没抬头,耳廓在碎发下泛红。
正屋传来笑声,看来是谈妥了。
李芸拉开纱门:"昕娃子,带梦欣去大棚看看!"
命令里藏着喜悦,像终于卸下重担的挑夫。
暮色中的大棚像覆霜的巨兽,自动卷帘机正在合拢。
张梦欣好奇地触摸滴灌管,指尖沾上水珠。
"结婚后...你想住老屋还是新房?"刘黎昕突然问。
她缩回手,水珠滴在鞋尖:"先跟爸妈住吧。"
远处有归鸟掠过麦田,翅膀剪开渐沉的夜幕。
回屋时双方父母正在碰杯,啤酒泡沫溢出台布。
张梦欣悄悄碰他手背:"你紧张吗?"
刘黎昕望着她映着灯光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窗外的黄狗忽然吠叫起来,惊飞一树麻雀。
04
国庆日的河湾村被红色淹没。
鞭炮碎屑像红雨铺满村道,婚车扎的彩带缠在树杈上。
韩淑丽穿着紫红旗袍,在账本上记下礼金数额。
"老刘家总算去块心病。"她对记账的蔡玉娥嘀咕。
蔡玉娥推推老花镜,镜链上的金珠子直晃悠。
"昕娃子媳妇是老师呢,比老陈家离婚那个强。"
话音未落,陈家人正好进门随礼,脸色僵得像冻肉。
刘黎昕穿着不合身的西装,领结勒得脖子发痒。
张梦欣的婚纱拖尾扫过水泥地,沾上几点泥渍。
司仪是村小学退休校长,祝词带着讲课的腔调。
当问到"是否愿意"时,刘黎昕听见自己干涩的"愿意"。
张梦欣的回答被鞭炮声淹没,只有唇形在动。
敬酒轮到韩淑丽那桌,她拉着新娘子手不放。
"早点生个大胖小子,让你公婆抱孙子!"
周围爆发出笑声,张梦欣抽手的动作有点急。
朱斌举着酒杯过来,中山装口袋别着钢笔。
"黎昕成家了,接下来该带着乡亲搞合作社了。"
他拍拍刘黎昕肩膀,力度带着委以重任的意味。
唐海明喝得满脸通红,挨桌发中华烟。
李芸的绛红旗袍绷得太紧,夹菜时腋下绽开线脚。
新房窗帘是张母选的,大红鸳鸯戏水图案。
张梦欣拆头发时,发卡勾坏了蕾丝窗纱。
"明天我缝一下。"她小声说,卸妆棉擦出黄渍。
刘黎昕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西装褶皱像哭痕。
院中醉汉还在划拳,有人打翻了酒杯。
碎玻璃在月光下像散落的冰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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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喜字剪纸还粘在衣柜上,边角已经卷起。
张梦欣坐在床沿梳头发,梳齿刮擦声持续不断。
刘黎昕在数地板砖,一共六十三块半。
"妈说明早要祭祖。"他终于找到话题。
梳子停在半空:"我知道,妈交代过了。"
婚纱挂在门后,像个苍白的人影。
卫生间的水管突然嗡嗡作响,吓了两人一跳。
张梦欣迅速钻进被窝,裹紧自己那床喜被。
刘黎昕关灯时,发现开关上的红喜字贴歪了。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切开黑暗。
"你睡了吗?"张梦欣突然问,声音闷在被子里。
"没。"刘黎昕盯着天花板上雨渍的形状。
沉默像湿棉被压下来,远处有狗在哭似的叫。
张梦欣翻身的动作很大,床垫弹簧发出呻吟。
"其实我谈过三个男朋友。"她突然说。
刘黎昕数雨渍的轮廓像地图上的省份。
"韩淑丽介绍的那个煤老板闺女..."
"她是我表妹。"张梦欣打断,"胎记是烫伤的。"
月亮移过窗棂,光斑滑到刘黎昕脸上。
他想起相亲那天她裙领的蕾丝,现在像枯花。
张梦欣的呼吸变重,像是哭了。
但当他伸手碰她肩膀,触到的是僵硬的脊骨。
公鸡打鸣时,刘黎昕才发现自己整夜没合眼。
张梦欣蜷成虾米,喜被滑落露出半截后背。
晨光中她脊椎节节分明,像串念珠。
06
腊月的大棚里暖如初夏,草莓开出白色小花。
张梦欣举着手机直播:"家人们看,这就是章姬草莓。"
美颜滤镜让她的脸失真,像戴了陶瓷面具。
刘黎昕蹲在垄间修滴灌带,胶水粘了满手。
"能不能关掉?"他第三次要求。
镜头立刻转向,捕捉到只瓢虫:"宝宝们看这多可爱!"
直播结束已是中午,张梦欣数着打赏收入。
"够买你半垄草莓了。"她语气带着炫耀。
刘黎昕把坏掉的滴灌带扔进垃圾桶,动作很重。
塑料桶翻倒,积水洇湿张梦欣的雪地靴。
"你故意的!"她尖叫,手机掉进肥料堆。
抢回的手机壳缝里塞着腐殖质,散发臭味。
晚饭时李芸炖了排骨,汤飘着厚厚油花。
"梦欣今天直播赚了二百块呢。"唐海明试图活跃气氛。
张梦欣低头刷手机,屏幕光映亮她结霜的睫毛。
"网上都是虚的,不如踏实种地。"李芸夹了块排骨给她。
"种地?您儿子种一年不如我直播三天。"
筷子砸在碗沿,米饭溅到刘黎昕手背上。
他继续扒饭,嚼到颗砂砾,咯吱作响。
深夜刘黎昕被消息提示音吵醒。
张梦欣在群里抢红包,指甲敲屏幕像啄木鸟。
"非要把爸妈吵醒?"他伸手夺手机。
争夺中手机砸中她的颧骨,闷响如熟瓜坠地。
张梦欣捂着脸瞪他,眼睛在黑暗里燃着鬼火。
第二天她额发遮住淤青,说是撞了柜门。
韩淑丽来串门时盯着那淤青,笑得意味深长。
院里的喜字褪成粉白色,风一吹就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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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惊蛰那天的雷声滚过棚膜,像天公在敲破鼓。
张梦欣把行李箱拖到院中时,雨刚好落下来。
"必须去广州,我闺蜜的直播公司缺合伙人。"
她护着新买的包躲到屋檐下,行李箱轮子陷进泥里。
刘黎昕攥着大棚温度计,水银柱停在三十二度。
"爸高血压住院时你怎么答应他的?"
雨帘隔开两人,张梦欣的声音被雨声切碎。
"守着你这些破草莓能有什么出息!"
她踢翻墙角的水桶,桶里泡着的种子漂出来。
李芸举着伞从医院回来,裤脚沾满泥点。
"昕娃子你就不能让着点梦欣?"
伞尖滴下的水在行李箱上画着圆圈。
张梦欣突然笑起来:"您儿子半夜给前女友发短信呢。"
刘黎昕愣住,想起上周同学群里的生日祝福。
"那是赵倩群发的..."他解释到一半停住。
张梦欣眼底的得意让他胃里翻腾。
唐海明扶着院门咳嗽,病号服外套着旧棉袄。
"都...都回屋说。"他喘得像破风箱。
但张梦欣已经拉起行李箱,轮子在泥地里犁出深沟。
"过不下去就离!"她朝院墙外喊,邻家狗跟着狂吠。
刘黎昕看着父母被雨打湿的头发,花白得像霉斑。
韩淑丽举着手机在对面二楼阳台,显然在录像。
雨幕中张梦欣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最后消失在村口的拐角,像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
08
离婚协议是张梦欣从广州寄来的,顺丰到付。
刘黎昕签收时,快递员多看了他两眼。
唐海明把协议折成纸飞机,掷出窗外。
纸飞机撞上大棚支架,栽进肥料堆。
"她要离就离,但我们刘家不能背这名声。"
李芸煮着中药,药味苦得连苍蝇都不愿飞进来。
刘黎昕在协议上签字时,发现张梦欣已经签好。
她的签名带着花体尾巴,像只逃跑的狐狸。
韩淑丽还是知道了,带着一篮鸡蛋来"安慰"。
"昕娃子别难受,婶再给你介绍个好的。"
她眼睛扫过新房,婚纱照还挂在床头。
刘黎昕沉默地剥着鸡蛋壳,蛋清粘在指纹里。
蔡玉娥拄着拐棍挪进屋:"才半年就离,像什么话!"
拐棍敲着瓷砖地,回声在空荡的新房乱撞。
张母打电话来骂的那天,刘黎昕正在拆喜字。
胶水粘得太牢,撕下时带起墙皮。
"我女儿黄花闺女跟了你,现在成二婚了!"
扬声器里的声音震得茶几玻璃嗡嗡响。
唐海明夺过手机:"你闺女半夜和男人连麦唱歌!"
争吵声惊飞了院中啄食的麻雀。
刘黎昕继续撕喜字,碎红纸落满肩头。
最后一块撕完时,墙上留下个完整的喜字形状。
比原来那个更红,像刚结痂的伤口。
他去镇上寄回协议那天,邮局桃花开得正盛。
粉花瓣落在快递单上,盖住了张梦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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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河湾村的春天是被闲话泡发的。
刘黎昕离婚的消息像柳絮,粘得到处都是。
小卖部门口的麻将桌成了谣言集散地。
韩淑丽甩出张二条:"昕娃子不行,留不住媳妇。"
蔡玉娥碰了牌:"新房家具都拉走了,只剩个床垫。"
朱斌背手路过时重重咳嗽,人群暂时安静。
但等他走远,笑声又像沸水般炸开。
李芸去赶集时,卖豆腐的少切给她二两。
"反正你家现在人口少。"摊主笑得暧昧。
唐海明的药渣倒在后巷,被野狗扒得到处都是。
韩淑丽拍视频发朋友圈:"连狗都嫌晦气。"
刘黎昕蹲在大棚里授粉,毛笔尖沾满花粉。
蝴蝶从通风口钻进来,翅膀扇起金色粉尘。
他想起张梦欣曾在这里直播,滤镜里的草莓红得不真实。
现在真实的草莓熟了,却没人来吃。
王婶来退媒人礼金,红包原封未动。
"昕娃子,下次婶一定给你找个踏实的。"
她逃似的离开,裙角钩破了大棚塑料布。
裂缝灌进的风吹得草莓苗瑟瑟发抖。
刘黎昕用胶带补洞时,听见路过学生的议论。
"结离快就是他家呀?"童声清脆如冰凌。
胶带在阳光下反光,像道歪斜的创可贴。
最闷热的夜晚,他梦见张梦欣在广州的直播间。
她举着带疤的草莓喊:"家人们,这是离婚果!"
醒来时枕头上落着只死飞蛾,翅膀碎成粉末。
10
白露那天,刘黎昕开着新买的皮卡进城。
车斗里装满有机草莓,包装盒印着二维码。
朱斌背着手打量车轮:"这是要长跑运输?"
"跟超市签了直供合同。"刘黎昕递过盒草莓。
老头捻着草莓梗:"比梦欣直播时结的果大。"
名字出口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下。
但这次没有预想中的刺痛,像摸到旧伤疤。
韩淑丽追到村口:"昕娃子带婶进城见见世面?"
皮卡扬起的尘土落了她满身,像披了件灰纱。
高速路两旁闪过无数大棚,反光如碎镜。
刘黎昕打开收音机,农业频道在讲土壤改良。
主播的声音让他想起张梦欣的直播腔调。
但此刻他跟着哼起歌,调子跑得厉害。
超市采购经理是年轻姑娘,检查草莓很仔细。
"听说您离婚了?"她突然问,耳钉闪了下。
刘黎昕拧开矿泉水瓶:"现在单身种草莓。"
姑娘笑了:"我们电商部正好缺供货商。"
签合同时笔尖划破纸张,墨迹晕成草莓状。
返程时暴雨倾盆,雨刷器刮出扇形视野。
刘黎昕想起离婚那天也是大雨,但现在不同。
皮卡驶过村口时,韩淑丽正在井台边说话。
人群看见新车,议论声突然低下去。
他鸣了下笛,笛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大棚里的自动喷灌系统正在工作,水雾朦胧。
刘黎昕走进水雾深处,白衬衫渐渐洇成灰色。
像某种蜕变的虫,在潮湿的茧中等待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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