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崔家妹子询问关于寻找崔大埋葬之地的事情时,太姥爷神色凝重,看了一眼老哥,然后对崔家妹子说:“崔家妹子,不瞒你说,今天我们来这么早,就是因为心里挂着这事。那会儿我们来的时候,特意绕道去了村北边,按照你昨天说的路线,到你家的祖坟那儿大致转了一圈,看了看那里的地形和环境。具体看出了什么情况,发现了什么问题,还是让老哥给你详细说说吧,他比我们懂得多。”
崔家妹子立刻将期盼又带着紧张的目光投向了老哥,声音微微发颤:“老哥,您……您老看,这事儿……该怎么办?俺家祖坟,是有什么不妥吗?”
老哥捋了捋思路,面色沉肃,缓缓开口,语气尽量放得平缓:“崔家妹子,你先别太着急。依我看啊,你家男人之所以夜夜给你托梦,催得这么紧,是因为……你家祖坟那里,确实出了点儿不寻常的状况。他这是在下面着急,暗示你,得抓紧时间解决这个隐患呢,不然,恐怕对活着的后人不利啊。”
听了老哥这话,崔家妹子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变得苍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出了……出了什么事儿了?老哥,您快告诉俺!俺……俺一个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这可怎么解决啊……”
老哥叹了口气,便将从舅姥姥那里得知的,关于崔家祖上崔二和崔母在崔大“坟”前种植柏树的真正目的,以及百年来柏树与血瓮相互牵制、导致崔大怨气累积越来越重等情况,选择好让人理解的部分,用尽量通俗的语言,向崔家妹子委婉而清晰地讲述了一遍。
崔家妹子听着这闻所未闻、关乎自家百年恩怨和诅咒的隐秘,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等到老哥说完,她已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喃喃道:“原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他爹走得那么早……怪不得他夜夜来催……他是怕……他是怕俺柱子,俺们崔家这根独苗,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意外啊!” 巨大的恐惧和悲恸淹没了她。
“柱子……柱子……” 她反复念叨着儿子的名字,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急切的光芒,紧紧盯着老哥问道:“老哥!您看!您给俺看看!俺家柱子现在这情况,突然不会说话了,夜里惊悸,是不是……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的原因啊?是不是被……被缠上了?”
老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尖锐问题问得一怔,他毕竟不是舅姥姥,无法确切知道柱子失声的真正缘由是否直接与此相关。他下意识地看了舅姥姥一眼,只见舅姥姥站在稍后的位置,几不可察地微微点了点头。老哥心里立刻明白了,即便不是直接原因,也必然深受影响。
他稳住心神,用安抚的语气对崔家妹子说道:“崔家妹子,你先别自己吓自己。孩子这情况,肯定与祖上这事儿脱不开干系,家里气场不安,孩子最是敏感。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究具体是哪一桩哪一件,而是咱们得赶紧商量出个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等把这百年的恩怨化解了,家里清净了,孩子的心神自然就能慢慢安稳下来,病也就容易好了。”
听了老哥这番合情合理的分析,崔家妹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她用手背胡乱地擦了一把不断涌出的眼泪,带着哭腔说道:“俺……俺一个没啥见识的妇道人家,也拿不了啥主意。一切……一切就全凭你们几位好心人做主了!你们说咋办,俺就咋办!俺……俺在这里,给大家跪下了!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俺家柱子,给俺崔家留条活路啊!”
说着,她双腿一软,就要往冰冷的地面上跪去。太姥姥和舅姥姥一直留意着她,见状眼疾手快,一左一右赶紧上前一步,牢牢架住了她的胳膊,没让她跪下去。
“大妹子!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太姥姥用力把她往炕沿边扶,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是心疼,“咱们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老哥既然遇上了这事儿,又肯来,就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现在咱们最要紧的,是静下心来,一起商量出个具体能化解这恩怨的办法。光着急、光哭不顶用啊!”
崔家妹子被按坐在炕沿上,依旧抽噎着,又断断续续说了许多感激的话。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一些,老哥才继续将目前的困境和计划告诉她:“崔家妹子,三月三是个关键的日子,是当初约定好的期限。到了那天,必须要把崔大的那口瓮挖出来,然后,准备一个晾干的葫芦做成的水瓢,把瓮里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全都舀进村后的那条河里,问题才能解决。”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严肃:“但是,现在有个天大的难题摆在面前。就是因为那棵柏树和崔大的血瓮之间,互相牵制抗衡了上百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关系。如果我们贸然去挖,很可能会打破这种关系,后果不堪设想!”
崔家妹子一听,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被巨大的担忧压了下去,嘴角一撇,眼看又要哭出来。老哥赶紧摆摆手,制止住她,目光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沉声说道:“大家都听听,也都想想。根据我刚才说的这些情况,你们都出出主意,看看有没有什么稳妥的法子,能先化解崔大的怨气?”
太姥姥沉吟了一下,试探着说:“那……要是给崔大做个超度,请和尚或者道士念念经,帮他解脱,这办法能行吗?怨气消了,不就好了?”
老哥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这法子放在过去也许行。可现在是什么年月?是新社会了,破除封建迷信,哪里还能公开请人做法事?动静闹大了,不但事情办不成,咱们可能都得惹上麻烦。再说了,这事儿是崔家隐藏了百年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咱们还是得想办法,悄无声息地解决此事。”
太姥爷一直沉默地听着,此时转过头,看向崔家妹子,问道:“崔家妹子,你男人在梦里,除了催你找坟、挖瓮之外,有没有具体交代过,该怎么解决这个恩怨?有没有提到什么特别的话,或者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崔家妹子努力地回忆着,最终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带着哭音说:“没有……他就是在梦里很着急的样子,就是让俺把瓮挖出来,说到日子了,必须办……其它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交代啊……”
一时间,屋里陷入了沉默,众人都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气氛凝重。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咔嗒、咔嗒”声,打破了这片沉寂。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的柱子,不知何时蹲在了地上,小手正专注地玩着几颗磨得光滑的小石子。他小心翼翼地把石子抛起,再接住,或者在地上摆出简单的图案,神情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了他自己的小世界里,对周围大人们讨论的、关乎他自身和家族命运的沉重话题,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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