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救陈薇挨过刀,替她挡过丧尸潮。
>她却在我力竭时,把我推向尸群救她的白月光。
>“沈墨会理解我们的。”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三个月后,我以清理者指挥官的身份回到废墟。
>陈薇跪在残垣断壁间求我救她的周扬。
>我弯腰,军靴踩碎了她掉落的首饰。
>“知道丧尸病毒最大的秘密吗?”
>“被感染至深的人,能听见至亲之人的心声。”
>她脸色骤变。
>因为昨天,她刚对着昏迷的周扬说过:
>“早知道,就该让你去喂丧尸。”
痛楚从左肩炸开,不是子弹,是腐烂的牙齿狠狠楔入皮肉,带着尸潮特有的腐臭。
肌肉纤维被撕裂的触感清晰得令人作呕,温热的血喷在脸上,带着生命最后的余温。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甜腻的腐败气味,这是末世三年后所有人都熟悉的“死亡芳香”。比这更先死去的,是心里某个地方。
视野天旋地转,在被更多嘶吼的怪物淹没前,我用尽最后力气,扭过头。
隔着混乱奔逃的人影,末世扬起的、混杂着建筑粉尘和骨灰的污浊尘土,我看见了陈薇。
我的战友兼妻子,陈薇。
她正死死拽着周扬,那个她永远挂在嘴边、温柔脆弱的白月光艺术家,用几乎嵌入他胳膊的力道,拖着他向后撤,踩过地面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渍和不明生物的残骸。她的目光扫过我这边,撞上我难以置信的眼神,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变得更加决绝,扫了一眼我身后汹涌的、皮肤灰败双眼浑浊的尸群。
她嘴唇翕动,声音穿过丧尸标志性的、拉风箱般的嗬嗬声,冰冷地钉进我耳膜:
“别管他了,周扬,快走!沈墨……沈墨他会理解我们的!”
理解?
理解她为了带周扬逃命,在我刚刚为他们撕开一条生路、力竭跪地的瞬间,不是伸手拉我,而是用尽全力,将我推向涌来的、散发着恶臭的尸潮,只为阻挡它们片刻,换取他们逃跑的几米距离?而这废弃工厂外围,散落着锈蚀的机械和人类白骨,无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
肩上的痛楚变得麻木,寒意从伤口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比这末世凛冬的寒风更刺骨。意识沉浮中,我死死盯着她。
盯着她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盯着她紧紧抓着另一个男人手臂的手,那手上还戴着我用搜刮来的零件为她打磨的防御指虎。
原来,为她挡过的刀,替她挨过的饿,搜寻物资时几乎被变异鼠群开膛破肚留下的疤,都比不上周扬一句虚弱的“小薇,我怕”。
黑暗吞噬下来,带着尸潮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还有她那句,虚伪到骨子里的——“他会理解我们的。”
再睁眼,是浓郁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铁锈、腐败的气息,还有一种……低温等离子灭菌后特有的臭氧味。
我没死。
身下是坚硬的金属床铺,触手冰凉。狭小的纯白舱室,高密度合金墙壁泛着冷光,角落里有微弱的蓝色指示灯闪烁,显示着环境参数。这里是“涅槃”,末世后少数几个还能维持尖端科技和残酷秩序的大型幸存者基地之一,传说由战前政府和军方残余力量组建,神秘而强大。
左肩被咬穿的地方,传来密集的麻痒,而非预想中的溃烂剧痛。低头看去,伤口被一种半透明的生物凝胶覆盖着,边缘皮肉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没有腐烂,反而能感到肉芽在缓慢生长、蠕动。
“你醒了。”
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舱门口站着穿纯白制服、面容模糊(覆盖着光学迷彩)的人影,手持电子板,板面上流动着复杂的生命体征数据。
“涅槃基地,生物修复中心,编号7374。”他(或它)上前,电子眼发出红光扫描着我的身体,“情况特殊。体内检测到高浓度X病毒变异株,未出现典型丧尸化症状,反而表现出极强的细胞再生与神经重塑能力。”
电子眼的光芒聚焦在我脸上,像是在分析我的微表情。
“通俗讲,你感染了,但进化了。”
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发声困难:“怎么…找到我的?”
“清理队,S7区边缘执行净化任务,探测到异常生命信号。通常,那种浓度的病毒反应,只出现在高等变异体身上。”工作人员毫无波澜地解释,声音在密闭舱室里回荡,“而你,是人类形态。”
他递过一面反射着金属光泽的板子。
我看到了倒影。
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一双眼睛黑得骇人,如同淬炼过的寒冰,没有丝毫人类应有的温度。原本的短发变得参差不齐,发根处是毫无生气的灰白,唯有发梢,残留着暗沉干涸的血垢。左肩伤口周围的皮肤,蜿蜒着几道若隐若现的幽蓝色纹路,像集成电路,又像是某种活着的藤蔓,正沿着我的血管脉络悄然生长,微微搏动。
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不再是那个因陈薇一句“沈墨,有你在真好”就拼尽全力的男人,那个在物资匮乏时把最后半块合成能量棒留给她,以为真心能换来真心的沈墨。
那个沈墨,死在三个月前,那个布满锈蚀机械和人类白骨的废弃工厂外的丧尸群里。
被他的妻子,亲手推了进去。
抬手,指尖拂过倒影里冰冷的眼睛。
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荒原,以及荒原之下,开始奔涌的熔岩。
“理解……”我沙哑地吐出这两个字,像砂纸摩擦金属。
工作人员似乎接收到了我体内某种数据波动,电子眼闪烁了一下:“情绪波动值在提升。需要镇静剂吗?”
“不。”我放下手,看向他,目光锐利,“需要力量。”
“涅槃基地,能给我复仇的力量么?”
沉默片刻,电子合成音依旧平稳:“基地需要你的‘特殊性’。作为交换,你会得到相应的资源和地位。”
他操作着电子板,调出一份闪烁着红色警告标识的协议。
“签署这份协议,你将加入‘清理部队’,直接隶属于最高指挥部。你的代号——”
“阎狩。”
接下来的三个月,是地狱般的重塑。
涅槃基地,远比我想象的庞大和冷酷。深入地下数百米,结构复杂如同蚁穴,依靠地热和核融合供能。这里是末世中少数几个还能维持秩序和尖端科技的地方,拥有自己的科研部门、军工厂和严格的等级制度,但也奉行着最赤裸的弱肉强食法则。贡献点决定一切,而贡献,往往用血与命来换。
我的“特殊性”让我成为了绝佳的实验品和武器。
他们给我注射各种催化剂和病毒株,观察我身体与病毒的共生与变异,记录我每一次肌肉痉挛和神经剧痛下的数据。
他们把我投入模拟尸潮,测试我的战斗极限和恢复能力,环境拟真到能闻到虚拟丧尸口腔的恶臭。
他们甚至研究我的脑波,试图找出我保持人类神智的原因,用冰冷的电极贴满我的头皮。
痛苦是常态。
每一次细胞撕裂又重组,都像是把灵魂放在磨盘上反复碾压,能听到骨骼生长错位的细微声响。
但我扛住了。
脑海里只有两个画面不断轮回播放。
陈薇推开我时,那双冰冷决绝的眼。
她护着周扬逃离时,那毫不犹豫、视我如草芥的姿态。
恨意是最好的燃料,也是最烈的清醒剂。
我疯狂地吸收着各种战斗技巧,学习各种制式、改装武器的使用,适应着这具变得陌生、强大而有时会失控的躯体。我发现我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强,感知更敏锐,尤其是对丧尸,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感应和压制力,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它们简单的情绪波动,饥饿、狂暴。那些幽蓝色的纹路,逐渐蔓延到我的半边脖颈和手臂,它们不是装饰,是高度凝聚的病毒能量通道,能在我需要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徒手撕裂低阶丧尸的颅骨。
曾经那个会因陈薇皱眉而担心的沈墨,死了。
活下来的,是代号“阎狩”的清理者指挥官。
能够面不改色地拧断变异体的脖子,用精神力微弱影响低阶丧尸的行动,徒手撕碎一切障碍的怪物。
“指挥官,S-12区清扫完毕。发现三名幸存者,已隔离观察。”副官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清理队是涅槃的利刃,负责夺回资源点、清除大规模威胁,以及……“净化”可能存在的感染源。
我站在一栋被藤蔓和锈蚀钢筋缠绕的废弃高楼顶端,俯瞰着脚下破败、死寂的城市。风猎猎吹动我灰白参差的短发,露出脖颈上妖异的蓝色纹路。远处,巨大的、因辐射而变异的乌鸦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呱呱声。
三个月,我带着清理队,从外围辐射区一步步杀回这片相对“干净”的区域。
距离那个废弃工厂,很近了。
我知道陈薇和周扬大概率还活着。末世能活到现在的人,都有几分运气和本事。陈薇精明,懂得利用规则和人心;周扬则以其艺术家的脆弱气质,懂得如何激发别人的保护欲。
而且,好戏还没上演,他们怎么能死?
“阎狩指挥官,总部命令。”通讯器再次响起,是基地最高指挥层的直接加密频道,“情报显示,C级幸存者基地‘晨曦’遭遇大规模尸潮围攻,地点在你部活动半径内。命你部即刻前往,评估情况,必要时……执行‘净化’协议。”“净化”,意味着在无法挽救时,连同幸存者和感染源一起,彻底抹除。
晨曦基地?
我嘴角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巧啊,陈薇和周扬,最后投靠的,不就是这个以物易物、相对松散脆弱的“晨曦”基地么?
“收到。”
我转身,走下摇摇欲坠的天台。金属军靴踏在满是碎石、碎玻璃和不明生物骸骨的地面上,发出规律而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废墟中传出很远。
清理队的队员们已经集结完毕,清一色的黑色高强度聚合物作战服,外挂陶瓷装甲板,装备着带消音器的制式步枪、高频振动刀以及少量能量武器。看到我时,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眼神锐利如鹰隼,又带着对绝对力量的敬畏。
他们怕我,也服我。
因为我是带领他们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用无数变异体和尸潮的残骸铺就晋升之路的“阎狩”。
“目标,晨曦基地。”我的声音通过战术面罩的变声器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出发。”
重型装甲运兵车和加装护甲的越野车碾过破碎的公路,扬起漫天灰尘。路边随处可见废弃的车辆骨架,墙壁上涂鸦着求救信号或是帮派标记,偶尔有干瘪的尸体被苍蝇环绕。
所谓的晨曦基地,其实是由一个旧时代的大型地下停车场改造而成,入口处用废弃车辆、沙包和粗铁丝网垒起了简易工事,几个瞭望塔上站着面色紧张、手持简陋武器的守卫。
我们赶到时,这里正上演着一幕绝望的挣扎。
黑压压的丧尸潮水般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枪声稀疏(弹药显然是珍贵资源),更多的是冷兵器的碰撞声、爆炸物(可能是自制的)的轰鸣、丧尸标志性的嘶吼、以及人类临死前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防守的幸存者们面目狰狞,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防线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尸臭。
我带着清理队,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战场侧翼的一栋半塌商业楼楼顶。
“分析战场态势。”我下令,声音透过面罩传出,不带任何感情。
副官立刻操作携带的便携式战场雷达和生命探测仪:“指挥官,尸潮数量约两千,以普通丧尸为主,混杂少量速度型‘猎食者’和五只左右力量型‘坦克’。晨曦基地防御工事损毁超过60%,人员伤亡惨重,生命信号快速衰减,预计最多支撑十五分钟。”
我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精准地锁定了地下停车场入口附近的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破烂的家具和沙包,构成最后一道简陋防线。
那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陈薇和周扬。
陈薇手里握着一把已经卷刃的砍刀,身上沾满了黑红色的污血和灰尘,动作明显迟滞,每一次挥刀都显得无比艰难,呼吸急促。她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被她护着的男人,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焦灼和担忧。
周扬则缩在她身后,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但相对干净的旧风衣,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紧紧抓着陈薇的衣角,嘴里不断喊着什么,看口型大概是“小薇,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我的画……”,即使在生死关头,他似乎还惦记着他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艺术品。
真是……患难与共。
我抬手,打了个简洁的战术手势。
清理队成员如同鬼魅般散开,无声地占据有利射击位置。高效能的消音武器发出细微的噗噗声,精准地点射着冲击防线最凶猛、特别是对陆辰和白薇所在位置威胁最大的几只丧尸,枪枪爆头。
我们的出现,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即将崩溃的防线暂时稳住了。
幸存的守卫和战士们惊愕地看着我们这群装备精良、行动高效的不速之客,看着我们冷酷无情的杀戮手法,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但也夹杂着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陈薇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喘着粗气,奋力劈翻一只靠近的丧尸,抬起头。
隔着大半个战场,隔着弥漫的硝烟、尘土和血腥气,我的目光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先是劫后余生的茫然,然后是看到强大援军的惊喜,紧接着,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困惑(似乎认出了什么),最后,全部化为见了鬼一般的恐惧和惨白。
她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手里的砍刀几乎握不住,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我缓缓拉下了作战面罩。
让她看清我的脸。
看清这张,她以为早已被丧尸啃噬殆尽,化为白骨的脸。
看清这张,如今布满诡异蓝纹,冷硬如铁,不带一丝生气的脸。
我甚至,对她扯出一个极淡、毫无温度,却充满嘲讽和冰寒的冷笑。
“沈…沈墨?!”她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惊骇。
她身后的周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顿时发出一声更刺耳的、女人般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缩到陈薇身后,浑身抖得像筛糠,指着我:
“鬼!他是鬼!小薇!他变成鬼来找我们了!他来找我们索命了!”
我没兴趣欣赏他们的丑态。
清理队的火力支援只是暂时缓解压力,尸潮的核心问题还没解决。不解决指挥节点,更多的丧尸会被吸引过来。
我闭上眼睛,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迅速蔓延开来,这是我进化后获得的能力之一。
感知中,那些混乱、饥饿、狂暴的意识源点(丧尸)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而在尸潮后方,有一个相对强大、散发着清晰指挥波动、如同小型灯塔般的意识源点。
尸王。或者说,一个初步具备协调和驱动能力的精英变异体。
找到了。
我锁定它的位置,在几百米外一栋半塌的居民楼三楼。
“火力掩护我。”
丢下这句话,我如同捕食的猎豹般冲了出去,速度爆发,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身影在残垣断壁间几个闪烁,利用掩体快速接近目标。手中的高周波刃划出幽蓝色的致命光弧,所过之处,丧尸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无声倒下,切口平滑。
普通的子弹和爪牙攻击落在我覆盖着幽蓝纹路的皮肤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的肉芽蠕动着覆盖伤口。
战场上的所有人,包括那些还在抵抗的幸存者,都看呆了,忘记了动作。
包括陈薇和周扬。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投注在我后背的目光,充满了惊骇、茫然,以及一种逐渐升起的、冰凉的、仿佛看到非人存在的恐惧。
我直接撞破了那栋居民楼脆弱的墙壁。
里面盘踞着十几只充当护卫的、肌肉贲张的强壮丧尸,中间是一个体型瘦小、头颅奇大、眼眶中跳动着幽绿光芒的变异体。
它发现了我,立刻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精神冲击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让楼外的普通丧尸更加狂躁。护卫们疯狂扑来。
我没有丝毫停顿,凝聚起来的精神力化作无形的尖刺,狠狠撞入它的意识核心。
“吼——!”
尸王抱头发出痛苦扭曲的嚎叫,扑上来的护卫动作瞬间僵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高周波刃掠过空气,带起细微的嗡鸣。
一颗硕大、流淌着粘稠绿色液体的头颅飞起。
楼外的尸潮,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凶猛的攻势骤然停滞,然后开始陷入无头苍蝇般的混乱,相互推挤碰撞,不再有组织地进攻。
我提着那颗丑陋狰狞、还在滴液的头颅,从容地走出居民楼,将它像丢垃圾一样随意扔在空地上。
整个战场,一片死寂。
只剩下风声,和少数丧尸无意义的嗬嗬声。
所有人都看着我,如同看着降临凡间的神祇,或者……从地狱爬出的魔鬼。敬畏、恐惧、难以置信,各种情绪交织在他们的脸上。
我走向晨曦基地的入口,走向那个角落。
幸存的守卫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路,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几乎不敢与我对视。
陈薇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看着我,像是想确认这是不是幻觉,又不敢上前,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惧和……一丝乞求?
周扬则完全瘫软在地,捂着脸,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身下甚至洇开一滩可疑的水渍。
我停在陈薇面前,微微低头,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她此刻的狼狈、惊惶和那强装镇定的脆弱。
“好久不见,陈薇。”
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像冰锥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猛地哆嗦了一下。
“沈墨…你…你没死……”她声音干涩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充满了荒诞感,“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我打断她,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没能用我的命,换你的周扬一世平安?”
陈薇的脸色更白了,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地上瘫软的周扬,眼神慌乱,试图解释:“不…不是的,沈墨,你听我解释,当时情况太危险了,我只能……我……”
“解释?”我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丑态毕露的周扬,又回到陈薇强作镇定的脸上,“留着你的解释,去跟地狱的判官说吧。”
我抬起手,指向他们两人,对身后的清理队员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带走。”
立刻有两名身材高大的队员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如同烂泥的周扬架了起来,另一人则伸手去拉陈薇。
“你们要干什么?!”陈薇挣扎起来,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摆脱队员的控制,“沈墨!就算你没死,你也不能这样对我们!我是你妻子!我们有过誓言的!”
“妻子?”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带着刺骨的凉意和嘲讽,“把我推进丧尸群的妻子?在生死关头选择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陈薇顿时语塞,脸上血色尽失,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周扬则哭喊起来,声音尖利:“沈墨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你要怪就怪我吧!求求你放了小薇!她是为了救我才……她是无辜的!”
“无辜?”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脸,“她当然‘无辜’,她只是……在用我的命,换你的命而已。”
我凑近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语气却冰冷如刀:
“别急,周扬,你的‘小薇’,我会好好‘招待’的。”
周扬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诅咒,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我没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向清理队的装甲指挥车,那辆车身上喷涂着狰狞骷髅标志和“涅槃”字样的钢铁巨兽。
“指挥官,其他幸存者怎么处理?”副官上前一步请示。
“按照‘净化’协议,进行初步扫描检测,确认无感染迹象后,移交至第七收容所进行进一步观察和‘消毒’。”我头也不回地命令,声音透过面罩传出,不带丝毫感情。收容所的生活绝不好过,但至少比死在这里强。
“是。”
陈薇和周扬被分开关押在基地临时设立的、相邻的两个金属隔离间内。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金属床和一个排泄口,墙壁是冰冷的合金,头顶有昏暗的灯光和监控探头。
我坐在移动指挥中心的监控屏幕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陈薇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像困在笼子里的母兽,时不时用力捶打着加固过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脸上交织着恐惧、后悔和一丝残存的、不切实际的侥幸。
周扬则蜷缩在角落的床上,将脸埋在膝盖里,低声啜泣着,肩膀不断耸动,依旧那副楚楚可怜、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真是……天生一对。
我拿起内部通讯器,接通了陈薇的房间。
“陈薇。”
她突然听到我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僵,猛地抬头寻找声音来源,眼神惊恐。
“沈墨…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那时候真的没办法!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我……”
“你会选他。”我替她说完了这句话,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你的选择,我很清楚。”
我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玩味:“不过,我很好奇,如果当时你知道,我没死,而且变成了……现在这样,你还会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跑掉,对我说‘沈墨会理解我们’吗?”
陈薇的脸色变幻不定,张了张嘴,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答案,彼此心知肚明。
“看来是不会了。”我轻轻一笑,那笑声透过扬声器,显得格外冰冷,“真可惜。”
我没再看她瞬间惨白的脸,切换了通讯频道,连接到了周扬的房间。
“周扬。”
周扬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脸上满是污迹和泪痕:“沈墨哥…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我问,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我…我不该那么没用,不该拖累小薇,不该让她为了我……”他泣不成声,表演得情真意切。
“不,”我打断他,声音冷了一度,“你错在,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以为,陈薇推开我,是因为爱你胜过一切?”
周扬愣住了,忘了哭泣,茫然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慢条斯理地说,声音透过扬声器,清晰地传遍两个隔离间,也敲打在他们的心上:“你错了。她推开我,不是爱你,而是因为……在她心里,你比我更好控制,更离不开她,更能满足她那种可怜的保护欲和掌控欲。”
“换句话说,你只是她权衡利弊之后,选择的一个……比较容易掌控的附属品罢了。”
“你胡说!”周扬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尖声叫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形,“小薇是爱我的!她可以为我去死!”
“是吗?”我语带嘲弄,如同在看一场拙劣的戏剧,“那让我们来验证一下,如何?”
我切断了通讯。
监控画面里,周扬激动地对着空气大喊大叫,试图证明什么,而隔壁的陈薇,则颓然坐倒在地,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抖动。
验证?
当然要验证。
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我站起身,对副官吩咐:“准备两支X病毒抑制剂(高度稀释版),和……一支特效诱导剂。”
副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刻领命而去。所谓的X病毒抑制剂,是涅槃基地研究的副产品,能够暂时压制低烈度感染症状,但副作用是会极大增强被注射者的感官敏感度和精神不稳定性。而特效诱导剂,则能模拟高等变异体的生物信息素,吸引特定范围内的丧尸。
几分钟后,副官将准备好的注射器和一支密封的金属管送了过来。
我拿着两支标注着“抑制剂”的注射器,先走进了陈薇的隔离间。
她看到我进来,像是触电般弹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丝哀求:“沈墨…”
“别这么叫我。”我将一支“抑制剂”放在她面前的金属小桌上,“你们在突围时,可能接触过病毒源。这是基地研发的抑制剂,注射后能有效预防感染。”
陈薇看着那支泛着幽蓝光泽的药剂,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不注射也行,”我无所谓地补充道,语气淡漠,“反正一旦出现感染迹象,我会亲自执行‘净化’协议。”“净化”二字,我刻意加重了语气。
听到“净化”,陈薇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死亡的威胁压倒了一切。她立刻抓起药剂,几乎是抢过去,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脖颈的静脉,将液体推注进去。
我满意地点点头,没再多说一个字,拿起另一支“抑制剂”,走进了周扬的房间。
如法炮制。
周扬甚至比陈薇更怕死,看到药剂如同看到救命稻草,几乎是哭着抢过去注射了进去,嘴里还不住念叨着“谢谢沈墨哥”。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了监控屏前,平静地坐下。
“诱导剂投放坐标,设定在他们之前藏身的地下停车场入口附近。”我冷静地下令,“剂量……控制在能吸引五十到一百只游荡丧尸的程度。”
“是,指挥官。”副官立刻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
我靠在椅背上,静静等待着。
药效发作需要一点时间。
诱导剂发挥作用,吸引丧尸过来,也需要一点时间。
这段时间,足够让某些被药物放大、不受控制的“心声”,被隔壁那个该听到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隔离室里,陈薇和周扬在注射了“抑制剂”后,起初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呼吸略微急促。
但很快,随着感官被无限放大,精神屏障变得异常脆弱,他们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幻听、幻觉,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扭曲而敏感。
陈薇用力捂着耳朵,表情痛苦,眉头紧锁,似乎在抵抗着脑海里纷乱的声音和不断闪回的、我被推入尸群的画面。
周扬则蜷缩得更紧,身体微微颤抖,眼神惊恐地四处张望,仿佛黑暗中隐藏着无数怪物。
就在这时,基地外围隐约传来了丧尸特有的、拉风箱般的嘶吼声,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仿佛有尸群正在集结。
那是诱导剂开始起效了。
虽然基地防御完善,这些被吸引来的低阶丧尸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清理队的外围哨戒就能轻松解决。但听在此时神经极度敏感、听觉被放大了数倍的陈薇和周扬耳中,这无疑是催命的魔音,是噩梦的重现。
“丧尸!是丧尸来了!”周扬第一个崩溃,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扑到隔离间的强化玻璃窗前,疯狂拍打着,涕泪横流地对着墙壁方向哭喊,“放我出去!小薇!小薇救我!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说过的!”
隔壁的陈薇也被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的嘶吼声吓得脸色发青,心脏狂跳。她听到周扬那充满依赖和恐惧的哭喊,一股莫名的烦躁和迁怒猛地窜起,压制了理智,对着墙壁方向脱口吼道:“闭嘴!别喊了!怕死就安静点!”
她的吼声,透过被药物敏锐化的听觉神经,清晰地、放大地传入了周扬的耳中。
周扬猛地一愣,拍打窗户的动作停滞了,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不敢相信这种时候陈薇会这样吼他。
“小薇…你……”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受伤和茫然。
陈薇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因药物引起的神经刺痛,试图安抚,但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不耐烦:“周扬,别怕,没事的,这里很安全……”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苍白无力的自我安慰。
周扬不是傻子,尤其是在这种精神高度紧张、感官被无限放大的状态下,他对情绪的感知变得极其敏锐。
他清晰地听出了陈薇语气里的那一丝不确定、恐惧,以及……那隐藏得很深、却被药物暴露无遗的厌烦。
而这时,我通过秘密线路,将陈薇那边微弱的、带着恐惧和厌烦的呼吸声,稍微放大,同步传到了周扬的房间里。
这细微的、代表着负面情绪的声音,在周扬被放大的感知里,如同惊雷。
周扬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血丝弥漫。
他死死盯着那面隔开两人的合金墙壁,仿佛能穿透这冰冷的障碍,看到隔壁那个他一直以来全心依赖和信任的女人。
“陈薇……”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越来越浓的不敢置信和一丝即将爆发的愤怒,“你…你是不是也在怕?你是不是……嫌我拖累你了?你觉得我是累赘了对不对?!”
隔壁的陈薇正处于极度的恐惧和药物造成的神经紊乱中,听到周扬这带着尖锐质问的话,想到自己因他而陷入绝境,又想到我如今的恐怖模样,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怨气和怒火猛地冲垮了堤坝。她忘了隔墙有耳,或者说,她此刻根本控制不住被药物放大和扭曲的情绪与思维。
一句压抑在心底许久、从未宣之于口,甚至在平时自我欺骗时都未曾细想的真心话,就这么带着浓浓的烦躁和迁怒,脱口而出,在安静的隔离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闭嘴!要不是你非要去拿那些没用的画具,我们会落到这个地步吗?!沈墨当初就不会像你这么优柔寡断惹麻烦!”
这句话,如同最冰冷的淬毒匕首,狠狠捅进了周扬的心窝,也通过监控设备,清晰地传到了我这里。
周扬如遭雷击,彻底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张着嘴,像是离水的鱼,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眼中的依赖和爱慕,瞬间被巨大的震惊、背叛和绝望撕得粉碎。
眼泪汹涌而出,却不是之前那种楚楚可怜的泪水,而是充满了被戳破幻想的痛苦和愤怒。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充满了歇斯底里,“陈薇!你居然这么说我?!当初是你说沈墨像个木头,只会战斗,不懂生活,不解风情!是你说只有我懂你的心!是你说会永远保护我,不在乎我有没有力量!现在你嫌我优柔寡断惹麻烦了?!”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将所有积压的恐惧、委屈和愤怒都倾泻出来,指着墙壁大骂:“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离开相对安全的C区!陈薇!你这个混蛋!懦夫!你推沈墨的时候眼睛都不眨,现在是不是也想推我去死?!就像丢垃圾一样!”
隔壁的陈薇被骂得愣住了,随即一股被揭穿老底的羞愤和自身难保的恐惧让她彻底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吼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推沈墨了!那是意外!是为了救你!”
“意外?我亲眼看到的!你伸手推了他!”周扬歇斯底里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破裂,“你当时就怕他不死!因为你知道他如果活下来,绝对不会放过你!就像你现在怕我拖累你一样!你心里根本就是这么想的!”
“你闭嘴!”陈薇彻底被激怒了,恐惧和阴暗面被药物与周扬的指责无限放大,她猛地冲到墙边,对着墙壁吼道,仿佛周扬就在对面:“是!我是推了他!那又怎么样?!谁知道他没死还变成了怪物!早知道……早知道就该拿你喂丧尸!至少他能活下来帮我们!他比你强多了!比你有用多了!”
最后那句话吼出来,整个隔离区仿佛都安静了。
连外面隐约的丧尸嘶吼声,都变得微不足道。
周扬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眼神空洞得可怕。
他呆呆地看着墙壁的方向,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反复重复着那几个字:“拿我…喂丧尸……他比我强……他比我强……有用……”
监控屏幕前,我缓缓端起旁边桌上的一杯净化水,抿了一口。
水温正好。
诱导剂吸引来的零星丧尸,已经被外围守卫轻松清理掉了。
嘶吼声渐渐平息。
基地重新恢复了那种压抑的安静。
但这份安静,对于隔离间里的那两个人来说,恐怕比之前的喧嚣和死亡威胁更加可怕,更加令人窒息。
我放下水杯,站起身,仔细整理了一下笔挺的、代表权力和力量的指挥官制服衣领,抚平每一丝褶皱。
现在,是时候去收网了。
去看看这对曾经“情深意重”、如今互相撕咬的苦命鸳鸯,在撕开一切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血淋淋的真相和人性丑恶后,还如何维持那可笑的关系。
我走到关押他们的隔离区,示意守卫打开气密门。
先走进了周扬的房间。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脸上泪痕未干,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地、机械地抬起头,看向我。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哀求或楚楚可怜,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对自己的嘲弄。
“你听到了?”他哑着嗓子问,声音干涩得像破旧的风箱。
我没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从云端跌落泥泞的狼狈。
周扬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开始时很轻,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带着令人不安的哭腔。
“哈哈哈……你听到了!你全都听到了!她说……她说早知道该拿我喂丧尸!哈哈哈……她说他比你强!比你有用!”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又流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显得格外滑稽而可悲。
“沈墨…不,指挥官大人…你赢了…你满意了吗?”他止住笑,死死地盯着我,眼神空洞,“看到我们像两条疯狗一样自相残杀,把你心里最想说的话都替你说出来了,你开心了吗?”
我弯腰,平视着他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的重量:
“开心?这才刚刚开始。”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那惨然绝望的脸色,转身,走向隔壁陈薇的房间。
陈薇在听到我脚步声靠近时,就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瘫软在地。
我推开门,她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想要抱住我的腿乞求,被我不带任何感情地一脚踢开,力道控制得刚好让她感到疼痛却不会重伤。
她不敢再上前,只能跪在地上,头发散乱,涕泪横流地忏悔,语无伦次:
“沈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你原谅我这一次!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看在我曾经也保护过你、照顾过你的份上!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保护我?照顾我?”我重复着这几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像听到了末世最大的笑话。
“对!对啊!”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拼命表功,试图唤起我一丝一毫的旧情,“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出去搜寻物资受了重伤,是我背着你走了几公里回到据点!还有一次,我们断粮了,是我冒着被丧尸咬的风险去找吃的!沈墨,这些你都忘了吗?我心里是有你的!我一直都有你!”
我静静地看着她声嘶力竭的表演,看着她试图用过去的点滴来绑架现在,直到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只剩下无助的呜咽,才缓缓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陈薇,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死吗?”
陈薇愣住了,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知道,为什么我被感染了,却没有变成外面那些行尸走肉,反而获得了……你们无法想象的力量吗?”
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更深的不解。
我走近她,居高临下,如同神祇俯视蝼蚁,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因为,X病毒在亿万分之一不到的极低概率下,与宿主在濒死时产生的强烈精神执念结合,会产生不可控的良性变异。”
“它不仅重塑了我的身体,还赋予了我一些……超出你们理解范畴的小能力。”
我弯下腰,凑近她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惨白如纸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低语,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钻进她的耳朵:
“比如,能清晰地‘听’到……至深之人的‘心声’。”
陈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猛地想起了昨天,在周扬因为惊吓和虚弱暂时昏迷时,她守在他床边,看着那张苍白脆弱、却再也无法给她带来安全感的脸,内心涌起的,不仅仅是疲惫和怜惜,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越来越清晰的厌烦和冰冷的权衡。
以及那句,她以为只有自己知道,随着呼吸轻轻吐出的、充满怨念的低语——
【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还不如……拿你喂丧尸……沈墨至少……比你能打……能让我们活得更好……】
那句话,如同最恐怖的丧钟,在她脑海里疯狂敲响,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看着我近在咫尺的、那双没有任何人类情感、只有无尽冰冷和嘲弄的眼睛,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我会“恰好”出现在晨曦基地,为什么会有那场“恰到好处”的尸潮,为什么我和周扬会听到她那句压抑已久的“真心话”……
一切都不是巧合。
从头到尾,都是我设计的。
而我,早就听到了她内心深处,最肮脏、最不堪、最真实的想法。
“不……不可能……”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彻底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失去了焦距,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陷入了彻底的崩溃,“你听到了…你早就听到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我直起身,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手掸了掸指挥官制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杀了你们?那太便宜了。”
我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地上烂泥般的陈薇,又透过单向观察玻璃,看了一眼隔壁那个眼神死寂、如同人偶的周扬。
“我会让你们好好活着。”
“亲眼看着,你们口中那伟大无私的爱情,是多么不堪一击,多么廉价可笑。”
“亲手毁掉,你们彼此心中,对对方最后的那一点可怜的念想和伪装。”
说完,我不再理会身后陈薇那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绝望而无意义的呜咽和哀求,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了隔离间。
厚重的金属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彻底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
副官无声地迎了上来,递上一份报告:“指挥官,接下来的处置……”
“把他们两人分开,单独关押进普通囚室。”我淡淡吩咐,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按最低生存标准,按时提供食物和水,别让他们死了。”
“另外,”我顿了顿,补充道,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冰冷的弧度,“把刚才监控录音里,陈薇亲口承认推我下尸潮、以及她说‘早知道该拿周扬喂丧尸’的音频片段,单独截取出来,拷贝两份。”
副官心领神会,立刻点头:“是,指挥官。需要循环播放吗?”
“不,”我摇了摇头,眼神深邃,“偶尔,在‘适当’的时候,放给他们自己听听就好。”
“我要让他们时刻记住——”
“自己是谁,对方是谁,而我,‘阎狩’,又是谁。”
副官身体微微一震,立刻垂首:“明白!保证执行到位。”
我迈开脚步,金属军靴敲击着合金地板,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声响,走向基地外部的出口。
夕阳如血,透过巨大穹顶的破损处,洒落在荒芜破败的废墟之上,给这片死亡之地染上了一层凄艳而诡异的红光。
远处,伴随着变异乌鸦的呱噪,隐约还有丧尸不知疲倦的嘶吼传来,但这片由涅槃基地控制的区域,暂时恢复了一种建立在绝对力量和血腥镇压之上的、畸形的平静。
我抬起手,看着手臂上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在血色夕阳下闪烁着幽蓝冰冷光泽的诡异纹路。
复仇的滋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酣畅淋漓,反而带着一种空虚和更深的冰冷。
但……
我深吸一口这末世中熟悉的、混杂着硝烟、血腥、尘土和淡淡辐射尘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般冷硬。
这不代表,我会停下。
陈薇和周扬,只是开始。
这个崩坏的、该死的末世,欠我的,还多着呢。
你们曾经为我的“死亡”而庆幸,甚至可能举杯。
那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活着从地狱爬回来的时候,会有多疯。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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