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丁楚翘还在办公室里核对最后一份报表。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璀璨。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女儿雨馨学校的号码,心头莫名一紧。
"是袁雨馨家长吗?校车在环城高速发生车祸,孩子重伤,请立刻来市第一医院。"
听筒从她手中滑落,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五年前那个雨夜,苏浩然红着眼眶签下离婚协议的画面突然涌现。
她从未想过,再次相见会是在女儿生死未卜的抢救室门前。
更不会想到,一个埋藏了五年的秘密,即将以最惨烈的方式被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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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丁楚翘抓起手提包就往外冲,高跟鞋在空荡的办公楼走廊发出急促的回响。
电梯数字缓慢跳动,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她最终放弃等待,转身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沿着楼梯狂奔而下。
晚风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整座城市在她眼中化作模糊的色块,只有医院的方向清晰如灯塔。
出租车司机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一路闯过三个黄灯。
"师傅,再快一点,我女儿在医院抢救。"
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手指紧紧绞着包带,骨节泛白。
车窗外的霓虹灯拉成长长的光带,像极了五年前离开苏浩然时那条雨夜的路。
当时她摸着微隆起的小腹,以为那是永别。
现在想来,命运早已埋下伏笔。
医院急诊大厅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疼,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护士站的年轻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公式化:"车祸伤者家属?"
"袁雨馨,十岁女孩,刚刚送来的校车事故伤员。"
丁楚翘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却控制不住手指的颤抖。
护士在电脑上快速查询,眉头渐渐蹙紧:"孩子在抢救室,情况不太乐观。"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丁楚翘踉跄后退,扶住冰凉的墙壁才站稳。
抢救室门上的红灯亮着,像一只窥探命运的眼睛。
她想起早上雨馨出门时,还蹦跳着回头朝她挥手:"妈妈记得来接我放学呀。"
那双酷似苏浩然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发梢在晨光中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现在那扇门后,她的小月亮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带着倒计时的残酷。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大褂的衣角在转角处一闪而过。
丁楚翘无意间抬头,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那个背影太熟悉了,熟悉到五年时光都无法磨灭分毫。
但她很快摇头否定这个荒谬的联想。
苏浩然在心外科,怎么可能出现在急诊抢救区?
一定是太过焦虑产生的幻觉。
她滑坐在走廊长椅上,将脸埋进掌心。
五年来第一次,她允许自己在陌生人面前流露出脆弱。
"雨馨,一定要等妈妈..."
低语被淹没在走廊尽头的喧哗声中,新一轮伤员正被陆续送来。
护士推着医疗车从她身边经过,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场车祸比想象中更严重,整个医院都进入了紧急状态。
丁楚翘抬头望向那盏红灯,突然感到一种宿命般的寒意。
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正将所有人拉向一个早已注定的交点。
02
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位口罩拉到下巴的医生快步走出。
丁楚翘像被弹簧弹起般冲过去,差点被自己的高跟鞋绊倒。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她叫袁雨馨,十岁..."
"多处骨折,内脏出血,需要立即手术。"
医生打断她语无伦次的询问,递过一张手术同意书。
纸张在丁楚翘手中簌簌作响,那些医疗术语化作狰狞的符号。
签字笔滑落两次,最终签下的名字歪斜得像垂死挣扎的虫。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医生转身离去前的话,让丁楚翘浑身冰凉。
她滑坐在墙角的塑料椅上,盯着地面瓷砖的裂缝出神。
那道裂缝蜿蜒如地图上的河流,通往记忆中最不愿触碰的禁区。
五年前也是这样的长椅,她坐着等苏浩然的心脏手术结果。
当时她怀孕十二周,孕吐反应严重,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苏浩然躺在手术台上,先天性心脏病发作导致室间隔穿孔。
主刀医生严肃地告诫:"手术成功率只有一半,家属不能给他任何压力。"
所以她选择隐瞒怀孕的消息,甚至在手术前夜搬出了家。
当护士出来说手术成功时,她摸着微隆的小腹泪流满面。
以为最坏的时光已经过去,却没想到那只是悲剧的序幕。
"楚翘?"
熟悉的嗓音让她猛然回神,抬头看见院长叶诚站在面前。
这位苏浩然的恩师,曾是他们婚礼的证婚人。
如今皱纹深刻了许多,但眼神依旧温和睿智。
"叶院长,雨馨她..."
丁楚翘哽咽得说不下去,叶诚了然地拍拍她的肩膀。
"我刚调了病例,已经组织最好的医疗团队负责抢救。"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主刀医生马上就到,是院里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大褂下摆随风扬起。
丁楚翘下意识转头,呼吸瞬间停滞。
逆光中走来的人影逐渐清晰,眉眼如刻,正是她避而不见五年的前夫。
苏浩然的目光掠过她,直接投向叶诚:"老师,病人在几号手术室?"
他甚至没有认出她,或者说,根本不曾注意到她的存在。
丁楚翘僵在原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抢救室门后。
门合上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命运开了个残酷的玩笑,让最不该相见的人在此刻重逢。
而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一个长达五年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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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手术中的红灯刺目地亮着,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丁楚翘在走廊来回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暴露了她的焦虑。
每次有护士进出手术室,她都会冲上前去,又失望地退开。
苏浩然就在那扇门后,握着手术刀的手曾无数次牵过她的手。
现在他拯救的是他们的女儿,却对此一无所知。
"喝点水吧。"
叶诚递来一瓶矿泉水,眼神带着欲言又止的复杂。
丁楚翘接过水瓶,指尖冰凉得吓人。
"没想到会是这样重逢的场景。"叶诚轻叹,"浩然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她拧瓶盖的手顿了顿,水流洒在裙摆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五年前离开时,她以为时间会治愈所有伤口。
现在看来,有些伤口只会结痂,永远不会真正愈合。
"他后来...有没有再婚?"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后,丁楚翘立刻后悔自己的失态。
叶诚摇头:"工作成了他的全部,手术室比家待的时间还长。"
谈话被突然打开的手术室门打断,护士急匆匆地跑出来。
"RH阴性血库存不足,需要紧急调血!"
这句话让丁楚翘浑身血液倒流。
雨馨是随外婆的熊猫血,这种血型千分之一的比例。
她冲过去抓住护士的胳膊:"我是她妈妈,可以抽我的血!"
"先做配型检验,家属请跟我来。"
采血室的针头刺入血管时,丁楚翘突然想起雨馨出生时的情景。
那个雪夜,她独自躺在产床上,握着手机里苏浩然的照片。
新生儿响亮的啼哭中,助产士惊讶地说:"真是奇迹,RH阴性妈妈生出阴性宝宝。"
当时她泪如雨下,不知是因为生产的疼痛,还是因为苏浩然缺席的遗憾。
现在同样的血液将要流入女儿体内,而苏浩然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检验结果出来得很快,护士却面露难色:"您的血红蛋白偏低,不适合献血。"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丁楚翘几乎站立不稳。
"让我试试。"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浩然不知何时站在采血室门口。
他脱下了手术服,只穿着绿色洗手衣,额角还带着汗湿的痕迹。
这是五年来他们第一次正视彼此,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惊雷。
丁楚翘下意识后退半步,这个动作让苏浩然眼神微暗。
"患者失血过多,任何可能匹配的血源都要尝试。"
他的语气专业而疏离,仿佛在对待普通病患家属。
当针头刺入苏浩然血管时,丁楚翘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有什么重要的细节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她看着暗红色的血液流入采血袋,像看到了命运埋下的伏笔。
04
苏浩然的献血很顺利,护士拿着血样急匆匆赶往检验科。
采血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凝固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丁楚翘盯着地面瓷砖的反光,不敢抬头看那双曾让她沉溺的眼睛。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苏浩然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她勉强扯出微笑:"是啊,太巧了。"
沉默再度降临,比争吵更让人窒息。
走廊传来推车滚轮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那孩子..."苏浩然顿了顿,"长得不太像你。"
丁楚翘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像她爸爸。"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
这个答案让苏浩然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几分。
他转身面向窗外,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当年你说孩子没保住,原来都是骗我的。"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比任何指责都更具杀伤力。
丁楚翘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机,雨馨还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
护士拿着检验报告匆匆返回,脸色异常凝重。
"苏医生,血型匹配出现问题,需要重新采样。"
苏浩然皱眉接过报告,目光在纸上快速扫过。
突然他抬头看向丁楚翘,眼神锐利如手术刀。
"你是O型血?"
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丁楚翘下意识点头。
苏浩然手中的报告单飘落在地,像一只垂死的白蝶。
纸上清晰印着血型检测结果:献血者AB型,受血者O型。
"这不可能..."他后退半步撞在采血椅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丁楚翘突然明白那个被忽略的细节是什么——
苏浩然是AB型血,而O型血的雨馨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五年来精心维护的谎言,在这个夜晚被科学数据击得粉碎。
苏浩然弯腰捡起报告单,每个动作都像慢镜头。
当他再抬头时,眼中翻涌着五年积压的所有情绪。
"丁楚翘,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丁楚翘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护士探出头来:"苏医生,患者血压持续下降!"
这个紧急呼叫暂时中断了即将爆发的风暴。
苏浩然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冲回手术室。
那眼神像最后通牒,宣告着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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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手术室的灯又亮了三小时,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丁楚翘蜷缩在长椅角落,像等待审判的囚徒。
母亲谢荃赶到时,她正盯着采血室方向出神。
"雨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谢荃连珠炮似的提问,在看到女儿苍白脸色后戛然而止。
这位精明强干了一辈子的女人,此刻也露出了老态。
她坐下握住丁楚翘冰凉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抚。
"别怕,妈妈在这里。"
简单一句话让丁楚翘的防线彻底崩溃。
她靠在母亲肩头,泪水无声浸湿了衣料。
"我遇见苏浩然了,他...给雨馨献血。"
谢荃的手明显僵住,随即更紧地握住女儿。
"血型的事情瞒不住了,是不是?"
丁楚翘点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五年前那个雪夜,她抱着新生儿找到母亲求助。
当时谢荃看着外孙女酷似苏浩然的眼睛,长叹一声。
"既然选择瞒到底,就要瞒得干干净净。"
于是她们伪造了出生证明,甚至搬离了原来的城市。
雨馨随外婆姓袁,丁楚翘在档案里填了"父不详"。
本以为这个秘密会带进坟墓,却敌不过命运的捉弄。
"等他出来,我会解释一切。"丁楚翘抹去眼泪。
谢荃却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雨馨的安危。"
手术室门再次打开时,走出来的却是叶诚。
老院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神色凝重。
"手术暂时稳定了情况,但还需要观察72小时。"
他看向丁楚翘,"浩然在更衣室,他想见你。"
这句话像赦免令,又像死刑通知书。
丁楚翘深吸一口气,朝走廊尽头的更衣室走去。
每步都踩在回忆的碎片上,割得生疼。
五年前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医院。
苏浩然刚做完心脏复查,脸色苍白得像纸。
她递过离婚协议时,他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了。
"孩子没了,我们之间也该结束了。"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压垮骆驼的稻草。
现在想来,当时苏浩然欲言又止的神情,或许是想挽留。
但一切都太迟了,谎言像雪球越滚越大。
更衣室的门虚掩着,透出惨白的灯光。
丁楚翘推门的手在颤抖,仿佛推开的是潘多拉魔盒。
06
苏浩然背对着门站在储物柜前,白大褂随意搭在椅背上。
听到开门声,他并没有转身,而是继续整理着洗手衣的袖口。
这个背影丁楚翘太熟悉了,熟悉到能准确说出他肩胛骨的形状。
五年前无数个清晨,她就是这样看着这个背影出门去医院。
那时他们刚结婚两年,住在医院附近的老式家属楼。
阳台上的茉莉花是她种的,苏浩然总说香味太浓。
现在那些花应该早枯死了,像他们的婚姻一样。
"雨馨...怎么样了?"
丁楚翘打破沉默,声音在空旷的更衣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浩然缓缓转身,眼底布满血丝,像经历了一场战争。
"暂时脱离危险,但还需要第二次手术。"
他向前一步,灯光在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现在轮到你了,丁楚翘。"
每个字都像冰锥,扎得她体无完肤。
更衣室的消毒水气味浓得呛人,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丁楚翘看着墙角阴影里斑驳的污渍,想起雨馨画过的抽象画。
那些用色大胆的涂鸦里,总有个穿白大褂的高个子男人。
当时她以为孩子画的是童话里的医生,现在才明白那是潜意识里的父亲形象。
"当年你说孩子没保住,现在这个十岁女孩是谁?"
苏浩然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每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怒火。
丁楚翘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解释都苍白无力。
谎言说太久,连她自己都快相信那个流产的故事了。
"血型检测显示她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苏浩然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哭声更让人心碎。
"所以这十年,我每年去墓地看望的那个婴儿,根本不存在?"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丁楚翘心上,她踉跄着扶住冰冷的铁柜。
原来这五年,他一直在祭奠那个虚构的孩子。
清明时分的白色菊花,生日时的玩具熊,都有了解释。
她以为的彻底割裂,在他那里从未真正结束。
"浩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该是哪样?"他打断她,眼眶通红,"换个男人骗?"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叶诚站在门口神色凝重。
"浩然,雨馨出现术后排斥反应,需要立即处理。"
苏浩然最后看她一眼,那眼神像最后的道别。
他抓起白大褂冲出更衣室,衣角带起的风刮过丁楚翘的脸。
像五年前那个离别的雨夜,冰冷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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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墙外,丁楚翘看着各种仪器环绕中的女儿。
雨馨小小的身体插满管子,脸色苍白得像褪色的布娃娃。
苏浩然正在病床前调整呼吸机参数,侧脸线条紧绷如石膏像。
有个小护士不小心碰掉了病历夹,被他厉声呵斥。
"注意点!这里不是游乐园!"
所有人都被吓住了,连叶诚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丁楚翘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苏浩然,他一向以冷静著称。
当年做心脏手术时,他还笑着安慰哭成泪人的她。
"别怕,最坏不过去和马克思讨论辩证法。"
现在那个会开玩笑的苏浩然不见了,只剩下严厉的医生外壳。
"楚翘。"
谢荃不知何时来到身边,递给她一杯热奶茶。
甜腻的香气勾起了回忆,这是她大学时最爱的口味。
和苏浩然第一次约会就在奶茶店,他抢走她喝过的杯子。
"间接接吻也是接吻。"那个痞笑的少年与现在的医生判若两人。
"我刚才联系了血站,调到了RH阴性血。"
谢荃的话让丁楚翘回过神,"可是雨馨不是需要O型..."
话说一半突然顿住,她意识到母亲话中的深意。
谢荃看着监护室里的苏浩然,眼神复杂。
"有些误会该解开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丁楚翘握紧温暖的纸杯,指尖却依然冰凉。
她何尝不想解开误会,但真相可能比谎言更伤人。
当年选择隐瞒,不仅因为苏浩然的心脏问题。
更因为她偷听到医生和叶诚的谈话——
苏浩然的先天性心脏病有50%遗传概率。
这个数字像诅咒,让她夜不能寐。
所以才在孕检时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准备了流产证明。
现在想来,那些自作聪明的安排多么可笑。
"他出来了。"谢荃轻声提醒。
苏浩然脱下无菌服走出监护室,额发被汗水浸湿。
他无视丁楚翘伸出的手,径直走向消防通道。
走廊尽头的安全门开合间,传来打火机擦响的声音。
丁楚翘这才想起,苏浩然戒烟八年了。
现在这个戒断成功的人,再次被逼到了悬崖边。
她推开安全门时,烟草味混合着夜风扑面而来。
苏浩然站在楼梯转角,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像五年前离婚那天,他站在阳台抽完最后一支烟。
当时她说:"抽烟对心脏不好。"
他回答:"反正也没人在乎了。"
现在同样的话在舌尖打转,却再也说不出口。
08
"雨馨的血压稳定了。"
苏浩然突然开口,烟灰随着动作簌簌落下。
丁楚翘靠在冰冷的防火门上,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之间隔着五级台阶,像横亘着五年的时光。
楼梯间的声控灯灭了,黑暗裹挟着沉默降临。
远处城市的光晕从窗户渗进来,勾出他模糊的轮廓。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苏浩然的问题出乎意料,丁楚翘怔了怔才回答。
"在学校医务室,你发烧39度还坚持要去做实验。"
那时她是医学院新生,他是研一学长。
校医吐槽"现在学生都不要命的",他笑着回"向白求恩同志学习"。
那个笑容像阳光,照进了她懵懂的青春。
"其实那天我是故意的。"
苏浩然掐灭烟头,声音带着自嘲。
"早就注意到图书馆靠窗位置的女孩,找个借口搭讪而已。"
丁楚翘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呼吸变得困难。
这些甜蜜的往事,此刻说来竟像一场凌迟。
"后来结婚时发誓要白头偕老,现在想想真是幼稚。"
他转身面对她,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丁楚翘,这五年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起过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这个问题像淬毒的箭,射穿了她最后的防线。
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我每天都在想..."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想那个本该有父母陪伴的小生命,想那些错过的时光。
更想如果当初选择坦白,现在会不会是不同结局。
苏浩然走下台阶,停在最后一级。
这个高度让他刚好能平视她的眼睛,像多年前一样。
"所以那个女孩,是你和别人的孩子?"
他问得直接,眼神却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丁楚翘摇头,发丝被泪水黏在脸颊。
楼梯间的灯突然亮了,照见彼此狼狈的模样。
安全门被推开,护士焦急的声音传来:"苏医生!患者出现室颤!"
这个紧急呼叫像按下了重启键,苏浩然瞬间变回医生。
他冲上楼道的动作太快,白大褂衣角扫过丁楚翘的手背。
像蝴蝶掠过,留下转瞬即逝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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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除颤器的电流声隔着门板传来,像命运倒计时的滴答声。
丁楚翘瘫坐在楼梯上,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母亲谢荃找到她时,她正对着手机里雨馨的照片发呆。
那张照片是上周拍的,孩子举着满分试卷笑得见牙不见眼。
"妈妈,我长大也要当医生,像爸爸一样救死扶伤。"
童言无忌的话此刻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如果雨馨知道,她崇拜的"像爸爸一样"的医生就是亲生父亲。
而这个父亲,刚刚被她的血型检测结果伤得体无完肤。
"告诉他真相吧。"
谢荃坐下搂住女儿颤抖的肩膀,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当年你怕影响他心脏手术,才瞒着怀孕的事。"
"后来查出孩子可能遗传心脏病,你更是吓得整夜失眠。"
"那些流产证明、死亡证明,都是我这个当妈的帮你弄的。"
丁楚翘靠进母亲怀里,像回到童年受委屈的时候。
这些年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在此刻全面爆发。
产检时别人都有丈夫陪伴,她只能默默看着超声影像。
雨馨第一次发烧住院,她三天三夜没合眼。
最难的时候想过联系苏浩然,却总在最后关头放弃。
怕打扰他新生活,更怕真相会摧毁他来之不易的健康。
"可是现在说这些,他还会信吗?"
丁楚翘看着监护室方向,声音沙哑得像破旧风箱。
谢荃轻轻梳理她的长发,像小时候那样哼起摇篮曲。
这首《月光下的凤尾竹》,是雨馨最喜欢的睡前曲调。
每次哼唱时,孩子总会问:"爸爸听过这首歌吗?"
现在答案终于可以揭晓了,虽然是以最惨烈的方式。
监护室的门突然打开,苏浩然走出来,脚步虚浮。
他靠在墙上深呼吸,手术帽下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鬓角。
丁楚翘鼓起勇气走过去,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浩然,雨馨是你的女儿。"
这句话说得太轻,像怕惊扰什么似的。
苏浩然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得像失去灵魂的木偶。
"AB型血的父亲,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
他扯动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丁楚翘,到现在你还在骗我。"
"因为雨馨随了我妈的血型!RH阴性O型血!"
这句话吼出来时,整个走廊都安静了。
护士站的电话铃声,仪器的滴答声,全部消失不见。
苏浩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丁楚翘颤抖着拿出手机,调出遗传学资料页面。
屏幕冷光照亮他逐渐苍白的脸,瞳孔剧烈收缩着。
"当年你心脏手术前,医生说过不能受任何刺激。"
"后来孕检发现孩子可能遗传心脏病,我更不敢说了..."
解释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
苏浩然紧紧抱着她,力度大得像要揉碎骨骼。
白大褂上的消毒水气味包裹着她,混合着眼泪的咸涩。
这个迟来五年的拥抱,让所有防线土崩瓦解。
10
雨馨转入普通病房那天,阳光很好。
雏菊在窗台上的玻璃瓶里绽放,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苏浩然调整着输液管速度,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这半个月他瘦了很多,白大褂显得空荡荡的。
但眼神不再冰冷,偶尔会露出丁楚翘熟悉的笑意。
"医生叔叔,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呀?"
雨馨歪着头问,小脸虽然苍白,却有了血色。
苏浩然熟练地检查她胸口的伤疤,语气温和。
"等你能一口气喝完这瓶葡萄糖的时候。"
孩子皱起鼻子撒娇:"可是好难喝嘛。"
这一幕让门外的丁楚翘湿了眼眶。
她想起雨馨三岁时生病,抱着玩具听诊器自言自语。
"等爸爸回来给我看病,就不疼了。"
现在这个愿望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
虽然"爸爸"这个称呼,还需要时间才能叫出口。
苏浩然不知何时来到身边,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走廊长椅上,他们并肩坐着,像多年前在医学院自习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画出平行的光带。
"我调去了儿科。"他突然说,"以后专门研究先心病遗传。"
丁楚翘搅拌咖啡的手顿了顿,银匙碰触杯壁发出清脆声响。
这个决定背后的深意,他们都心照不宣。
雨馨的检查结果显示,她确实遗传了轻微的心脏问题。
但现代医学足以控制病情,像苏浩然一样正常生活。
"叶老师说,我该给自己放个长假。"
苏浩然转头看她,眼神温柔得像春天的湖水。
"带雨馨去复查的时候,能不能...一起吃饭?"
这个问题问得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意味。
丁楚翘看着杯中晃动的倒影,轻轻点头。
走廊尽头传来孩子的笑声,雨馨正举着画板朝他们挥手。
画上是三个手拉手的小人,站在彩虹下面。
虽然笔触稚嫩,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
苏浩然起身走向病房,白大褂下摆带起轻微的气流。
丁楚翘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婚礼誓言。
"无论健康疾病,顺境逆境..."
当时以为说的是未来,现在才明白也包括过去。
窗外的云朵慢慢飘过,像时间抚平一切伤痕。
雨馨举着新画的涂鸦跑过来,扑进她怀里。
"妈妈,医生叔叔说下次带我去动物园看熊猫!"
孩子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光芒。
丁楚翘抱起女儿,看向病房里正在写病历的苏浩然。
他若有所感地抬头,隔着玻璃露出浅浅的微笑。
这个笑容穿过五年时光,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合。
长长的走廊尽头,一束阳光正好落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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