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儿子离开我们已经多年。我住的房子,还是那个房子,没了儿子以后,我们和孩子之间情感的链接还在。因为儿子的房间里,一切都还保持着他生前的模样。因为在我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希望他随时回家来。
每天晚上,我都会去儿子的房间,去他的床上坐坐,然后再打开他的电脑看看,在他的E盘里,放着很多我们一家人的照片,看到那些,我的悲伤就似乎在那一刻烟消云散,思绪就会回到当初那些幸福的片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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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儿子有关的遗物,他的电脑、他的工资条、他的银行卡、他的衣物,我都按照最初的样子摆放着,包括他的微信账号和电话号码,我都还保留着,我不想丢掉他的任何东西,这些对我来说,那些东西的背后,就是儿子的一切。
一位朋友对我说,孩子既然都走了,该放下的,就要学会放下,再说孩子虽然犯了大罪,但他知道你是爱他的,他也希望你们能快乐地活着,这样他在一个世界不用太多的牵挂。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对孩子最好的追思。
但话是这样说,做起来却太难太难了。
昨天吃过晚饭,我再次来到了儿子的房间,习惯性地拉开了他的书桌的抽屉,由于用力过猛,竟一下子拉到了底端,这时我忽然留意到,在底部那里,铺着的一张美术纸下面,竟然有一个微微隆起的东西。
我掀开后,才发现那是一个信封。打开信封后,里面是一个塑料袋,我开启塑料袋的同时,一下子流泪满面。
只见里面放着四张照片,一张是我和他一周岁时的合影,有两张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另外一张是他回老家时和爷爷奶奶的合影。
其中两张,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但儿子都保留着,他的内心是那样细腻,我终于看到他鲜为人知的一面。
儿子出事前几年,我一直认为他是顽梗的,悖逆的,自我的,但从他电脑上和书桌里保留着的照片来看,他对父母和家人的爱,在以另外一种形式呈现着。
在很多人眼里,我儿子杀人致死罪大恶极,但我相信,哪怕十恶不赦的人,他的内心也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善良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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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在被执行死刑之前,我和妻子在看守所和他会见时,对于自己死后的问题,他一再叮嘱我们,把他的骨灰撒在钱塘江里,我知道他是为了给我们省一些钱,那样的话,就不用再去买墓地了。当时他也一再提出,在他走后,让我们领养一个女儿,以免我们年老的时候无人照顾。
也正是因为儿子这样的做法,使我对他的牵挂始终无法放下。
说真的,儿子离去四年多了,在很多个半梦半醒之间,我好像还是不能面对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我无数次自欺欺人地认为,儿子并没有到另外一个世界,或许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或许在某个时间,他会再次回来。
我静静地坐着,看着儿子保存的那几张照片,他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我和妻子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他只要按照我们预设的轨道前行,原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但他却因一次没有悔改机会的过错,将自己推向了人生的谷底。
看着儿子的笑容,我油然想起当年我教书时的生活,那时家里很平凡,住着小小的房子,但里面充满了快乐和欢欣。
我依然记得儿子第一次发工资后回家时的场景,那是2016年的3月26日,他拿着人生第一笔赚得的2600元,交给我的爱人,我们留下了1500,剩下的让他自己零花,但他还是执意又给了我们500。
那时,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虽然那点钱,对我和爱人而言并算不得什么,但我感觉他懂事了。他每次回家,都会和我们聊公司发生的趣事,也常常给我们述说着自己的规划,想锻炼几年,将来自己创业。
在儿子的房间里,我才可以安安静静地去想这些,那些珍贵平凡的幸福,也是我这几年里最喜欢回味的内容。
儿子18岁生日时的一张照片,我始终放在自己手机的屏保上,因为那样会让我觉得,无论我去哪里,他都与我同在一样。
只是我从现实中醒来的时候,才觉得他像一根刺似的,卡在我的喉咙里吐不出来。
其实,真正忘记一个人,不是不允许被提起,而是敢于去回忆,尽管儿子的离世充满了耻辱,甚至令人所不齿,但我却无法回避。
失去儿子的那种痛苦,一直隐藏在我心底深处,无法触及,也无法消失。或许在我余生的光阴里,会一直影响我的生活。
不管别人如何认为,儿子始终是我余生的痛,也是我余生的爱。
如果还有来生,我们还要再做父子,到时,我一定穷尽力量,把他教育成一个普通人的样子,不再对他有任何的强求,不再以他赚钱多少来衡量成功与否,我会让他做一个简单健康的常人,也会让他从小就呆在我身边,不让他做一个留守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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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我写完这些内容,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我期待儿子能够在我的梦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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