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在凌晨一点零三分响起的。
金属质感的铃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我和徐凯共享的、温热而安宁的睡眠。
我摸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林薇。
我的闺蜜。
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间点,绝不会是闲聊。
我划开接听,把手机贴在耳边。
“陈婧!”
林薇的声音像一根被拉到极致又骤然崩断的弦,尖利,带着不由分说的惶急。
“我的车在绕城高速上抛锚了,你赶紧开车过来接我!快!”
背景音里是高速路独有的、车辆卷着风声呼啸而过的轰鸣。
我立刻坐起身,睡意被这股焦灼冲刷得一干二净。
“你别慌,具体在哪个位置?往哪个方向的?你看到百米桩或者公里桩的牌子了吗?”
“我不知道!我看不清!你别问那么多了!赶紧过来!就那个……往西山方向的路段!”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仿佛我的问题是在浪费她宝贵的逃生时间。
“你必须马上来,陈婧!十分钟,我只等你十分钟!”
十分钟?
我家到绕城高速的入口,在不堵车的深夜,最快也要二十分钟。
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感觉,像细小的毛刺,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林薇,你一个人吗?有没有开双闪?人到护栏外面去,注意安全。”我压着心里的疑虑,本能地交代着安全常识。
“你烦不烦!让你来就来!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接着,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我握着手机,愣在黑暗里。
卧室的床头灯被打开,徐凯睡眼惺忪地看着我,眉头微蹙。
“怎么了?谁的电话?”
“林薇。”我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车在高速上坏了,让我去接她,限时十分钟。”
徐凯的睡意也醒了大半,他坐起来,接过我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
“十分钟?她是不是疯了?从咱家过去,飞也飞不到。”
是的,这正是疑点所在。
林薇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她自己开车多年,对于时间和距离有基本的概念。
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要求,更像是一种姿态。
一种命令,而非求助。
我回想她刚才的语气,是恐慌,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
仿佛我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可以随时调遣的下属。
“她听起来很害怕,但又很急躁,不肯说具体位置,也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分析道。
徐凯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你觉得不对劲?”
我点头。
太不对劲了。
这通电话,不像一次单纯的车辆故障求助,更像一出被拙劣编排的戏剧。
林薇是女主角,而我,被强行指定为那个必须按时到场、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可这出戏的目的是什么?
考验我们的友情?还是……她身边有别人,她在用这种方式传递某种无法言明的信息?
或者,更坏的可能,这是一个圈套?
无数种猜测在脑海里翻滚,但没有一种能让我心安。
“我不能去。”我做出了决定。
不是因为冷漠,恰恰是因为担忧。
在一个信息极度不对称、对方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情况下,贸然单人驱车前往一个模糊不清的地点,是把自己置于未知的风险之中。
我不能拿我的安全,去验证一个充满疑点的“求救”。
“那怎么办?不管她?”徐凯问。
“不,有比我更专业、更适合处理这件事的人。”
我拿过手机,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在屏幕上按下了三个数字。
110。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沉稳的女声传来:“您好,这里是市公安局指挥中心。”
我深吸一口气,用最清晰、最冷静的语速,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您好,警官。我的朋友林薇,在大概十分钟前给我打电话,称她的车在绕城高速西山方向路段发生故障,情绪非常激动,但无法提供准确位置,并且拒绝透露更多信息。我担心她可能遇到了危险,或者发生了交通事故。她的手机现在无法接通。我请求你们的帮助。”
我没有提“十分钟”的无理要求,也没有提我们之间的争执。
在公共资源的调用上,必须剔除所有私人情绪,只陈述客观事实。
“好的,女士。我们已经记录。请提供您朋友的车牌号和手机号。”
我报上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我们会立刻通知高速交警和沿线派出所进行巡查。请您保持电话畅通,有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您。”
“好的,谢谢你们。”
挂断电话,我整个人像被抽掉了一根筋,靠在床头。
徐凯递过来一杯温水,握住我有些发凉的手。
“你做得对。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我点点头,喝了一口水,胃里却依然翻江倒海。
等待消息的时间,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每一秒都充满令人窒息的弹力。
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到了两天前。
那是一个寻常的周末下午,我和林薇约在一家新开的咖啡馆。
阳光很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打磨光滑的木质桌面上。
林薇穿着当季最新的香奈儿套装,手指上鸽子蛋大的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她嫁给富商赵峰之后,生活便被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填满了。
我们的友谊,也仿佛被这些光芒隔开了一段微妙的距离。
她搅拌着咖啡,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点炫耀的随意。
“婧婧,你说,男人是不是都一个样?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我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看着她。
她的妆容精致,但眼角眉梢,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落寞。
那种感觉,就像一件华美的袍,掀开一角,里面是爬满了虱子的真相。
“赵峰最近又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她撇撇嘴,“就是觉得他没以前那么上心了。以前我随便说一句想吃什么,他跨越半个城也给我买回来。现在呢,我说身体不舒服,他也就淡淡一句‘多喝热水’。”
我放下手里的柠檬水,认真地看着她。
“林薇,婚姻不是持续不断的激情供给。它更像往一个账户里存钱,今天你存一点关心,明天他存一点体谅。指望一个人永远像热恋时那样围着你转,那不是婚姻,那是偶像剧。”
她嗤笑一声:“得了吧,陈婧,你又来给我上课了。你和徐凯那种平平淡淡、相敬如宾的日子,我可过不来。”
“平淡不代表不爱,薇薇。激情总会褪去,最后支撑两个人走下去的,是刻在骨子里的责任和情分。”
“责任?情分?”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陈婧,你太天真了。男人只看得到价值。我有价值,赵峰就爱我。哪天我人老珠黄了,你看他还爱不爱我。”
我沉默了。
我知道,再说下去,就会变成又一次的争吵。
自从她嫁入豪门,我们的价值观就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我认为的基石,在她看来是空中楼阁。
她信奉的等价交换,在我看来是对感情的亵渎。
那天的谈话,最终不欢而散。
她临走时,回头对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陈婧,你的世界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间手术室。可人活着,哪能不沾点灰呢?”
现在想来,那句话,或许就是某种预告。
她口中的“灰”,是什么?
是她婚姻里那些不为人知的龌龊,还是她为了维持这段婚姻而不得不做的妥协与交换?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我心头一紧,立刻接起。
“您好,是陈婧女士吗?我是高速交警三大队的民警。”
“是我是我!警官,找到我朋友了吗?”
“找到了。她在绕城高速K78+200米处的应急车道上。人没有事,车也没有故障。”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那她……”
“她和她丈夫吵架,被她丈夫扔在路上了。我们到的时候,她情绪还很激动。我们对她进行了批评教育,这种行为非常危险。后来联系了她丈夫,已经过来把她接走了。”
丈夫……赵峰。
果然。
我的猜测被印证了。
这不是一桩意外,而是一场家庭纠纷。
林薇的求救,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我的测试。
或者说,是一次绑架。
用友情的名义,绑架我的时间和精力,去为她的夫妻矛盾买单。
“好的,谢谢警官,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没事。不过下次也提醒您朋友,高速公路不是吵架的地方,占用公共资源也不是解决家庭矛盾的方式。”
“我明白。我会的。”
挂了电话,我看着天花板,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把林薇当成需要拯救的、处于危险中的朋友。
而林薇,把我当成什么?
一个可以随时启动,用来向她丈夫施压、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人”的工具吗?
徐凯一直没睡,他看着我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是赵峰?”
“嗯。他们吵架,赵峰把她扔在高速上,她就给我演了这么一出。”
徐凯叹了口气,伸手把我揽进怀里。
“别气了。你只是做了你认为正确的事。”
我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摇了摇头。
“我不生气。我只是觉得……很悲哀。”
为林薇,也为我们这段正在被消磨、被透支的友谊。
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屏幕上跳动的,依然是“林薇”两个字。
我看着那两个字,像看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徐凯说:“接吧。该说清楚的,总要说清楚。”
我按了免提。
电话一接通,林薇积攒了一路的怒火,就如火山喷发般倾泻而出。
“陈婧!你居然报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丢脸!两个警察围着我,跟审犯人一样!赵峰回来接我的时候,那眼神简直想杀了我!”
她的声音尖锐到失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
“你现在满意了?把我最大的笑话,闹得人尽皆知!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不好过!”
我静静地听着她歇斯底里的控诉,没有插话。
等她吼累了,喘着粗气,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我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林薇,在你指责我之前,我想先问你三个问题。”
她没作声,像是在等待我的审判。
“第一,你给我打电话时,说车坏了,是真的吗?”
“第二,你让我十分钟内赶到,你自己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吗?”
“第三,从头到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信了你的话,在深夜里一个人慌不择路地飙车上高速,可能会发生什么?”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击在她的心上。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只有她压抑不住的、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我……”她终于开口,声音里没了刚才的嚣张,只剩下心虚的嗫嚅,“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我只是很害怕……”
“你害怕,就可以对我撒谎吗?”我追问。
“你害怕,就可以置我的安危于不顾吗?”
“你害怕,就可以把你的朋友,当成你报复丈夫、证明自己魅力的工具吗?”
我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许久的失望和痛心。
“林薇,我报警,不是为了让你丢脸。我报警,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我担心你的人身安全,在无法联系到你、又不清楚具体情况下,选择了我认知范围内最快、最有效的救援方式!”
“我不是神,我无法在十分钟内从城南飞到城西。我也不是你的私人助理,没有义务在你每一次的歇斯底里后,为你收拾残局。”
“在你眼里,我报警是让你丢脸。可在我眼里,你今晚的行为,是对我们二十年友情的践踏和羞辱!”
我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些话,我憋了很久了。
从她一次次在朋友圈炫耀那些冰冷的奢侈品开始,从她一次次用轻蔑的语气评价我平淡的婚姻开始,从她把所有关系都定义为“价值交换”开始。
今晚,只是一个引爆点。
电话那头,传来了低低的、压抑的哭声。
那哭声,从一开始的委屈,慢慢变成了真正的悲伤。
“陈婧……对不起……”
她终于说了这三个字。
但,太迟了。
有些信任,就像一面镜子,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林薇,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我疲惫地说。
“友情不是单方面的索取和无限的包容。它像一个账户,需要两个人共同储蓄。而你,今晚,严重透支了。”
“我不知道这个账户里,还剩下多少余额。”
“但我知道,如果再有下一次,它一定会清零。”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并且,平生第一次,将林薇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徐凯关掉了免提,房间里瞬间恢复了寂静。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用力地抱了抱我。
我知道他懂。
他懂我的失望,懂我的决绝,也懂我藏在决绝背后,那份无法言说的悲伤。
失去一个朋友,就像从自己身上活生生撕下一块肉。
很疼。
但如果这块肉已经开始腐烂,再不割掉,就会危及整个身体。
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代价是,我失去了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接下来的几天,世界清净了。
没有林薇的电话,没有她的微信消息,没有她在朋友圈里那些真假难辨的悲欢。
我的生活,回归了它原本的轨道。
上班,下班,和徐凯一起做饭,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周末去公园散步。
一切都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安宁。
我开始明白,有些人的离开,不是失去,而是解脱。
周五下午,我正在整理一份项目合同,办公室的座机响了。
是前台打来的。
“陈经理,楼下有一位赵先生找您,说是林薇女士的丈夫。”
赵峰?
他来找我做什么?
我的第一反应是,林薇又出了什么事?
但随即,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林薇有事,她会找我。就算我拉黑了她,她也有无数种方式联系到我。
赵峰亲自上门,恐怕,是来者不善。
“让他上来吧。”我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倒要看看,这位让林薇爱恨交加的男人,想跟我说什么。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我说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大约四十岁左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审视。
他就是赵峰。
我和他只在我和徐凯的婚礼上,以及林薇的朋友圈里见过。
这是一个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成功人士”气息的男人。
但那种气息里,夹杂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傲慢和控制欲。
“陈小姐,你好。”他主动伸出手,嘴角挂着一丝公式化的微笑。
我站起身,与他虚虚一握。
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带着一丝不相称的冰冷。
“赵先生,请坐。”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不知道赵先生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我开门见山。
我不想和他有任何多余的寒暄。
赵峰在我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放松,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环顾了一下我的办公室。
“陈小姐的办公室,很简洁,很专业。”他评价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比不上赵总的生意做得大。”我淡淡地回敬。
他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我的疏离。
“我今天来,是为林薇的事。”他终于切入了正题。
“那天晚上的事,我听说了。你报了警。”
他的目光,像两道X光,试图穿透我的身体,看到我的内心。
“是的。”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我很欣赏你的做法,陈小姐。”他出人意料地说。
“哦?”我挑了挑眉。
“冷静,理智,果断。懂得利用规则来保护自己,也懂得在什么时候把问题抛给更专业的人。”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说实话,林薇身边,就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我心里冷笑一声。
这番话,听起来是夸奖,实则是试探和拉拢。
他在暗示我,我们是“同一种人”。
理智,冷静,懂得权衡利弊。
“赵先生过奖了。我只是做了一个普通公民应该做的事。”我不动声色地把他的高帽推了回去。
赵峰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陈小姐太谦虚了。”
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那天晚上,给你添了麻烦。也感谢你,用那种方式,让林薇清醒了一下。”
信封很厚,不用看,我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没有碰那个信封,只是看着他。
“赵先生,我想你误会了。”
“我报警,不是为了帮你‘教育’你的妻子。我只是担心我朋友的安全。”
“如果你真的感谢我,就不应该用钱来侮辱我们的友谊,更不应该在深夜的高速上,把你的妻子当成垃圾一样扔下。”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赵峰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他收回信封,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陈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确。”我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与他对视。
“林薇是我的朋友。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不管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矛盾,但如果你敢伤害她,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不接受你的钱,也不接受你的‘欣赏’。因为我们不是同路人。”
“我的世界,或许在你看来很‘干净’,很‘天真’。但至少,我不会把人当成工具,不会把感情当成交易。”
“现在,我的话说完了。赵先生,请回吧。我很忙。”
我下了逐客令。
赵峰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大概从未被一个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女人,如此当面顶撞过。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陈小姐,你会后悔的。”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那番话,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知道,我彻底得罪了赵峰。
像他这样的人,睚眦必报。
他说我会后悔,就绝不是一句空话。
但是,我不后悔。
有些底线,一旦退让,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拿起手机,从黑名单里,把林薇的号码拖了出来。
然后,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赵峰来找过我了。”
“小心他。”
“如果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这一次,说实话。”
发出信息后,我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埋首于那份冰冷的合同。
生活,就像一场官司。
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收集证据,明确自己的立场,捍卫自己的权益。
而我,已经做好了当一名常胜律师的准备。
无论被告席上站着的是谁。
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拿起来看,是林薇的回信。
只有一个字。
“好。”
看到这个字,我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我知道,我和林薇之间那面破碎的镜子,虽然无法复原,但我们都在努力地,捡起那些碎片。
或许,我们可以用这些碎片,拼凑出一扇新的窗户。
一扇能够让我们看清彼此,也看清未来的窗户。
周末,我约了林薇见面。
地点在我家。
她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果篮,里面是我最爱吃的红心火龙果。
她看起来憔ें一些,但眼神,却比上次见面时清亮了许多。
没有了那些名牌的堆砌,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反而更像我记忆中,大学时那个爽朗明媚的女孩。
“给你。”她把果篮递给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进来吧。”我接过果篮,给她拿了一双拖鞋。
徐凯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听到动静,探出头来,朝林薇笑了笑。
“薇薇来了,正好,今天尝尝我的手艺。”
“麻烦你了,凯哥。”林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久违的亲近。
我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赵峰……没为难你吧?”她捧着水杯,小心翼翼地问。
“他能怎么为难我?”我笑了笑,“无非就是想用钱收买我,或者用权势压我。这些对我没用。”
林薇沉默了。
她低着头,看着杯子里沉浮的柠檬片。
“陈婧,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
“那天晚上,是我混蛋。”
“我不该骗你,更不该……把你当成我和他吵架的筹码。”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他来找你,是想让你……继续当我的‘朋友’,监视我,是吗?”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自嘲。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看来,她比我想象的,要清醒得多。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诚实地回答。
“我就知道。”她苦笑一声,“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可以被收买,一切都可以被控制。包括友情,包括爱情。”
“那你呢?”我看着她的眼睛,“你还想继续待在他的世界里吗?”
这是一个很直接,甚至有些残忍的问题。
林薇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她捧着水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离开他,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生活,我的圈子,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没有他,我甚至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我理解她的恐惧。
一个人在 gilded cage(镀金的笼子)里待久了,会丧失飞翔的本能。
外面的世界,自由,但也充满了风雨。
“林薇,你不是什么都没有。”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
“你有学历,有能力。你忘了,大学的时候,你的毕业设计是全系第一名。你忘了,你刚工作那两年,是公司的销售冠军。”
“你不是依附于赵峰的藤蔓,你本身,就是一棵可以长成参天大树的橡树。”
“只是这些年,你被那些浮华的东西蒙蔽了,你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她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可是……我回不去了,陈婧。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不,你可以。”我定定地看着她。
“只要你想,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
“我会帮你。就像大学时,我帮你修改论文,帮你准备答辩一样。”
“但是,有一个前提。”
我加重了语气。
“你必须自己做出选择。并且,为你的选择,负起全部的责任。”
“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也不能替你走未来的路。我只能在你需要的时候,扶你一把。”
“这,是我作为朋友,能为你做的,所有的事情。”
林薇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不再压抑,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这些年,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恐惧和迷茫,都融化在了这哭声里。
我没有劝她,只是默默地递给她一张纸巾,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知道,这场哭泣,是她与过去的告别。
也是她走向新生的,第一步。
徐凯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腩汤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
他没有打扰我们,只是把汤放在餐桌上,然后悄悄地退回了厨房。
那一刻,我无比庆幸,我的身边,有这样一个懂我、支持我的伴侣。
他让我明白,好的婚姻,不是一场消耗,而是一场滋养。
它让你有更强大的内心,去面对生活的风雨。
也让你有更柔软的身段,去拥抱世界的美好。
林薇哭了很久,直到把妆都哭花了,才渐渐停了下来。
她用纸巾擦了擦脸,红着眼睛,对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你,陈婧。”
“我好像……很多年没有这样哭过了。”
“哭出来就好了。”我说,“把那些不好的情绪都排出去,才能装进新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想好了。”
“我想……离开他。”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笑了。
发自内心的。
“好。”我说,“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开口。”
“不过,这件事,不能急。”
我恢复了那个“律师”的角色,开始帮她分析利弊。
“赵峰那样的人,不会轻易放你走。尤其是,在他觉得被你‘背叛’了之后。”
“所以,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一,收集证据。”
“他婚内出轨的证据,对你进行精神控制甚至家庭暴力的证据。这些,在未来的离婚官司中,对你争取财产和权益,至关重要。”
“第二,转移资产。”
“你名下那些不动产和存款,要想办法,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做一些保全措施。”
“第三,寻找退路。”
“在你正式提出离婚之前,要找好住的地方,安排好未来的工作和生活。确保自己离开他之后,能够独立生存。”
我一条一条地,帮她罗列着计划。
林薇听得无比认真,眼神越来越亮。
那些曾经被她遗忘的、属于她自己的理智和聪慧,正在一点点地回归。
“我明白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婧,你就像我的军师。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怕,是正常的。但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就停下脚步。”
我说,“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从今天起,你开始写日记。把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贬低的话,做的每一件让你不舒服的事,都记下来。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越详细越好。”
“这既是宣泄情绪的方式,也是最直接的证据。”
“好。”她答应得干脆利落。
那顿午饭,我们三个人吃得格外香。
番茄牛腩汤酸甜可口,暖心暖胃。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的脸上,温暖而明亮。
我看到林薇的脸上,重新出现了那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知道,那个我熟悉的林薇,正在回来的路上。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和林薇进入了一种“地下工作”的状态。
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大部分时间,通过一个加密的聊天软件联系。
她按照我说的,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证据。
赵峰的手机,她不敢碰。
但她开始留意他换下来的衣服,上面偶尔会有陌生的香水味。
她开始记录他夜不归宿的时间,以及那些含糊其辞的借口。
她甚至,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拍到了赵峰和另一个女人,在一家酒店的地下车库里,举止亲密的照片。
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足以证明,他并非他自己所标榜的“忠诚丈夫”。
同时,她也在我的建议下,咨询了一位非常专业的离婚律师。
律师给了她很多实用的法律建议,让她对自己的处境和未来的权益,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她还悄悄地,开始为自己寻找后路。
她联系了以前的猎头,把自己的简历更新了一下。
凭借她出色的履历和能力,很快就有几家公司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她选择了一家发展前景很好的互联网公司,对方愿意给她一个市场总监的职位。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林薇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她不再沉迷于那些空虚的物质享受,开始重新拾起自己的兴趣爱好。
她报了瑜伽班,去学插花,周末的时候,甚至会去福利院做义工。
她的朋友圈,不再是那些名牌包和下午茶,而是一张张充满阳光和汗水的笑脸。
我看着她的变化,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一个独立、自信、闪闪发光的女人。
而不是那个依附于男人的、华丽的囚徒。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将顺利进行下去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那天,林薇约我见面,说她拿到了一个关键性的证据。
我们约在一家很隐蔽的茶馆。
她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兴奋。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问。
“赵峰和他那个情人的通话录音。”她压低声音说。
“我前几天,趁他洗澡的时候,在他常用的那辆车里,装了一个小型的录音器。”
我心里一惊。
“你太大胆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笑了笑,但笑容里带着一丝后怕。
“我听了一部分,里面的内容,足够让他净身出户了。”
“他不仅婚内出轨,还涉及到一些……公司税务上的问题。”
我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可能超出了我的想象。
“薇薇,这件事,你必须马上告诉你的律师。”
“我知道。我就是拿来给你备份一下,以防万一。”
她把U盘塞进我手里。
“婧婧,等这件事了了,我们一起去旅游吧。去哪里都好。”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而,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句“好”,竟然成了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里,最后一次平静的对话。
从茶馆分开后,我直接回了家。
我把那个承载着巨大秘密的U盘,锁进了书房的保险柜里。
然后,我给林薇发了条信息,告诉她东西已放好。
她回了我一个“OK”的表情。
我以为,这只是寻常的一天。
直到晚上十点。
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男人声音。
“陈婧?”
“是我。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的朋友林薇,现在在我们手上。”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你……你们想干什么?”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们不想干什么。我们老板,只是想请林小姐聊聊天。”
“不过,林小姐好像不太配合。”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女人的闷哼。
是林薇的声音!
“林薇!林薇你怎么了!”我冲着电话大喊。
“别动她!你们要什么!钱吗?要多少!”
“我们老板不缺钱。”男人冷笑一声。
“他只要一样东西。”
“一个U盘。”
“今天下午,林薇给你的那个。”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们知道了。
赵峰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林薇在收集证据,甚至连我们下午的见面,都一清二楚。
我们,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把U盘送到城西的废弃钢厂。一个人来。”
“记住,不要报警。”
“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的朋友,还能不能完整地见到明天的太阳。”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徐凯从我身后抱住我,他的手掌,传来一丝温暖的力量。
“怎么了?”
我把电话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告诉了他。
徐凯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
“他们这是绑架!是犯法!”
“我们必须报警!”他说。
“不行!”我立刻否决。
“他们说了,报警就撕票。我不能拿林薇的命去赌。”
“可是,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赵峰那种人,心狠手辣,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当然知道危险。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去,还是不去?
报警,还是不报警?
这是一个比上次更艰难的选择题。
上次,我选择相信警察。
但这一次,人质在对方手里,我不敢冒任何风险。
我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
赵峰的目标,是U盘。
因为U盘里,有他偷税漏税的证据。
一旦曝光,他不仅会身败名裂,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所以,他必须拿回U盘。
相比之下,林薇的“背叛”,只是让他愤怒,却不足以让他铤而走险,犯下绑架杀人这种重罪。
所以,他的底线,应该是拿到U盘,销毁证据。
只要我把U盘给他,林薇大概率是安全的。
但是,把U盘给他,就意味着,林薇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将再次回到那个牢笼里,甚至,会遭到更可怕的报复。
我不甘心。
我绝不能让林薇白白受这个苦。
我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既能救出林薇,又能让赵峰,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房的保险柜上。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的脑海里,慢慢成形。
“徐凯,你帮我个忙。”
我对徐凯说。
“你现在,立刻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U盘。”
“然后,把我们上次去旅游的照片,拷一份进去。”
徐凯愣了一下,但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你想用假的U盘去换人?”
“对。”
“可是,他们拿到U盘,当场检查怎么办?”
“所以,需要你配合。”
我看着徐凯,一字一句地说。
“我出门后,你立刻报警。”
“告诉警察,我被胁迫,去城西废弃钢厂交易。让他们提前去布控。”
“但是,千万不要让他们轻举妄动。”
“一定要等我发出信号。”
“什么信号?”
“我会想办法。”
我说,“赵峰的目标是U盘,他拿到东西后,会有一个短暂的放松。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这太冒险了,婧婧!”徐凯紧紧抓住我的手,“让我去!”
“不行。”我摇了摇头。
“对方指定要我一个人去。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变数。”
“而且,我是女人,他们会放松警惕。”
“相信我,徐凯。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救人。”
我的眼神,异常坚定。
徐凯看着我,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他知道我的性格。
一旦我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答应你。”
我从保险柜里,取出了那个真的U盘,交到徐凯手里。
“这个,你收好。等警察来了,交给他们。”
“这是赵峰的罪证,也是我们的护身符。”
“只要这个东西还在我们手上,赵峰就不敢真的把我们怎么样。”
徐凯接过U盘,紧紧地攥在手心。
“我等你回来。”他说。
我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运动服,拿上徐凯买回来的假U盘,走出了家门。
深夜的城市,霓虹闪烁,车流不息。
但我的心里,却是一片肃杀的寂静。
我开着车,朝着城西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
废弃钢厂的位置很偏僻,周围一片荒芜。
我把车停在钢厂门口,按照对方的要求,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厂房里,空旷而阴森。
借着从破损的屋顶透进来的月光,我看到,厂房中央,站着几个高大的黑影。
林薇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嘴上贴着胶带,头发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堪。
看到我,她拼命地摇头,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她是在让我快走。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东西带来了吗?”他问。
我扬了扬手里的假U盘。
“带来了。”
“人呢?我要先确认她是不是安全。”
男人嗤笑一声。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把东西扔过来。”
我没有动。
“我说了,我要先看到人。”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但我努力让它听起来镇定。
“如果她有任何闪失,你们也别想拿到这个东西。”
“大不了,鱼死网破。”
男人似乎没想到,我一个女人,竟然还有胆量跟他讨价还价。
他犹豫了一下,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一个人走过去,撕掉了林薇嘴上的胶带。
“陈婧!你快走!别管我!这是个圈套!”
林薇恢复自由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离开。
“他们根本不讲信用!赵峰疯了!他想杀了我们!”
“闭嘴!”
旁边的男人,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林薇的嘴角,立刻渗出了血丝。
我的眼睛,瞬间红了。
“住手!”我大吼一声。
“东西给你们!别伤害她!”
我把手里的U盘,用力地扔了过去。
鸭舌帽男人接住U盘,拿出一个手提电脑,插了上去。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在此一举。
男人快速地浏览着U盘里的文件。
里面,是我和徐凯在海边拍的照片。
阳光,沙滩,海浪,笑脸。
与此刻阴森恐怖的环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妈的!你敢耍我!”
男人暴怒地合上电脑,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说!真的东西在哪!”
窒息感瞬间传来,我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厂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无数道强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厂房。
“警察!不许动!全部抱头蹲下!”
是警察!
徐凯报了警!他们赶到了!
那几个绑匪,显然也懵了。
他们没想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
掐着我脖子的男人,反应最快。
他没有放开我,反而用匕首,抵住了我的喉咙。
“都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他嘶吼着。
警察们停下了脚步,与他对峙着。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抬起膝盖,狠狠地撞向他的下体。
男人吃痛,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我侧身,用肩膀,狠狠地撞向他的胸口。
同时,我的手,抓住了他持刀的手腕,用力向外一掰。
这是徐凯教我的,女子防身术里的一招。
简单,但有效。
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声枪响,划破了夜空。
不是真枪。
是麻醉枪。
鸭舌帽男人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其余的绑匪,也被迅速冲上来的警察,全部制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徐凯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我。
“没事了,婧婧,没事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被解救下来的林薇,也正被一个女警官安慰着。
我们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
然后,都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赵峰,和他那几个手下,因绑架、非法拘禁、故意伤害等多项罪名,被刑事拘留。
而那个真正的U盘,作为他偷税漏税的关键证据,也被我交给了警方。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林薇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
她身上有些皮外伤,但更严重的,是心理上的创伤。
我每天都去陪她。
我们不聊那些不开心的事,只是像以前一样,聊八卦,聊美食,聊未来。
出院那天,阳光正好。
她对我说:“婧婧,我决定了。”
“我要跟他离婚。然后,去那家互联网公司上班。”
“我想,把我丢掉的那些年,一点一点,都找回来。”
她的脸上,带着伤痕,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知道,那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终于找回了飞翔的勇气。
几个月后,林薇的离婚官司,打得很顺利。
因为有确凿的证据,赵峰又是过错方,她分到了应得的财产,也拿回了孩子的抚养权。
她入职了新的公司,凭借出色的能力,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她忙碌,但充实。
辛苦,但快乐。
我们又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
周末一起逛街,喝下午茶,吐槽各自工作中的奇葩同事。
只是,我们的友情,比以前,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分量。
那是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后,刻在骨子里的信任和默契。
那天,我们坐在我家阳台的藤椅上,喝着我泡的柠檬茶。
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婧婧,你说,人是不是都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真正长大?”她突然问。
我想了想,说:“可能吧。”
“生活,就像一个严厉的老师。它总会用各种方式,给我们上课。有时候,学费还挺贵。”
林薇笑了。
“是啊。我这次,交的学费,可太贵了。”
“不过,也值了。”
她看着远方的天空,眼神悠远。
“至少,它让我看清了,什么才是生命里,真正重要的东西。”
我没有问她,什么才是重要的东西。
因为我知道,答案,就在我们彼此的眼睛里。
就在这杯酸甜的柠檬茶里。
就在这片宁静而温暖的夕阳里。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点开。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
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是我和林薇,坐在阳台上喝茶的背影。
看角度,是从对面楼,用长焦镜头拍的。
而那句话,是: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拿着手机的手,瞬间冰冷。
是赵峰的人。
他虽然进去了,但他的势力,还在。
我抬头,看向对面的大楼。
暮色四合,家家户户的窗户,亮起了温暖的灯光。
我不知道,是哪一扇窗户后面,藏着一双怨毒的眼睛。
林薇也看到了我的脸色不对。
“怎么了?”
我把手机递给她。
她看完,脸色也瞬间煞白。
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
她握住我的手,说:“别怕,婧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也慢慢地定了下来。
是啊。
我不是一个人。
我抬起头,迎着窗外吹来的晚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冽的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
好啊。
我倒要看看,这一次,谁会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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