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故事情节皆是虚构,人物、地点、事件皆为艺术加工,与现实无关。
文章内容旨在修心明性,启迪智慧,无关封建迷信,若有缘者得见此文,还请理性阅读。
“搜!给我往死里搜!连老鼠洞都不能放过!”郭世安的怒吼,震得书房里的古董茶杯嗡嗡作响。
管家赵伯跪在地上,满头大汗:“老爷,已经……已经搜过三遍了,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没发现?”郭员外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太师椅,眼睛赤红,“是钱自己长腿跑了,还是你这个老东西监守自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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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饶命!我跟了您十几年……”
“闭嘴!”郭世安指着院子里所有噤若寒蝉的下人,“吃我的,喝我的,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他以为自己丢的是钱,是脸面。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01
民国年间,军阀混战,世道不太平。但在江南水乡的一个大镇上,郭员外的“郭府”却是个例外。
郭府,那真是拿钱堆出来的铁壁铜墙。院墙砌得比旁人家高出三尺,墙头上还插满了碎瓷片。府里养着三十多个护院家丁,分三班昼夜巡逻,别说人了,就是只野猫翻墙进来,都得被乱棍打出去。
郭员外,大名郭世安。他这辈子的乐趣就三样:赚钱,存钱,数钱。
在这乱世里,他谁都信不过。洋人开的银行?他信不过。前清的钱庄?他更信不过。他只信白花花的现大洋,还有黄澄澄的金条。所以,他把大半辈子的积蓄,全换成了硬通货,藏在自家府里。
郭府有多少密室,多少暗格,连郭员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但他有个怪癖。他不喜欢把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尤其喜欢留点“私房钱”,藏在一些他自以为绝对安全、又方便他时时观赏的地方。
这天夜里,郭员外又犯了这个瘾。
他遣散了所有下人,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书房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郭员外搓着手,走到一个多宝格前。
多宝格上,摆着一尊清代的玉佛。这玉佛通体洁白,雕工精细,是郭员外花大价钱淘换来的。
郭员外对着玉佛拜了三拜,嘴里念叨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念叨完,他的手却没停,摸到了玉佛的底座。他手指在底座一个不起眼的纹路上一按,又一转。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玉佛底座竟然弹出了一个暗格。
暗格不大,里面铺着红色的绸缎。绸缎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块崭新的“袁大头”。
这十块大洋,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银光。
郭员外把它们一块一块拿出来,放在手心掂量,又放在耳边吹了吹,听那清脆的响声。
“嘿嘿……”他发出满足的笑声。
这十块大洋,就是他的“小人”之藏,是他绝对控制感的源泉。他享受这种感觉,仿佛自己是这片宅院,乃至这个镇子的绝对主宰。
他每天都要来这里看一看,数一数,少了这个流程,他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稳。
“十块,一块都不少。”
郭员外满意地把大洋一块块放回去,关好暗格,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
府里的护院还在院子里巡逻,梆子声“当、当、当”地响着,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固若金汤。
郭员外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的财富安全无比,安心地回房睡觉去了。
他不知道,一双眼睛,已经在暗处盯了他这个秘密很久很久。
02
三天后的下午,郭员外刚和几个商行老板谈完一笔丝绸生意,心情很不错。他照例挥退了下人,一个人踱步进了书房。
他哼着小曲,熟练地反锁了房门。
走到多宝格前,他像往常一样,先是欣赏了一下那尊玉佛。
“还是老祖宗的东西看着舒坦。”他自言自语。
随即,他伸手,按照特定的顺序,按动了玉佛底座的机关。
“咔哒”一声,暗格弹了出来。
郭员外的心情瞬间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上。
暗格里,那红色的绸缎上,原本应该躺着十块大洋。
可现在,只剩下七块。
“一、二、三……七!”
郭员外的心“咯噔”一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把那七块大洋全抓了出来,翻来覆去地数。
“七块……七块!怎么会是七块!”
少了整整三块!
一股寒气从郭员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玉佛好好的,暗格机关也好好的,没有被撬动,没有被破坏。书房的门窗也完好无损。
贼是怎么进来的?
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机关的?
“来人!来人啊!”
郭员外发疯似的拉开房门,对着院子大吼。
管家赵伯是跟着郭员外十几年的老人,一听老爷这声音都变了调,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爷,出什么事了?”
“封府!马上把大门给我封了!许进不许出!”郭员外眼睛都红了,“把所有人都给我叫到院子里来!搜!给我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家贼吃了熊心豹子胆!”
郭府上下,瞬间鸡飞狗跳。
几十个下人、丫鬟、护院,全都吓得跪在院子中央,瑟瑟发抖。
郭员外坐在太师椅上,阴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每个人脸上一遍一遍地刮过。
赵伯带着几个心腹护院,开始挨个房间进行地毯式搜查,连下人的床铺底下、灶台的灰烬里都没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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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赵伯最后跑回来,脸色惨白地跪在郭员外面前:“老爷……什么……什么都没搜到。”
“什么都没搜到?”郭员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茶几,“三块大洋!那么大的三块袁大头,会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老爷,会不会是……您记错了?”赵伯小声说。
“我记错?”郭员外猛地站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我郭世安这辈子什么都会记错,唯独钱不会!我说十块,就是十块!”
这场大搜查,最终不了了之。郭员外什么也没查出来,反而让自己丢尽了脸面。
他遣散了众人,但府里的气氛却压抑到了冰点。
当天夜里,郭员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看着那剩下的七块大洋,一整夜没合眼。
他知道,这个贼,一定还在府里。
“好,好,好。”他咬着牙,“你偷了我的钱,我倒要看看,你还敢不敢来!”
第二天一早,他把那尊玉佛收了起来。然后,他取出了自己珍藏的一幅宋代山水画。他小心翼翼地用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割开了字画的装裱夹层。
他将剩下的七块大洋,一块一块,平平整整地塞进了夹层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用特制的胶水,把夹层重新粘好。
最后,为了彻底放心,他把这幅画装进一个檀木盒里,然后在盒子锁扣上,滴上了他自己才认识的火漆印记。
“这幅画,价值连城。”郭员外冷笑,“我看谁敢动它。动了,火漆一破,我立马就知道!”
他把盒子放回了书房的暗柜里,拍了拍手,觉得这次万无一失了。
03
自从把钱藏进了画盒里,郭员外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天天查看,他对自己那个独一无二的火漆印记有绝对的信心。那印记上有一个他故意磕出的细微缺口,外人根本无法仿造。
他每天只是去书房,隔着暗柜的门,看一眼那个檀木盒。
第一天,火漆完好无损。
第二天,火漆还在。
郭员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他甚至开始觉得,那个贼是不是被自己上次的大动干戈给吓住了,不敢再动手了。
到了第三天,他照例去书房。
他打开暗柜,看了一眼那个火漆印记。
嗯,还是好好的,和他三天前封上的时候一模一样,连那个细微的缺口都在。
“看来是我想多了。”
郭员外刚要关上柜门,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不对。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那个檀木盒。
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他把盒子拿了出来,拿在手里掂了掂。
重量……似乎没变。
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把脸凑到火漆上,仔细地看。火漆是完好的,完美无瑕。
“难道是我想多了?”他嘀咕着。
可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起桌上的裁纸刀,粗暴地撬开了那个他亲手封上的火漆印记。
打开盒子,那幅宋代山水画,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颤抖着手,把画拿了出来。
他用手指,轻轻地按了一下画的夹层。
他本来以为会摸到七块硬邦邦的大洋轮廓。
可他按下去,只感觉到了四块。
郭员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哆哆嗦嗦地把画平铺在桌子上。
他已经顾不上去找小刀了,粗暴地用手指,撕开了那个夹层。
红色的绸缎里,只孤零零地躺着四块大洋。
“一、二、三、四。”
又少了三块!
“啊——!”
郭员外的尖叫声,比上次还要凄厉。
他这次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他感觉到的是一种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辱!
火漆是完好的!
盒子是锁住的!
贼人是怎么做到的?
郭员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他猛地拿起那幅画,发疯似地检查。
终于,他看到了。
在画轴的最下端,靠近轴心的位置,那里根本不需要火漆。他发现了一排细密到几乎看不见的针脚。
那针脚用的丝线,颜色和画的背衬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贴在眼睛上,根本发现不了。
贼人根本没有碰他的火漆!
贼人从画轴的另一端,用比绣花针还细的工具,挑开了丝线,取走了大洋,然后再用一种他闻所未闻的手艺,把那里重新缝合了起来!
这种手艺……
郭员外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个贼,不仅心思缜密,还有一双巧夺天工的手!
“魔鬼……这是魔鬼……”
他明白了,这个贼,根本不是来偷钱的。如果是为了钱,他为什么不把七块大洋全拿走?为什么不偷那幅价值千金的古画?
他是来玩弄自己的!
他是来嘲笑自己的!嘲笑自己自以为是的“固若金汤”,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郭员外这次没有再声张。
他知道,再搜查也没用。这个贼的手段太高明了,高明到让他感到了绝望。
他现在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贼。是那个忠心耿耿的赵伯?还是那个身手矫健的护院头领?或者是那个天天来打扫书房的小丫鬟?
郭员外不敢想。
他被这种猜忌折磨得快要疯了。
郭员外死死地瞪着桌上那剩下的四块大洋。
“你还想玩,是不是?”郭员外眼中布满了血丝,“好,我陪你玩到底!”
他抓起那四块大洋,冲出了书房。
他没有回卧室,也没有去库房,他像个疯子一样,直接冲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的角落里,有一口早就废弃的枯井。井口长满了杂草,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郭员外跑到井边,看了一眼手里的四块大洋,一咬牙,使劲扔了下去!
“扑通!扑通!”
他听到银元掉进井底稀泥里的声音。
“哈哈哈哈!”郭员外疯狂地大笑起来,“我藏在井底的烂泥里!我看你怎么拿!我看你怎么拿!”
他觉得,这个藏匿点,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那个贼,总不可能连这个都能猜到吧?
他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04
把最后四块大洋扔进枯井后,郭员外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他不再天天往书房跑了,也不再盯着下人看了。他就每天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喝着茶,眼睛却一直瞟着那口枯井的方向。
郭员外在等。
他想看看,那个贼,是不是真的神通广大,能下到井底的烂泥里去取钱。
两天过去了,风平浪静。
郭员外的心又开始活络起来:“难道……那个贼也有极限?他总不能钻到泥里去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必须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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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深人静,郭员外提着一盏灯笼,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来到了枯井边。
他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又在竹竿头上绑了个小网兜,这是他白天早就准备好的。
他把竹竿一点一点伸到井底,借着微弱的灯光,在井底的淤泥里使劲地搅和。
“哗啦……哗啦……”
淤泥被搅动起来,臭气熏天。
郭员外忍着恶心,搅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感觉网兜里一沉,好像兜住了什么硬物。
他赶紧把竹竿提上来。
网兜里,全是黑乎乎的烂泥。他把泥倒在地上,用手扒拉开。
一块“袁大头”露了出来,沾满了污泥,但那银白色的光芒,郭员外死也不会认错。
“一块……”
郭员外的心沉了下去。他继续扒拉。
没有了。
只有一块。
他扔下去四块,现在只剩下一块。
又少了三块!
“噗通”一声,郭员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灯笼也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彻底崩溃了。
玉佛、古画、枯井……他用尽了心思,可那个贼,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什么,对方都知道。
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办到的手段了。
“有鬼!有鬼啊!”
郭员外连滚带爬地跑回房间,把门死死顶住,用被子蒙住头,抖成了一团。
他被吓破了胆。
第二天一大早,郭府的大门打开了。
郭员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头发散乱,衣服都没穿利索,像个逃难的难民,不顾管家赵伯的阻拦,疯了似的冲出了大门。
他要去县衙!他要去报官!
郭员外顾不上什么脸面了,他现在只想抓住那个折磨他的贼。
县衙里,县令沈大人刚起床。沈大人是个读书人,年近四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
当他看到郭世安冲进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他面前,讲述这半个多月来的诡异经历时,沈大人也惊呆了。
他没有立刻派人去郭府抓人,而是耐心地听郭员外把所有细节讲完。
从玉佛暗格,到古画夹层,再到枯井淤泥。
等郭员外哭诉完,用袖子擦着鼻涕,问:“沈大人,您说……我这是不是撞邪了?您得派人去我家做法啊!”
郭员外在极度的恐惧中,开始语无伦次地抱怨:
“沈大人,您是不知道啊!那尊玉佛,那可是我的镇宅之宝啊!那是我二十年前刚发家时买的!它保佑了我二十年!现在连它都镇不住这个邪祟了!”
“我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像贼!就连那个扫祠堂的陈升……唉,他爹当年……不提了……那小子在我家也待了快二十年了!我养了他二十年啊!可谁知道呢……“
沈大人一直安静地听着,当他听到“二十年前”、“二十年”和“陈升”这几个词时,他扶着眼镜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给郭员外倒了杯热茶。
“郭员外,你先喝口茶。”沈大人慢悠悠地说,“依本官看,这世上没什么鬼神,只有装神弄鬼的人。”
“不是鬼?”郭员外一愣。
“当然不是。”沈大人抿了口茶,“如果是为了钱,他为什么不一次拿光?为什么不偷你更值钱的古画?他分四次偷,每次只拿走两三块,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九块大洋。”
郭员外不说话了,他觉得沈大人说的有道理。
沈大人继续分析:“这个贼,不为财,那他就是‘为气’。他不是想偷你的钱,他是想折磨你。他要让你寝食难安,要让你怀疑身边所有的人,要让你亲手建立起来的‘铁壁铜墙’,在你心里彻底倒塌。”
郭员外听得冷汗直流,沈大人说的,和他这几天的感受一模一样!
“那……那他是谁?”
沈大人站起身,看着郭员外:“这个贼,一定就在你的府中。而且,此人对你,了如指掌。他不但知道你藏钱的习惯,甚至……知道你的过去。郭员外,你刚才提到了二十年前……你好好想想,那一年,你是不是亏欠过什么人?”
郭员外愣住了。
“沈大人,”郭员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沾满泥的最后一枚大洋,“那……这最后一块,我该怎么办?”
他现在是藏也不敢,不藏也不敢。
沈大人看了看那块大洋:“你不是有个贴身的平安符囊吗?你母亲留给你的。”
郭员外一惊:“您怎么知道?”
“你告诉我的。”沈大人笑笑,“你就把它藏在你认为最安全、最贴身的地方。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能从你身上把钱拿走。”
郭员外一咬牙,把那最后一块大洋,塞进了自己胸口贴身的那个平安符囊里。
“沈大人,三日后,请您务必到我府上。”沈大人说道,“我来帮你,把这个贼,从人堆里揪出来。”
05
郭员外揣着那最后一块大洋回了府。
这三天,他过得比死了还难受。
那块大洋就在他胸口的符囊里,隔着几层衣服,他还是觉得硌得慌,烫得慌。
他晚上睡觉都不敢脱衣服。他总觉得,只要他一闭眼,那个贼就会像幽灵一样飘进来,从他胸口把钱拿走。
他整宿整宿地睁着眼睛,盯着房梁,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坐起来。
三天下来,他整个人都快脱了相。
第三天下午,郭员外早早地就在前厅等着。他实在是太累了,眼皮子重得像灌了铅。他不敢回卧室,怕自己睡死过去,就只能在书房的太师椅上靠着,强撑着。
他靠在那里,手死死地捂住胸口的符囊。
“不能睡……不能睡……”他对自己说。
可那股困意,排山倒海一般涌来。他这两天两夜没合眼,精神早就到了极限。
他的头一点,一点……终于,在沈大人到访的前一刻,他还是没撑住,在这张太师椅上,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是他半个多月来,第一次睡着。
他睡得太死了,连管家赵伯进来通报“沈大人到了”,他都没听见。
“老爷?老爷?”赵伯推了推他。
“啊!”
郭员外像被针扎一样跳了起来,“什么事!钱呢?我的钱!”
他第一反应就是摸胸口。
这一摸,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符囊……是平的!
里面那块硬邦邦的“袁大头”,不见了!
“不……不可能……”
郭员外的手开始发抖,他当着刚走进门的沈大人的面,慌乱地解开衣扣,从脖子上拽出了那个红色的符囊。
他颤抖着手打开。
符囊里,空空如也。
最后一块大洋,在他自认为最安全、最贴身的胸口,在他因极度疲惫而陷入沉睡的片刻,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啊……”郭员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幸好被旁边的赵伯扶住。
“沈大人……沈大人……钱……钱又没了!”郭员外带着哭腔喊道。
沈大人却异常平静,他扶了扶郭员外:“郭员外,别急。看来,他总算把十块钱都‘拿’完了。”
他扶着郭员外,走到院子里,对赵伯说:“去,把府里所有的人,一个不留,全都叫到前院来。无论男女老少,厨子、花匠、马夫、杂役,一个都不能少。”
很快,郭府宽敞的前院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沈大人扶着面如死灰的郭员外,站在台阶上。
“郭员外,”沈大人一字一句地问道,“我现在再问你最后一遍。二十年前,你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或者,许下过什么……关于‘十块大洋’的承诺?”
“二十年前?十块大洋?”郭员外一愣。
“想不起来没关系。”沈大人转向院子里的人群,“你三天前,跟我提到过一个人。”
沈大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他走下台阶,在人群中慢慢地踱步。
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了队列最末尾,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岁出头,身材瘦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低着头,手里还拿着一把刚扫完地的扫帚。
他是府里负责清扫祠堂和庭院的杂役。
“你,”沈大人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叫陈升,对吗?”
那个年轻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
他看了看沈大人,又看了看台阶上的郭员外,缓缓地开口:“是。”
06
当杂役陈升抬起头的那一刻,郭员外的心猛地一抽。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清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郭员外看不懂的悲哀。
“陈升?”沈大人点点头,“你来郭府几年了?”
“二十年。”陈升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会说自己在郭府待了二十年?
“我从记事起,就在这里。”陈升补充道,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郭员外的脸上。
郭员外死死地盯着陈升的脸。
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他每天都在府里晃荡,郭员外却好像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
但是那双眼睛……
郭员外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一段被他刻意尘封了二十年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涌了上来。
二十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
他当时还不是员外,只是个小伙计,跟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就是陈升的父亲老陈,一起押送一批货。
路上,他们遇到了土匪。
土匪人多势众,刀都架在了郭世安的脖子上。
是老陈,那个平日里憨厚老实的汉子,猛地扑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砍向郭世安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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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安……快跑!带着货跑!”老陈胸口中刀,血流如注。
“陈大哥!”
“跑啊!别管我!我儿子……我儿子阿升……你帮我照顾他……我……我这辈子没攒下什么钱……你……你把这十块大洋的安家费,一定……一定要交给他……”
老陈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郭世安推了出去。
郭世安哭着跑了。他带着那批货,活了下来。
后来,他发了财,成了郭员外。他也遵守了“一半”的承诺,把年幼的阿升接到了府里。
但他没有兑现另一半承诺。
他私吞了那笔本该属于老陈的十块大洋。在当时,那笔钱能让郭世安的生意起死回生。他用那笔钱,买了他发家的第一件“镇宅之宝”,就是那尊玉佛。
他不但没给钱,还因为害怕这个孩子长大后知道真相,跟他要钱,所以一直把他当成最下等的杂役使唤,连姓氏都差点给他改了,只让他叫阿升。
他希望这个孩子,永远都只是一个卑微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杂役。
二十年过去了,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忘了那个雪夜,忘了那个用命换了他一命的男人。
“陈……陈大哥……”
郭员外看着眼前的陈升,那双眼睛,和老陈临死前的眼睛,一模一样!
“是你……”郭员外的嘴唇开始发抖,“是你,阿升……”
陈升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沈大人叹了口气,一切都明了了。
“郭员外,”沈大人说道,“你现在,想起那十块大洋的承诺了吗?”
郭员外“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他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贼人对府内了如指掌?因为陈升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府里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打扫过。
为什么贼人知道玉佛的暗格?因为郭员外每次清点,都是在书房,而陈升每天都要去书房打扫。他躲在暗处,早就把机关看透了。
为什么贼人知道古画夹层,甚至有那样的手艺?因为陈升负责清扫祠堂,祠堂里堆满了郭家祖上破损的字画和古籍,二十年来,他一个人,默默地,把那些东西全都修补好了。他的手艺,比镇上最好的工匠还好!
为什么贼人知道枯井?因为他看到郭员外发疯似的把什么东西扔了下去。
至于最后一块大洋……
“你是怎么从我身上……拿走那块钱的?”郭员外沙哑地问。
“老爷,”陈升开口了,“你这三天,心神不宁。今天下午,你在书房,终于睡着了,睡得很沉。我只是进去打扫,你靠在太师椅上,符囊的带子都露在了外面。”
陈升只是在郭员外睡着时,轻轻地,把那块大洋取走了。
“我不是要偷。”陈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只是想提醒您。我父亲……用命换来的十块大洋,您……您忘了。”
“您藏了十块大洋的私房钱,我,就拿走了您承诺给我爹的,十块大洋的安家费。”
真相大白。
全场死寂。
07
院子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反转给震住了。一个家贼的盗窃案,竟然牵扯出二十年前的一桩救命之恩和被遗忘的承诺。
管家赵伯反应最快,他指着陈升,厉声喝道:“好你个陈升!就算老爷对你有亏欠,你也不能偷东西!这是大罪!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送去见官!”
几个护院立刻“哗啦”一声,抽出了腰刀,就要上前。
“住手!”
一声怒吼,让所有人停了下来。
喊话的,是郭员外。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他没有看陈升,而是走到了沈大人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大人,多谢您。如果不是您,我郭世安……这辈子都活在猪油蒙心的日子里,死后……死后都无颜去见陈大哥!”
沈大人坦然受了他这一拜,扶起他:“郭员外,现在,人你已经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郭员外的身上。
是送官,还是动用家法?
郭员外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看着那些持刀的护院,又看了看一脸倔强的陈升。
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处置?”
郭员外指着陈升,对所有人喊道:“他不是贼!他是我郭世安的恩人!他是来讨债的君子!”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又都愣住了。
“赵伯!”郭员外中气十足地吼道。
“在……在,老爷。”
“去!马上去账房,取……取一百两黄金来!!”
“什么?”赵伯以为自己听错了,“老爷,您说……多少?”
“一百两!黄金!”郭员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快去!”
赵伯不敢再问,连滚带爬地跑向了账房。
郭员外走到陈升面前。
陈升没有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郭员外看着这个自己忽视了二十年的年轻人,这个恩人的儿子,他“噗通”一声,反过来跪在了陈升面前。
“老爷!使不得啊!”
“爹!”
郭员外这惊天一跪,把陈升吓了一跳,那声“爹”是郭员外的小儿子喊的,但陈升也下意识地想去扶他。
“阿升……不……陈升,”郭员外老泪纵横,抓着陈升的手,“你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郭世安,对不起他,更对不起你!”
“我该死!我忘恩负义!”郭员外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这二十年,你在郭府,受尽了委屈……我……”
就在这时,赵伯带着两个伙计,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跑了回来。
“老爷,黄……黄金,取来了!”
郭员外拉起陈升,打开箱子,满箱的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陈升!”郭员外将箱子推到他面前,“这十块大洋,是你爹的安家费。我欠了二十年。这一百两黄金,是我郭世安,补给你的!不是赏你,是赎罪!”
“我不是赏你偷窃!”郭员外对着所有人高声宣布,“我是赏他,有胆有识,赏他用这种方式,把我郭世安的良心给唤醒了!如果他今天用刀子来捅我,我郭世安死了都活该!但他没有!他只是拿走了那十块钱!”
陈升看着那一百两黄金,摇了摇头。
他默默地从自己那件破旧的粗布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布包。
布包打开。
十块“袁大头”,一块不多,一块不少,整整齐齐地躺在里面。
“我爹的安家费,是十块大洋。”陈升说道,“我只是借用一下,提醒您。钱,我一块都不会花。”
他将十块大洋,放在了郭员外的脚下。
“我爹的债,您还了。”
08
郭员外看着地上那十块大洋,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羞愧,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郭员外知道,如果陈升收下了那一百两黄金,那这桩恩怨,就变成了金钱的买卖。
可陈升没有。
陈升归还了十块大洋,清清楚楚地告诉所有人:他要的不是钱,是公道,是一个被遗忘的承诺。
郭员外怔了半晌,他缓缓地捡起了地上的一块大洋,又看了看那满箱的黄金。
他终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沈大人,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好,好一个‘公道’!”郭员外大声道,“你爹的安家费,是十块大洋,我郭世安,今天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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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那十块大洋,亲手交还给陈升。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必须收下。”
陈升看了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十块大洋。
“至于这一百两黄金……”郭员外盖上了箱子,“也不是给你的。”
他转向沈大人:“沈大人,郭府出了这样的丑事,全靠大人明察秋毫。这一百两黄金,一半,捐给县衙,修桥铺路;另一半,以我郭府的名义,在镇上开设粥棚,救济穷苦百姓!”
“好!”沈大人抚掌称快,“郭员外,你这个决定,比黄金本身,要贵重得多。”
郭员外摆了摆手,他再次看向陈升:“阿升……你,还愿意留在郭府吗?”
陈升摇了摇头。
他想要的公道已经讨回,这里,已经没有他留下的理由了。
“好。”郭员外没有强留,他知道自己没这个脸。
他沉吟片片,说道:“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是我恩人的儿子。我郭世安,不能再亏待你。”
郭员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从今天起,陈升,不再是我郭府的杂役。他是我的义子!我郭世安,认他做干儿子!”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塞到陈升手里:“我郭家在城南,还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商铺,一直空着。从明天起,你就是那间商铺的掌柜!你爹是好汉,他儿子,也不能一辈子扫地!”
陈升握着那块温热的玉佩,二十年的委屈和辛酸,在这一刻化解了。
他看着郭员外,这个让他又恨又敬的“仇人”,终于,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
“谢……义父。”
这一声“义父”,让郭员外老泪纵横。
陈升没有留在郭府,他带着那十块大洋和郭员外给他的玉佩,去城南做了掌柜。
他天资聪颖,又肯吃苦,加上郭员外的资助,很快就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成了一代有名的儒商。
而郭员外,也彻底变了。
他不再偏执地守着那些金银,他开始相信沈大人说的话:真正的“藏器于身”,不是藏金钱,而是藏良知。
他开设的粥棚,在那个乱世,救活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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