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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反对母亲黄昏恋,再婚老伴一个暖心举动,让女儿含泪认错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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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歆婷推开母亲家那扇熟悉的防盗门时,绝不会想到,三个月后,她会在这同一个门口,泪流满面地对母亲说出那句“妈,我错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父亲生前最爱的茉莉花茶的淡淡香气,仿佛他从未离开。

可墙上新挂上的那幅略显突兀的夕阳风景画,以及母亲魏玉琴接电话时那刻意压低却掩不住笑意的声音,都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梁歆婷的心里。

她一直以为,母亲的世界会永远定格在父亲离开的那一天,连同那份悲伤,由她这个女儿来小心守护和陪伴。

然而,一个名叫谢德顺的退休工程师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彻底打破了这份她自以为是的平衡。

反对,劝阻,争执,冷战……梁歆婷用尽了她能想到的所有方式,试图将母亲拉回她认为“安全”的轨道,却眼睁睁看着母女关系滑向冰点。

直到那笔不翼而飞的巨额存款,将她所有的怀疑和愤怒推向顶点,也终于撕开了那层她一直不愿正视的、关于爱与信任的真相。

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01

午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梁歆婷蹲在书房角落那个有些年头的樟木箱子前,仔细擦拭着上面的浮灰。

这是父亲梁明远留下的遗物,里面大多是他生前的藏书和一些旧稿纸。

母亲魏玉琴总是定期打扫,但很少主动去翻动这个箱子,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妈,这套《资治通鉴》要不要拿出来晒晒?感觉有点潮气了。”

梁歆婷朝客厅方向喊了一声,没有立刻得到回应。

她有些奇怪地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

只见母亲魏玉琴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缓慢地划动着。

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专注而柔和,连女儿走近都未曾察觉。

这种神情,梁歆婷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近两个月来,母亲似乎总是这样,时不时对着手机出神,或轻笑,或蹙眉。

与她过去几年里那种难以排解的郁郁寡欢相比,判若两人。

“妈?”梁歆婷又唤了一声,声音提高了一些。

魏玉琴猛地回过神,像是被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按熄。

她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被惯常的温和笑容取代。

“哦,歆婷啊,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爸爸那套《通鉴》,要不要拿出来晒晒?感觉放久了有味道。”

梁歆婷走到母亲身边坐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只被紧紧握住的老年手机。

“好啊,是该晒晒了。”魏玉琴点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你爸生前最宝贝这些书了。”

她说着,目光却又不由自主地飘向手机,手指轻轻摩挲着机身。

“妈,你最近……好像挺忙的?总看你在看手机。”梁歆婷忍不住问道,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

魏玉琴笑了笑,将手机放到茶几上:“哪有,就是看看老同事群里发的养生文章,还有一些退休活动的通知。”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梁歆婷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并未完全消散。

她想起上周过来,母亲也是这般,听到短信提示音就急着去看。

当时她还开玩笑说:“妈,您这业务比我这上班族还繁忙呢。”

母亲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言。

“对了,歆婷,晚上想吃什么?妈给你做红烧排骨。”魏玉琴站起身,试图转移话题。

“都行,您做的我都爱吃。”梁歆婷也站起来,挽住母亲的手臂,“我帮您一起弄。”

母女俩一起走进厨房。

厨房里窗明几净,一如父亲在世时的模样。

魏玉琴系上围裙,开始熟练地准备食材,动作依旧利落。

但梁歆婷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母亲今天切姜片时,有些心不在焉。

甚至在她提到“俊友说这周末有空,咱们一起去郊区新开的那个湿地公园走走”时,

母亲也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好啊”,并未像往常那样热切地讨论细节。

晚饭时,气氛倒是温馨。

魏玉琴不停地给女儿夹菜,问着工作和生活上的琐事。

但当梁歆婷说起公司里一个年轻女同事找了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朋友,家里强烈反对时,

她注意到母亲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轻声说:“年纪嘛,倒也不是最要紧的,关键是人心。”

这话听起来平常,却让梁歆婷心里咯噔一下。

她抬头看向母亲,母亲却低头专注地吃着饭,仿佛只是随口一句评论。

饭后,梁歆婷抢着洗碗,魏玉琴则又坐回了沙发,拿起了手机。

这一次,她没有刻意避开女儿,但手指在键盘上缓慢打字的样子,还是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专注。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梁歆婷擦干手,看着母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侧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为母亲似乎从丧偶的悲痛中走出来而感到欣慰,

但那份因未知而生的担忧,却像悄悄蔓延的藤蔓,缠绕在心间。

父亲离开才三年,这个家刚刚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母亲的世界里,难道这么快就要走进另一个陌生人了吗?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02

周末转眼就到了,梁歆婷的丈夫林俊友如约开车来接母女俩去湿地公园。

春末夏初,天气晴好,公园里绿意盎然,水鸟嬉戏,确实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林俊友是个脾气温和、心思细腻的人,一路上妙语连珠,逗得魏玉琴笑声不断。

梁歆婷看着母亲舒展的眉头,心里也稍稍放松了些。

或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母亲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朋友交往,走出封闭的生活。

他们沿着木栈道慢慢走着,魏玉琴看着湖面上掠过的白鹭,忽然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你爸要是还在,肯定喜欢这儿,他最爱这种安静又有生机的地方。”

林俊友接过话头:“是啊,爸肯定喜欢。妈,以后天气好,我们就常陪您出来走走。”

魏玉琴欣慰地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语气变得有些试探:“其实……我们老年大学书法班,最近也组织了几次郊游,去的几个地方也都不错。”

“哦?那挺好的啊,多参加集体活动,心情也好。”梁歆婷表示支持。

“嗯,是挺好的。”魏玉琴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一起活动的,有位谢德顺谢师傅,人挺有意思的。”

“谢师傅?”梁歆婷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对,退休前是搞土木工程的,工程师呢。”魏玉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知识很渊博,为人也特别踏实稳重。”

林俊友笑着附和:“工程师好啊,逻辑思维强,做事靠谱。”

梁歆婷却没有立刻接话。母亲话语里那细微的强调,让她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些。

她挽住母亲的手臂,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妈,您现在社交圈可比我还广了。不过啊,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外面的人,还是多留个心眼好。”

魏玉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瞧你说的,都是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太,能有什么心眼。”

“那可不一定。”梁歆婷撇撇嘴,“现在新闻里可没少报道,专门针对独居老人的骗局,什么保健品推销,什么温情陷阱,防不胜防。”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夸张,是想给母亲提个醒,也像是想压住自己心里那股莫名的不舒服。

“歆婷。”林俊友轻轻碰了碰妻子的胳膊,示意她注意语气。

魏玉琴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处的水面,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坚持:“妈活了这么大岁数,好人坏人,总还是能分得清的。谢师傅……是个正派人。”

一阵微风吹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梁歆婷看着母亲略显固执的侧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了解母亲,平时性情温和,但骨子里有种不易动摇的韧劲。

此刻若再继续这个话题,恐怕会惹母亲不快,破坏这难得的出游气氛。

“妈,我这不是担心您嘛。”她换上了撒娇的语气,“您要是觉得投缘,多交个朋友当然好。走吧走吧,前面好像有片荷花塘,我们去看看。”

她拉着母亲朝前走去,刻意活跃着气氛。

林俊友也默契地配合着,讲起了公司里的趣事。

魏玉琴脸上的神情渐渐缓和,重新露出了笑容。

但梁歆婷心里那点疑虑的种子,却已经悄然埋下。

“谢德顺”,这个名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心湖,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她暗自决定,有机会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突然出现在母亲生活中的“谢师傅”。

回家的路上,魏玉琴似乎有些累了,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林俊友专注地开着车。

梁歆婷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思绪纷乱。

她想起父亲刚走的那段日子,母亲是如何以泪洗面,如何憔悴不堪。

是她和俊友,还有亲戚们的轮流陪伴和开导,才让母亲一点点走出阴霾。

她一直以为,她和母亲会一直这样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母亲如果再婚……这个家,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

那个叫谢德顺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接近母亲,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所图?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03

又过了两周,魏玉琴主动打电话给梁歆婷,说想请她和俊友周末来家里吃顿饭。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带着些许期待和不易察觉的紧张:“歆婷,谢师傅……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老谢,他也会来。”

梁歆婷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心里顿时明白了这顿饭的“特殊”意义。

这是要正式见面了。母亲是认真的。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答应下来:“好啊妈,我们一定到。”

挂了电话,她立刻打给林俊友,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躁:“俊友,妈这周末要请我们吃饭,那个谢德顺也来!看样子是打算正式摊牌了。”

林俊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安慰道:“歆婷,你先别急。见面看看也好,总要了解一下实际情况。”

“了解什么?妈明显是被灌了迷魂汤了!”梁歆婷有些激动,“我爸才走三年!她怎么就……”

“歆婷,”林俊友打断她,声音温和却坚定,“妈是成年人,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们作为子女,应该支持,而不是阻拦。”

“支持?万一那人是骗子呢?万一他看上的是妈的房子和积蓄呢?”梁歆婷连珠炮似的发问,“到时候人财两空,妈怎么办?你让我怎么支持?”

林俊友叹了口气:“我们不能毫无根据地怀疑别人。周末见了面,观察一下再说,好吗?”

话虽如此,周六下午,当梁歆婷和林俊友提着水果和礼品敲开母亲家门时,

她的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几分疏离和审视。

开门的是魏玉琴,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新衬衫,气色红润。

而她身后,站着一位身材清瘦、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人,看起来六十多岁,面容和善。

“歆婷,俊友,你们来啦!快进来。”魏玉琴热情地招呼着,侧身让开,“这位就是谢德顺,谢师傅。”

谢德顺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主动伸出手:“小梁,小林,你们好,常听玉琴提起你们。”

他的手掌宽厚,握手力度适中,眼神坦然。

梁歆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和他轻轻一握:“谢师傅,您好。”

林俊友则表现得自然得多,热情地握手寒暄:“谢师傅您好,总听妈夸您书法好,今天可算见着了。”

进屋落座,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切好的水果和泡好的茶。

气氛一开始有些微妙的尴尬。

谢德顺似乎不太善于言辞,大多是魏玉琴在引导话题,问些女儿女婿工作上的事。

他也只是在一旁微笑着倾听,偶尔点点头。

趁着母亲去厨房看汤的工夫,谢德顺才试着和梁歆婷搭话:“小梁,听你妈妈说,你在外贸公司做管理,很能干啊。

现在国际贸易环境复杂,你们工作压力不小吧?”

话题起得还算得体,但梁歆婷心中存着芥蒂,回答得十分简短:“还行,习惯了。”

谢德顺笑了笑,并不介意她的冷淡,转而和林俊友聊起了最近的时事新闻。

他的谈吐确实如母亲所说,有条理,有见识,不像是个浅薄之人。

但梁歆婷心里那根刺却扎得更深了——越是表现得体,越说明此人“段位”不低。

晚餐很丰盛,大部分是魏玉琴的拿手菜,但也有一盘清蒸鲈鱼,是谢德顺下厨做的。

“老谢别的菜一般,就这蒸鱼还行,火候掌握得好。”魏玉琴笑着给女儿女婿夹鱼,语气里带着自然的亲昵。

梁歆婷尝了一口,鱼肉鲜嫩,味道确实不错,但她却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席间,魏玉琴努力活跃气氛,说起老年大学里的趣事,谢德顺也配合着补充几句。

林俊友一如既往地扮演着调和剂的角色,不时抛出话题,避免冷场。

但当魏玉琴无意中提到“上次和老谢去听音乐会,那个交响乐团水平真不错”时,

梁歆婷拿着筷子的手停住了。他们已经开始私下约会了?还一起去听音乐会?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谢德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锐利:“谢师傅,听说您以前是工程师,事业应该很成功。

您孩子呢?他们对我们妈和您交往……是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且直接触及核心。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滞。

魏玉琴的脸色微变,有些紧张地看向谢德顺。

林俊友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梁歆婷的腿。

谢德顺放下筷子,神情依旧平静,他看着梁歆婷,眼神坦诚:“我有个儿子,在国外定居,工作很忙,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我和他提过你妈妈,他说……只要我觉得幸福,他就支持。”

这个回答挑不出毛病,甚至可以说是满分答案。

但梁歆婷却觉得更加不安。太过完美,反而显得不真实。

她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低头默默吃饭。

接下来的饭局,气氛明显冷了下来。

尽管林俊友极力挽回,但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已经形成。

饭后,谢德顺又坐了一会儿,便礼貌地起身告辞。

魏玉琴送他到门口,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关上门回来,魏玉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看着女儿,眼神里带着失望和疲惫:“歆婷,你今天……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梁歆婷梗着脖子:“妈,我这是为你好!有些话不问清楚,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不放心你妈看人的眼光?还是不放心我处理自己事情的能力?”魏玉琴的声音有些发颤。

林俊友赶紧打圆场:“妈,您别生气,歆婷她就是性子直,没恶意。谢师傅看着确实是个实在人。”

“实在人?”梁歆婷冷哼一声,“俊友,你太天真了。现在骗子的脸上又不会写字。”

“梁歆婷!”魏玉琴终于动了气,“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老谢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看着母亲因为一个“外人”对自己发火,梁歆婷心里又委屈又愤怒。

她抓起包,拉着林俊友就往外走:“好,我不揣测!您觉得好就行!我们走了!”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母亲可能投向她的目光。

电梯里,梁歆婷气得眼圈发红。

林俊友揽住她的肩膀,无奈地说:“你呀,何必把气氛搞得这么僵。我看谢师傅人确实不错。”

“不错什么!”梁歆婷甩开他的手,“你没看见妈被他迷成什么样了?都开始为了他吼我了!这才认识多久?”

夜色中,车子驶离小区。

梁歆婷回头望了一眼母亲家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挫败感。

04

那次不欢而散的家庭聚餐后,梁歆婷和母亲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冷战。

她照常每周打电话问候,但语气明显不如从前亲热,去母亲家的次数也减少了。

魏玉琴似乎也有些赌气,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女儿,即使通话,也绝口不提谢德顺。

但梁歆婷从亲戚那里零星听到的消息,却显示母亲和谢德顺的来往并未停止。

他们一起上老年大学,一起参加社区活动,甚至还结伴去了附近的城市短途旅行。

每听到一个消息,梁歆婷心里的焦虑就增加一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误入歧途”。

一个周末的下午,她借口送新买的按摩仪,再次来到母亲家。

魏玉琴对她的到来表现得很平静,接过按摩仪,道了谢,便去给她倒水。

梁歆婷坐在沙发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视着客厅。

她发现茶几下层多了几本建筑结构和书法鉴赏类的书籍,显然是谢德顺的。

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也比以前更加茂盛,有几盆名贵的兰花,她记得以前没有。

母亲的生活里,已经处处留下了那个人的印记。

“妈,您最近和那位谢师傅……还有来往?”梁歆婷最终还是没忍住,开门见山地问道。

魏玉琴倒水的动作顿了顿,把水杯放在女儿面前,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平静:“嗯,老谢人很好,我们挺谈得来的。”

“谈得来?”梁歆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理性,“妈,您了解他多少?他的家庭背景、经济状况、健康状况,您都清楚吗?”

魏玉琴看着女儿:“歆婷,妈不是小孩子。这些基本的了解,当然是有的。”

“那您知道他为什么这个年纪了还单身吗?之前有没有过婚史?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或者债务纠纷?”

梁歆婷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带着调查户口般的审慎。

魏玉琴皱起了眉头:“歆婷,你这是在审犯人吗?老谢的爱人几年前因病过世了,他一个人生活了很久。他为人正派,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这些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您核实过吗?”梁歆婷追问。

“我需要怎么核实?去调查他的档案吗?”魏玉琴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意,“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

“信任是建立在了解基础上的!”梁歆婷也提高了声音,“妈,现在社会多复杂!新闻里那些案例还少吗?多少独居老人就是因为轻信别人,最后被骗得血本无归!”

“所以在你眼里,你妈就是个毫无判断力、随时会被骗的糊涂虫是吗?”魏玉琴气得脸色发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您!”梁歆婷站起身,激动地说,“您想想,您这套房子地段这么好,爸爸留下的积蓄也不算少。

这些难道不足以让有些人动心吗?”

“梁歆婷!”魏玉琴猛地站起来,手指着门口,“你……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看着母亲因愤怒而颤抖的身体,梁歆婷心里一阵刺痛,但一种“我是为你好”的固执让她无法低头。

她抓起包,冲出了家门。

回到自己家,梁歆婷心绪难平。

她打开电脑,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谢德顺”的名字,加上“退休工程师”、“原单位”等关键词。

网络信息有限,她只找到一些零星的信息,似乎和母亲说的能对上。

但这点信息根本无法消除她的疑虑。

她甚至想找私人调查的途径,被林俊友严厉制止了。

“歆婷,你冷静点!这样做是侵犯别人隐私,是违法的!而且要是让妈知道了,你们母女关系就真的完了!”

林俊友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梁歆婷稍微清醒了一些。

但她仍然无法释怀。

她开始动员亲戚们给母亲做“思想工作”。

大姨、舅舅轮番上阵,委婉地劝魏玉琴慎重考虑,毕竟“半路夫妻麻烦多”、“知根知底最重要”。

起初,魏玉琴还耐心解释,说谢德顺人品可靠,两人是真心相伴。

但说得多了,魏玉琴也烦了。

在一次家庭聚会上,当舅舅又一次旁敲侧击时,魏玉琴终于忍不住放下了筷子。

她环视一圈在场的亲人,目光最后落在低头玩手机的梁歆婷身上,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担心我。

但我活了六十多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老谢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开心、踏实。”

“我辛苦了大半辈子,把女儿抚养成人,现在她也成家立业,过得很好。我难道就没有权利,为自己的晚年找一份安心和陪伴吗?”

“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以后,希望大家不要再为这件事费心了。”

说完,她起身离开了饭桌,留下满桌面面相觑的亲戚。

梁歆婷抬起头,看着母亲决绝的背影,手指紧紧攥住了手机。

她明白,母亲这次是铁了心了。

所有的劝阻,非但没起作用,反而将母亲推得更远。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05

家庭聚会不欢而散后,梁歆婷和母亲的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连续几个星期,她们几乎没有联系。

梁歆婷赌气不打电话,魏玉琴也罕见地没有主动联系女儿。

偶尔林俊友从中斡旋,打电话给岳母,或者买点东西送过去,回来告诉梁歆婷母亲一切都好。

但从他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梁歆婷知道,母亲和谢德顺的交往仍在继续,甚至更加密切。

她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又沉又闷。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宁愿相信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外人,也不愿相信她这个亲生女儿的苦口婆心。

难道几十年的母女亲情,还比不上一段突如其来的“黄昏恋”?

一天晚上,林俊友加班,梁歆婷一个人在家吃饭,电视里正播放着一档调解家庭纠纷的节目。

节目里,一位老人执意要再婚,子女们激烈反对,现场吵得不可开交。

看着屏幕上老人无奈又痛苦的表情,以及子女们振振有词的“为你好”,梁歆婷忽然感到一阵刺心。

自己现在的样子,和那些节目里的子女,又有多大区别呢?

她关掉电视,食不知味。

手机响起,是大姨打来的。

“歆婷啊,我刚跟你妈通完电话。”大姨的声音带着担忧,“听她那意思,好像……好像跟谢师傅打算去领证了。”

“什么?”梁歆婷猛地从餐桌前站起来,“领证?这么快?她亲口说的?”

“倒没明说,但话里话外就是那个意思。说什么‘既然认定了一个人,就该给彼此一个交代’、‘名正言顺才好’……歆婷,这可怎么办啊?”

梁歆婷只觉得一股血涌上头,耳边嗡嗡作响。

领证?母亲竟然要和那个认识才多久的人结婚?

她再也坐不住了,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夜晚的道路有些拥堵,梁歆婷烦躁地按着喇叭,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必须阻止母亲,绝不能让她做出这种糊涂事!

车子停在母亲家楼下,梁歆婷几乎是跑着上了楼。

她用力敲着门,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和焦虑都砸进去。

门开了,魏玉琴穿着家居服,看到门外气喘吁吁、脸色铁青的女儿,愣了一下。

“歆婷?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梁歆婷径直走进屋里,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谢德顺的身影,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怒火并未平息。

“妈!您是不是疯了?”她转过身,对着母亲劈头盖脸地问道,“您要和那个谢德顺结婚?是不是?”

魏玉琴关上门,脸上的惊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坚定。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没有否认:“是的,我和老谢是有这个打算。我们觉得,彼此做个伴,挺好的。”

“做个伴?您需要人伴,我可以多回来陪您!俊友也可以!何必非要找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结婚?”梁歆婷激动地走到母亲面前,“您了解他多少?结婚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涉及到财产,涉及到以后的生活,您都想清楚了吗?”

“我想得很清楚。”魏玉琴抬头看着女儿,眼神清澈而固执,“老谢不是来历不明的人,我了解他的为人,这就够了。

财产方面,我们各有各的,不会混为一谈。”

“不会混为一谈?说得轻巧!到时候真成了一家人,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楚?”梁歆婷气得浑身发抖,“妈,您是不是被他洗脑了?他到底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您连自己女儿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梁歆婷!”魏玉琴也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请你尊重我的选择!也尊重一下老谢!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我怎么尊重?我拿什么尊重?”梁歆婷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我爸才走了三年!您就这么急着找别人?您把爸爸放在哪里?把我放在哪里?这个家,您是不是不要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深深的委屈和指控。

魏玉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嘴唇哆嗦着:“你……你就是这样想妈妈的?在你眼里,妈妈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她的眼眶也红了,声音哽咽:“我从来没有忘记你爸爸!我比任何人都想念他!可是他已经不在了!我的人生还要继续!”

“我努力活着,努力让自己开心一点,这有错吗?难道我要一辈子活在悲伤里,你们才满意吗?”

“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你真正关心过妈妈心里想要什么吗?你只知道用你的方式来‘爱’我,来束缚我!”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梁歆婷心上。

她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又痛又乱,但那股被违逆的愤怒让她无法软化。

“好!好!您说我不关心您!您说我束缚您!”她哭着喊道,“那您就去找您的老谢吧!去结婚吧!以后您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说完,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母亲压抑的哭声。

电梯下行,梁歆婷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不想母亲受到伤害,为什么最后伤害母亲的,却成了她自己?

06

那场激烈的争吵之后,梁歆婷真的没有再主动联系过母亲。

魏玉琴也没有给她打电话。

母女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却坚固的高墙。

林俊友试图调解,但每次一提及这个话题,梁歆婷就情绪激动,要么沉默以对。

他只好定期去看望岳母,回来告诉梁歆婷母亲身体还好,让她放心。

但从林俊友日渐无奈的脸色中,梁歆婷知道,母亲和谢德顺的事情,恐怕已经无可挽回了。

果然,在一个闷热的夏日傍晚,林俊友下班回来,神色复杂地告诉梁歆婷:“歆婷,妈今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和谢师傅,今天下午去民政局登记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梁歆婷还是觉得心脏像被狠狠捶了一下。

她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动弹,脸色苍白。

“妈说……希望得到我们的祝福。”林俊友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她邀请我们这周末去她家吃顿饭,算是……简单的仪式。”

“祝福?吃饭?”梁歆婷喃喃重复着,忽然冷笑一声,“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吗?先斩后奏,现在来通知我?”

她猛地站起来,冲进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个周末,梁歆婷以工作忙为借口,没有去母亲家。

林俊友独自去了,回来时带回来一些喜糖,还有母亲给女儿买的一条真丝围巾。

“妈说天气快凉了,给你买的。她……还是很惦记你。”林俊友把围巾放在沙发上。

梁歆婷看了一眼那条质地精良、花色雅致的围巾,心里五味杂陈。

有委屈,有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抛弃的酸楚。

她最终也没有碰那条围巾,任由它放在沙发上落灰。

日子一天天过去。

梁歆婷刻意屏蔽着关于母亲再婚生活的所有信息。

她不再主动打听,也告诉林俊友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她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想起母亲,想起以前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光。

然后,那种尖锐的疼痛会再次袭来,提醒她那个家已经不复从前。

她偷偷登录过母亲的社交媒体账号(密码是以前帮母亲设置时知道的),

想看看母亲现在的生活状态。

母亲的账号更新不多,偶尔会发一些风景照,或者分享书法班的作品。

最近的一张照片,是母亲和谢德顺在公园里的合影,两人并肩站着,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

照片下面,有老同事和朋友的祝福留言。

母亲回复着“谢谢”,字里行间透着满足。

梁歆婷迅速退出了账号,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看来,母亲过得很好,甚至比和她在一起时更显轻松愉快。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和嫉妒。

中秋节快到了,单位发了不少福利礼品。

林俊友试探着问:“歆婷,要不要给妈送点过去?马上中秋了。”

梁歆婷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送去吧,我就不去了。”

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彻底断绝关系。

林俊友去送东西那天,回来得很晚。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欲言又止。

“怎么了?妈……她还好吗?”梁歆婷忍不住问道。

“妈挺好的,气色看起来比以前还好。”林俊友斟酌着词语,“就是……谢师傅,好像身体有点不适,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咳嗽得厉害。”

梁歆婷的心微微一紧,但随即又被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取代。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年纪大了,病痛就来了。以后有的是麻烦事。”她语气生硬地说,像是在证明自己当初的反对是多么正确。

林俊友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梁歆婷转过身,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胜利感”,反而沉甸甸的。

她忽然想起,刚才林俊友说,母亲气色很好。

或许,那个谢德顺,至少在目前,是真的让母亲感到快乐了吧?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07

时间悄然滑入初冬。

距离母亲再婚,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梁歆婷和母亲的关系依旧僵持着,仅限于节假日林俊友代为传送礼物和问候。

表面上,梁歆婷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生活和工作恢复了常态。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那个疙瘩始终没有解开,只是被刻意尘封了起来。

一个周六的上午,魏玉琴突然给梁歆婷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她很久没听到过的、属于母亲的依赖和急切:“歆婷,你今天忙不忙?妈这边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梁歆婷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问:“什么事?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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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我好着呢。”魏玉琴连忙说,“就是……就是网上银行那个转账,我弄了半天老是提示错误,你谢叔叔他……唉,他不太懂这些。

你方便过来帮我看看吗?”

听到是因为谢德顺的事情,梁歆婷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关切立刻冷了下去。

她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也想看看,母亲再婚后的生活到底怎么样了。

而且,涉及到网上银行转账……她心里那根警惕的弦又绷紧了。

“好,我一会儿过去。”她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梁歆婷简单收拾了一下,开车前往母亲家。

一路上,她心情复杂。既有点期待见到母亲,又对即将面对谢德顺感到抵触。

到了楼下,她深吸一口气,才走上楼。

开门的是魏玉琴。她看起来确实气色不错,穿着暖色的毛衣,脸上带着笑。

但细看之下,眉宇间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歆婷,快来,外面冷吧?”母亲侧身让她进屋。

屋里暖气很足,收拾得干净整洁,阳台上晒着衣服,有男人的衬衫和长裤。

谢德顺并不在客厅。

“谢师傅呢?”梁歆婷故作随意地问。

“哦,他有点不舒服,在屋里躺着休息呢。”魏玉琴指了指卧室方向,声音压低了些,“年纪大了,天气一变,就容易感冒。”

梁歆婷“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电脑在书房,麻烦你了歆婷,我真是搞不定那个U盾。”魏玉琴领着女儿走进书房。

书房还是老样子,只是书桌上多了谢德顺的图纸和笔墨。

梁歆婷坐在电脑前,母亲坐在她旁边,递给她银行卡和U盾。

登录网上银行的过程很顺利,梁歆婷熟练地操作着。

“妈,您要转多少?转到哪个账户?”她问道。

魏玉琴报了一个数额,梁歆婷输入金额时,手指顿了一下。

这个数字不小,几乎是母亲定期存款的一大半。

“妈,您转这么多钱干什么?”她忍不住回头问道。

魏玉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女儿的目光,语气有些含糊:“哦,有点用处……你先把收款账户信息输进去,名字是谢德顺,卡号是……”

听到收款人名字,梁歆婷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根弦瞬间崩断了!

谢德顺!果然是转给谢德顺!

巨大的金额,收款人是再婚丈夫……之前所有的猜疑和担忧,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印证!

她强压住立刻质问的冲动,手指有些发抖地输入了账户信息。

在点击“确认”按钮前,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账户流水查询。

她要看看,母亲到底已经给这个人转了多少钱!

交易记录一页页显示出来。

近三个月内,有几笔不小的支出,用于购买保健品、家具,还有一笔旅游费用。

而这些消费发生的时间点,恰好就在母亲和谢德顺交往密切乃至结婚之后。

梁歆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脚冰凉。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一条一个月前的转账记录上:金额巨大,收款人赫然就是——谢德顺!

这笔钱,加上今天正要转出的这笔,几乎掏空了母亲大半的积蓄!

“妈!”梁歆婷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愤怒和震惊而颤抖,“这……这流水上的钱!你都转给谢德顺了?还有今天这笔!你为什么要转这么多钱给他?”

魏玉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慌乱地说:“歆婷,你……你先别问那么多,先把这笔转过去,有急用!”

“急用?什么急用需要这么多钱?”梁歆婷站起身,逼视着母亲,“是不是他骗你钱?还是他欠了债?妈!你清醒一点!你被骗了!”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魏玉琴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谢他……他是……”

“他是什么?你说啊!”梁歆婷看着母亲支支吾吾的样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心痛、愤怒、失望……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她一把拔掉U盾,关上电脑,拉起母亲的手腕:“走!妈!你现在就跟我去找他当面对质!我要亲口问问他,到底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有脸拿这么多钱!”

“歆婷!你放手!你听妈妈说!”魏玉琴挣扎着,泪流满面。

但梁歆婷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

她坚信,母亲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而那个谢德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今天,她一定要揭开他的真面目,把母亲从“火坑”里救出来!

08

梁歆婷不顾母亲的哭泣和阻拦,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将魏玉琴带出了书房。

客厅里,卧室的门打开了,谢德顺穿着睡衣,扶着门框站在那里。

他脸色蜡黄,看起来很虚弱,不停地咳嗽着,显然是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

“玉琴……歆婷?这是……怎么了?”他气息不稳地问道,眼神困惑而担忧。

“怎么了?问你自己!”梁歆婷松开母亲,几步冲到谢德顺面前,扬着手里的银行卡和U盾,声音尖锐,

“谢德顺!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骗感情不算,还要骗钱!我妈辛辛苦苦攒下的养老钱,你也下得去手!”

谢德顺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愣住了,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魏玉琴赶紧上前扶住他,一边替他拍背,一边哭着对女儿喊:“歆婷!你胡说八道什么!快给你谢叔叔道歉!”

“道歉?我凭什么道歉!”梁歆婷看着母亲维护谢德顺的样子,心寒彻骨,

“证据都摆在眼前了!银行流水!一笔又一笔!妈,你还要被他蒙骗到什么时候?”

她转向谢德顺,目光如刀:“你说!你让我妈转那么多钱给你,到底干什么用了?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们就去派出所说!”

谢德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喘着气,脸色灰败。

他看了看激动愤怒的梁歆婷,又看了看身边泪流不止、满脸痛苦的魏玉琴,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愫。

有无奈,有愧疚,有痛苦,还有一种深沉的疲惫。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而微弱:“歆婷……你……你误会了……那钱……”

“误会?”梁歆婷打断他,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天大的误会,需要我妈把养老本都掏给你?”

“是因为我……”谢德顺刚说了几个字,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魏玉琴死死扶住他,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女儿:“歆婷!求求你,别说了!老谢他身体受不了!钱的事是我自愿的,跟他没关系!”

“自愿?妈!你到现在还护着他!”梁歆婷看着母亲维护谢德顺胜过维护自己的样子,积压了数月的委屈、担忧、愤怒彻底决堤。

她指着谢德顺,口不择言地吼道:“你看他这副样子!病秧子一个!说不定就是有什么治不好的大病,骗你的钱去填无底洞!到时候人财两空,你哭都来不及!”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中了魏玉琴。

她浑身一颤,看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痛和绝望。

谢德顺也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仿佛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好……梁歆婷……”魏玉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指着门口,一字一顿地说,

“你走……你现在就给我走!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就在这时,谢德顺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紧紧捂住了胸口,脸色由蜡黄转为可怕的青紫,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老谢!老谢你怎么了!”魏玉琴惊呼一声,拼命想撑住他。

梁歆婷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但谢德顺已经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上,呼吸微弱而急促。

“药……老谢的药……”魏玉琴慌乱地在谢德顺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棕色的小药瓶,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梁歆婷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混乱而可怕的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才那股同仇敌忾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恐惧。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09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

医护人员迅速将昏迷的谢德顺抬上担架,魏玉琴跟着上了车,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自始至终,她没有再看梁歆婷一眼。

梁歆婷开着车,魂不守舍地跟在救护车后面,手心全是冷汗。

她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谢德顺倒下前的画面,回放着母亲那绝望的眼神。

那些她认定的“证据”,那些振振有词的指控,此刻在谢德顺生命垂危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如果……如果谢德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她不敢再想下去。

医院急诊室门口,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魏玉琴坐在长椅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甲掐进了掌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她佝偻着背,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梁歆婷慢慢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医生摘下口罩,语气严肃,“是急性心梗发作,非常危险。

你们家属怎么回事?病人有严重的心脏病史,怎么能让他情绪这么激动?”

魏玉琴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连连点头:“对不起,医生,是我们不好……他……他现在怎么样?”

“需要立刻进行心脏搭桥手术,否则下次发作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医生看了看手里的单据,“手术费用比较高,你们家属先去办理一下手续吧。”

听到“手术费用”,梁歆婷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向母亲。

魏玉琴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梁歆婷:“歆婷,去缴费吧,密码是你生日。

之前转给老谢的钱,加上卡里剩下的,应该够这次手术了。”

梁歆婷接过那张熟悉的银行卡,感觉有千斤重。

她看着母亲疲惫而坚毅的侧脸,积压在心头的所有疑云,在这一刻,被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驱散。

她声音干涩地问:“妈……那笔钱……到底是……”

魏玉琴转过头,看着女儿,泪水再次无声滑落,但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深深的悲伤和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那笔钱,是妈主动要取出来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梁歆婷心上,

“老谢他……三个月前体检,就查出了心脏问题,血管堵塞很严重,医生当时就建议做搭桥手术。”

“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是一大笔钱。老谢自己的积蓄……不够。他儿子在国外,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

“他知道后,死活不同意手术,说太贵了,不想拖累我,甚至……甚至跟我提出离婚,让我别管他。”

魏玉琴的哽咽着,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我怎么能不管他?他是我丈夫啊!我们既然走到了一起,就是要互相扶持着走完后半生的。”

“我瞒着他,偷偷去银行办了转账。我知道你会不同意,会误会,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

“上次你看到的转账记录,就是预缴的部分手术押金。今天这笔,是手术急需的……”

梁歆婷呆呆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耳膜上,扎进她心里。

她所以为的骗局,所以为的算计,原来背后隐藏的,是这样一个关于生命、关于责任、关于相濡以沫的真相。

谢德顺不是骗子,他是一个不愿拖累爱人、甚至宁愿放弃治疗的男人。

母亲也不是被蒙蔽,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对一份感情的承诺,挽救着伴侣的生命。

而自己呢?

自己这个口口声声说爱母亲、为母亲好的女儿,都做了些什么?

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用最激烈的言语去伤害,甚至差点……差点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不想让我担心,一直强撑着……要不是你今天……他可能还会一直拖下去……”魏玉琴泣不成声。

梁歆婷手中的银行卡,仿佛烫手一般。

她看着母亲布满泪痕的脸,看着急诊室那扇紧闭的门,巨大的悔恨和羞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保护母亲,却原来,她才是那个最不了解母亲、最不信任母亲的人。

10

谢德顺的手术很成功。

他被转入CCU病房观察期间,梁歆婷寸步不离地守在母亲身边。

她跑前跑后办理各种手续,买饭打水,沉默地做着一切能做的事情。

魏玉琴经历了大悲大惊,身心俱疲,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坐在走廊长椅上,望着病房的方向。

她没有再责怪女儿,但那种无声的疏离,让梁歆婷更加难受。

林俊友闻讯赶来,了解事情原委后,看着妻子憔悴懊悔的样子,心疼地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几天后,谢德顺情况稳定,转入了普通病房。

梁歆婷鼓起勇气,买了一个果篮,跟着母亲一起走进病房。

谢德顺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看到她们进来,他努力想坐直一些,脸上露出温和而略带歉意的笑容。

“玉琴,歆婷,你们来了……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平和,仿佛之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这份宽容,让梁歆婷无地自容。

“谢叔叔……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哽咽,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我……我之前误会您了,说了很多混账话……”

谢德顺摆了摆手,虚弱地笑了笑:“孩子,别这么说。你也是担心你妈妈,我能理解。”

他看向魏玉琴,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柔情:“这次,多亏了玉琴……也谢谢你,最后帮我们把手术费交了。”

“不……不该谢我……”梁歆婷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钱是妈妈的……我……我差点……”

她说不下去了。

魏玉琴走到床边,替谢德顺掖了掖被角,轻声说:“别说这些了,好好养病最重要。”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梁歆婷能感觉到,母亲对她,还没有完全放下心结。

在病房待了一会儿,魏玉琴让梁歆婷先回去休息。

梁歆婷默默地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她没有立刻离开医院,而是坐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任由冬日的冷风吹在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心里翻江倒海的,全是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她的自以为是,她的偏执猜疑,她对母亲情感的漠视,她对谢德顺人品的武断否定……

像电影画面一样,一帧帧在脑海中回放,每一帧都让她羞愧难当。

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你真正关心过妈妈心里想要什么吗?”

她一直以为,给母亲富足的物质生活,常回家看看,就是最好的孝顺。

却从未真正走进母亲的内心,去理解她丧偶后的孤独,去尊重她追求晚年幸福的渴望。

她用爱的名义,编织了一个自以为安全的牢笼,却差点亲手扼杀了母亲来之不易的快乐和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温暖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梁歆婷抬起头,是母亲魏玉琴。

她不知何时也下来了,站在她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妈……”梁歆婷站起身,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魏玉琴伸出手,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眶却也红了。

“你谢叔叔睡了,我下来透透气。”母亲的声音有些沙哑,“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好好恢复,以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梁歆婷点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不该那样说您……不该那样说谢叔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扑进母亲的怀里,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放声大哭起来。

所有的倔强、所有的隔阂,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魏玉琴紧紧抱住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眼泪也无声地流淌。

“傻孩子……妈知道你是好心……”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只是……以后遇事,别那么急,别那么倔……多相信妈妈一点,好吗?”

梁歆婷在母亲怀里用力地点着头,泣不成声。

千言万语,最终都凝结成了那句迟来的、饱含悔恨与醒悟的道歉:“妈……我错了……”

冬日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在相拥的母女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过往的误解与伤害,或许需要时间慢慢抚平。

但血浓于水的亲情,和这份历经波折后更加深刻的懂得,将成为她们未来路上最温暖的支撑。

黄昏的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一次,梁歆婷终于读懂了,母亲那份看似冲动、实则勇敢的“黄昏恋”背后,

所蕴含的对于生命、对于陪伴最质朴也最深刻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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