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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场焚尸工自述:每逢少女遗体送来,师傅总要亲自查验后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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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场焚尸工自述:每逢少女遗体送来,师傅总要亲自查验后焚烧

我的师傅姓刘,是火葬场的老焚尸工。

我们这行,见惯了生死,心肠大多磨得像炉膛里的耐火砖,冷硬,且麻木。

但师傅不一样。

他有个怪癖。

每逢有年轻女孩的遗体送来,尤其是那些非正常死亡的,他总要摒退所有人,独自在告别间里待上一阵。

他说,是替她们整理最后的仪容。

可我们都知道,法医和入殓师早已做完了这一切。他进去,另有目的。

今天又来了一个。

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从跨江大桥上一跃而下。

遗体送来时,天正下着雨,不大,却密得像一张网,把整个世界都罩在一种灰蒙蒙的潮湿里。

师傅让我把家属先安顿在休息室,他自己推着那辆不锈钢的运尸车,吱呀一声,进了告别间。

门关上了。

我站在走廊里,那扇厚重的木门像一块墓碑,隔开了生与死,也隔开了师傅的秘密。

走廊的白炽灯惨白惨白的,照在水磨石地面上,反射着冰冷的光。

我能听到雨点敲打玻璃窗的声音,也能听到隔壁家属休息室里,压抑不住的、被撕裂的哭声。

我还听到了自己口袋里,手机轻微的震动。

是我的妻子,林岚。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

“老公,今晚想吃酸菜鱼,我下班去买,你早点回来。”

后面跟了一个“亲亲”的表情。

很平常的一句话,平常得就像我们五年婚姻里的任何一天。

可我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了屏幕顶端的状态栏上。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软件通知图标,一个打车软件的。

通知内容很短:【您关注的常用同行人“小太阳”已结束行程。】

“小太阳”。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我们的婚姻,也像这阴雨天一样,早就潮湿、冰冷,只是我一直假装看不见。

两天前,也是一个雨夜。

我值完夜班回家,凌晨三点。

整个城市都睡了,只有路灯在雨幕里,透出疲惫的晕黄光圈。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家门,客厅里留着一盏小夜灯,是林岚的习惯。

她睡在卧室,呼吸均匀。

我脱下那身沾染了死亡气息的工服,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想把一身的寒气和晦气都洗掉。

水蒸气弥漫了整个空间,镜子上一片模糊。

我看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份工作,让我变得沉默,身上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和焚烧后的味道。

林-岚是中学老师,她身上永远是干净的粉笔末和阳光的味道。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当初她不顾家人反对嫁给我,说喜欢我的沉稳和安静。

可五年过去,沉稳变成了沉闷,安静变成了压抑。

尤其是在我们努力了三年,依然没有孩子之后。

医院的检查结果说,问题在我。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就变成了有形的冰山。

我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经过床边。

林岚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它。

我从不知道她的手机密码,也从没想过去看。

我一直觉得,信任是婚姻的基石,哪怕这地基已经摇摇欲坠。

可那天晚上,我伸出了手。

我试了我的生日,不对。

试了她的生日,不对。

试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还是不对。

最后,我看着她熟睡的侧脸,忽然想起了什么,输入了“0721”。

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看电影的日期。

屏幕,解锁了。

我的心,却像是被那解开的锁链,重重地抽了一下。

原来她还记得。

一丝暖意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接下来的发现,彻底浇熄。

我点开了那个打车软件。

在“常用同行人”那一栏,一个刺眼的昵称跳了出来。

“小太阳”。

我点进去,是密密麻麻的行程记录。

几乎每天,从她的学校到江滨路的一个高档小区。

时间大多是下午五点半,她下班的时间。

偶尔,还有深夜十一点,从那个小区回我们家的记录。

最近的一次,就是昨天晚上。

行程的终点,离我们家只有一个街区。

她步行回来的。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手指冰凉,微微发抖。

那些行程记录,像一把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刀一刀,剖开我自欺欺人的外壳,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现实。

我甚至不需要更多的证据。

一个女人,会把一个男人设置成“常用同行人”,会给他取一个叫“小太阳”的昵称,会几乎每天坐他的车……

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我把手机轻轻放回原处,屏幕自动锁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躺回床上,背对着她。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

我就像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躺在冰冷的行刑台上,等待着天亮。

等待着那把悬在头顶的刀,落下来。

告别间的门开了。

师傅走了出来,脸色比走廊的灯光还要白。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疲惫和哀伤。

“小陈,通知家属吧,可以火化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点点头,转身走向休息室。

推开门,女孩的母亲“哇”的一声哭出来,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扶住她,说着一些苍白无力的安慰话。

“节哀。”

“人死不能复生。”

这些话,我每天都要说上几十遍,早已麻木。

可今天,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却觉得格外讽刺。

我自己的生活,也已经是一片废墟,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别人?

我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已经是下午五点。

雨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

我没有回家,而是开着我那辆破旧的二手车,去了林岚的学校。

我把车停在马路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就像一个蹩脚的私家侦探。

五点半,下课铃响了。

学生们像潮水一样从校门口涌出来。

然后,我看到了林岚。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长发披肩,在人群中很显眼。

她脸上带着笑,和平时在家里那种疲惫、淡漠的表情,判若两人。

她没有走向公交站,而是走到了路边。

一辆白色的SUV,准时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降下,一个年轻男人探出头来,笑容灿烂,像他的昵称一样。

“小太阳”。

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运动装,阳光,帅气。

是那种能让所有小女生尖叫的类型。

林岚笑着上了车。

车子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没有跟上去。

没有必要了。

生活不是电视剧,不需要捉奸在床的狗血戏码。

有些事情,看见了,就已经是结局。

我发动车子,调转方向,开回了家。

那个曾经被我视作港湾的地方,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洞穴。

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里面有她早上准备好的食材,一条处理干净的鱼,一包酸菜。

她说,她要给我做酸菜鱼。

我拿出那条鱼,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衣服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下了。

我的书,我的剃须刀,我的水杯。

所有带着我印记的东西,我都一件一件地收起来。

这个过程里,我异常冷静。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我就像在处理一具冰冷的遗体,有条不紊,一丝不苟。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脏。

收拾完东西,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她回来。

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

每一声,都像是在为我的婚姻倒计时。

八点整,门开了。

林岚提着购物袋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

“老公,我回来啦,你看我买了最新鲜的……”

她的话,在看到客厅中央的行李箱时,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一点点碎裂。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不解。

“陈默,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

我只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拿过她的手机。

我当着她的面,输入了那个只有我们俩知道的密码,“0721”。

手机解锁了。

我点开那个打车软件,把屏幕递到她面前。

“小太阳,”我平静地念出那三个字,“是谁?”

林岚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手,下意识地想去抢手机,却被我轻易地避开。

“他是谁?”我又问了一遍,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在只亮着一盏小夜灯的客厅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暗不定,就像她此刻的表情。

良久,她终于放弃了抵抗。

她的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他叫孙阳,是我们学校新来的体育老师。”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太阳?”我追问。

“……大家……都这么叫他。”她避开了我的目光。

“大家?”我冷笑一声,“常用同行人,也是‘大家’一起设置的吗?”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我们之间那脆弱的和平表象。

林岚的眼圈红了。

“陈默,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开始辩解,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们……我们只是同事,他顺路送我回家而已。”

“顺路?”我看着她,“从学校到江滨路,再绕一个大圈,从我们家附近把你放下,这也叫顺路?”

“我……”她语塞了。

那些密密麻麻的行程记录,是无法辩驳的铁证。

“林岚,”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只问你一次,你们,到哪一步了?”

我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问她“今天天气怎么样”。

可我知道,这种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质问,都更有杀伤力。

它代表着,我已经越过了愤怒和痛苦的阶段,进入了最后的审判。

林岚的眼泪,终于决堤。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砸在地板上,无声无息。

“我们……我们没有……”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只是觉得很累……”

“累?”

“是,累!”她像是被我的冷静刺-激到了,声音陡然拔高,“陈默,你知不知道,跟你在一起,我有多累!”

她开始控诉。

“你每天都板着一张脸,回到家一句话都不说,整个家都像冰窖一样!”

“我跟你说话,你永远都是‘嗯’‘哦’‘好’,你有关心过我的感受吗?”

“我们三年没有孩子,你去医院检查,医生说问题在你。你跟我道过一次歉吗?没有!你只会把自己关起来,用沉默来惩罚我,也惩罚你自己!”

“孙阳他不一样!他阳光,他开朗,他会逗我笑,他会跟我说很多有趣的事,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守着一座冰山过日子的怨妇!”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原来,在她的眼里,我是这样的。

一座冰山。

一个只会用沉默来惩罚她的罪人。

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每天在火葬场,面对的是什么?

是烧焦的尸骨,是绝望的哭嚎,是生命最不堪的终结。

我把所有的黑暗和死亡气息,都留在了单位那扇铁门后。

我回到家,只想把最干净、最平静的一面留给她。

我以为这是对她的保护。

却原来,是她眼中的冷漠和压抑。

我的沉默,不是惩罚。

而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描述深渊里的景象。

我怕吓到她。

我怕她会嫌弃我。

我怕她会离开我。

结果,她还是因为这个,想要离开我。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苦涩,“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

“我没有!”她尖叫起来,“我没有出轨!我们只是……只是精神上的……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精神出轨,就不是出轨了吗?”我反问。

我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文件,拍在她面前。

那是我下午从律师事务所拿回来的。

离婚协议书。

“林岚,我们离婚吧。”

我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瞬间抽空了。

林岚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整个人都懵了。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离婚?”她喃喃自语,仿佛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

然后,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

“你要跟我离婚?”

“是。”我的回答,简单而干脆。

“就因为……就因为这个?”她指着自己的手机,声音都在发抖,“陈默,我们五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不堪一击的不是感情,”我纠正她,“是信任。”

我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像是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

“婚姻,对我来说,就像一份合同。双方签字,就意味着要遵守合同里的条款。”

“忠诚,是最基本的一条。”

“你违约了。”

我的话,冷静,且残酷。

林岚被我这种“合同论”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大概从来没想过,我会用这种方式来定义我们的婚姻。

她可能期待的是一场争吵,一场哭闹,一场歇斯底里的爆发。

然后,她可以哭诉自己的委屈,我可以表达我的愤怒。

最后,在筋疲力尽之后,互相原谅,或者互相伤害,然后继续纠缠下去。

但她没有等到。

我只是平静地,像一个法官一样,宣判了我们婚姻的死刑。

“不……我不同意!”她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过那份协议书,想要撕掉。

我按住了她的手。

我的力气比她大。

“林岚,你听我说完。”

我把协议书推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条款。

“房子,是婚前我父母买的,归我。但里面的装修和家电,是我们婚后共同财产,我可以折价补偿给你一半。”

“车子,是你的名字,归你。”

“存款,我们一人一半。”

“我不会让你净身出户,我会给你你应得的。”

我一条一条地解释着,语气平稳得像是在念一份工作报告。

林岚呆呆地听着,眼神越来越空洞。

她大概没想到,我连这些都算得一清二楚。

在她还沉浸在背叛被揭穿的慌乱和委屈里时,我已经冷静地,为我们的关系,画上了一个句号。

“陈默……”她忽然哭了,不是刚才那种带着控诉和委屈的哭,而是真正的,绝望的哭。

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怎么可以这么……这么冷血……”

冷血?

也许吧。

每天面对冰冷的尸体,再热的心,也会被冷却。

我看着她痛哭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荒芜的疲惫。

我曾经也想过,要和这个女人,白头偕老。

我会在下班后,买她最爱吃的石榴。

我会在她生日的时候,笨拙地学着做一碗长寿面。

我会在她生病的时候,整夜不睡地守着她。

我把我的全世界,都给了她。

可她,却向往着另一个“太阳”。

我的世界,太冷了。

容不下她的光。

“林岚,”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签字。我们好聚好散,我不会去你们学校闹,不会让你身败名裂。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

“第二,不签。那我们就走法律程序。我会把所有的证据,包括你的行程记录,提交给法庭。到时候,会是什么结果,你自己清楚。”

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你是老师,应该比我更清楚,师德,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岚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这个人,不轻易做决定。

但一旦做了,就绝不回头。

就像我当初决定娶她一样。

也像我今天,决定放弃她一样。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

林an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

哭声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后来的低声抽泣,最后,只剩下压抑的、间歇性的哽咽。

我就坐在她对面,静静地等着。

像是在等待一场漫长的手术结束。

无论结果是生是死,总要有一个了断。

终于,她抬起了头。

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满是泪痕,狼狈不堪。

她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有慌乱和委屈,而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绝望。

“陈默,”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看着她,这个我爱了五年的女人。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她穿着白裙子,在大学的图书馆里,阳光洒在她身上,像一个会发光的天使。

我想起了我们结婚那天,她穿着婚纱,笑着对我说:“陈默,以后你就是我的全世界了。”

我想起了我们为了要孩子,一次次去医院,一次次失望而归,她抱着我哭,说:“没关系,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过。

很温暖,也很刺痛。

就像一把刀,先在蜜糖里蘸过,再狠狠地捅进心脏。

“可能?”我自嘲地笑了笑,“林岚,婚姻不是灯泡,坏了可以换一个新的。它更像一面镜子,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就算勉强粘起来,上面也全是裂痕。”

“每一次看到那些裂痕,都会提醒我们,它曾经碎过。”

“你觉得,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坦然地面对彼此吗?”

我的话,让她彻底沉默了。

是啊,回不去了。

从我看到“小太阳”那三个字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低下头,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看了很久。

然后,她拿起笔,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

她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在“女方签字”那一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岚。

那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签完字,她把笔一扔,整个人都虚脱了,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拿起那份签了字的协议,看了一眼。

心里,空荡荡的。

没有解脱,也没有快慰,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麻木。

“我……什么时候搬走?”她问,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不用。”我说,“这个房子,你继续住。我走。”

她愣住了。

“为什么?”

“这里离你学校近。”我把我的那份协议书折好,放进口袋,“而且,我一个大男人,在哪儿不能住。”

我说的是实话。

火葬场有宿舍,虽然简陋,但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

我提起放在客厅中央的行李箱。

“家里的东西,你看着处理吧。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拉着行李箱,走向门口。

手搭在门把上的时候,她忽然在背后叫住了我。

“陈默。”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对不起。”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沉默了几秒钟。

“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我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违背了你自己的承诺。”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隔绝了那个我生活了五年的家。

也隔绝了,我那段已经死亡的婚姻。

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照亮了我脚下的路。

我拉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外面的夜色里。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具被推出了告别间的遗体,即将被送往焚化炉。

我的人生,也要被焚烧,然后,重生成灰。

我搬进了火葬场的宿舍。

一间十平米的小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简单,却也清净。

我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规律。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两点一线,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我和林岚没有再联系。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就像我们当初的谈判一样,冷静,高效。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我们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只是在民政局门口,她对我说:“保重。”

我也回了她一句:“你也是。”

然后,我们转身,走向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没有眼泪,没有拥抱,没有电影里那些藕断丝连的戏码。

我们的告别,和我的工作一样,充满了流程化的冷漠。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像焚化炉里的炉灰一样,冷了,死了。

直到那天,我又一次看到了师傅的怪异举动。

那是一个下午,阳光很好,在殡仪馆里,是难得的好天气。

送来了一具遗体,又是一个年轻女孩。

十八岁,大学生,抑郁症,在宿舍里烧炭自杀。

女孩的父母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晕厥。

我看着他们,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

这样的场景,我见得太多了。

师傅像往常一样,让家属去休息室,自己推着女孩的遗体,进了告别间。

这一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走廊里等着。

一个念头,像鬼火一样,在我心里一闪。

我想知道,师傅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我悄悄地走到告别间的侧门。

那扇门平时是锁着的,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虚掩着一条缝。

我凑过去,透过门缝,向里望去。

告别间里,灯光很暗。

女孩的遗体,静静地躺在不锈钢的推车上,盖着白布。

师傅站在推车旁,背对着我。

他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只是,缓缓地,掀开了女孩脸上的白布。

然后,他戴上了一副白手套,轻轻地托起女孩的手。

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他仔细地看着女孩的指甲,指缝,手腕。

看了很久。

然后,他又轻轻地撩开女孩的头发,检查她的脖颈和耳后。

他的表情,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神圣感。

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我看到,师傅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放在女孩的手边。

那是一枚小小的,雕刻着祥云图案的玉坠。

玉坠的成色很好,温润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把玉坠放在那里,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女孩冰冷的脸颊。

他的动作,充满了怜惜和……悲伤。

那不是一个焚尸工对一具遗体该有的态度。

那更像是一个父亲,在和自己死去的女儿,做最后的告别。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尘封已久的传闻,忽然从我的记忆深处,浮了上来。

我刚来火葬场的时候,听老人们说过。

刘师傅,曾经也有一个女儿。

和他一样,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但在十几年前,他女儿十八岁生日那天,失踪了。

几天后,尸体在郊外的一条河里被发现。

警方给出的结论是,失足落水,意外身亡。

但刘师傅不信。

他坚持认为,自己的女儿,是被人谋杀的。

但,没有证据。

从那以后,刘师傅就变了。

变得沉默寡言,也变得……古怪。

尤其是,在面对年轻女孩的遗体时。

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脑海里成形。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脚下的石子,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谁?”

师傅警觉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我心里一惊,转身就想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师傅站在门口,看着我,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被师傅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堆满了各种殡葬用品的样品和文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纸张和香烛混合的味道。

师傅关上门,没有开灯。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缕夕阳的余晖,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挤进来,在空气中划出几道光尘飞舞的轨迹。

“你都看到了?”师傅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点点头。

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意义。

师傅沉默了。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我,看着窗外那片被染成血红色的天空。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异常佝偻和苍老。

我忽然觉得,他不是那个在工作上雷厉风行,骂起人来毫不留情的刘师傅了。

他只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普通父亲。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他忽然开口。

我没有说话。

“她们都说我疯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充满了苦涩,“警察说我疯了,我老婆也说我疯了,最后,她也离开了我。”

“她说,她受不了一个整天抱着女儿遗物,对着一具具陌生尸体发疯的男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女儿,叫刘茵,茵茵的茵。”

“她长得很漂亮,像她妈妈。性格也活泼,从小就是我们家的开心果。”

“出事那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她说要和同学出去庆祝,晚上会早点回来。”

“我给她买了一个她念叨了很久的玉坠,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想等她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我等到半夜,她都没有回来。”

“我给她打电话,关机。问她的同学,都说早就散了。”

“我疯了一样地找她,找了三天三夜。”

“最后,在郊外的河里,找到了她。”

师傅说到这里,声音开始颤抖。

他转过身,看着我。

昏暗的光线里,我看到,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

“警察说,她是失足落水。尸检报告也说,没有外伤,是溺水身亡。”

“可我不信!”他猛地一拳砸在窗台上,声音陡然拔高,“我自己的女儿,我了解!她水性很好,从小就在河边长大,怎么可能失足落水!”

“而且,我发现了一个疑点。”

“她的指甲缝里,有很细微的皮肤组织。她的脖子上,有一处非常不明显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的痕迹。”

“我把这些告诉警察,但他们说,那是在水里浸泡太久,或者被水草刮到的正常现象。他们说我思女心切,产生了幻觉。”

“他们不信我……没有人信我……”

他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痛苦的呜咽。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终于明白了他这些年来的怪异举动。

他不是在亵渎死者。

他是在寻找。

他在每一具年轻女孩的遗体上,寻找着和他女儿相似的痕-迹。

他在用这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延续着一个父亲的调查。

他在和那个看不见的凶手,进行着一场跨越了十几年的,无声的较量。

“那个玉坠……”我轻声问。

“那是茵茵的东西。”师傅抬起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我每次检查完,都会把它放在她们身边,陪她们一程。”

“我希望,茵茵的在天之灵,能保佑这些和她一样不幸的孩子,在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路上,不再孤单。”

“也希望,她们能告诉茵茵,爸爸没有放弃。”

“爸爸,还在找。”

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原来,这世上最深的爱,不是生前的相守。

而是死后,依然不肯放弃的,追寻。

我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忽然想起了林岚。

想起了我们那段被我亲手埋葬的婚姻。

和师傅这种跨越生死的执念相比,我的那点爱恨情仇,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我以为我失去了全世界。

可师傅,他才是真正失去了全世界的人。

而他,却用余生的所有力气,试图去拼凑那个破碎的世界。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师傅,”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以后,我帮您一起找。”

师傅愣住了。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帮您一起找。”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也许是被师傅的执着所打动。

也许是,我想为自己这具已经麻木的躯壳,找一点活下去的意义。

又或者,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一个为了女儿追凶十几年的父亲,不应该再孤军奋战了。

师傅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好孩子……”

从那天起,我成了师傅的“共犯”。

每一次有符合条件的遗体送来,我们都会一起进入告别间。

师傅教我,如何辨别那些细微的痕-迹。

什么样的淤青,是死后形成的尸斑,什么样的,是生前遭受暴力所致。

什么样的划痕,是挣扎中留下的,什么样的,是意外刮蹭的。

他还教我,如何采集那些几乎无法被肉眼看到的样本。

指甲缝里的皮屑,头发里的纤维,皮肤上残留的化学物质。

我学得很快。

我的冷静和细致,在这件事上,成了最大的优点。

我像一个真正的法医一样,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具遗体。

而师傅,则更像一个精神领袖。

他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托付的期望。

我们像两个在黑暗中行走的寻宝人,在死亡的废墟里,寻找着那枚名为“真相”的,遗失的宝藏。

这个过程,是漫长而枯燥的。

很多时候,我们一无所获。

那些女孩的死因,大多清晰明了。

抑郁,意外,疾病。

每一次的失望,都像是在师傅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撒上一把盐。

但他从不说放弃。

每一次检查完,他都会把那枚玉坠,轻轻地放在女孩的手边。

然后,对着遗体,轻声说一句:“孩子,走好。”

那声音里,有对逝者的悲悯,也有对女儿的思念。

我渐渐地,不再把这份工作,仅仅看作是谋生的手段。

我开始理解,师傅为什么能在这里,一干就是三十年。

我们每天面对的,不仅仅是冰冷的尸体。

更是每一个生命,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故事。

而我们的职责,就是做他们最后的,忠实的倾听者和送行者。

我的生活,因为这个秘密,而变得有了一丝不一样的色彩。

虽然依旧沉默,但我的内心,不再是死水一潭。

它有了一个目标,一个方向。

偶尔,我也会想起林岚。

想起她控诉我“冷血”“像座冰山”时,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会作何感想。

她还会觉得我冷血吗?

还是会觉得我,比师傅还要疯?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已经不想再去纠结那些爱恨了。

和生命本身比起来,它们都太轻了。

一天,我正在宿舍里整理采集到的样本资料,手机忽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是陈默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女声。

“是我,您是?”

“我是林岚的妈妈。”

我的心,咯噔一下。

“阿姨,您好。”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小陈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犹豫,“我……我能见你一面吗?”

我有些意外。

自从我和林岚离婚后,我就再也没有和她的家人联系过。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有什么事吗,阿姨?”

“电话里……说不清楚。”她顿了顿,“你现在有空吗?我在你们单位附近的那个茶馆等你。”

说完,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愣了半天。

最终,我还是换了身衣服,去了那家茶馆。

茶馆里人不多,很安静。

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林妈妈。

她比我上次见她时,苍老了许多,头发里夹杂着明显的银丝。

看到我,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小陈,来了啊,坐。”

我在她对面坐下。

“阿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我开门见山。

她叹了口气,给我倒了杯茶。

“小陈,我知道,你和岚岚离婚,是我们岚岚对不起你。”

我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她说着,眼圈就红了,“离婚后,她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班也不去上了,请了长假。”

“前几天,她还去学校,把工作给辞了。”

我心里一惊。

“辞职了?”

“是啊。”林妈妈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她说,她没脸再站在讲台上了。”

“她说,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老师’这两个字。”

我沉默了。

我没想到,这件事对她的影响,会这么大。

我以为,离开了我这座“冰山”,她会和她的“小太阳”一起,过上她想要的,阳光灿烂的生活。

“那个男的呢?”我忍不住问。

“分了。”林妈妈摇了摇头,“岚岚跟他提的分手。她说,她看清了,那不是爱情,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的慰藉。”

“她说,她真正爱的人,还是你。”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阿姨,都过去了。”我说。

“过不去啊,小陈。”林妈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些,但……阿姨还是想求求你。”

“你……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怕她会想不开。她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就念着你的好。”

“她说,你虽然话少,但心是热的。她生病的时候,你会整夜守着她。她来例假肚子疼,你会提前给她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她说,她把全世界最好的男人,给弄丢了。”

林-妈妈的话,像一颗颗滚烫的石子,投进我那潭早已平静无波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我曾经以为,她不懂我。

原来,她什么都懂。

只是,懂得太晚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母亲,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我听见自己说,“我去看看她。”

十一

我提着一袋石榴,站在了那个我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家门口。

钥匙,我还留着。

但我没有用。

我按响了门铃。

过了很久,门才开了一道缝。

林岚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

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以前那个精致明媚的样子。

看到是我,她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怎么来了?”

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路过水果店,看到石榴不错,就买了点。”

这是我以前最常用的借口。

每次我想她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会买一袋石榴回来。

她喜欢吃石榴,但嫌剥着麻烦。

而我,有的是耐心。

林岚看着那袋石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侧过身,让我进去。

屋子里,窗帘拉着,光线很暗,空气中有一股沉闷的味道。

客厅里很乱,沙发上堆着衣服,茶几上是吃剩的外卖盒子。

这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有轻微洁癖的林岚。

我把石榴放在餐桌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照亮了满屋的尘埃。

林岚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

“别……”

“该晒晒太阳了。”我说,“再这么待下去,人会发霉的。”

我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流进来。

然后,我开始动手收拾屋子。

我把沙发上的衣服叠好,把茶几上的垃圾收进垃圾袋,把地板拖了一遍。

林岚就站在一旁,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她想上来帮忙,被我制止了。

“你坐着吧。”

我忙碌着,她看着。

我们之间没有一句话,但气氛,却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尴尬。

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

就像我们还没离婚时,无数个普通的周末下午。

我打扫卫生,她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只是现在,没有了电视的声音,也没有了她时不时的撒娇。

收拾完屋子,我洗了手,坐到餐桌旁,开始剥石榴。

我剥得很仔细,把红色的果粒,一粒粒完整地剥下来,放进一个干净的玻璃碗里。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些晶莹剔-透的果粒上,像一颗颗红色的宝石。

林岚在我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我。

“陈默,”她忽然开口,“你还恨我吗?”

我剥石榴的手,顿了一下。

“不恨了。”我说。

“为什么?”

“没什么好恨的。”我抬起头,看着她,“恨一个人,太累了。”

而且,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的心里,装着一个父亲十几年的执念,装着那些无辜枉死的年轻生命。

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去装那些爱恨情仇了。

“那你……还爱我吗?”她又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期盼。

这个问题,让我沉默了。

爱吗?

我不知道。

那份被背叛的伤痛,是真的。

那份被耗尽的心力,是真的。

那份离婚时的决绝,也是真的。

可是,当我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心,还是会疼。

当我看到她眼里的光熄灭了,我还是会下意识地,想为她点亮一盏灯。

这,还算是爱吗?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

林岚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我把那碗剥好的石榴,推到她面前。

“先吃东西吧。”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石榴,放进嘴里。

眼泪,却顺着她的脸颊,滴进了碗里。

咸的。

我知道。

十二

我没有在那边过夜。

临走前,我对林岚说:“把工作辞了也好,休息一段时间,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她红着眼睛点点头。

“以后,按时吃饭,好好生活。”我又说。

“你……还会来看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沉默了片刻。

“看情况。”

我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能走向何方。

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回到宿舍,已经是深夜。

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林岚苍白的脸,一会儿是师傅布满泪痕的脸。

两种截然不同的悲伤,在我心里交织,压得我喘不过气。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以为是垃圾短信,没想理会。

但手机又接连震动了好几下。

我有些不耐烦地拿起来,点开了那条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我知道你师傅在找什么。】

我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狂跳。

我立刻回拨了那个号码。

电话通了,但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就在我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但那边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死寂。

“喂?你是谁?”我压低声音问。

依旧没有回答。

我能听到电话那头,有很轻微的,像是风吹过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师傅的事?”我追问道。

对方还是不说话。

我正要挂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分不清男女的电子合成音。

“今天送来的那个女孩,叫王薇。”

“去查查五年前的档案。”

“五年前,也有一个叫王薇的女孩,死于‘意外’。”

说完这句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再打过去,已经提示无法接通。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后背一阵阵发冷。

王薇。

今天送来的那个十八岁女孩,确实叫王薇。

五年前……也有一个王薇?

这个神秘人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师傅的秘密?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无数个疑问,像潮水一样,涌进我的脑海。

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简单。

我离那个隐藏了十几年的真相,或许,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立刻穿上衣服,冲出宿舍,跑向单位的档案室。

档案室在行政楼的地下室,阴冷潮湿。

我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我打开灯,在一排排巨大的铁皮档案柜里,开始翻找。

五年前的死亡档案。

按照姓氏笔画排序。

王。

我找到了那个柜子,拉开沉重的抽屉。

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涌了出来。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那些泛黄的纸张。

每一页,都代表着一个逝去的生命。

终于,我找到了。

【姓名:王薇】

【性别:女】

【年龄:19】

【死亡日期:五年前,10月23日】

【死亡原因:煤气中毒,意外身亡】

我看着那份档案,瞳孔猛地收缩。

又一个王薇。

又一个“意外身亡”。

这绝不是巧合。

我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份档案。

然后,我继续往下翻。

我想看看,这两个王薇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家庭住址,不一样。

父母信息,不一样。

除了名字和死亡方式的“巧合”,似乎没有任何联系。

就在我准备合上档案夹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死者信息那一栏的末尾。

紧急联系人。

五年前那个王薇的紧急联系人,是她的男友。

而那个男友的名字,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孙阳。

是那个“小太阳”,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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