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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堂弟要结婚,我选择提前离开,20天后邻里:你爸在门口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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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后,当我爸陈卫国站在老家门口,对着空荡荡的院子,用尽全身力气咒骂我这个“不孝子”时,我正坐在千里之外的一家小面馆里,为自己刚刚争取到的一份水电安装工作,点了一碗加了双份浇头的牛肉面。

从我十六岁辍学跟着师傅学手艺,到我三十岁,这十四年,我像一头被设定好程序的黄牛,勤勤恳恳地为这个家耕耘。我赚的每一分钱,几乎都填进了叔叔陈卫民家的无底洞里,因为我爸总说,“长兄如父,你得先帮衬你堂弟陈浩。他读了大学,有出息,是全家的脸面。等他立住了脚,以后少不了你的好。”

我信了。我信了整整十四年。

我以为那句“以后”,总会来。直到那天,叔叔和婶婶带着满脸的喜气推开我那间小小的装修工作室的门时,我甚至还天真地以为,我的“以后”,终于要到了。

第1章 不速之客

我的工作室,其实就是租来的一个临街车库,冬冷夏热。里面堆满了各种工具、板材和油漆桶,空气里永远混杂着木屑和松节油的味道。那天下午,我正趴在一块客户定制的衣柜侧板上画线,电锯的嗡鸣声掩盖了门口的动静。

直到一只手拍在我的肩膀上,我才吓了一跳,赶紧关掉电锯。

“小东,忙着呢?”

回头一看,是叔叔陈卫民和婶婶张兰。他们俩穿得整整齐齐,婶婶手里还拎着一兜子水果,脸上堆着的笑容,几乎能挤出蜜来。这阵仗,我好几年没见过了。

“叔,婶,你们怎么来了?”我摘下满是灰尘的手套,有些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里面坐。”

车库里唯一的“会客区”,是我用废木料自己打的一张小茶几和两把椅子。我倒了两杯水,水是早上灌在旧保温瓶里的,已经不怎么热了。

婶婶张兰的目光在我的工作室里飞快地扫了一圈,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被更大的喜悦冲开。“哎呀,你这地方,也太乱了。该找个大点的门面了。”

我干笑一声,没接话。大门面?租金、装修,哪一样不要钱?我这些年攒下的钱,自己心里有数,大部分都没在我自己的存折上。

叔叔清了清嗓子,把话头接了过去,他总是那个唱红脸的。“小东啊,今天来,是有个大喜事要告诉你。”

“哦?什么喜事?”我心里隐隐有了一丝预感。

“你弟弟,陈浩,要结婚了!”婶婶的嗓门一下子拔高,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女方家里条件好得很,是城里中学的老师,独生女!下个月十八号,好日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不疼,但很闷。

陈浩,我的堂弟,叔叔的独子。比我小两岁,从小就是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中心。他脑子活,会读书,一路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一家不错的单位。他是全家人的骄傲,尤其是我爸的。我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们老陈家,总算出个文化人了。”

为了这个“文化人”,我们全家都勒紧了裤腰带。他上大学的学费,有一半是我出的。那时候我刚出师,没日没夜地跟着师傅跑工地,一个夏天能晒脱三层皮。拿到工钱,自己留下几百块生活费,剩下的全交给我爸,我爸再转手给我叔。

他说:“你弟在外面不能苦着,你当哥的,理应多出点力。”

陈浩毕业后,要在省城买房,首付差一大截。又是家庭会议,我爸一锤定音,让我把当时手里所有的积蓄,五万块钱,都拿了出来。那是我原本打算用来盘下这个车库,再添置些新设备的本钱。

我爸拍着我的肩膀,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小东,爸知道你委屈。但你想想,陈浩在省城扎了根,以后你有什么事,他能不帮你?这钱,就当是给你自己投的资。他好了,你才能好。”

我看着父亲鬓边冒出的白发,和他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我还能说什么?我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陈浩每个月要还房贷,手头紧。婶婶隔三差五就会打电话来,有时候是说陈浩工作应酬多,需要钱打点;有时候是说他谈了朋友,开销大。每一次,电话的结尾都会转到我这里,我爸会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让我“再想想办法”。

于是,我接更多的活,干更累的活。别人嫌脏嫌累的旧房改造,我接;别人看不上的零碎修补,我也接。我的手艺在十里八乡出了名,大家都知道有个叫陈东的年轻人,干活实在,价格公道。可他们不知道,我赚来的钱,像流水一样,流进了那个我从未去过的省城房子里。

此刻,看着叔叔婶婶喜气洋洋的脸,听着他们对未来亲家的高谈阔论,我十四年来积压在心底的那些疲惫和委屈,像受潮的木柴,开始冒出不易察觉的青烟。

“结婚是好事啊。”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恭喜了,叔,婶。”

“是啊,天大的好事!”婶婶一拍大腿,“所以啊,小东,这次你弟弟结婚,你这个当哥的,可得好好表示表示。”

来了,正题终于来了。

我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

“女方家说了,彩礼什么的,都好商量,他们家不差钱。但是,婚房得重新装修一下,不能太寒碜。”叔叔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理所当然,“这事儿,别人我们信不过,还得是你来。你手艺好,我们放心。”

“免费的吧?”我心里自嘲地想。

果不其然,婶婶接上了话:“都是一家人,谈钱就伤感情了。你弟弟这婚事办得风光,你脸上不也有光吗?材料钱我们出,你多费点心,人工就算了。”

我点了点头,依旧没说话。这在意料之中。

“还有,”婶婶顿了顿,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你弟弟结婚,你这个做大哥的,随礼不能太少。我们和你爸商量过了,你那边,怎么也得再拿出十万块钱来。”

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们。叔叔的眼神有些躲闪,而婶婶则一脸“这是你应该做的”的表情。

“婶,”我的嗓子有些干涩,“我……我哪有那么多钱?”

“怎么没有?”婶婶的音调立刻高了八度,“你这些年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活又没断过,钱呢?你别跟婶婶哭穷,你弟弟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你这个当哥的,不拉他一把,说得过去吗?”

“我……”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我手头的活款还没结,想解释我为了更新设备刚花了一笔钱,想解释我这些年到底为他们家付出了多少。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无力的叹息。

我知道,解释是没用的。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源源不断的提款机。他们习惯了索取,习惯到忘记了,我也会累,我的钱,也是一锯一刨,一滴汗一滴汗换来的。

看着他们志在必得的样子,我想起了我爸常说的那句话。

“他好了,你才能好。”

可现在,他要结婚了,要过上好日子了。

那我呢?我的好日子,又在哪里?

第2章 父亲的“道理”

送走叔叔婶婶,我一个人在堆满木料的车库里坐了很久。夕阳的余晖从门口照进来,把地上的木屑染成一片金色,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在光柱里清晰可见,像我此刻混乱的思绪。

我不是没想过自己的未来。我也想有个像样的家,娶个媳生个子,过安稳日子。前两年,媒人也介绍过几个姑娘,其中一个叫小琴的,是个挺文静的女孩,在镇上的超市当收银员。我们见过几次面,她不嫌我一身汗味,不嫌我学历低,只说我人老实,手艺好,靠得住。

我们聊到结婚,聊到房子。我说我想在镇上买套小点的二手房,自己动手装修,肯定弄得漂漂亮亮的。小琴红着脸点头,说她不在乎房子大小,只要有个家就行。

我当时心里热乎乎的,觉得好日子有盼头了。我盘算着手里的积蓄,除去要给陈浩打的钱,剩下的也勉强够个首付。我把这个想法跟我爸说了,希望他能支持我。

结果,我爸听完,脸当场就沉了下来。他把手里的烟袋锅在桌上磕得“梆梆”响。

“混账东西!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你弟弟那边房子刚稳定,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倒好,先想着自己娶媳妇了?你有没有点当哥的样子?”

“爸,我也三十了……”

“三十怎么了?男人三十一枝花!你急什么?”我爸眼睛一瞪,“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陈浩是大学生,是咱们家的门面,他的事,就是头等大事!他的事办妥了,才能轮到你!你现在买房结婚,钱从哪来?到时候陈浩那边再有急用,你拿什么帮他?”

“我可以贷款……”

“贷款不要还吗?你一个月能挣多少?到时候两头都顾不上,怎么办?”他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陈东,我告诉你,这事你想都别想!先把你弟弟的事情弄利索了!不然,我没你这个儿子!”

那次争吵,不,应该说是我单方面的挨训,以我的沉默告终。

后来,小琴那边,我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暂时还不打算结婚,渐渐就断了联系。我从介绍人的闲言碎语里听说,小琴的家人觉得我没诚意,或者根本就是家里负担太重。再后来,听说她嫁给了邻镇一个开小货车的司机。

从那以后,再没人给我介绍对象了。我的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这个车库,这些工具,和永远也还不完的“亲情债”。

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我爸陈卫国正坐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他和我妈住在老屋,我因为工作方便,常年都睡在车库里间搭的那个小隔间里。

看到我回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叔叔婶婶已经来“汇报”过了。

“你叔他们今天去找你了?”他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嗯。”我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工具包。

“十万块钱的事,你怎么想的?”

“爸,我真没那么多钱。”我鼓起勇气,决定再争取一次,“我手头所有的活钱加起来,也就三万多。店里这摊子,到处都要用钱。”

“那就去借!”我爸猛地把烟杆在石桌上一顿,火星四溅,“你弟弟结婚,天大的事!你这个当哥的,连十万块钱都拿不出来,传出去让人笑话!我们老陈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脸面……脸面就那么重要吗?”我低声反问,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爸,这些年,我给陈浩的钱,前前后后加起来,没有二十万,也有十五万了。我没读过多少书,这些钱是我怎么一分一分挣出来的,您知道的。现在,我真的拿不出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爸霍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压抑,“你给他花钱,不是应该的吗?他是你弟!你帮他,不就是帮我们这个大家庭吗?你现在翅舍不得了?你是不是觉得你翅膀硬了,我的话可以不听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他打断我,声音越来越大,“陈东,我把话给你放这儿!你弟弟的婚事,你要是敢掉链子,给我捅娄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装修的事,你明天就准备一下,去省城!钱的事,砸锅卖铁,你也得给我凑齐了!这是命令!”

我看着他,这个我叫了三十年“爸”的男人。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一套逻辑:长幼有序,大的必须无条件为小的付出;家族荣誉,高于一切个人得失。

我的付出,我的牺牲,在他看来,都是天经地义,是“本分”。而我的任何一点迟疑和反抗,都是“自私”,是“不孝”。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辛辛苦苦,像一头老黄牛,耕了十四年的地。我以为我在为自己的未来积攒粮草,到头来,我所有的收成,都要被拿去喂饱那头被全家人寄予厚望的“千里马”。而我这头黄牛,连一片属于自己的草地,都不配拥有。

夜深了,我躺在车库隔间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翻来覆去。墙上,挂着一把旧的木工刨,那是爷爷传下来的。爷爷是个老木匠,他说过,做木工,要对得起手里的每一块木头。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父亲的咆哮,婶婶的理直气壮,还有陈浩那张在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的、带着一丝优越感的脸。

他们都说,他好了,我才能好。

可如果,他的“好”,是建立在我的“不好”之上呢?如果他的康庄大道,必须用我的血汗来铺就呢?

那我为什么不能选择,走我自己的路?哪怕那是一条无人问津的、泥泞的小道。

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破土而出。它在黑暗中疯狂地生长,枝蔓缠绕住我的心脏,让我第一次感到了窒息般的自由。

离开。

我必须离开。

第3章 无声的告别

做出决定的那个晚上,我几乎一夜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天一亮就拿起工具开始干活。而是花了一整个上午,把我这个小小的“工作室”整理了一遍。我把所有的工具都擦拭得锃亮,分门别类地放进工具箱;把剩余的板材码放整齐,用防雨布盖好;还把欠着尾款的几个客户的账目一一记在本子上,标明了工程进度和联系方式。

做完这一切,我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车库我不续租了,押金就当是这几天的房租。房东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

然后,我去了镇上唯一的银行。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取了出来,一共是三万四千七百二十一块五毛。我盯着存折上那个数字看了很久,这就是我十四年青春换来的全部身家。

我留下了一万块钱,装在一个信封里。又从里面抽出两千,作为我离开的路费和启动资金。剩下的两万四千七百多块,我存到了另一张不常用的卡上。

回到车库,我开始收拾我那点可怜的行李。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用了多年的旧手机,还有那个装满了我吃饭家伙的工具箱。这其中,最重要的,是爷爷传下来的那把老木工刨。我用软布把它包了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地放进行李袋。

这把刨子,是我和我过去的唯一连接,也是我未来的底气。

下午,我写了一封短信,压在老屋的饭桌上。

信上说:

“爸,妈:

我走了。陈浩结婚,我这个当哥的没本事,凑不齐十万,也不想再借钱了。装修的活,省城手艺好的师傅多的是,不差我一个。

信封里是一万块钱,算是我给陈浩的贺礼,是我最后能拿出来的了。

这些年,我很累。我想出去闯闯,为自己活一次。你们不用找我,等我混出个样子,会回来看你们的。

儿子,陈东”

我没有写任何抱怨和指责的话。我知道,写了也没用,他们不会理解。在他们看来,我的离开,本身就是一种大逆不道。

做完这一切,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三十年的小镇。镇子不大,闭上眼睛我都能描绘出每一条街道的模样。这里有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我所有的汗水和委屈。

我没有去和任何人告别。我怕看到母亲的眼泪,更怕面对父亲的怒火。我选择了一种最懦弱,也最决绝的方式。

我背着沉重的行李,走到了镇口的汽车站,买了一张去往南方的、最快发车的长途汽车票。我甚至不知道那座城市叫什么名字,我只是想走,走得越远越好。

汽车缓缓开动,窗外的景象开始倒退。我看到镇口的牌坊,看到熟悉的田野,看到天边那抹熟悉的晚霞。我的眼睛有些发酸,但我没有哭。

我知道,从我踏上这辆车开始,过去那个任劳任怨、逆来顺生的陈东,已经死了。

车子开上高速后,我的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爸”字,心脏狂跳。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静音键,把手机塞进了口袋的最深处。

紧接着,叔叔的电话,婶婶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了进来。

手机在口袋里固执地震动着,像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他们是何等的暴跳如雷。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我的心里,一半是背井离乡的惶恐与不安,一半是挣脱枷锁的轻松与释然。

我知道,一场家庭风暴,已经因我而起。而我,选择了做那个逃离风暴中心的人。

对与错,我已经不想去分辨了。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走,我的人生,就会像那块被我画好线的木板,只能按照别人的意图,被切割成他们想要的形状,再也没有改变的可能。

而现在,我把锯子,重新握回了自己手里。

第4章 新生与旧梦

南方的城市,潮湿,闷热,充满了陌生的气息。

我下了长途汽车,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客运站广场上,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一时间有些茫然。口袋里两千块钱,是我全部的底气。

我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一天三十块钱,没有窗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但对我来说,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疯狂地找工作。我去了人才市场,去了建筑工地,去了那些贴着招工广告的装修公司。

现实比我想象的要残酷。我没有文凭,没有本地的人脉,很多地方一看我的身份证,就摆摆手。有些小的包工头愿意要我,但开出的工价低得离谱,而且言语间充满了不信任。

“你这么好的手艺,干嘛从老家跑出来?不是在那边惹了什么事吧?”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像在审视一件货物。

我默默地收回我的工具,转身离开。我可以吃苦,但不能没有尊严。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带出来的钱花得七七八八,工作还没有着落。有好几个晚上,我饿着肚子躺在小旅馆的床上,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也许我应该留下来,哪怕是去借高利贷,凑齐那十万块钱,把这个“本分”尽到底。

可每当这个念头升起,我就会想起父亲那张愤怒的脸,想起婶婶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那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就会再次将我淹没。

不,我不能回去。回去了,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我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我在一个城中村里找活干,看到一家小五金店门口贴着招聘,要一个水电工。我木工活最好,但水电活也跟着师傅学过,干起来没问题。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本地人,姓王,人称王哥。他看了我带来的工具,又让我现场接了几个复杂的线路,点了点头。

“手艺不错,人看起来也老实。”王哥递给我一根烟,“我这里活多,都是附近街坊的零活,修修水管,换换灯泡,有时候也接点旧房改造的电路铺设。我给你开四千底薪,加提成,包一顿午饭,干不干?”

“干!”我激动得差点喊出来。

四千块,在这座大城市里不算多,但对我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就这样,我留了下来。王哥的五金店后面有个小仓库,他收拾了一下,让我暂时住了进去,省了旅馆的钱。

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每天跟着王哥,骑着一辆破旧的电动车,穿梭在城中村迷宫一样的巷子里。工作很辛苦,有时候要顶着大太阳在楼顶修太阳能,有时候要钻进狭窄油腻的下水道。但我干得很起劲。

这里的每一分钱,都是为我自己赚的。我不用再提心吊胆,害怕哪个电话打来,又要搜刮走我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这种感觉,踏实,安稳。

王哥是个热心肠的人,见我干活卖力,话又不多,对我很好。他常说:“小陈,你这手艺,在我这小店屈才了。好好干,攒点本钱,以后自己开个店。”

我只是笑笑。开店的梦想,曾经那么近,现在又变得那么遥远。但我并不气馁。至少,我现在走的路,每一步,都是向着我自己的梦想靠近。

我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号,旧的那个,早就在关机后被我扔进了车站的垃圾桶。我断绝了和过去的所有联系。

我以为我可以彻底忘记。

但总有一些瞬间,那些记忆会毫无征兆地袭来。

有一次,我给一户人家装橱柜,那家的男主人跟我年纪相仿,他的妻子挺着大肚子,在一旁给他递工具,两人有说有笑。那一刻,我想起了小琴。如果当初我再勇敢一点,再自私一点,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会不会是她?

还有一次,我在路边吃快餐,看到一个父亲骑着电动车,后面坐着他的儿子。儿子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满嘴都是糖稀,父亲不时回过头,宠溺地帮他擦嘴。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我想起了我的父亲陈卫国。

他不是没有爱过我。我小时候,他也曾把我架在脖子上,带我去赶集。我学徒时第一次拿到工钱,给他买了一条烟,他嘴上骂我浪费钱,却在邻居面前炫耀了好几天。

他只是……太固执了。他把对弟弟的愧疚(我听奶奶说过,当年家里穷,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父亲让给了叔叔),加倍地补偿在了陈浩身上。又或者,他把陈浩的成功,当成了自己人生的唯一指望。为了这个指望,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我这个儿子的幸福。

我理解他的逻辑,但我无法接受他的做法。

日子就在这样忙碌而又平静的思(未完待续)

第5章 惊雷

日子就在这样忙碌而又平静的思绪交织中,一天天过去。我渐渐习惯了南方的饮食,甚至能听懂几句本地的方言。王哥对我越来越信任,店里很多事情都放手让我去做。我的工资也涨了一些,除去日常开销,每个月能攒下三千多块。

我用攒下的第一个月工资,给自己买了一部新手机,还给仓库里添置了一台小小的电风扇。当凉爽的风吹在身上时,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这是我第一次,完完全全地,为自己花钱,改善自己的生活。

算算日子,我出来已经快二十天了。陈浩的婚礼,应该就在这两天。

我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们找到我去省城装修的师傅了吗?那十万块钱,又是怎么凑齐的?我爸……他是不是已经气得不想认我这个儿子了?

这些问题,像幽灵一样,偶尔会盘踞在我的脑海里。但我很快就会把它们驱散。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再回头去想,除了徒增烦恼,没有任何意义。

那天下午,我刚帮一个客户修好漏水的马桶,浑身湿淋淋地回到店里。王哥递给我一瓶冰镇的汽水,笑着说:“辛苦了,小陈。快歇歇。”

我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驱散了不少暑气。

就在这时,王哥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店门口去讲电话。

我没在意,继续喝着汽水。

过了几分钟,王哥回来了,表情欲言又止。

“小陈,”他犹豫着开口,“刚刚……有个电话,是找你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汽水瓶差点没拿稳。“找我的?怎么会打到你这里?”

“是你老家的一个邻居,她说她叫李秀芬,让你叫她李婶就行。”王哥说,“她说你老家的电话打不通,就想办法托人,一层一层打听,最后找到了我们镇上一个也在这里做生意的人,才要到我的号码。她说,有急事,必须让你知道。”

李婶?那是我家隔壁的邻居,一个热心肠但嘴巴有点碎的阿姨。她怎么会费这么大周折找到我?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我妈身体不好,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声音都有些发颤:“她……她说什么事了?”

王哥看着我,叹了口气,把手机递给我。“你自己听吧,她让我给你录了音。”

我的手指有些发抖,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熟悉的、带着浓重乡音的女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是李婶。

“……小东啊,我是李婶。你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了,电话也换了?你知不知道,你家里都快翻天了!你可快回来看看吧!”

李婶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你堂弟的婚礼,办得是不错,听说收了不少礼金。但是你家……唉!你走了以后,你爸到处找你,找疯了都。婚礼那天,你叔你婶看你没来,也没给钱,脸拉得老长,当着亲戚的面就给你爸脸色看,说你爸养的好儿子,关键时刻掉链子,让他们家在亲家面前丢尽了脸。”

“你爸那个人,最好面子了。他当场没发作,喝了很多酒。等客人一走,他就跑到你叔家大闹了一场,说他们家这些年像吸血鬼一样扒着你,把你给逼走了。两兄弟差点打起来,你叔说你爸胡搅蛮缠,说你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

录音里的声音嘈杂起来,似乎是李婶在躲着什么人说话。

“最要命的是这几天,小东啊,你爸好像有点不对劲了。他不去干活,也不跟人说话,就每天搬个小板凳,坐在你家大门口。从早上坐到天黑。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但是,只要有邻居从门口过,他就开始骂,翻来覆去就那几句,骂你是个不孝子,白眼狼,说他没你这个儿子,说你死在外面都别回来……”

“他骂得可难听了,声音又大,半条街都听得见。我们都去劝,也哭着拉他,可没用啊。他就像魔怔了一样。一边骂,一边掉眼泪……小东啊,你爸那个人,嘴硬心软,他是气狠了,也是想你想疯了啊。你……你还是抽空回来一趟吧,不然我真怕他这么下去,人要出事的……”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我爸……那个在我印象里,永远像山一样强硬、永远用命令的口气跟我说话的男人,他会坐在家门口,一边咒骂我,一边掉眼泪?

我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愤怒、愧疚、心酸、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逼走了他最看重的亲戚,让他丢了最看重的脸面。他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或许是想把我从这个家里彻底割裂出去,也或许,是想用这种方式,把我“骂”回来。

我一直以为,他不在乎我。他只在乎他的面子,在乎那个有出息的侄子。

可李婶最后那句“他是想你想疯了啊”,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王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陈,家里有事,就回去看看吧。工作这边你别担心,我给你留着。”

我抬起头,看着王哥关切的眼神,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逃离一个牢笼,可现在才发现,那个牢笼的栏杆上,也系着我扯不断的亲情。

第6章 对峙的电话

我最终还是没有立刻买票回家。

理智告诉我,现在回去,不是一个好时机。我爸正在气头上,我这样回去,只会让他觉得他的“咒骂”起了作用,我们之间的矛盾不但无法解决,反而会陷入一种更糟糕的循环:他用极端的方式施压,我被迫屈服。下一次,他还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对付我。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和他平等对话的机会。而不是像一个犯了错、被家长抓回来的孩子。

我在仓库里枯坐了一夜,想了很多。想起了小时候他教我用刨子,想起了他为了给我凑学徒费去跟人借钱,也想起了他每一次为了陈浩而训斥我的样子。

我发现,我恨不起来他。我只是怨他,怨他的偏心,怨他的固执,怨他把我当成一件可以随意牺牲的工具。

第二天,我拜托王哥,帮我给李婶回了个电话。我告诉她,我现在在外地,工作很忙,暂时回不去,请她帮忙多照看一下我妈,也劝劝我爸,别气坏了身体。我还说,等我这边安顿好了,会主动跟家里联系。

我不知道李婶是怎么转达的。但从那以后,她没有再打来电话。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是,心里多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我干活更加卖力了,仿佛只有让身体彻底疲惫,才能暂时忘记心里的烦恼。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我的工资卡上,终于有了一笔像样的存款。我用这笔钱,在城中村里租了一个带阳台的小单间,虽然不大,但阳光可以照进来。我买了新的被褥,添置了简单的厨具。当我用自己买的锅,煮出第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时,我忽然有了一种真正“扎下根”的感觉。

这里,是我亲手为自己打造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就在我搬进新家的第三天,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是陈东吗?”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沙哑,又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我的父亲,陈卫国。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握着手机的手心开始冒汗。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了我的新号码,也许又是通过李婶。

“……是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电话那头沉默了。长久的沉默。我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像是压抑着巨大的情绪。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终于,他开口了,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压抑的怒火。

“爸。”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你别叫我爸!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但很快又低了下去,仿佛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你出息了,翅膀硬了,为了点钱,连家都不要了,连我这个当爹的都不要了!”

“我不是为了钱。”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爸,我只是……太累了。”

“累?谁不累?我养你这么大,我累不累?为你操心,她累不累?”他冷笑一声,“你就是自私!你眼里只有你自己!你叔你婶养大陈浩容易吗?现在他好不容易要成家立业了,你这个当哥的,在背后捅刀子!你让我们老陈家的脸,往哪儿搁?”

又是脸面。在他的世界里,这似乎是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

“爸,”我打断他,“在您心里,您的脸面,叔叔家的脸面,是不是比我的生活,我的幸福,都重要?”

“你……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他被我的反问噎住了。

“我十六岁出来做学徒,十四年,我交给家里的钱,给叔叔家的钱,有多少,您心里有数。我三十岁了,没有存款,没有房子,连个女朋友都不敢谈。陈浩结婚,我不是不愿意帮忙,我拿出了我当时能拿出的所有钱。可是你们要十万,还要我免费去装修。爸,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人,我也想有自己的生活?”

我说得很慢,很平静。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把积压了十几年的话,说给他听。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你叔家,是困难。”许久,他才找出一个苍白的理由。

“他们困难,我就不困难吗?”我反问,“陈浩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在省城有体面的工作。我呢?我只是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木匠。爸,到底谁更困难?”

“你……你这是在跟我算账吗?”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慌乱。

“我不是在算账。我只是想告诉您一个道理。”我看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忽然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清明,“爸,儿子长大了,不能永远活在您的安排里。您让我帮衬陈浩,我帮了。我用我最好的十四年,仁至义尽了。从今以后,我想为自己活。我也会孝顺您和我妈,每个月我都会给家里打钱。但是,叔叔家那边,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你……你这是要跟亲戚断绝关系?”

“我不是要断绝关系。我只是想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一个工具。”

我说完,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甚至能听到他因为激动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

我知道,我的这些话,对他固守了一辈子的观念,是多么巨大的冲击。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完全理解。

“随你吧。”很久很久,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然后,重重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我缓缓地放下手机。

我没有胜利的快感,也没有解脱的轻松。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我知道,我和父亲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不但没有被推倒,反而因为这次通话,变得更高,更厚了。

第7章 门前的台阶

那次通话之后,我和父亲之间陷入了长久的冷战。

我遵守了我的诺言,每个月发了工资,第一时间就给母亲的卡上打过去两千块钱。不多,但足够他们二老在镇上的日常开销。

我没有打电话回去,父亲也没有再打来。我们就像两条被命运强行拉开的平行线,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延伸,再无交集。

偶尔,我会和母亲通个电话。她总是在电话里哭,劝我回来,说我爸脾气就是那样,让我别往心里去。她说,我爸自从上次跟我通过电话后,就不再去大门口坐着骂人了,只是人变得更沉默了,烟抽得更凶了,头发也白了好多。

“你爸他……他那天挂了你的电话,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我看到他把爷爷留下的那个旧工具箱,从储藏室里搬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就放在他床头。你小时候,他就是用里面的工具,手把手教你认的……”

听到这里,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叔叔和婶婶那边,我听说,他们因为我爸去闹了一场,又因为我没有给钱,跟我爸的关系也闹僵了。陈浩的婚礼办完后,他们就很少回老家了。那个曾经被亲情纽带紧紧捆绑的大家庭,因为我的离开,变得分崩离析。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时间一晃,就是一年。

我在南方的城市里,渐渐站稳了脚跟。王哥的五金店生意越来越好,他看我踏实肯干,把装修那块的业务完全交给了我,还让我入了干股,算是小半个老板。我手下也带了两个年轻的学徒,忙碌但充实。

我攒了些钱,虽然离买房还很遥远,但我已经有了清晰的目标和规划。我报了一个夜校的成人高考班,想把落下的学业补一补。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在车库里埋头干活的陈东了。

春节前,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说,家里要修葺一下老屋的屋顶,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知道,这是她给我找的一个台阶。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买了大包小包的年货,坐上了回家的火车。离家一年,近乡情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沉默的、固执的父亲。

当我背着包,站在熟悉的家门口时,我看到父亲正坐在院子里,劈着柴火。他的背,比我记忆中更佝偻了,满头的黑发,已经变成了花白。

他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了我。

我们父子俩,隔着一个小院,默默地对视着。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尴尬,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对我怒目而视,也没有开口骂我。他只是愣了几秒钟,然后低下头,继续劈他的柴。

“……回来了?”他闷声闷气地问。

“嗯,回来了。”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母亲从屋里闻声跑了出来,看到我,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瘦了,黑了”。

那一晚,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吃饭的时候,父亲依旧沉默,只是不停地给我夹菜,把我面前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饭后,他把我叫到院子里。

他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猛吸了一口。

“在外面……还好吗?”他问。

“挺好的,爸。”我把我在外面的生活,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我说到我的工作,我的规划,我的学习。

他一直安静地听着,烟头的火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明明灭灭。

“……那就好。”等我说完,他掐灭了烟头,低声说,“有出息了,比跟着我当个木匠强。”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说道:“你叔他们……你别怪他们,也别怪我。我就是个老顽固,一辈子就认个死理,觉得一家人就该大的帮小的,亲的帮近的……没想过,你也有你自己的难处。”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父亲近乎“道歉”的话。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爸,我没怪过你们。”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只是……想证明,不靠任何人,我自己也能活下去。”

他抬起头,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在闪动。

“你走的那天,我把你留下的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缓缓地说,“后来我想明白了,不是你这个儿子不孝,是我这个当爹的,太混蛋了。我把你当成了我们老陈家的一头牛,光想着让你耕地,忘了给你吃草。”

他站起身,走进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那把被他擦得锃亮的、爷爷传下来的老木工刨。

他把刨子递给我。

“这个,你拿着。这是咱们家的根。”他说,“以后,想走哪条路,你自己定。走累了,就回家看看。家里……永远是你的家。”

我接过那把沉甸甸的刨子,入手温润。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走了一千多公里的路,才终于跨过了我和父亲之间那道无形的门槛。

我们都没有再提那十万块钱,没有再提陈浩,也没有再提那些伤人的咒骂。有些伤痕,可能永远无法彻底愈合,但我们都选择了向前看。

我知道,我和父亲之间,很多观念上的隔阂,依然存在。但至少,我们学会了尊重彼此的选择。

亲情,或许不是无条件的索取和牺牲,而是在理解和尊重的基础上,各自成长,又彼此牵挂。

那天晚上,我和父亲在院子里坐了很久,聊了很多。聊我未来的打算,也聊他年轻时的故事。月光洒在院子里,像一层薄薄的霜。我忽然觉得,这一年在外所受的苦,都值了。

我用我的离开,换回了我的新生,也换回了一个虽然迟到、但却无比珍贵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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