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424年,朱棣于北征的漫漫征途之中,溘然长逝。那一路的风沙,似也在为这位帝王的离去,低低呜咽。留给儿子朱高炽的大明,看着威风凛凛,实则早被二十多年南征北战、建北京、下西洋掏空了家底。唯有日日紧盯着国库账本的朱高炽,方能洞悉,这看似辉煌的帝国表象之下,实则千疮百孔,那华丽外壳巧妙遮掩着无数难以填补的窟窿。
刚坐上龙椅的朱高炽,胖得连朝服都像裹着他,没半点朱棣的狠劲。可他知道自己身体撑不了多久,登基第一天就动手,要清算父亲那些“丰功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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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永乐朝最拿得出手的下西洋,会是他先砍的第一刀?圣旨从紫禁城发出去时,管钱管工程的大臣都快笑出声——立刻停了所有下西洋的事,海外船队赶紧回,造到一半的宝船就地停工。于朱棣而言,郑和船队宛如流动疆土,承载着万国来朝的荣耀与体面;海外的香料珍兽仿若璀璨点缀,皆是彰显国威的华饰。可朱高炽眼里全是账本:一艘宝船的钱,够北方饿死的灾民吃好几年。国库里空得能跑老鼠,百姓都快易子而食了,哪还有闲钱去印度洋摆阔?
于南京龙江船厂内,那艘才铺设好龙骨的巨舰,恍如眨眼间,便沦为无人问津的废木,任由风雨无情地吹打、侵蚀,尽显落寞。水手、工匠、通译一夜之间没了饭碗,只能卷铺盖走。太仓港从前挤满各国使臣商人,如今冷清得只剩海风呜咽。航海家郑和,亦被调往南京担任守备之职。他身怀卓越航海技艺,却在此处无用武之地,空有一身本领,只能于守备之位默默消磨时光。朝堂之上,文官们齐齐高呼万岁,言辞中满是阿谀之态。他们盛赞新皇上心怀黎庶,对百姓关怀备至,那谄媚之音,在大殿中久久回荡。可这一刀,砍断的何止是几条航线?是大明看世界的眼睛,是沿海百姓靠贸易吃饭的活路,从此大明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慢慢把自己困死在陆地上。朱高炽本以为是解燃眉之急,却未料到,那背向大海的国家,已然在这短视之举中,悄然丧失了拥抱未来的契机,徒留无尽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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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他将关注的利刃挥向北方那烽火连天的战事。战火燃烧之处,局势如波涛般汹涌,每一次交锋都牵扯着无数人的命运。朱棣一生大半岁月戎马倥偬,曾五次御驾亲征漠北。他凭借卓越的军事才能与无畏的勇气,将蒙古人驱离,终换来边境的长久安宁,其功绩彪炳史册。可朱高炽觉得,打仗就是填不完的无底洞——几十万大军的吃喝,都是天文数字,打赢了也就推几十里边界,打输了更是血本无归。他所求者,乃百姓能安于陇亩,勤耕细作。而非强征壮丁,使其奔赴边关,沦为无谓牺牲之炮灰,徒耗性命。
那些刚从草原九死一生回来的士兵,还没见着家人,就接到“刀枪入库”的命令。北伐计划全取消,边境军队从主动出击变成守家门。刹那间,武将们陷入了彻骨的慌乱。须知,于明朝武将而言,升官发财的通途,唯有在战场奋勇拼杀、斩获敌首以立赫赫军功。现在不打了,封妻荫子的指望全没了,边关将军们私下嘀咕,这新皇上心太软,早晚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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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没说错。蒙古的瓦剌、鞑靼耳朵尖,一听说大明不主动了,胆子立刻大起来:今天来抢牛羊,明天在边境晃悠。明军只能眼睁睁看着,因未奉旨意而不得出击。每日的按兵不动,如阴霾般笼罩着军心,士气亦如退潮之水,一日不如一日。朱高炽并非浑然不知局势之险。他以国内之安稳富庶为筹码,笃定这般景象能让蒙古人意识到无利可图,故而甘愿冒此风险,进行一场博弈。可他忘了,草原讲的是丛林法则,你越温和,人家越觉得你好欺负。二十五年后,他孙子朱祁镇在“重文轻武”的风气里长大,把打仗当玩,结果在土木堡被俘,几十万大军全没了——朱高炽按下战争暂停键时,早为这场惨败拧松了第一颗螺丝。
对外收得狠,对内改得更彻底。朱高炽擢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位大学士入内阁,礼遇甚隆。遇国家大事,必与之相商;诸多奏折,皆先呈其过目。几近半壁之权,悉托付于彼等。他着手为建文帝旧臣平反昭雪,将永乐朝因直言进谏而身陷囹圄的文人释放。一时间,朝堂之上,士大夫的诤言与谏语不绝于耳,蔚然成风。于彼时而言,此际恰似文官之暖春,生机盎然、顺遂如意;然于武将与太监而言,却如凛冽寒冬,萧索凄凉、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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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执政期间,太监权势颇盛。锦衣卫、东厂皆由他们掌管,甚至可任监军统兵。郑和身为太监,竟能率领一支二十万人的船队,足见彼时太监权力之煊赫。朱高炽即位伊始,便雷厉风行地严禁太监干政。他以强硬手段将太监们禁锢于皇宫之内,杜绝其涉足政事,展现出对朝纲整顿的坚定决心。对有战功的武将、皇亲国戚,他也不客气:查他们霸占的田产,削他们世袭的官,断了人家的财路。他想建个“读书人管天下”的清廉政府,却没明白权力不会消失——被压下去的武将和太监,都躲在暗处等着机会。几十年后,太监王振专权,武将们连话都说不上,就是这权力失衡埋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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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岁时,朱高炽在钦安殿与世长辞。他的一生,宛如一场艰难征途,拖着孱弱之躯苦苦抗衡,于父亲的赫赫威名笼罩下竭力奔跑,最终,还是止住了匆匆前行的步伐。他死后不到一个月,杨士奇就上奏,让朱瞻基别迁回南京——朱棣花尽国力建的北京,终究还是留了下来。朱高炽想救急,却没算长远,他的改革像止痛药,止了当下的疼,却给大明埋下了更深的隐患。治理国家岂是易事?其千头万绪,所涉繁杂,需统筹兼顾各方,调和万千矛盾,绝非轻而易举、一蹴而就,又怎会如想象中那般简单?若只着眼当下止损,匆忙截断眼前损失,常易在慌乱中,忽视预留一条未来可进可退的通途,最终让前路陷入困窘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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