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大学城像个沸腾的蒸笼,离愁别绪混着啤酒泡沫,在餐馆包间里肆意翻涌。李辰扶着墙站起来时,眼前的室友已经叠成了三重影,啤酒瓶倒得满地都是,菜汤溅在毕业照上,晕开一片片油花。
“辰哥!干了这杯!以后想再凑齐喝酒,难喽!”大刘举着酒杯凑过来,酒气喷得李辰脸颊发烫。他本就不胜酒力,可毕业散伙饭的氛围像张密网,容不得他拒绝。最后一杯混合着白酒、啤酒的“深水炸弹”下肚,李辰只觉得喉咙烧得发疼,下一秒天旋地转,世界彻底变成了晃动的万花筒。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大刘半拖半拽地拉起身。“宿舍楼关了,咱从教师公寓绕……顺便给班长姐送文件。”大刘的话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李辰糊里糊涂地点头,两条腿软得像没骨头。夜风一吹,胃里翻江倒海,他抱着垃圾桶干呕一阵,才算勉强找回点意识。
教师公寓的楼道格外安静,声控灯昏昏沉沉,映得楼梯扶手泛着冷光。“就……就这间,门没锁……”大刘在楼上喊了一嗓子,脚步声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辰扶着扶手往上爬,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送完文件,赶紧找地方睡觉。
虚掩的门缝里透出暖黄的光,他踉跄着推开门,连门牌号都没看清就栽了进去,倒在柔软的床上瞬间失去了知觉。酒精彻底淹没了他的意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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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欲裂地醒来时,李辰先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他艰难地睁开眼,陌生的淡紫色窗帘、整齐码放的专业书、精致的陶瓷杯——这绝不是他的宿舍!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自己居然只穿着内衣裤,外衣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尾。
谁给他换的衣服?这里是哪里?零碎的记忆碎片涌上来:聚餐、劝酒、昏暗的楼道、虚掩的门……恐惧像冰水浇遍全身,他猛地坐起身,却差点因为头晕栽下去。就在这时,浴室门开了,带着水汽的身影走了出来。
李辰的血液瞬间凝固。围着浴巾的女人,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那张清冷美丽却总是带着疏离感的脸——竟是他们系以严格著称的专业课老师林雪!
林雪显然也没想到他醒了,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他惨白的脸和凌乱的床,没有尖叫,没有怒骂,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她走到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涂抹护肤品,仿佛房间里的半裸男学生根本不存在。
这种诡异的平静比任何斥责都让李辰崩溃。他张了张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林……林老师……对……对不起……”
林雪透过镜子看着他,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那笑容里藏着玩味与审视。她转过身,声音平和却像炸雷:“昨晚的‘作业’,给你一百分。”
“作业?一百分?”李辰彻底懵了。什么作业?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不堪的联想让他面红耳赤,又瞬间惨白。他抓过衣服背对着林雪胡乱套上,手指抖得扣不上牛仔裤扣子,九十度鞠躬后,几乎是逃一般冲出了房间。
直到冲进学生人流,李辰才扶着树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衣服。他给大刘发信息,得到的只有“断片了”的回复。接下来的几天,他像惊弓之鸟,不敢出门,害怕看到学校的处分通知,更怕遇见林雪。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在行政楼办理手续时,他还是撞上了林雪。
她穿着职业套装,抱着书径直走来,语气平淡如常:“手续都办完了?”李辰头埋得快到胸口,声音像蚊子哼。“脸色还是不太好,以后少喝点酒。”林雪说完就擦肩而过,留下他愣在原地,更摸不透她的心思。
领取毕业证时,李辰的手都在抖,直到摸到证书上没有不良评语,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林雪那句“一百分”像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头顶。离校前一晚,他终于鼓起勇气,给林雪发了微信:“林老师,那天的‘作业’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想知道?”林雪秒回。“想。”“明天下午三点,蓝湾咖啡馆。”
咖啡馆的角落里,李辰盯着门口,每一次风铃响都让他心跳骤停。林雪准时出现,休闲连衣裙让她多了几分柔和。“毕业证书拿到了?”“拿到了,谢谢老师。”尴尬的沉默后,李辰刚要开口,就被林雪打断。
“你喝醉了走错门,我门锁旧了没反锁。”她搅动着咖啡,语气平静,“你吐了我一身,也吐了自己一身,折腾到后半夜。”李辰脸颊烧得滚烫,刚要道歉,又听她说:“然后你拉着我的手,哭诉了整整两个小时。”
“说暗恋隔壁班女生三年没敢表白,后悔没好好听我的课差点挂科,对不起父母的期望,对未来迷茫害怕……”林雪的话让李辰石化了,他居然拉着冷面老师的手,说尽了四年的糗事和心事?
“那场关于大学四年的反思演讲,是你最后一门隐性学分的作业。”林雪看着他五彩纷呈的脸,给出评判,“情感真挚,内容深刻,一百分有问题吗?”
巨石轰然落地,李辰又想哭又想笑,荒谬感和解脱感席卷而来。他这才后知后觉,林雪不仅没把他扔出去,还收拾了他的呕吐物,帮他换了衣服。“衣服我洗干净赔您!”“不用了。”林雪打断他,“以后喝酒量力而行,不是每次都能碰到听你哭诉的人。”
李辰连连点头,心里满是感激。临走前,林雪叫住他:“李辰,毕业快乐,以后的路好好走。”她的声音柔和了一度,转身消失在街角。
入职后的李辰,在应酬时总会下意识保持清醒。他再也没联系过林雪,那件事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只是偶尔看到醉酒失态的人,他会想起林雪的告诫,想起那个荒唐的夜晚。
那场意外的“作业”,那句骇人的“一百分”,成了他青春散场时最荒诞却深刻的注脚。那些不在课程表上的课,往往更让人铭心刻骨——它教会他克制,教会他敬畏,也教会他,有些看似冰冷的人,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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