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一盆刚用开水烫过的抹布,狠狠摔在葛建军面前的茶几上,滚烫的水溅了他一裤腿。他“嗷”的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就想骂,可一对上我冰冷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毕竟在一起这一年多,我一直都是那个温言细语、凡事都说“没事,我来”的方慧敏。
“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我指着门口,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一样,“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出去。”
这一切,还得从一年半前,我刚退休那会儿说起。
我叫方慧敏,今年五十六岁,退休前是单位的会计,退休金一个月有四千出头。女儿赵悦嫁得好,也不用我操心。老伴走了五六年,我一个人守着个两室一厅,日子过得清净,但也确实冷清。跳广场舞的王姐就劝我,说慧敏啊,你条件这么好,人也显年轻,得再找个伴儿,不然下半辈子多孤单。
就是她,给我介绍了葛建军。老葛比我大两岁,以前是老国营造纸厂的工人,退休金两千多点。王姐把他夸得天花乱坠,说他人老实本分,不抽烟不喝酒,就喜欢侍弄个花草,跟我有共同爱好。我一听,觉得还行,就见了面。
第一印象确实不错。老葛穿得干干净净,说话也客气,虽然话不多,但看着挺实在。他说自己老伴也走了,儿子在外地安了家,一年回不来一趟。他说:“慧敏妹子,咱们这个年纪,图的就是个知冷知热,有个说话的人。”
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们就这么一来二去地处上了。他每天都来我这儿,帮我提提水,修修水龙头,我呢,就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他吃得满嘴流油,一个劲儿地夸我手艺好。那段时间,我感觉空了好多年的心,又被填满了。屋子里有了男人的声音,有了人气儿,我打心眼儿里高兴。
处了小半年,老葛就提出来,想搬过来跟我一块儿住。他说他那个老破小,冬天没暖气,夏天漏雨,自己一个人住着也害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都没人知道。他说:“搬到你这儿,我天天给你做饭,家务活全包了,还能省一份房租,咱们把钱攒着,以后一起出去旅游。”
我当时被幸福冲昏了头,觉得他说得句句在理。女儿赵悦提醒过我,说:“妈,你可想清楚了,两个人过日子跟谈恋爱不一样,柴米油盐最磨人。你别光图个热闹,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没听进去,还觉得女儿是多心了。我说:“你葛叔叔人挺好的,就是图个伴儿,能有什么坏心眼?”
就这样,葛建军拎着两个行李箱,乐呵呵地搬进了我的家。可我万万没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刚开始的一个月,他还装模作样地抢着干活,可慢慢地,本性就露出来了。每天早上我起来做早饭,他还在床上打呼噜。等我把饭菜端上桌,他才慢悠悠地起来,趿拉着拖鞋,吃完碗一推,就去沙发上躺着看电视去了。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刷锅洗碗,他在客厅里把电视声音开得震天响。
家务活,他是一点不沾。地脏了,他能绕着走。垃圾桶满了,他能把垃圾扔在桶边上。我说他两句,他就说:“哎呀,我一个大老爷们,哪会干这些细致活儿。你原来是会计,心细,干得好。”
我当时想着,男人嘛,懒点也正常,我多干点就多干点吧,只要他对我好就行。可我很快发现,他不仅懒,还抠,是那种抠到骨子里的自私。
家里的水电燃气费,他从来不问,好像这房子能自己发电、自己出水一样。我每个月去交钱,回来跟他提一嘴,这个月用了多少钱,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嘴里“嗯嗯”两声,就没下文了。
我们俩的生活费,自然也是我一个人出。我退休金比他高,这我也认了。可他倒好,把我当成了提款机。每天去菜市场买菜,他都要跟着,不是帮我拎东西,是监督我。我买块排骨想炖汤,他就在旁边念叨:“哎哟,这排寸骨三十多一斤,吃这个干啥?买点棒子骨熬汤不是一样吗?才十几块钱。”
我要是买点好水果,比如车厘子、草莓,他脸能拉得老长,说我不会过日子,净吃这些死贵的东西。可他自己呢,每天雷打不动要喝二两小酒,买的都是十几块钱一瓶的劣质白酒,还隔三差五地去楼下彩票站买几张彩票,说不定哪天就中大奖了。
我气说:“你喝酒买彩票的钱,都够我买多少水果了?”
他脖子一梗,说:“那能一样吗?我这是正当爱好,你那是乱花钱!”
你们说说,这是什么道理?他的钱是钱,我的钱就不是钱了?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他对我女儿赵悦的态度。赵悦每个周末都会带孩子回来看我,每次都大包小包地买一堆东西,吃的喝的用的,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老葛呢,一看见我女儿回来,就热情得不得了,叔叔长叔叔短地叫着,把我外孙抱在怀里亲个没完。
可我女儿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把我女儿买来的那些好东西,什么进口牛奶、高档点心,一样一样往他自己的包里装。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我儿子一家下周要来看我,我拿点东西给他们尝尝。你女儿这么有钱,也不差这点。”
我当时气得浑身发抖,这是偷啊!明目张胆地从我家往他儿子家搬东西!我跟他大吵一架,我说:“葛建军,那是我女儿孝敬我的,不是给你的!你要给你儿子,你自己花钱去买!”
他看我真生气了,又嬉皮笑脸地把东西拿出来,说:“开个玩笑嘛,看你急的。咱们俩都一块儿过了,你的不就是我的吗?分那么清楚干啥。”
从那以后,我就长了个心眼。我发现,他不仅往他儿子家倒腾东西,还背着我偷偷拿我的钱。我钱包里经常少个五十一百的,一开始我以为自己记错了,后来有一次我故意放了五张连号的一百块,第二天就少了一张。我没吱声,下午跟着他出门,亲眼看见他拿着那张钱,在彩票站跟人吹牛。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这不是过日子,这是养了个贼啊!
我开始琢磨着怎么跟他分手,可又觉得一把年纪了,闹得太难看,街坊邻居的笑话。我就想着,再忍忍,或许他能改。
可我没想到,我的忍让,换来的是他的变本加厉。
上个星期,我身体不舒服,有点发烧,躺在床上一天没起来。我让他帮我熬点粥,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一整个下午,他都在客厅看抗日神剧,声音开得巨大。到了饭点儿,他自己泡了碗方便面吃了,压根就没管我。
我饿得头晕眼花,自己撑着起来,看到厨房冷锅冷灶,垃圾桶里是他刚吃完的泡面桶。那一刻,我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我图什么啊?我找个伴儿是想有个人知冷知热,不是找个祖宗回来供着!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分手的,是今天发生的事。
前两天我过生日,女儿给了我两千块钱,让我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寻思着好久没喝排骨汤了,今天身体也好了,就去菜市场买了最好的肋排,又买了玉米和山药,炖了一大锅,满屋子都是香味。
我盛了一碗,自己先喝了,想着剩下的留着晚上吃。结果我从卧室午睡起来,一进厨房,就闻到一股子馊味。我炖的那一大锅排骨汤,竟然不见了!
我问葛建军,汤呢?
他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剔牙一边看电视,头也不回地说:“哦,我看那汤油乎乎的,喝了对血管不好,就给楼下那只流浪猫了。”
我当时就炸了!血压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子!那是我花了一百多块钱,炖了两个小时的汤!他说倒就给倒了?
我冲到他面前,大声质问他:“葛建军,你凭什么倒我的汤?你不想喝可以不喝,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主?”
他看我真急了,还有点不耐烦,说:“不就一锅汤吗?至于吗?我这也是为你好,老年人就该吃得清淡点。你看你,退休金比我高,吃得比我好,体重都上来了。”
他这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插在我心上。我对他那么好,把我的家当成我们共同的家,把我的钱当成我们共同的钱,可在他眼里,我竟然成了一个吃得太多、花钱大手大脚的胖女人?他住我的,吃我的,用我的,不仅没有半点感恩,反而处处嫌弃我,算计我。
我彻底看清了,这个人,骨子里就是个极度自私自利的白眼狼。他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知冷知热的伴儿,他想要的是一个不花钱的保姆,一个予取予求的钱包!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回到厨房,把他那个用了好几年、油腻腻的专用茶杯拿起来,走到他面前,当着他的面,狠狠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把他吓了一跳。
然后,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我把烫过的抹布摔在他面前,让他滚。
他彻底懵了,结结巴巴地说:“慧敏,你……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一锅汤,你就要赶我走?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小心眼?”我冷笑一声,转身从卧室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账本,这是我当会计的老本行,我早就把他住进来这一年多的账算得一清二楚了。
我把账本拍在茶几上,一页一页翻给他看:“葛建军,你住进来一共四百二十八天。家里的水电燃气物业费,我一共支出七千三百块,你一分没掏,按理说该你承担一半,是三千六百五十块。”
“每天的买菜钱,水果钱,生活用品,平均一天五十块,一共是两万一千四百块。就算你只承担三分之一,那也是七千一百多块。”
“你儿子来,从我这儿拿走的烟酒茶叶、营养品,我给你记着的就有八次,总价值不低于三千块。你从我钱包里偷偷拿的钱,有记录的,一共是一千二百五十块。”
“所有这些加起来,零头我给你抹了,你一共欠我一万五千块。你那两千多的退休金,一分没往家里交过,全给你自己喝酒买彩票了。现在,你还有脸说我小心眼?”
葛建军看着账本上那一笔笔记载,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指着门口,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要你还钱了,就当我这笔钱喂了狗。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家消失。你的东西,我待会儿会打包好扔到楼下垃圾桶旁边,你自己去捡。”
他大概是看我来真的了,态度立马软了下来,过来想拉我的手,被我一把甩开。他带着哭腔说:“慧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穷日子过怕了,手脚紧了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改,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把我的工资卡也交给你!”
“晚了。”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葛建军,你不是穷,你是坏。你的抠门不是节约,是自私。我方慧敏还没到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地步。我自己有房有钱有女儿,我下半辈子,只想过几天舒心日子。”
说完,我不再理他,自己回了卧室,把门反锁。我听见他在外面哀求,咒骂,最后是摔门离去的声音。
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我坐在窗前,看着楼下葛建军拖着他的行李箱,像一条丧家之犬,消失在暮色里。我没有半点难过,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
女儿说得对,柴米油盐最磨人,也最能看清一个人。找个伴儿,不是扶贫,更不是给自己添堵。往后余生,一个人,养花,看书,旅游,也挺好。高质量的独处,远胜过低质量的相伴。你们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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