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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患癌后才发现:朋友、同事、同学甚至亲戚,不过是人生中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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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A4纸,轻飘飘的,却像一块水泥板,砸在我脸上。

胶质细胞瘤,四级。

我盯着那几个印刷体汉字,它们像一群张牙舞爪的虫子,在我视网膜上爬。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镜片很厚,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怜悯。他说了很多,语速不快,像怕惊扰到什么。化疗、放疗、靶向药、生存期……这些词汇像一串串冰冷的密码,我一个也听不懂,又好像每一个字都懂了。

脑子是空的。

走出诊室,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第一次闻得这么清晰,这么刺鼻。

我丈夫陈阳跟在后面,他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捏碎。

我回头看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山东汉子,眼圈红得像只兔子。

“别怕,有我呢。”他声音是哑的,每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过。

我没哭。

真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只是觉得荒诞。

我,林未,三十三岁,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策划总监,行业里人称“拼命三娘”。我刚带队拿下一个估值上亿的项目,新买的房子还没来得及装修,我甚至还在盘算着,等这个项目奖金下来,是先换车还是去冰岛看极光。

现在,一张纸,告诉我,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的人生,可能要提前打烊了。

1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陈阳蹲在我面前,仰着头看我,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大狗。

“媳妇儿,”他叫我,“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

我摇摇头。

胃里像塞了一团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堵。

手机在包里嗡嗡震动,是工作群的消息。老板在@我,问新项目的执行方案什么时候出。

我盯着那条消息,忽然觉得,那个在群里被叫做“林总”的女人,离我好远。

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我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

我没有说得太具体,只说身体出了点问题,需要请长假。

消息发出去,群里静默了三秒。

然后,信息像潮水一样涌来。

“林总保重身体啊!”

“天呐,林总怎么了?”

“工作都是小事,身体最重要!”

“我们等您回来!”

老板王总立刻给我打了电话,声音里满是关切:“小林啊,怎么回事?严重吗?工作你先别管了,安心养病,公司这边我来安排。等你好了,位置还给你留着。”

我握着电话,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看,这个世界也没那么糟。

挂了电话,我把消息告诉了我最好的闺蜜,萧曼。

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在同一个城市打拼,关系铁得能穿一条裤子。

萧曼在电话那头直接就哭了,哭得比我还伤心。

“你怎么不早说!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我在家,你别急,我没事。”我反过来安慰她。

“什么没事!你等着我,我请假,现在就去!”

没过一个小时,萧-曼就提着大包小包冲进了我家,眼妆都哭花了。她抱着我,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嵌进她身体里。

“没事的,没事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能治好。”她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语无伦次地说。

陈阳默默地去厨房,把她带来的水果洗好,切成块,端出来。

那天晚上,萧曼没走,就睡在我旁边,像大学时一样,我们聊了很多。聊起以前逃课去看电影,聊起我们第一次失恋时抱头痛哭,聊起她结婚时我当伴娘,紧张得差点把戒指弄丢。

聊着聊着,好像那张诊断书只是一个不真实的噩梦。

有丈夫在身边,有最好的朋友在守护,我觉得自己还能扛。

我还把消息发在了大学同学群里。

群里瞬间炸了锅。

各种震惊的表情包,各种“保重”、“加油”、“挺住”。

班长立刻在群里发起了一个募捐。

“林未是我们班的一份子,现在她有困难,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大家量力而行,一份心意。”

红包一个接一个地刷屏。

两百的,五百的,一千的。

很多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过的同学,也都发来了红包和安慰的话。

我看着不断跳动的手机屏幕,眼睛第一次有点发酸。

原来,有这么多人关心我。

我不是一座孤岛。

2

住院手续办得很快。

陈阳动用了我们所有的积蓄,又跟他爸妈借了些钱,给我安排了单人病房。

他说:“治病最重要,钱的事你别管。”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白得刺眼。

化疗的副作用比我想象中猛烈得多。

恶心,呕吐,吃什么吐什么。

然后是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每天早上醒来,枕头上一圈都是黑色的头发,像一个不祥的咒语。

陈阳买了各种各样的帽子给我,有可爱的毛线帽,有时尚的贝雷帽,还有柔软的睡帽。

他给我剃光头那天,我没敢照镜子。

他拿着推子的手一直在抖,最后,他抱住我光秃秃的脑袋,哭了。

那是我第二次见他哭。

第一次,是我们领证那天。

他说,他终于娶到了他最想娶的姑娘。

萧曼几乎每天都来。

她会给我带她亲手煲的汤,虽然我一口也喝不下去。

她会给我讲公司的八卦,讲她儿子在幼儿园的糗事,努力想让我笑一笑。

她会握着我的手,陪我一坐就是一下午,即使我们什么话都不说。

公司的同事也来看过我一次。

是老板王总带的队,提着一个巨大的果篮,还有一束包装精美的百合花。

他们站在病房里,有些手足无措。

“林总,好好养病,我们都盼着你早点回来带我们冲锋陷阵呢。”一个平时跟我关系不错的下属说。

我笑了笑,感觉扯动了嘴角的肌肉都费力。

“谢谢大家。”

王总拍了拍我的胳膊,语重心长:“小林啊,别想太多,安心治病。公司这边,我让小张先暂代你的位置,你放心,只是暂代。”

小张,是我的副手。一个很有野心,也很有能力的年轻人。

我看着那果篮,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知道,这是告别,是职场上心照不宣的交接仪式。

那个叫“林总”的女人,已经正式下线了。

我礼貌地笑着,跟他们寒暄,听他们说着那些空洞的祝福。

十几分钟后,他们就走了。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百合花浓郁的香气,和消毒水味混在一起,闻起来有点诡异。

陈阳把果篮放在角落,嘟囔了一句:“假惺惺。”

我没说话。

人情,人情,人走茶凉,才是情理之中。

我只是没想到,这茶,凉得这么快。

3

化疗的周期很长。

第一次化疗结束,我出院回家休养。

身体虚弱得像一张纸。

走几步路就喘不上气。

以前那个能穿着高跟鞋跑一天,晚上还能去健身房上两节课的林未,彻底消失了。

萧曼来的次数渐渐少了。

她有工作,有家庭,有孩子。

她不能把所有时间都耗在我身上。

我理解。

真的。

她会每天给我发微信,问我今天感觉怎么样,吃了什么。

有时候,我看着她的信息,隔了很久才回一个“挺好的”。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我没法跟她说,我今天吐了五次,胆汁都吐出来了。

我没法跟她说,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浮肿,没有头发眉毛的怪物,想把它砸碎。

我没法跟她分享我的恐惧,我的绝望。

因为这些东西太沉重了。

我怕我的负能量,会把她这个唯一还在我身边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也给拖进黑洞里。

有一次,她晚上十点多给我打电话,声音很兴奋。

“未未,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升职了!下个月就是部门副总监了!”

我由衷地为她高兴:“太棒了!曼曼!你早就该升了!”

“等我发了奖金,请你吃大餐!你想吃什么都行!”

“好啊。”我笑着说。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忽然觉得,我和她的世界,已经隔了一条银河。

她在奔向更广阔的星辰大海。

而我,在自己的小行星上,慢慢陨落。

公司的微信群,我早就屏蔽了。

有一次手滑点进去,看到他们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新项目,小张在群里发号施令,语气和我当年如出一辙。

他们还在群里发了聚餐的照片。

KTV里,灯光闪烁,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小张坐在我以前常坐的位置上,旁边是王总,他俩举着杯,似乎在说着什么。

没有人提起我。

就好像,公司里从来没有过一个叫林未的策划总监。

我默默地退出了群聊。

心里没什么波澜。

早就预料到的事,不是吗?

大学同学群,也渐渐安静了。

除了最开始的集中爆发,后来,就只有零星几个人会偶尔私聊我,问问我的情况。

说的也都是那几句,“加油”、“挺住”、“会好的”。

像是一种格式化的慰问。

我机械地回复着“谢谢关心,一切都好”。

有一次,我看到班长在群里发了他们同学聚会的照片。

照片上,每个人都笑靥如花,举着酒杯,庆祝着毕业十周年。

照片下面有人评论:“要是林未也在就好了。”

另一个人回复:“唉,别提了,怪沉重的。”

然后,话题就转向了谁家孩子上了重点小学,谁又换了新车。

我盯着那句“怪沉重的”,看了很久。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成了一个“沉重”的话题。

一个不适合在欢乐场合被提起的名字。

我关掉手机,把脸埋在枕头里。

枕头是陈阳新买的,他说这个牌子的枕头对颈椎好。

上面有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阳光晒过的味道。

我忽然很想哭。

不是因为难过,也不是因为委屈。

就是觉得,人这一辈子,能紧紧抓住的东西,原来这么少。

少到,只有一个枕头上的味道,能让你觉得心安。

4

亲戚们是在我第二次化疗期间,组团来看我的。

领头的是我妈那边的三姨。

她一进病房,就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地说:“哎呦,我的外甥女,怎么瘦成这样了!受苦了啊!”

其他几个姨妈舅舅也围上来,七嘴八舌。

“这医院不行吧?要不要去北京上海看看?”

“我跟你说,光靠西医不行,得中西医结合。我认识一个老中医,祖传的方子,专治这个……”

“就是就是,别乱花钱,医院那都是骗钱的!”

“心态最重要,你可千万不能胡思乱想啊!”

陈阳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别出声。

三姨从一个布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塑料瓶,神秘兮兮地递给我。

“未未啊,这是三姨托人从庙里求来的神水,灵得很!你每天喝一口,保你百病全消!”

我看着那个连标签都没有的瓶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三姨,谢谢您,但是医生说不能乱吃东西……”

“什么乱吃东西!这是神水!”三姨的嗓门一下子高了八度,“你这孩子,就是读了几年书,不信这些老祖宗的东西!我告诉你,心诚则灵!”

一个表哥在旁边帮腔:“就是啊,姐,姨妈也是为你好。”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为我好”的脸,忽然觉得很累。

比化疗还累。

陈阳终于忍不住了。

“三姨,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林未现在在治疗期间,饮食有严格要求,这些东西真的不能乱用。”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气。

三姨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呦,陈阳,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们乡下人拿不出好东西?我们这可都是为了未未好!你们这些城里人,就是讲究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我头疼得厉害,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好了,都别说了。”我开口,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三姨,扯出一个微笑:“三姨,谢谢你们来看我。东西我收下了,你们的心意我也领了。你们大老远跑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下了逐客令。

三姨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哼了一声,拉着其他人呼啦啦地走了。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

陈阳气得在原地转圈。

“这都什么人啊!不帮忙就算了,还来添乱!”

我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他们不是坏人。”我说,“他们只是……用他们的方式在关心我。”

一种廉价的,自我感动的,居高临下的关心。

他们来看我,更像是在完成一种家族任务。

回去之后,他们就可以在饭桌上跟别人说:“哎,我去看我那得癌症的外甥女了,真可怜啊……”

然后,收获一堆同情的目光,满足他们那点可怜的道德优越感。

至于我到底怎么样,他们并不真的在乎。

陈阳走过来,抱住我。

“媳-妇儿,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不委屈。就是想明白了。”

有些血缘,除了让你在逢年过节多几个必须应酬的对象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5

第三次化疗后,我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感染,高烧不退。

我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待了三天。

那三天,我感觉自己像是在鬼门关门口走了一趟。

浑身插满了管子,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清醒的时候,我就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和数字。

原来,生命就是这么几条线,这么几个数字。

陈阳不能进来,只能隔着玻璃看我。

我看到他每天都守在外面,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用尽全力,想对他笑一笑,告诉他我没事。

可我连抬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我整个人都脱了一层皮。

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萧曼来看我,看到我的样子,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这次没待多久,坐了不到半小时就走了。

她说她儿子发烧了,得赶紧回去。

临走前,她往我枕头下塞了一个信封。

“未未,我知道你现在用钱的地方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我没拒绝。

我知道,我跟她,可能真的要走到头了。

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我们的人生,已经驶向了完全不同的航道。

她给我的钱,像是一种补偿,一种告别。

她在用这种方式,减轻她内心的愧疚。

愧疚于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

我捏着那个厚厚的信封,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也好。

这样,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又回到了大学的操场上。

阳光很好,我和萧曼坐在草地上,喝着两块钱一瓶的汽水。

我们聊着未来,聊着梦想。

我说我想成为一个顶尖的策划人,做很多很多牛逼的案子。

她说她想开一家自己的花店,每天被鲜花包围。

梦里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好像未来有无限可能。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微弱的滴滴声。

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又摸了摸枕头下那个信封。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无声无息,砸在枕头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不是在哭我的病,也不是在哭那些失去的友谊。

我是在哭那个,再也回不去的,闪闪发光的自己。

6

出院后,我和陈阳做了一个决定。

把市中心那套还没开始装修的新房卖了。

换到郊区,买了一套面积小一点,但带个小院子的二手房。

卖房的钱,一部分用来后续的治疗,一部分,还了之前借的债。

搬家的那天,是个晴天。

我们没有请搬家公司,东西也不多。

陈阳一个人,一趟一趟地往楼下搬。

我坐在小院的台阶上,看着他汗流浃背的样子。

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我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牛逼的“项目”。

他会累,会烦,会跟我吵架。

在我化疗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他会一边给我拍背,一边忍不住抱怨:“你怎么就不能忍一忍?”

在我因为掉光了头发而歇斯底里的时候,他会吼我:“你冲我发什么火!我比你更难受!”

但是,吼完,吵完,他还是会默默地去给我熬粥,给我洗衣服,给我按摩因为化疗而疼痛的关节。

他从来没说过一个“爱”字。

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说“我爱你”。

他不是我的过客。

他是我的终点站。

我坐在那儿,看着他,看着这个属于我们的,小小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还有一个破旧的秋千。

我想,等我身体好一点,我要在院子里种满鲜花。

种上月季,绣球,还有向日葵。

我还要把那个秋千重新刷上油漆。

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和陈阳坐在秋千上,摇啊摇,什么都不想。

就看天上的云,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萧曼给我发了微信,问我新家地址。

她说等她有空,就来看我。

我回她:“好啊,随时欢迎。”

但我知道,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空”了。

我也不再期待了。

同事、同学、亲戚……那些微信好友列表里,曾经无比热闹的头像,现在都变成了灰色。

偶尔有几个,还会给我点个赞,或者发一个“加油”的表情。

我礼貌地回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终于明白。

人生这条路,本来就是一场单人旅行。

有的人,会陪你走一段。

可能是风景秀丽的上坡路,你们相谈甚欢,彼此扶持。

也可能是泥泞难行的下坡路,你们步履维艰,相互抱怨。

但无论如何,到了分岔路口,他们终将离开。

朋友、同事、同学,甚至亲戚,他们都有自己的轨道,自己的目的地。

没有人有义务,停下来,陪你走完这条未知的,充满荆棘的路。

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以及那个,愿意放弃自己的轨道,陪你一起在荒野里蹒跚前行的人。

如果有幸能遇到这么一个人,那真是三生有幸。

我很幸运,我遇到了。

7

身体在慢慢好转。

虽然医生说,复发的可能性依然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但我已经不太去想这件事了。

活一天,就赚一天。

我开始在网上写东西。

写我的故事,写我的感悟。

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刻意的煽情。

就是平铺直叙,像记日记一样。

没想到,看的人越来越多。

很多人在下面留言。

“楼主加油,我也是癌症患者,你的文字给了我很多力量。”

“看完哭了,想起了我生病时,我老公也是这样不离不弃。”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看透了,也就释然了。”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生病后,全世界都安静了。”

我看着这些留言,一条一条地回复。

我发现,原来有那么多人,跟我有着相似的经历和感受。

我们都是在人生的废墟上,努力重建家园的人。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私信。

“你好,我是XX影视公司的编剧。我一直在追你的帖子,非常感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把你的故事,改编成剧本?”

我愣住了。

我,一个被宣判了“死缓”的人,我的人生,还有可能被拍成电视剧?

这感觉,比当初拿下那个上亿的项目,还要不真实。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陈阳。

他正在院子里给桂花树浇水。

他听完,放下水管,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我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一点,毛茸茸的,像小鸡的绒毛。

他说:“挺好啊。你想做,就去做。”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

“不会就学呗。”他笑得一脸理所当然,“你谁啊?你可是林未。还有你搞不定的事?”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是啊。

我可是林未。

那个曾经在职场上所向披靡的林未。

虽然现在,我的战场,从会议室,换到了这张小小的书桌前。

但我的武器,还在。

我的大脑,我的思想,我的不服输的劲儿,都还在。

8

我开始学习怎么写剧本。

看书,上网课,跟那个编剧反复地聊。

我把自己的经历,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地写进故事里。

我写那个叫“林未”的女主角,如何从云端跌落。

如何面对朋友的疏远,同事的遗忘,亲戚的“热情”。

如何在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与恐惧和绝望搏斗。

也如何,在丈夫笨拙而深沉的爱里,找到支撑下去的力量。

我写稿子的时候,陈阳就在旁边陪着我。

他不说-话,就静静地看他的财经新闻,或者玩他的手机游戏。

但他只要在那儿,我就觉得安心。

有时候我写到深夜,他会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早点睡,不差这一会儿。”

我会冲他笑笑:“马上。”

然后,继续敲击键盘。

因为我知道,我敲下的每一个字,都是我活过的证明。

有一天,萧曼突然来了。

她没有提前打招呼,就那么出现在了我家院子门口。

她瘦了,也憔-悴了,没有了以前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

我们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半天没说话。

还是她先开的口。

“未未,对不起。”

我摇摇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不,我有。”她看着远方,声音很轻,“我升职后,特别忙,忙得焦头烂额。后来,我老公……他出轨了。”

我心里一惊,看向她。

“我们正在闹离婚。孩子,房子,公司……一团糟。”她苦笑了一下,“我那时候才明白,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我连自己的生活都应付不了,根本没有力气去管别人。”

“我不是不想来看你,我是……不敢来。”

“我怕看到你,就会想到我自己有多失败。我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我没脸见你。”

我静静地听着。

原来,那条隔开我们的银河,不是因为她的光芒万丈,而是因为我们都在各自的黑洞里挣扎。

“都过去了。”我说。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泪掉了下来。

“未未,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我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曼曼,我们都回不去了。”

“但是,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我伸出手,像大学时那样,擦了擦她的眼泪。

“以后,你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她愣住了,然后,抱着我,嚎啕大哭。

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东西,永远地碎了。

但没关系。

我们可以用这些碎片,重新拼凑出一种新的关系。

一种更成熟,更宽容,更理解彼此难处的,成年人的友谊。

9

剧本的第一稿,完成了。

我把它发给了那个编剧。

等待回音的日子,有点煎熬。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写得太个人化,太琐碎,太不“戏剧化”。

陈阳看出了我的焦虑。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对我说:“媳妇儿,我们去旅游吧。”

“旅游?去哪儿?”

“冰岛。去看极光。”

我愣住了。

冰岛,极光。

那个曾经被我束之高阁的梦想。

“可是,我的身体……”

“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现在情况稳定,可以进行长途旅行,只要注意休息就行。”

“那钱呢?”

“我把股票清了,够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那笔股票,是他攒了很久,准备给我们将来孩子当教育基金的。

“你傻不傻啊!”我眼圈红了。

“傻什么。”他揉了揉我的头,“钱没了可以再赚,媳妇儿没了,我去哪儿找?”

“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吗?你那个什么……人生清单上,不就写着这个吗?”

我的确有过一个人生清单。

上面写满了我想做的事。

看一次极光,去一次非洲看动物大迁徙,学一门乐器,出一本书……

生病之后,我以为那张清单,已经成了一张废纸。

原来,他都记得。

我们真的去了冰岛。

站在黑色的火山岩上,看着夜空中那片巨大而绚烂的绿色光幕,缓缓流动,变幻。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而我所有的痛苦,不甘,怨恨,在那片壮丽的极光下,也都变得微不足道。

我靠在陈阳的肩膀上,轻声说:“陈阳,谢谢你。”

他把我裹进他宽大的羽绒服里,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谢什么。我们是夫妻。”

是啊。

我们是夫妻。

是在彼此人生最黯淡的时候,唯一能为对方点亮一盏灯的人。

是看尽了对方所有狼狈和不堪,却依然愿意紧紧拥抱对方的人。

这比朋友的陪伴,同事的祝福,亲戚的关怀,都要来得实在,来得重要。

10

从冰岛回来,我收到了编剧的回复。

他说,剧本很好,很真实,很感人。

公司决定立项了。

那一刻,我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心里很平静。

像是一个跋涉了很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远方的灯火。

我知道,前面的路,还很长。

剧本要修改,要打磨。

我的身体,也需要持续的治疗和复查。

未来,依然充满了未知。

但我不再害怕了。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的锚。

我的生活,变得很简单。

每天写写稿子,在院子里种种花,陪陈阳看看电视,聊聊天。

那些曾经塞满我生活的朋友圈、饭局、KTV,都离我远去了。

我的世界,变小了。

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一个小院,和一份刚刚开始的事业。

但我的心,却变大了。

大到可以装下整个宇宙的星辰,和人世间所有的聚散离合。

我终于明白,那些离开的人,他们不是抛弃了我,他们只是遵从了生命的规律。

每个人都是一颗独立的星球,有自己的运行轨迹。

偶尔交汇,迸发出短暂的光芒,然后,渐行渐远。

这才是常态。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每一次交汇时的光亮,然后,坦然地面对分离。

最后,守住你自己的那颗恒星。

那颗无论你怎么陨落,怎么暗淡,都依然愿意燃烧自己,为你照亮前路的恒星。

我打开电脑,在文档的结尾,敲下了最后一行字。

“谨以此故事,献给所有在生命中踽踽独行的人。愿你穿过人海,看透冷暖,最终,能找到那个,让你觉得人间值得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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