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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从招聘会的人潮里挤出来,手里捏着几份材质精美的宣传册。
南方某知名企业“启明科技”的HR对他很感兴趣,开出的薪资数字足以让大多数同学艳羡。
他走到图书馆旁的老杨树下,站定了,深深吸了口气。春天来了,空气里有泥土解冻的腥气,还有远处食堂飘来的、带着东北特有酱香的午饭味道。
他没有去食堂,反而转身回了宿舍。室友们还在热烈讨论着刚才的面试,言辞间充满了对南方都市的向往。
豆豆没参与,他坐到自己的书桌前,书桌一角,安静地立着那个小型玉米脱粒机的模型,金属部件被他擦拭得锃亮,反射着从窗口透进来的、稀薄的阳光。
模型旁边,是一个朴素的木质相框,照片里的苏晚晴穿着浅色的毛衣,站在落满银杏叶的校园小径上,笑得眉眼弯弯。
电话是在傍晚响起的。他走到走廊尽头,接通了。
“豆豆,”母亲柏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里隐约有厂子里机器的嗡鸣。
“今天……招聘会咋样?听说那个‘启明科技’可好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豆豆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嗯,还行。”
“要是真能留下,也挺好的……”
柏惠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
“北京到底是大地方,发展好……就是,你爸他……”
她顿了顿,似乎不想给儿子压力,转而说道,“没啥,家里都好,新生产线有点小毛病,不碍事,你爸能搞定。”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父亲福生粗声粗气的抢白。
“跟孩子说这些干啥!豆豆,别听你妈!好男儿志在四方,哪儿有前途去哪儿!家里这摊子,用不着你操心!”‘福记’垮不了!”
豆豆握着电话,没吭声。
他能想象出父亲说这话时,眉头紧锁、嘴角却倔强抿着的样子。那句“用不着你操心”背后,是日渐增多的白发和深夜里对着账本发出的叹息。
他想起前些日子陪爷爷回北大荒,不,现在不叫北大荒了,叫三江平原。
他带着爷爷福守信蹲在三江平原种植基地的田埂上。
爷爷抓着一把黑土对他说的话。
“这地,跟人处感情一样,你得实心实意对它好,它才能实心实意给你打粮。”
那沉甸甸的黑土从他指缝漏下,也仿佛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口。
他对“福记”,对那片生养他的黑土地,又何尝不是抱着这样一份“实心实意”?
周末,他和苏晚晴去了中央大街那家他们常去的俄式餐厅。
即使到了四月,还是很冷,又下起了雪。窗外飘着细碎的雪沫,落在行人的肩头。
餐厅里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红菜汤和烤面包的香气。
豆豆用刀叉切着盘子里的红肠,动作有些缓慢。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苏晚晴,她正小口喝着罗宋汤,氤氲的热气让她的眉眼显得有些朦胧。“晚晴。”
他放下刀叉,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
“我……想好了。研究生毕业,我就回老家去。”
苏晚晴握着汤匙的手停住了。她抬起眼,清澈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安静地等着他往下说。
豆豆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更多勇气。
“省农科院那边对我的模型评价不错,说有应用潜力。但是,‘福记’要往前走,光靠我爸他们的老经验,不够了。我觉得……那里更需要我。”
他说完,目光下意识地垂了下去,盯着桌布上繁复的花纹,等待着她的反应。是沉默?不解?还是惋惜?
苏晚晴也轻轻放下了汤匙,陶瓷碰触盘沿发出清脆的微响。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叉子,慢慢拨弄着盘子边缘作为配菜的酸黄瓜片。
“我上周,”她终于开口,声音平缓。
“收到了深圳‘锐科机器人’的录用通知。职位和待遇,都很好。”
她抬起眼,看向他。
豆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微微下沉。
“不过,”苏晚晴话锋一转,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细微的、带着点狡黠的弧度,像一只成功偷吃到鱼的小猫。
“我也通过了冰城工大在高新区那个联合实验室的面试。他们有一个智慧农业的重点项目,和我的研究方向很契合,正在组建团队。”
豆豆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苏晚晴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亮而坚定。
“福谨行,谁规定你的战场就一定在老家的厂房里?冰城,难道不是东北吗?高新区的实验室,做的项目一样能服务于黑土地。我们先在这里把技术做扎实,做出成果,再一步步辐射回去。这样,不算违背你的初心吧?”
那一刻,豆豆只觉得胸腔里被一股汹涌的热流填满,堵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不仅读懂了他的挣扎,理解了他的选择,更是用她的智慧和果决,为他们的未来,劈开了一条可以并肩同行、更为稳妥的道路。
她不是要他牺牲,更不是盲目跟随,而是用一种创造性的方式,将两个人的理想,紧密地编织进了同一幅未来的蓝图里。
方向一旦明确,脚步便变得坚定而踏实。
接下来的日子,豆豆几乎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泡在了实验室和省农科院的试验田里。
那个原本只存在于电脑屏幕上的预测系统,开始接上真实的土壤湿度传感器,读取着田间气象站传回的数据。
他跟着农科院的老师下乡,蹲在田埂上,听满脸风霜的老农用最朴实的乡音,讲述着他们看天、看地、看庄稼的“土经验”。他将这些难以量化的、带着泥土智慧的直觉,小心翼翼地尝试着,转化为他的算法中可以参考的变量。
他的手上,再次沾满了油污和泥土,比在大学实习时更甚,心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
苏晚晴也常来“凑热闹”,用她擅长的自动化知识,帮他优化数据采集的流程,设计远程控制的模块。
两人裹着厚重的军大衣,靠坐在田边一台闲置的拖拉机履带旁,就着应急灯微弱的光,啃着冰冷的面包。
“感觉怎么样?我们的大工程师。”
苏晚晴用肩膀轻轻碰了碰他,开着玩笑,呵出的白气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豆豆慢慢嚼着嘴里干硬的面包,感受着那粗糙的触感和胃里渐渐升起的暖意,望着远处冰城的灯火,以及眼前这片在夜色中无声沉睡的、广袤无垠的土地。
“比拿到任何一家 offer 都踏实。就像……就像我爷爷说的,实心实意对地好,地才会实心实意给你打粮。搞技术,搞农业,也一样。”
毕业的季节,终于在栀子花若有若无的香气中到来。
豆豆婉拒了所有南方企业的签约邀请,他的档案关系,落在了省农科院下属的一个创新中心。同时,他也与“福记”正式签订了技术顾问的协议。
苏晚晴,也如愿进入了那个冰城工大的联合实验室。
离校前,他们又一次漫步在松花江畔。江面已经完全开化,江水裹挟着尚未完全融尽的碎冰,浩浩荡荡,执着地向东流去。
“下次再回来,可能就是带着更成熟的技术方案了。”豆豆望着江水流逝的方向,目光坚定。
苏晚晴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柔和却清晰:“嗯。我们一起。”
豆豆的学习生涯,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但属于福谨行和苏晚晴的,关于理想、爱情与家国责任的漫长征程,才刚刚拉开序幕。冰城高新区,一间不算宽敞的联合实验室里,风扇嗡嗡地转,也吹不散那股子焊锡、机油和机器运行久了散发的热乎气儿。
福谨行和苏晚晴正猫腰围着一台他们反复捯饬过的土壤多参数检测仪。
屏幕上,数据流刷刷地往下滚,像是远方那块试验田在隔着一根看不见的线,噗通噗通地跳着“心跳”。
“湿度、氮磷钾、酸碱度……这回数据抓取得比上一代稳当多了,稳了四成不止。”
苏晚晴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头在键盘上翻飞,“可这无线传输,一到下大雨天,还是容易掉链子。”
福谨行手里攥着一块电路板,眉头拧着个疙瘩。
“给地里头用的家伙事儿,皮实扛造是第一位的。密封还得加码,备份传输也得考虑。”
他脸上蹭了道黑,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可那双眼睛,亮得灼人。
他俩的“战场”,早不是教室和图书馆那四方天地了。
福谨行肚子里装的是对黑土地和庄稼活儿的执念,还有“福记”实实在在遇到的坎儿。苏晚晴手里攥着的,是顶尖的信息技术。他俩凑到一块儿,是理想撞上了实干。
忙里偷闲的当口,福谨行的手机响了,是他爹福生。
电话那头,背景音是“福记”新生产线轰隆隆的喧嚣,他爹的嗓门带着疲惫,也压不住那股子急切。
“豆豆,你鼓捣那啥……远程瞅着的玩意儿,啥时候能给咱厂子安排上?老指望老师傅用耳朵听机器响,我这心里头不托底!”
福谨行耐着性子解释。
“爸,别催,正测着呢,得保证十拿九稳。先把基础数据的底子打牢靠喽,下一步才能琢磨咋让它自个儿听话。”
撂下电话,福谨行冲着苏晚晴咧咧嘴,带着点无奈。
“瞅见没,这就是咱这最实在的需求。”
苏晚晴没言语,默默递过一瓶拧开了盖的矿泉水递给福谨行,眼神软得像化开的糖。
高考这桩磨人事儿总算翻篇了,福慎行一头扎进了一个没作业、爹妈也暂时懒得管束的漫长暑假。
成绩还没发布,她脱了那身捂得严实的校服,她像只刚出笼的雀儿,在江沿村和“福记”厂房间,漫无目的地晃荡。
有时候,她搬个小马扎,坐到大姑福珍家那几口酸菜缸旁边,看大姑不紧不慢地侍弄那些坛坛罐罐,听她絮叨那些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的、关于大哥豆豆、自己和赵麟小时候的淘气事儿。
这些以往觉得土得掉渣的陈年旧账,如今听着,竟咂摸出一丝暖烘烘的、让人心安的滋味儿。
她也会溜达进“福记”的厂房,看那巨型的泡豆桶、轰隆隆响的磨浆机、冒着白茫茫蒸汽的压榨线。
工人们见了她,都笑着喊一声“大姑娘来了”,手下活儿计不停。
在“惠德学校”,福慎行跑去当一二年级小学生的小老师。站在讲台上,给七八岁的孩子念唐诗。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看着孩子们纯真的小眼神,福慎行对母亲柏惠更是多了一层敬佩,甚至崇拜。
她瞧见母亲柏惠穿着灰扑扑的工装,在生产线上来回巡视。也瞧见她穿着干练的西装,坐在校长办公室里聆听刘明宇的汇报。
她觉得她妈是个稳坐中军帐的帅才。
那曾经让她有点嫌弃的,如今成了浸入骨子里的、让人踏实的、令人敬仰的。
她翻出爸爸那台老掉牙的数码相机,开始记录家里的日常。
大姑福珍渍酸菜时那专注的侧脸,爸爸福生抓起一把豆子眯眼查看成色的大手,母亲柏惠对着账本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有厂房里那一片蒸腾着、裹挟着豆香的水雾。
她把这些相片都存在电脑里,没往网上发,就自己个儿闲着的时候翻看。
透过那个小小的取景框,她好像找到了另一条路,去端详、去理解她打小生长的这个世界。
那个曾经急着要批判、要划清界限的小姑娘,开始试着,沉下心来,去听听这片土地本身的声音。
周末,豆豆特意领着苏晚晴从冰城回了江沿村。这是苏晚晴头一回以“豆豆对象”的身份,正式迈进福家的门坎。
柏惠提前好几天就拾掇开了,屋里屋外打扫得锃亮,炕桌上摆得满满登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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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溜肉段、小鸡炖蘑菇、酸菜汆白肉、排骨炖豆角、鸡蛋炒柿子、拔丝地瓜……席面上,气氛有点微妙的紧巴。
福生话不多,闷头喝酒,时不时默不作声地给蘇晚晴夹一筷子菜。
柏惠则热情得有点过火,话里话外绕着弯地打听晚晴家里的详情。
撂下饭碗,谨行拉着苏晚晴去看厂区角落那盘老石磨,那是他和芽芽小时候耍过的地方,如今成了“福记”起步的念想。
“就靠它起的家。”
谨行拍了拍冰凉梆硬的磨盘,“咱家就是从这儿,一圈一圈磨出来的。”
苏晚晴伸手抚摸着磨盘上被岁月磨得光滑的凹槽,指尖传来的是沉甸甸的分量。
柏惠把谨行拽到灶间,压低了声儿:“大儿子,这姑娘……真能安心跟你在这圪垯待着?人家是南边来的姑娘,细皮嫩肉的,咱这冬天嘎嘎冷,嚼口大葱她都呛不住吧……”
谨行看着母亲眼里的忧色,语气肯定:“妈,晚晴她懂我,也支持我。我俩眼下鼓捣的这事儿,根儿就在这儿,离不了。”
柏惠瞅着儿子眼里的光,又望了望院里正跟芽芽有说有笑的苏晚晴,心里那块吊着的石头,算是稍微往下落了落。
吃过晚饭,福家难得聚得这么齐全。
福生难得没急着上炕歇着,泡了壶淡茶,听谨行讲他们在冰城的研究,讲那“智慧农业”前景有多亮堂。
慎行抱着膝盖坐在炕沿上,听着哥哥和未来嫂子嘴里蹦出来的那些新词儿,看着爹妈脸上那混合着迷糊和期盼的光,心里头那个关于自个儿将来的、影影绰绰的念头,好像也清楚了一分。
老爷子福守信一直窝在摇椅里,慢悠悠地晃着蒲扇,半晌没吱声。直到茶快凉了,他才磕磕烟袋锅子,不紧不慢地开了腔。
“甭管机器多灵巧,程序多能耐,咱这做入口吃食的营生,到最后,还得是‘良心’俩字顶在前头。豆豆,你们鼓捣那套‘高精尖’,可不敢把咱这老根本给弄丟喽。”
谨行重重地点了点头。
前头的道儿且长着呢,可盼头,就像这黑土地上噌噌往上窜的庄稼,在日头底下,可着劲儿地疯长。盛夏,日头毒,人心也跟着浮躁。
瑾行和苏晚晴的“低成本农田数据采集与初步分析系统”还在初始阶段,风声就漏了出去。
没过几天,一家叫“丰年科技”的南方公司找上了门。
来的是个姓赵的经理,西装革履,金丝眼镜,说话滴水不漏。他看完演示,直接开了个价,数字晃得实验室里一帮学生娃眼晕。他想连锅端,把专利和源代码全买断。
“福同学,苏同学,”赵经理推推眼镜,笑容像糊上去的。
“你们的设计非常巧妙,成本控制能力令人惊叹。但恕我直言,它太‘接地气’了,缺乏商业包装的潜力。‘丰年’可以把它整合进我们更宏大的解决方案里,发挥更大价值。这笔钱,足够你们在任何一个城市安家立业,开启坦途。”
瑾行低头没吱声。
这钱,确实能解渴,能缓一缓“福记”换设备那火烧火燎的劲儿。
可苏晚晴先开了口,声儿不大,却硬气。
“赵经理,我们弄这个,是想让东北的中小农户、像‘福记’这样的本地厂子用得起,用得好。要是被您买去,再高价卖给他们,那就不是我们的初衷了。”
赵经理脸上的笑模样淡了。
“初衷是好,可市场认的是真金白银。没资本推着,再好的技术也得烂在实验室里发霉。你们掂量掂量,是抱着初心慢慢爬,还是拿着现钱,让技术‘快点儿’落地?”
他那“快点儿”仨字,咬得格外重。
诱惑和道理,头一回这么不留情面地砸在两个年轻人眼前。
瑾行这边还没理清头绪,“福记”厂子里头,先炸了窝。
跟着福生风里雨里二十多年的老师傅、生产副厂长王满囤,领着手下几个顶梁柱的技工,一块儿撂了挑子。
他们被隔壁省一家新开张、有洋背景的食品厂,用翻倍的工钱给挖走了。
王满囤对着福生那不敢信的眼神,脸憋得通红,脖子一梗。
“福生哥,对不住了!跟你干了大半辈子,‘福记’从石磨盘干到这会冒烟的机器,不易!可人家给的是真多啊!我老了,也得给小子攒钱盖房娶媳妇不是?”
话是实在话,却像冰溜子扎心。
王满囤这几个人,手里攥着“福记”几样看家产品,尤其是那卖得最好的卤水豆腐最要紧的配方和火候。
他们这一走,不光是干活的人没了,更是把厂子的命根子,悬在了半空。
福生一宿之间,嘴角就起了泡,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他能跟市场磕,能跟政策磨,却受不住这来自“自己人”背后捅来的刀子。
柏惠再次扎进厂房,盯着一道道工序,质量不稳的货绝不能出厂。
王满囤他们一走,短期里产品质量难免晃荡,几家合作多年的老主顾不干了,话里话外带着威胁,要撤柜。
家里的低气压,沉得能拧出水来。
慎行头一回这么清楚地看见了爹妈肩上那副担子,有多沉。她的那些青春的迷茫,在家里这实实在在的生存难关面前,显得那么轻飘,那么不着调。
她没说什么宽心话,只是闷不吭声地干着力所能及的活儿。给半夜回来的母亲柏惠端上一碗小米粥,把父亲福生丢在地上的烟头拾掇干净。
她又拿起她那台旧相机,偷偷拍下母亲和老师傅们在车间里一遍遍试验、满头大汗的样子。她把影像存好,心想,没准儿哪天,哥能用得上。
家里头的风波,瑾行从慎行零碎的电话和柏惠强装没事儿的语气里,拼凑出了个大概。
赵经理那边,也催得更紧了。
那天晚上,瑾行和晚晴在实验室外头的天台吹风。
冰城的夜风,带着点儿凉意。
“晚晴,”瑾行望着远处楼群的灯火,嗓子有点哑。
“‘丰年’那钱……或许真能帮家里顶过这一关。”
苏晚晴没看他,只是伸手,轻轻握住了他搭在栏杆上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带着股定人心的劲儿。
“瑾行,救急不救穷。‘福记’的根本问题,不是靠一笔买断费能解决的。核心技术流失,需要的是重建和升级;市场波动,需要的是建立更稳固的渠道和品牌护城河。我们如果现在卖了技术,确实是解了燃眉之急,但长远来看,‘福记’和我们,都失去了最核心的竞争力——自主研发和迭代的能力。”
她转过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我知道你难。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咬紧牙关走自己的路。我们的系统,必须首先在‘福记’试验成功。这不只是帮你家,也是在向市场证明,我们这条路,走得通!”
瑾行反手握紧了苏晚晴的手,心中翻涌的波涛渐渐平息。
他明白了,眼前的诱惑是捷径,更是陷阱。
真正的出路,在于更艰难、却也更扎实的自我强大。
他给赵经理回了电话,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买断提议。
然后,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妈,”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别担心王师傅他们的事。配方丢了,我们就研发新的、更好的。设备和渠道的问题,我和晚晴正在想办法。‘福记’倒不了,只会比以前更强。”
电话那头,柏惠听着儿子仿佛一夜之间成熟起来的声音,眼眶猛地一热,强忍了多日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她知道,风雨来了,但这个家,有了能一起扛事的新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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