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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年我相亲失利,媒婆的女儿却追出来:我妈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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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多年后,王晓燕还会笑着问我,如果那天她没有追出来,我是不是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了。

我总是抽着烟,看着她被岁月温柔浸润过的脸,想了很久也答不上来。从1988年的那个秋天算起,三十多年的日子就像厂里车床转出的铁屑,细碎,滚烫,有时候还挺硌人。

我只记得那天相亲失败后,我骑着我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感觉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像没烧透的煤球。我以为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一个普通的工人,配上一段普通甚至有点窝囊的开头。

可故事,偏偏就是从那个灰蒙蒙的下午开始的。

第1章 一辆永久牌自行车的尊严

1988年的秋天,我们红星机械厂的空气里,除了铁锈和机油味,还飘着一股子荷尔蒙烧焦的焦虑味儿。厂里二十五六岁还没解决个人问题的男青年,一抓一大把。我,陈建军,二十六岁,不多不少,正好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我在车工三班,每天跟冰冷的铁疙瘩打交道,手上磨出的茧子比我爹的年纪都厚。人有点闷,嘴也不甜,见了姑娘脸就先红一半,话到了嘴边能吞回去八句。我妈急得嘴角起泡,天天念叨:“建军啊,你这条件又不差,根正苗红的工人家庭,铁饭碗,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呢?”

我知道我妈说的“不差”,是那个年代的标准。可现在不一样了,改革的春风吹进来,姑的心也活泛了。人家想找的,是供销社的、邮电局的,再不济也得是个跑业务的,见多识广,能搞来处理价的布料和稀罕的“的确良”。我们这种浑身机油味儿的,早就不是十年前的香饽饽了。

托来托去,我妈终于通过厂工会的王婶,给我说了一门亲。

王婶是我们这一片儿有名的媒婆,一张嘴能把稻草说成金条。她说的那姑娘叫李莉,在县百货大楼站柜台,人长得漂亮,跟画报上的明星似的。我妈一听,眼睛都亮了,当即拍板,塞给王婶两条大前门,让她务必把这事儿办成。

为了这次相亲,我们家跟过年一样郑重。我妈翻出了家里所有布票,去扯了二尺蓝色的卡其布,请裁缝给我做了条新裤子。我自己,则把我那辆“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里里外外擦了三遍。

那车是我攒了快一年的工资买的,车铃擦得锃亮,阳光下能晃着眼。在当时的我们看来,这辆车不亚于后来的小汽车,是我作为一个男人,为数不多的脸面和尊严。

相亲的地点定在县城的“红旗照相馆”门口,时间是周日下午两点。

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新裤子有点硬,硌得慌,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一遍遍地用袖口去擦车把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两点整,王婶领着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姑娘准时出现了。那姑娘就是李莉,果然跟王婶说的一样,皮肤白,大眼睛,烫着时髦的卷花头,走在灰扑扑的街上,像一团跳动的火。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就乱了。准备了一路的话,全卡在了嗓子眼。

“李莉,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陈建军,小陈。红星厂的技术骨干!”王婶热情地把我往前一推。

我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你、你好。”

李莉的目光在我身上溜了一圈,从我明显不合身的旧衬衫,到崭新却土气的卡其布裤子,最后落在我那双沾了点泥的解放鞋上。她的眼神很亮,但那亮度里,我没看到惊喜,只看到一丝一闪而过的、礼貌的审视。

她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像百货大楼玻璃柜台里的玉镯子,清脆,但有点冷:“你好。”

王婶是个场面人,立刻打圆场:“哎呀,你们年轻人自己聊,自己聊!我去那边供销社买点东西,你们先熟悉熟悉。”说完,她就脚底抹油,溜了。

只剩下我和李莉,还有我那辆锃亮的自行车,杵在照相馆门口,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你在……厂里具体是做什么的?”李莉先开了口,像是完成一项任务。

“我是车工,就是……操作车床,加工零件。”我努力想让自己的工作听起来高级一点,但“车工”两个字一出口,就感觉矮了半截。

“哦,那挺辛苦的吧?”她客气地问,眼睛却看着街上驶过的一辆吉普车。

“还、还好,习惯了。”我挠了挠头,“你们站柜台也挺累的,一天到晚都要站着。”

“我们那是为人民服务。”她淡淡地说,语气里有种职业带来的优越感。

接下来的对话,基本就是这种模式。我问一句,她答一句,或者干脆就是“嗯”、“哦”、“是吗”。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我身上,而在街上的行人、商店的橱窗,以及任何能让她目光停留的东西上。

我感觉自己就像车间里等着被加工的零件,被她用尺子量来量去,每一寸都不符合图纸上的标准。我那辆引以为傲的自行车,在她眼里,可能还不如她柜台里的一块上海牌手表。

最后,还是她先看的表。“哎呀,快三点了,我得回去了,晚上还要跟我姐去吃饭呢。”

我知道,这是结束的信号。

我心里一阵失落,但还是强撑着面子说:“那我……我骑车送你吧?”

李莉看了一眼我的自行车,嘴角似乎撇了一下,很快又掩饰过去:“不用了,太麻烦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就行,很近的。”

那句“太麻烦了”,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我心里。我明白,她不是怕麻烦我,是嫌弃坐我的自行车。那一刻,我感觉我精心擦拭的车铃,都发出了自嘲的哑音。

我没再坚持,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台,那个红色的身影,没有一次回头。

我一个人推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秋风有点凉,吹在脸上,也吹进了心里。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那条新裤子,那辆擦得发光的自行车,都成了这场失败相亲的滑稽道具。

回到王婶家的小院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王婶正坐在院里的小马扎上择菜,看见我,脸上堆起笑:“哎呀,建军回来啦?怎么样怎么样?跟李莉聊得还好吧?”

我把车停好,垂着头,闷声闷气地说:“王婶,我看……这事儿八成是黄了。”

王婶手里的韭菜停顿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了常态,她“嗨”了一声,语气轻松地说:“年轻人嘛,第一次见面都害羞。别急,婶儿再去帮你问问。李莉那姑娘眼光高,得慢慢来。”

她的话听起来是安慰,但我听出了里面的敷衍。我知道,这事儿没戏了。一个媒人,如果真觉得有戏,是不会说“眼光高”、“慢慢来”这种话的。

我心里堵得难受,也不想多说,只想赶紧回家。“那……王婶,我先回去了。”

“行,路上慢点。”王婶头也没抬。

我跨上自行车,心里空落落的。蹬了两下,链条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

我骑出巷子口,拐上大路,心里盘算着回家怎么跟妈交代。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喘息的女声。

“等……等一下!”

我下意识地捏了刹车,回头望去。

追出来的,不是王婶,也不是别人。

是王婶那个平时不怎么说话,总是安安静静待在屋里看书的女儿,王晓燕。她跑到我跟前,双手扶着膝盖,脸颊因为跑动而泛着红晕。

我愣住了:“晓燕?有事吗?”

她喘匀了气,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然后,她说了一句让我当场石化的话。

“我妈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2章 一碗没有放肉的阳春面

王晓燕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丢进了我死水一般的心湖里,激起的涟d漾,让我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眼神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执拗和……紧张。她不像李莉那么明艳照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和一条蓝布裤子,朴素得像秋天里的一株野菊花。

“你……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王晓燕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声音小了许多,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我……我妈刚才在屋里跟我爸念叨,说你人老实,肯干活,是个过日子的人。她说,李莉看不上是她没福气,这么好的人,不能便宜了外人。”

我脑子彻底乱了。王婶刚才还跟我打哈哈,怎么一转脸就跟她女儿说这个?这是什么路数?

“……王婶她,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敢相信。

“我妈的意思是……”王晓燕抬起头,鼓足了勇气,直视着我的眼睛,“她觉得……觉得咱俩可以试试。”

“咱俩?”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感觉像在做梦。我和王晓燕不能说不认识,毕竟在一个大院住了好些年,但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她比我小两岁,在县新华书店工作,平时总是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的,见了人也只是腼腆地笑笑。我一直以为,她和我,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你……你别误会。”王晓燕看我一脸震惊,急忙解释,“不是我妈逼我的,是我……是我自己也这么想的。”

“你?”我更糊涂了,“为什么?我……我就是个车工,今天你也看到了,人家李莉都看不上。”

被拒绝的挫败感又涌了上来,我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点自嘲。

王晓燕却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李莉是李莉,我是我。我看人的标准跟她不一样。”

“那你看上我什么了?”我脱口而出,问完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太唐突了。

她的脸颊又飞起一抹红霞,但眼神却很坚定:“我看见过。上个礼拜,张大爷家的煤气罐坏了,半夜漏气,是你二话不说,摸着黑把罐子扛到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去的。还有上个月,院里那棵老槐树被大风刮断了树枝,把路堵了,也是你下班回来,拿着斧头默默地把树枝都劈开,码得整整齐齐。你……你是个好人。”

我愣住了。这些都是我随手做的小事,做的时候根本没多想,没想到,竟然都被她看在了眼里,还记在了心里。

那一刻,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酸酸的,又暖暖的。

看着她真诚的眼睛,我一肚子的疑问和戒备,忽然就消散了大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傻地站在那儿,手足无措。

“我……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王晓燕说完,好像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小声说,“天不早了,你快回家吧,阿姨该等急了。”

说完,她转身就往巷子里跑,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很快就消失在了暮色里。

我骑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她刚才说的话,还有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秋风吹在身上,好像也没那么凉了。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在“咔哒咔哒”的声响中,似乎也重新找回了它的尊严。

回到家,我妈正焦急地在门口张望。

“怎么样啊建军?成了没?”

我把车推进院子,避开她的目光,含糊地说:“妈,八成是没戏。”

我妈的脸立刻就垮了,她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数落:“我就知道!那个李莉,眼珠子长在头顶上!不就是个站柜台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建军哪里配不上她了?”

听着我妈的抱怨,我心里五味杂陈。我把今天下午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王晓燕追出来那一段。我妈听完,气得直拍大腿。

“这个王秀兰!办事也太不靠谱了!收了我的烟,就这么给我打发了?不行,我明天就得找她去说道说道!”

“妈,算了。”我劝道,“强扭的瓜不甜,人家看不上就算了。”

“什么算了!”我妈气不打一处来,“这口气我咽不下!她王秀兰是怎么办事的?明知道那姑娘眼光高,还介绍给你,这不是存心让你去丢人吗?”

我知道我妈是心疼我。那天晚上,她做了一碗阳春面给我,卧了两个荷包蛋,却忘了放肉臊子。她一边看我吃,一边唉声叹气,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王婶和李莉的名字。

我吃着面,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王婶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是真的觉得我配不上李莉,所以顺水推舟,想把自己的女儿“处理”给我?还是像晓燕说的那样,她真心觉得我不错?

还有王晓燕,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一个在书店工作的姑娘,真的会因为我扛过煤气罐、劈过柴,就对我另眼相看?

这整件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蹊奇。我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我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谜团里,而谜团的中心,就是那个追出来对我说“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姑娘。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师傅老张看我精神不振,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了小子?昨儿相亲让人家给煮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整个上午,车床的轰鸣声都没能盖过我心里的杂音。中午去食堂吃饭,刚打好饭坐下,就听见邻桌几个别的车间的工友在叽叽喳喳地议论。

“听说了吗?三车间的陈建军,昨天相亲被百货大楼的一枝花给拒了。”

“真的假的?那小子人挺老实的啊。”

“老实有啥用?现在姑娘都现实得很。不过我听说啊,有更劲爆的。”一个声音压低了,“那媒婆王婶,看人家没相中,转头就把自己女儿给推销出去了!追出去好几里地呢!”

“嚯!还有这事儿?那王婶的女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这么急着嫁?”

“谁知道呢,反正这事儿邪乎得很。”

这些话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进我的耳朵里。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端着饭盘的手都在发抖。我没想到,这件事才过了一晚上,就已经在厂里传得沸沸扬扬,而且版本如此不堪。

他们不仅在嘲笑我的失败,更在揣测王晓燕的“问题”。那一刻,我心里涌起的,不是对自己的羞耻,而是一种莫名的愤怒。

王晓燕昨天那双清澈又勇敢的眼睛,又浮现在我眼前。她那样一个好姑娘,不应该被这样肮脏地议论。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邻桌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几个人都尴尬地看着我。我瞪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端着几乎没动的饭菜,转身走出了食堂。

我第一次觉得,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第3章 传言是长了脚的怪物

厂子是个小社会,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众人的眼睛和耳朵。关于我和王晓燕的传言,就像长了脚的怪物,一天之内就跑遍了整个红星机械厂的家属区。

版本越传越离谱。

有人说,王婶是为了贪图我妈给的谢媒礼,故意设了个套,先用漂亮的李莉钓着我,等我上钩失败了,再把“卖不出去”的女儿塞给我。

有人说,王晓燕身体有隐疾,或者性格有缺陷,不然一个在县城有正经工作的姑娘,怎么会“倒贴”一个普通工人?

更难听的,是说王婶看我们家老实巴交,想找个“冤大头”接盘。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围着我。上班的时候,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人指指点点;走在路上,邻居大妈们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充满了同情、好奇和一丝说不清的鄙夷。

我妈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她气得晚饭都没吃,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这叫什么事儿啊!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不是把我们建军的脸往地上踩吗?”

“妈,您别听他们瞎说。”我心里烦躁,但还是得先安抚她。

“我能不听吗?现在整个厂里谁不知道!说你陈建军被人挑剩下,媒婆又拿自家有问题的闺女来坑你!”我妈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我儿子是找不到对象,但也不能这么被人作践啊!”

我沉默了。我妈的话虽然难听,却也说出了我心底最深的一层顾虑。

王婶的动机到底是什么?王晓燕的主动,背后又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我越想,心里越乱。

那几天,我刻意躲着王婶一家。下班绕远路回家,尽量不经过她们家所在的巷子。我怕见到王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我更怕见到王晓燕,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那份突如其来的、被众人曲解的好意。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

周四下午,我下班回家,刚到院门口,就看见王晓燕提着一个网兜,站在我家门口,似乎等了很久。

她看到我,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有些局促。

“陈大哥。”她小声地喊我。

我心里一咯噔,脚步都慢了半拍。院子里几个正在聊天的邻居,目光“刷”地一下全集中到了我们身上。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像被火烤一样。

“有……有事吗?”我硬着头皮走过去。

“我……我刚从书店下班,路过菜市场,看今天的西红柿挺新鲜的,就给你家带了点。”她把手里的网兜递给我,里面装着四五个又大又红的西红柿。

我看着那网兜,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干巴巴地说。

“没什么的,就是顺路。”她把网兜往我手里塞,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背,我们俩都像触电一样,迅速缩了回去。

她的脸瞬间红透了。

“那我……我先回去了。”她说完,不等我回答,就低着头匆匆走了。

我提着那兜西红柿,站在院门口,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钻进我耳朵。

“看见没,又来了。”

“这姑娘,是真看上陈建军了,还是……”

“啧啧,王秀兰这算盘打得精啊。”

我攥紧了手里的网兜,西红柿沉甸甸的,像一块石头压在我心上。我几乎是逃一样地冲进了家门。

我妈正在厨房做饭,看到我手里的西红柿,愣了一下:“哪儿来的?”

“王……王晓燕送的。”我小声说。

“啪”的一声,我妈把手里的锅铲重重地摔在灶台上。“她还敢来?她妈把我们家当什么了?收容所吗?”

“妈,您别这么说,晓燕她……”

“我怎么说了?建军,你是不是傻啊?”我妈转过身,指着我的鼻子,“这明摆着就是个圈套!她们母女俩一唱一和,看你老实,就想赖上你!你今天收了她的西红柿,明天她就能登堂入室了!到时候你想甩都甩不掉!”

“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辩解道,但声音很无力。因为连我自己,心里都在打鼓。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我妈不依不饶,“你告诉我,一个好好的姑娘,凭什么上赶着对你好?你是有钱还是当官了?建军,你听妈的,这事儿不能沾,咱们丢不起这个人!”

那天晚上,我妈用王晓燕送来的西红柿,做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她把菜端到我面前,冷冷地说:“吃了它,就当还了人情。以后,不许再跟她有任何来往。”

我看着盘子里红艳艳的西红柿,心里堵得慌。这盘菜,我一口都没吃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和挣扎之中。

一方面,是周围人的流言蜚语和我妈的强烈反对,像两座大山一样压着我。他们说的那些话,虽然刻薄,却也并非全无道理。在那个年代,一个姑娘家如此主动,确实不合常理。

另一方面,却是王晓燕那双真诚的眼睛,和她说的那些话。她说她看到我扛煤气罐,看到我劈柴。这些被别人忽略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那里,却成了闪光点。这种被人看见、被人认可的感觉,是我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我开始失眠。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儿是李莉轻蔑的眼神,一会儿是工友们嘲讽的议论,一会儿又是我妈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但最后,定格下来的,总是王晓燕在巷子口,喘着气对我说“我妈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时的样子。

她的勇敢,和我的懦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自己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是不是我因为一次相亲的失败,就给自己贴上了一个“没人要”的标签,所以才会对王晓燕的好意充满戒备和猜疑?

我需要一个答案。我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地躲着,任由谣言发酵。我得亲自去问问,去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在我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周六,我休息。我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决定去找王婶,不,是去找王晓燕,把话问个明白。我得知道,这到底是她们母女俩设下的一个“局”,还是一个姑娘对我最真诚的表白。

这个答案,不仅关系到我的尊严,也关系到,我该如何面对那个可能被我误解了的好姑娘。

第4章 书店里的旧报纸

我决定去找王晓燕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打着鼓的。我甚至在脑子里预演了好几种场面:被王婶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或者王晓燕哭着承认,她确实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不管结果如何,我必须去。

我知道她周六上午会在新华书店上班。我换了件自认为最体面的蓝色工装外套,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深吸了一口气,骑着车往县城去。

新华书店里有股墨香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让人心里不由得安静下来。我推着车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整理书架的王晓燕。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工作服,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正踮着脚,努力把一本厚重的词典塞回高处的书架。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安静又美好。

那一瞬间,我心里那些关于“阴谋”、“圈套”的龌龊想法,忽然就显得格外可笑。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过头,看到了我。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泛起惊喜的红晕。

“陈大哥?你怎么来了?”她从书架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我面前。

“我……我来买本书。”我随便找了个借口,眼睛不敢直视她。

“买什么书?我帮你找。”她热情地说。

“就……就随便看看。”我支支吾吾,目光在书架上胡乱扫荡。

书店里人不多,很安静。王晓燕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跟在我身边,陪着我一排排地走过书架。

我心里乱糟糟的,准备了一路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后,我停在了一个摆放旧报纸合订本的角落。我随手拿起一本《人民日报》的合订本,假装翻看着,脑子里却在飞速地组织语言。

“那天……谢谢你的西红柿。”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

“不客气。”她在我身边小声回答,“你……你家里人没说什么吧?”

她这句话,像一把钥匙,一下子就打开了我心里的锁。她显然也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

我放下报纸,转过身,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晓燕,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但还是点了点头:“你问。”

“外面的那些传言,你都听到了吧?”

她咬了咬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说……说是为了……”我有些说不出口。

王晓燕却替我说了下去:“他们说我妈设圈套,说我嫁不出去,想赖上你,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中透着一股力量,让我感到一阵羞愧。

我点了点头。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点无奈,有点自嘲,但更多的是坦荡。

“陈大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她问。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我能说不是吗?如果我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

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王晓燕眼里的光,似乎暗淡了一些。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

“你跟我来。”

她带着我穿过书架,走到书店后面的一个小仓库里。仓库里堆满了旧书和报纸,空气中弥漫着尘埃的味道。

她在一个角落里翻找了很久,最后,从一堆旧报纸里,抽出一张已经泛黄的《红星厂报》。

她把报纸摊开在我面前,指着其中一小块豆腐块大小的报道,对我说:“你看看这个。”

我凑过去,报纸的油墨味扑面而来。那篇报道的标题是:《学雷锋标兵——记车工三班陈建军同志的先进事迹》。

报道的内容很简单,写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如何利用业余时间,义务帮厂里的单身职工修理收音机、自行车;如何在大雨天,把自己的雨衣让给带孩子的女工;还有就是她上次提到的,我半夜扛煤气罐,清晨劈树枝的事。

这些事,我自己都快忘了。厂报记者当时来采访我,我还觉得挺不好意思,觉得不值一提。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这张报纸,是我爸拿回家的。他也在红星厂,是后勤科的,叫王志强。”王晓燕轻声说,“我爸不爱说话,但他那天指着你的名字告诉我,‘这小伙子,是咱们厂里现在少有的实在人’。”

我愣住了。王叔叔?我对他有印象,是个很木讷的老实人,平时在厂里见了面,也只是点点头。我从不知道,他竟然在背后这么评价我。

“我妈那个人,嘴巴是快,有点市侩,爱贪点小便宜,但她心不坏。”王晓燕继续说,“她一开始给你介绍李莉,确实是觉得李莉条件好,配得上你。她觉得你人好,就该找个最好的。可是李莉看不上你,我妈回来就跟我爸发牢骚,说现在的小姑娘,眼睛都瞎了,分不清什么是麦子,什么是糠。”

“那天晚上,我爸就把这张报纸又拿了出来,对我妈说:‘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建军这么好的小伙子,别人不识货,我们自己还不知道吗?咱们晓燕,配他,不亏!’”

王晓燕的眼圈有点红了。“我妈那个人,就是个炮仗脾气,听风就是雨。她听我爸这么一说,就觉得特别有道理。所以那天你走后,她就在屋里念叨,说不能让你这么好的小伙子被别人挑三拣四。我……我听到了,就……就追了出去。”

她顿了顿,看着我,眼神无比清澈:“陈大哥,我承认,我追出去是有点冲动,不合规矩,让别人说了闲话,也让你为难了。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我不是因为嫁不出去,也不是我妈逼我。是因为我爸说你实在,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你做的那些事。我觉得,一个男人,嘴巴会不会说,家里有没有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是不是热的,肩膀是不是能扛事。我觉得,你就是这样的人。”

仓库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王晓燕的这番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原来,这一切的源头,不是算计,不是阴谋,而是一张旧报纸,一个不善言辞的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嘱托,和一个姑娘最朴素、最真诚的判断。

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替自己辩解而脸颊涨红的姑娘,再想想自己这几天的猜疑、躲闪和懦弱,一股巨大的羞愧感淹没了我。

我才是那个用世俗的眼光去揣度别人的人。我才是那个被流言蜚P击垮,连基本信任都丧失了的人。

我拿起那张泛黄的厂报,指尖触碰着我的名字,感觉有千斤重。这张报纸,不仅记录了我的过去,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内心的狭隘和不堪。

“对不起。”我看着王晓燕,发自内心地说,“晓燕,对不起。是我……是我把你想错了。”

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王晓燕看着我,眼睛里慢慢漾起了水光,但她却笑了。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有顾虑。现在,你没有顾虑了吗?”

她就那么看着我,坦荡地把问题抛了回来。

我看着她,心里所有的犹豫和彷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了。”

第5章 一场不请自来的“鸿门宴”

从书店回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被搬开,天都蓝了几分。我不再躲闪,不再畏惧。我知道了王晓燕的心意,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我决定,要为她,也为我自己,做点什么。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跟我妈摊牌。

我把那张旧报纸拍在桌子上,把我跟王晓燕在书店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我妈听得一愣一愣的,从一开始的满脸不信,到后来的若有所思,最后,她拿起那张报纸,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

“老王……王志强,真是这么说的?”我妈问。

“千真万确。晓燕不会拿她爸的话来骗我。”我语气坚定。

我妈沉默了。王叔叔在我们厂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他的话,分量很重。我妈再不信王婶,却不能不信王叔叔的为人。

“那……那也不能说明那姑娘就没问题啊。”我妈还是有点嘴硬,但底气明显不足了。

“妈,她能有什么问题?”我看着我妈,认真地说,“她有正经工作,人品端正,懂得欣赏一个人的内在。她唯一的问题,就是看上你这个有点窝囊、还爱胡思乱想的儿子了。别人笑话的不是她,是笑话我陈建军没本事,留不住好姑娘,还得靠人家姑娘主动。您要是真觉得丢人,那丢的也是我的脸,不是她的。”

我这番话说得又急又重,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我妈说话。

我妈被我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报纸叠好,放在一边。“行了,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吧。我不管了。”

我知道,我妈这是松口了。

解决了家里的问题,我开始光明正大地和王晓燕来往。

我会在下班后,骑着车去书店门口等她,然后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再把她送回巷子口。我们会聊书里的人物,聊厂里的趣事,聊彼此的童年。跟她在一起,我感觉很放松,很舒服。我这个闷葫芦,在她面前,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她会给我带她觉得好看的书,我也会把厂里发的苹果、劳保手套,分给她一份。我们的关系,就像春天里的嫩芽,在阳光和雨露下,悄悄地生长。

厂里的流言蜚语并没有停止,但我的心态变了。以前,我觉得那些眼神和议论是刺,现在,我把它们当成了风。风再大,也吹不倒我心里那棵正在发芽的树。

然而,我没想到,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那天,是周日。我正准备去找晓燕,约她去县公园走走。王婶却突然找上了我家的门。

她一进门,就拉着我妈的手,热情得像是多年未见的姐妹。“哎呀,老姐姐,我今天特地来请你们娘俩去我们家吃顿便饭!”

我妈一脸戒备:“王妹子,你这是……”

“瞧你说的,咱们两家孩子处得这么好,我们做大人的,也该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嘛!”王婶笑得脸上开了花,“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这不像是一顿简单的家宴。

我妈想拒绝,但王婶不由分说,拉着我妈就往外走,我只能跟在后面。

到了王婶家,我才发现,这场“鸿门宴”的客人,不止我们。

屋里坐着的,赫然是上次相亲的那个女孩,李莉,还有她的母亲。

我瞬间就明白了。王婶这是要干什么?

王婶家的小客厅里,气氛诡异。王婶热情地张罗着,王叔叔坐在一旁抽着闷烟,一言不发。王晓燕在厨房里忙碌,脸色有些苍白。李莉和她妈则像两尊菩萨一样,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客气又疏离的微笑。

我妈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拉着我的衣角,想走。

王婶却按着我妈坐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今天请大家来呢,是有点事想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她先是看了一眼李莉母女,笑着说:“上次建军和我们家莉莉相亲,是有点误会。莉莉这孩子呢,就是有点内向,不太会表达。回去之后啊,她妈跟我说,她其实觉得建军人挺好的,就是那天没发挥好。”

李莉的妈妈立刻接话:“是啊是啊,我们家莉莉就是脸皮薄。其实她对建军的印象很不错的,工人阶级,多光荣啊!”

我听着她们一唱一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都过去多久了,现在又来提这事?

我的目光投向厨房门口的王晓燕,她低着头,紧紧地攥着围裙的一角。

王婶没理会我的表情,又转向我妈:“老姐姐,你看,这事儿闹的。本来是好事,结果中间出了点岔子。”

然后,她话锋一转,看向我,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建军啊,婶儿知道,我们家晓燕这孩子不懂事,前段时间给你造成了点困扰。她就是一时糊涂,看你相亲不成,心里替你着急,才说了些胡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我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李莉回去之后,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王晓燕“倒追”我的事。或许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心,或许是觉得被她拒绝的“次品”居然成了别人眼里的“香饽饽”,让她心里不平衡了。她回家一闹,她妈就找到了王婶。

而王婶,这个精明的媒人,显然不想得罪百货大楼的这门关系。她今天摆下这个局,就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撇清她女儿和我之间的关系,把这件事定义为一场“误会”和“胡闹”,然后再把我和李莉重新撮合到一起。

这样一来,她既维护了李莉的面子,又不用承担“乱点鸳鸯谱”的责任,还能把我这个在她看来“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资源,重新变回可以交易的“商品”。

好一招一箭三雕!

我气得浑身发抖。她这么做,把王晓燕置于何地?把我们这段时间真诚的交往,又当成了什么?

我妈也听懂了,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刚要发作,我却按住了她的手。

我站了起来,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王婶的脸上。

“王婶。”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想,您今天可能是搞错了三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第一,我和李莉同志上次见面,不是误会。她看不上我,我也觉得我们不合适。这件事,已经翻篇了。”

李莉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第二,晓燕没有不懂事,更没有胡闹。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在心里。在我最失落、最被人看不起的时候,是她给了我尊重和肯定。在我眼里,她不是什么‘困扰’,她是光。”

我的目光转向厨房门口,王晓燕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泪水。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我深吸一口气,看着王婶,一字一句地说,“我陈建军,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正式表个态。我喜欢王晓燕,我想跟她处对象,是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这件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王婶,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顿饭,我们吃不起。”

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拉起我妈,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王晓燕。

“晓燕,你出来一下。”

王晓燕像是从梦中惊醒,她擦了擦眼泪,解下围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向我走来。

我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心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我紧紧地握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屋子。

门外,阳光正好。

第6章 一辆自行车的承诺

走出王婶家,我妈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是脸色铁青。王晓燕跟在我身边,低着头,手还被我牵着,紧张得指尖都在冒汗。

到了我家院门口,我妈终于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看着我们俩紧握的手,眼神复杂。

“建军,你……你这是铁了心了?”

“妈,我这辈子从没这么清醒过。”我看着我妈,语气坚定,“我认准了,就是晓燕。”

我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旁边快要把头埋进胸口的王晓燕,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有无奈,有担忧,但好像,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行吧。”她摆了摆手,转身进了院子,“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婆子管不了了。只是……别将来后悔,说妈没提醒过你。”

我知道,这是我妈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王晓燕。她想把手抽回去,被我握得更紧了。

“陈大哥,我……”她抬起头,眼圈还是红的,“对不起,我妈她……她让你难堪了。”

“傻姑娘。”我看着她,心里一阵心疼,“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刚才在屋里,我看着她被自己亲妈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推出来当挡箭牌,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那一刻我才明白,她承受的压力,远比我多得多。我面对的只是外人的流言蜚语,而她,还要面对家里的不解和算计。

“她是,我能理解。”我轻声说,“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再那样对你,包括她。”

王晓燕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但这次,不是委屈的泪,我能感觉到。

我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用我那粗糙的手指,去擦她脸上的泪珠。“别哭,以后,有我呢。”

她看着我,泪眼婆娑地笑了。

那件事之后,我和王晓燕的关系,算是彻底公开了。厂里和家属院的舆论,也发生了奇妙的逆转。

之前那些说王晓燕“倒贴”、“有毛病”的人,现在改口了。他们说我陈建军有种,是个爷们儿,敢为了对象跟媒人翻脸。说王晓燕有眼光,在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的时候,就认准了我这支“潜力股”。

人性就是这么有趣。当你懦弱退缩时,所有人都敢来踩你一脚;当你挺直腰杆时,他们反而会觉得你光芒万丈。

王婶那边,彻底跟我们家断了来往。听说那天她被我顶撞得下不来台,李莉母女也气冲冲地走了,她两头都没落着好。王叔叔回家后,第一次跟她发了火,把家里的暖水瓶都给砸了。从那以后,王婶在院里见了我妈,都绕着道走。

我和王晓燕的感情,在经历了这场风波后,反而更加稳固了。我们不再只是偷偷摸摸地在巷子口说几句话,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

我会骑着我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带她去县城唯一的一家电影院,看一场票价两毛五的电影。电影演了什么我常常记不住,只记得黑暗里,我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

我也会带她去我常去的废品收购站,淘一些旧的电子元件。我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以前没人能理解,他们觉得我不务正业。但晓燕不一样,她会饶有兴致地蹲在我身边,看我把一堆破烂,变成一个能吱吱呀呀唱歌的收音机。她会由衷地赞叹:“建军哥,你好厉害啊!”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1989年的春天,我们厂里集资建房,我因为是技术骨干,又连年被评为先进,分到了一个单间。虽然只有二十平米,但有独立的厨房和厕所,在当时,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拿到钥匙的那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骑车去找王晓燕。

我把她带到那间空荡荡、墙上还都是白灰的屋子前,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崭新的、还带着铁锈味的钥匙,递到她面前。

“晓燕,”我看着她的眼睛,心跳得厉害,“房子有了,虽然小了点。但是,我想给你一个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没有戒指,没有鲜花,只有这把能打开未来家门的钥匙,和我一颗滚烫的心。

王晓燕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光。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接过了那把钥匙,然后,她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那个吻,像羽毛一样轻,却在我心里烙下了一个永恒的印记。

我们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我妈虽然嘴上不说,但行动上却比谁都积极。她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给我添置家具,买新的被褥。王叔叔也隔三差五地往我们新家跑,帮我刷墙、铺地、装电灯。只有王婶,一次都没露过面。

我知道晓燕心里不好受。领证的前一天晚上,她对我坦白,说她妈还是不同意。王婶觉得,我当众下了她的面子,让她在邻里间抬不起头。她说,除非我亲自上门,端茶倒水,给她赔礼道歉,否则她绝不认我这个女婿。

“建军哥,要不……我们就算了吧。”晓燕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再去受委屈。”

我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心里很平静。

“晓燕,听我说。我们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幸福。我们可以尊重长辈,但不能牺牲原则和尊严去换取他们的认可。王婶那边,我们以后慢慢来,用时间和行动去证明给她看,她的女儿没有选错人。但是,道歉,我不会去。因为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记住,从今往后,你的委屈,我来扛。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第二天,我们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没有双方父母的陪伴,只有我们两个人。从民政局出来,我把红色的结婚证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然后拍了拍我的自行车后座。

“上来吧,新娘子。咱们回家!”

王晓燕破涕为笑,轻轻地跳上了我的车后座。

我蹬着那辆熟悉的永久牌自行车,车铃被我按得“叮铃铃”响彻了整条大街。阳光透过路两旁的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王晓燕坐在我身后,轻轻地抱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的背上。

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和那份踏实的幸福。

我知道,前方还有很多未知的困难。生活不会因为一张结婚证就变得一帆风顺。但是,那一刻,我心里无比笃定。

因为我身后,坐着我的整个世界。这辆自行车,将载着我们,驶向属于我们的,崭新的人生。

第7章 岁月里的那碗红烧肉

婚后的日子,清贫,但踏实。

我们的小家,就在那间二十平米的单身宿舍里安顿下来。家具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我亲手用木板钉的桌子。所有的家当,一眼就能看完。但每天下班,当我推开门,看到屋里亮着一盏温暖的灯,闻到晓燕做的饭菜香,我就觉得,这就是全世界最富足的地方。

晓燕是个会过日子的姑娘。她把我们的小家收拾得一尘不染,阳台上种了葱和蒜,墙角用碎布头做了漂亮的门帘。我的工装,不管多脏,第二天早上总是干干净净地搭在床头。她就像一只勤劳的小燕子,一点一点地,把我们这个简陋的窝,衔筑得越来越有家的味道。

王婶那边,依旧是一块坚冰。

我们结婚后,按照礼数,我提着烟酒和糖果,陪晓燕回过一次娘家。王婶见了我们,脸拉得老长,我喊她一声“妈”,她理都不理,转身就进了里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王叔叔尴尬地搓着手,把我们让进屋,给我们倒水。晓燕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我握住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那天,我们在王叔叔家坐了不到半小时,就告辞了。从头到尾,王婶都没有再出来。

回去的路上,晓燕趴在我的背上,哭得很伤心。我心里也堵得慌,但我知道,这时候我不能软弱。

“别哭了。”我边骑车边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冰也有化的一天。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话是这么说,但做起来,却很难。

晓燕是个孝顺的女儿,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她妈。她会偷偷地织了毛衣,让王叔叔带回去;听说王婶腰疼,她就去买膏药,托邻居捎过去。但这些,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段时间,厂里的效益开始下滑,我的工资发得也不那么准时了。为了多挣点钱,我开始在下班后,接一些帮人修理家电的私活。收音机,电视机,电风扇,什么都修。虽然挣得不多,但好歹能贴补家用。

晓燕心疼我,总劝我别太累。但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多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我不想让她跟着我,连买块布做新衣服都要犹豫半天。

1990年的冬天,晓燕怀孕了。

这个消息,给我们清苦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喜悦。我妈乐得合不拢嘴,天天炖鸡汤、鱼汤,往我们这儿送。王叔叔也偷偷塞给我五十块钱,让我给晓燕买点好吃的。

晓燕的妊娠反应很严重,吃什么吐什么,人也瘦了一圈。我急得团团转,变着法儿地给她做吃的。可她闻到油烟味就恶心,只有白粥能勉强喝下半碗。

有一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在梦里说:“妈……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

我听着,心里一酸。

我知道,她想的不是那碗红烧肉,是她妈。王婶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是晓燕从小最爱吃的菜。

第二天,我下了个决心。

我揣着身上仅有的二十块钱,去菜市场割了一块最好的五花肉,又买了两瓶好酒,一盒点心,硬着头皮,再次登上了王婶的家门。

这次,只有我一个人。

开门的是王婶,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就要关门。

我急忙用脚抵住门,陪着笑脸:“妈,您别关门,我……我有点事求您。”

“我不是,你找错人了!”王婶冷着脸说。

“妈,我知道您还在生我的气。以前的事,是我年轻气盛,不懂事,冲撞了您。我今天来,是给您赔罪的。”我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为了晓燕,我的尊严不值一提。

王婶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我冻得通红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松动,但嘴上依旧不饶人:“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当初不是挺能耐的吗?”

“是是是,我错了。”我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妈,您就看在晓燕的份上,消消气吧。她……她怀孕了。”

听到“怀孕”两个字,王婶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她脸上的冰霜,瞬间裂开了一道缝。

“她……她怎么样?”她迟疑地问。

“反应挺大的,吃不下东西,人都瘦脱相了。”我赶紧说,“昨晚做梦,说想吃您做的红烧肉了。妈,我知道我厨艺不行,做不出您那个味儿。所以……所以特地来求您,您能不能……能不能教教我?”

我把那块五花肉,像捧着宝贝一样,举到她面前。

王婶看着那块肉,又看着我,嘴唇哆嗦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她的眼圈,却慢慢地红了。

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肉和东西,没好气地吼了一句:“杵在门口干什么?还不给我滚进来!笨手笨脚的,能学会什么!”

我的心,在那一刻,终于落了地。

那天下午,我就在王婶家的厨房里,跟着她学做红烧肉。她一边切肉,一边骂我:“姜要切片,不是切块,你当是喂猪啊!”“酱油要慢慢倒,看颜色,你这么一倒,咸死人啊!”

她的语气很冲,但我听着,心里却暖洋洋的。

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王婶看着锅,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晓燕那孩子,从小就犟,像她爸。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灶里添了一根柴。

“你……”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你以后,可得对她好点。她跟着你,受委屈了。”

“妈,您放心。”我看着她,郑重地承诺,“我这辈子,都不会让她受委屈。”

王婶没再说话,只是用锅铲,轻轻地搅动着锅里的肉。

那天,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回家时,天已经黑了。晓燕看到我,又看到我手里的搪瓷碗,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抱着我,眼泪打湿了我的胸膛。

那碗红烧肉,她吃得特别香。

从那以后,我们和王婶家的关系,终于破冰了。她还是不怎么给我好脸色,但会隔三差五地让王叔叔送些她自己做的包子、腌的咸菜过来。我知道,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用她自己的方式,在表达着对女儿的关心。

岁月,就像那锅慢炖的红烧肉,把所有的坚硬和棱角,都化作了绵软和醇厚。生活依旧清贫,但我们的心里,却被一种踏实而温暖的幸福,填得满满当当。

第8章 肥水流进了自家田

儿子出生后,我们的小家更热闹了,也更拮据了。奶粉、尿布、孩子的衣服,样样都要钱。我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好几倍。

为了给娘俩更好的生活,我下了班就往外跑,修理电器的名声在我们这一片儿越来越响,甚至有人从别的区,专门骑车来找我。晓燕心疼我,但她从不抱怨,只是默默地把家打理好,把孩子照顾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王婶也彻底放下了芥蒂。她几乎每天都来,帮着带孙子,做饭,洗衣。嘴里虽然还时不时地数落我几句“没出息”,但眼神里的疼爱,却是藏不住的。有时候我修东西回来晚了,她总会给我留一碗热饭。

日子就在这种忙碌而温馨的节奏里,一天天滑过。

九十年代中期,改革的浪潮席卷了我们这个老国企。厂里的效益越来越差,最后,在一片叹息声中,宣布了破产。我们这些曾经拥有“铁饭碗”的工人,一夜之间,都成了下岗职工。

那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我拿着几千块钱的遣散费,茫然地站在街头,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很多工友南下打工,也有的做起了小买卖。我不想离开家,离开晓燕和孩子,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是晓燕,在我最消沉的时候,给了我方向。

她把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有她自己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一共三千多块钱,放到我手里。

“建军哥,”她说,“别怕。你的手艺,就是咱们最大的本钱。别人能开店,我们为什么不能?咱们就在家门口,开一个家电维修铺。”

我看着她,心里既感动又没底:“开店?哪有那么容易,本钱也不够啊。”

“钱不够,我们就先从小的干起。就在咱们家这间屋子,腾出一半来当铺面。我相信你,一定能行。”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和我当年在书店里看到的一样的光芒,笃定,而有力量。

在她的鼓励下,我的“建军家电维修部”,就在我们那个二十平米的家里,正式开张了。

没有招牌,我就自己用毛笔写了一块木板挂在门口。没有货架,我就用砖头和木板搭。一开始,生意很冷清,但我没有放弃。凭着过硬的技术和实在的为人,我的回头客越来越多,名声也渐渐传了出去。

从修理收音机、电视机,到后来慢慢接触洗衣机、冰箱,再到新潮的VCD、空调。我一边干,一边买书自学。那些年,我几乎每天都忙到后半夜。

晓燕辞去了书店的工作,全心全意地帮我。她负责记账、接待客人,把小小的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夫妻俩,成了这条街上最默契的搭档。

几年后,我们用攒下的钱,在街面上租下了一个正式的铺面。再后来,我们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把父母都接到了身边。我的维修铺,也从一个小作坊,变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家电销售与维修中心。

生活,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一点点地,变成了我们当初最希望的样子。

有一年过年,我们一家人,包括我父母和岳父岳母,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电视里放着春晚,儿子在我怀里闹着要红包。王婶喝了点酒,脸颊红扑扑的,她举起酒杯,看着我,忽然感慨地说:“建军啊,想当年……是我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现在看来,我们家晓燕的眼光,比我这个当媒婆的,准多了。”

我笑了笑,端起酒杯:“妈,都过去了。要不是您当初那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哪有我们今天。”

王婶也笑了,眼角泛起了泪光。

饭后,我和晓燕在阳台上看烟花。儿子已经睡着了,屋里是我妈和岳母一起收拾碗筷的轻微声响。远处的夜空中,烟花一朵朵地绽放,绚烂而短暂。

晓燕依偎在我身边,轻声问:“建军哥,你后悔过吗?当年如果娶了李莉,说不定就不用吃后面这么多苦了。”

我转过头,看着她被烟火照亮的侧脸。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那双眼睛,依旧像当年一样清澈。

我摇了摇头,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不后悔。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就是那天相亲失利了。”

我至今都不知道,李莉后来嫁给了谁,过着怎样的生活。但我知道,对于我陈建军来说,那场失败,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它让我绕过了一片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并不属于我的风景,从而遇见了那个在路口等着我,愿意陪我走过所有泥泞和坎坷的人。

直到很多年后,王晓燕还会笑着问我,如果那天她没有追出来,我是不是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了。

我总是抽着烟,看着她被岁月温柔浸润过的脸,想了很久也答不上来。

我不知道如果她没有追出来会怎样。我只知道,因为她追了出来,我这片曾经贫瘠的田地,才得以被最珍贵的肥水滋养,最终长出了满园的庄稼,收获了一生的丰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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