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的尽头,格陵兰岛的西海岸,有一个被冰雪与时间共同雕琢的地方——伊卢利萨特冰峡湾(Ilulissat Icefjord)。这里是地球上最宏伟的冰之殿堂,被联合国列为世界自然遗产。冰川在寂静中崩裂、漂移,风在海湾上空低吟,一切都慢到令人心悸,仿佛时间在此冻结,又仿佛它从未存在过。api.alali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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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抵达伊卢利萨特的那天,气温零下二十度。小镇被厚雪覆盖,五颜六色的木屋错落在白色山坡上,像童话里的积木。远处的迪斯科湾(Disko Bay)在晨光中泛着淡蓝色光泽,海面上漂浮着无数巨大冰块——它们有的洁白如玉,有的泛着青色的冷光,静静地漂浮着,如沉睡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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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通往冰峡湾的小径前行,脚下的雪在靴底发出清脆的“咯吱”声。空气冷得像玻璃,呼出的气瞬间结成白雾。天色晴朗,阳光在冰面反射成耀眼的银白,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冰崩的轰鸣,仿佛大地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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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峡湾是由塞尔梅克库雅雷克冰川(Sermeq Kujalleq)不断流动、崩解形成的——这座冰川是北极地区最活跃的冰体之一,每天都有巨大的冰块从它的“冰舌”断裂,坠入海中。那一刻的声音震撼而悠长,如同雷霆劈裂山谷。随后海面被涌起的浪花覆盖,冰块翻滚、碰撞,发出低沉的轰鸣。整个过程像是一场大地的仪式,壮丽得让人屏息。
我坐在一块岩石上,望着远方那无边无际的冰原。风从北极海上吹来,穿过峡湾,带着细碎的冰晶打在脸上,刺痛却清醒。阳光在冰面跳跃,反射出幽蓝与银白的光影,像极了冻结的时间。此刻我忽然明白,格陵兰之美,不在于它的雄伟,而在于那种令人敬畏的“空”。
午后,天空变得阴沉。云层低垂,仿佛要压到海面上。冰川深处传来闷雷般的声音,那是冰体内部的应力在释放。几只北极燕鸥掠过天际,雪白的身影与天空融为一体。远处的猎人驾着雪橇,犬群奔跑在冰上,雪花从他们脚下飞扬,如一串跳跃的音符。
夜幕降临得很快。气温骤降至零下三十度,空气仿佛被凝固。海湾的冰面开始结霜,月光洒在上面,映出柔和的银辉。就在那一刻,极光突然出现。它从北方的地平线升起,像一条绿色的丝带,在天空中流动、舞动、翻卷。绿色、紫色、金色的光芒交织成一场无声的幻梦,倒映在冰峡湾中,形成另一片镜像的天空。
那一刻,我几乎忘了寒冷。脚下的冰在微微震动,风带着极地特有的呜咽声。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我、风、冰与光。所有感官都被极光吞没,心中升起一种几乎宗教般的感动——这不是风景,而是一种超越语言的存在,是宇宙在最极致的寒冷中展露的温柔。
我忽然想到当地一句谚语:“冰会记得风的形状。”的确,这片土地记住了时间、风与光的痕迹,也记住了人类渺小而执着的凝视。格陵兰人依然在这里生活、狩猎、祈祷,他们在冰上行走,就像在阅读一部无字的经书。
清晨,天边泛起淡淡的粉蓝。海湾恢复宁静,冰块缓缓漂动,发出低低的撞击声。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光线穿过冰的裂隙,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彩虹。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世界重新被点亮。
离开伊卢利萨特时,我回头望去,那片冰与海的交界依旧无声,却有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它像在提醒人类——我们无法征服自然,只能在它的呼吸中谦卑地存在。
格陵兰的冰峡湾,是一首没有语言的诗,一段关于孤独与永恒的乐章。风吹过之后,一切归于寂静。而那份寂静,正是极北世界最深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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