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4月15日,去兰州军区报到吧,你的任命已经批准!”唐亮在北京西单招待所的走廊里半开玩笑地说完,便把电报往吴华夺手里一塞。
吴华夺愣了几秒,以为听错。整整两个月,他在总政、军政大学之间跑前跑后,只盼把那顶莫须有的“帽子”摘干净,然后体面退休。从工厂劳动到副省军区,又到这忽然冒出的军区副司令,一路跌宕,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上楼还是下楼。
![]()
把时间往回拨九年。1966年院校调整,南京军事学院裁撤,他原本的大军区副职瞬间被按下暂停键;1969年,他被通知“先到地方锻炼”,随后直奔陕西咸阳一家军工厂。工装、铁锤、夜班,他一样不缺。有人悄悄议论:“堂堂教育长,咋干起装配工了?”他装作没听见,脸朝车床,心里想着的却是“只要还能干,就别闲着”。
1970年底,陕西省军区急需干部,中央决定让他挂职副司令员。军级待遇没有,兵团级资历也暂时封存;他还是一样干,62家军工厂、研究所跑了个遍,进度、产值、设备型号全在笔记本上。有人劝:“老吴,别这么拼,降级又降薪,图啥?”他摆手:“国家要三线建设,咱这种老把式,就得顶上去。”
三线工厂遍布崇山深沟,山路迂回,通车困难。有一次半夜大雨塌方,他和司机被堵在秦岭腰上。司机问要不要等救援,他一句“别耽误研究所明早开炉”,跳下去搬石头,弄得一身泥浆。站在雨里,他想的还是那顶“帽子”:不摘,心里过不去;不摘,退也不甘心。
![]()
1975年春,他终于获准到北京“落实政策”。那段时间,周总理的话常在耳边回响:“出来工作,不要计较职务高低。”可他终究想把事情有个了结。文件迟迟没动静,他只好天天往相关部门跑。每次敲门,总先问一句:“同志,吴华夺的材料有消息没?”大多是礼貌的摇头。
就在他打算认栽准备回陕时,唐亮一句“去兰州”的任命把局面彻底扭转。吴华夺第一反应是“你别拿我取乐”。唐亮却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摊:“中央研究过,你本来就是这个级别,别再推。”他这才明白,几年前那纸“未执行”的兰州军区副司令命令,如今兑现了。
出发前夕,他专程去总参找老同学胡炜。胡炜笑着说:“老吴,这回真是还你一个公道。边疆苦,但人才闲不得。”几句话让他心里那根弦松了半寸,却也清楚:离休想法又得往后放。
![]()
列车沿陇海线一路西行,窗外景色越来越荒凉。兰州军区辖区边防线八百多公里,沙漠、戈壁、人烟稀少,动员与民兵建设重担都压到他肩上。到岗第三天,他就提议下部队、下乡、下连队。参谋担心路远,他答:“不去实地看,汇报材料和墙纸有什么区别?”
七月的阿拉善左旗,白天温度四十二度。基层民兵在靶场训练,他脱下军装大檐帽,跟着一排民兵趴在沙堆里。一个放羊的年轻牧民兼民兵问他:“吴副司令,我们一天训练、半天放羊,误工谁补?”他听完记在小本上,事后把“误工补贴、耕种互助”建议递交军区和自治区政府,月底便获批执行。边防线上,民兵干劲一下子被点燃。
工作之余,他仍保持一贯的低调。食堂菜谱单调,他就跟司机学腌萝卜、泡蒜瓣,搞出几坛子酱菜往连队送。“官大也得吃咸菜”,一句话逗得炊事员直乐。老同学萧克来兰州开会,惊讶地发现“小葱拌豆腐”是招待主菜,感慨:“还是老吴朴实。”
![]()
对家人同样严格。儿子想走后门参军,他不留情面:“从正门报考,年龄不够就再等等,两年算啥?”孩子真等到两年后,硬是凭考试成绩进了部队。周围人说他“死板”,他反而坦然:“军人就要堂堂正正”。
兰州冬天寒风刺骨,他挤出午休时间学俄语教材、翻译外军战例。有人问他这么大岁数还读书干啥,他回答:“打仗不靠资格老,得靠脑子新。”这话传到军区大院,年轻参谋悄悄把原本束之高阁的《苏军边防条例》又找出来啃。
在职那几年,军区民兵整组率、射击合格率提升明显。1980年春,中央批准他以副大军区职退休。他办手续的那天,办公室格外安静,参谋们递过来一张写满签名的小卡片,上面只有八个字: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
离开兰州前夜,他把多余行李一股脑送给炊事班,自己只带两箱书回南京。有人替他惋惜:“辛苦大半辈子,一套家具都没留下。”他摆手笑道:“书在,人活着;至于官位,早就是过去式。”
吴华夺的履历看似波折,却留下几条清晰印记:职位可升可降,工厂、边防一样干;自家门不走后门,驻地民兵却能多拿一份误工补贴;别人谈功劳,他翻笔记本;有人劝休息,他说“还能干”。或许这就是那张卡片背后的分量。
2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