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我妈吹得天花乱坠的咖啡馆里,我捧着一束花,心里七上八下的。可当那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转过身时,我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是她!竟然是公司新来的女神,陈思悦!
我手里的那束玫瑰花,瞬间变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恨不得立刻扔掉。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后传来她带着一丝错愕的声音:“马宇轩?”我却头也不敢回,把那束价值两百块的玫瑰花往门口的垃圾桶里一塞,冲进了大街的人流里,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你们说,一个大男人,相亲遇上个漂亮女同事,不该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可我为什么会吓成这样?这一切,都得从三个月前,她入职我们公司那天说起。
我叫马宇轩,今年三十,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说白了,就是个码农,每天对着电脑,头发掉得比工资涨得快。我妈张桂芬女士为我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天天念叨着“再不找对象,你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这次的相亲,就是她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王姨介绍的,说是对方姑娘条件特别好,本科名校毕业,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
为了这次相亲,我妈提前三天就开始给我置办行头,连我穿什么颜色的袜子都要亲自过问。我被她折腾得没办法,心想见见就见见吧,反正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条件特别好”的姑娘,会是陈思悦。
三个月前,我们技术部空降来一个项目经理,就是陈思悦。她一进办公室,整个部门的空气都清新了。人长得没话说,不是那种网红脸,是很大气的好看,平时不怎么笑,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但工作能力强得可怕。她一来,就把我们部门一个拖了半年的烂尾项目给盘活了。
我们这群程序员,平时见的都是素面朝天的女同事,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女神级别的人物,私下里都炸了锅。大家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冰山女神”。我呢,也跟其他人一样,只敢在背后偷偷看她几眼,心里觉得这种女人,跟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对她,是那种最卑微的暗恋,连句话都不敢多说。每天假装去茶水间接水,就为了能路过她的工位看一眼。她偶尔抬头对我点个头,我能高兴半天。这种感觉,就像是初中生偷看隔壁班的班花,既心虚又甜蜜。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月前的一个深夜。那天晚上,公司要紧急上线一个新功能,我们整个项目组都在加班。到了后半夜,大家都熬得眼圈发黑,人困马乏。老板在工作群里催得紧,我负责最后的数据整合和邮件发送。
也许是太困了,我脑子一抽,犯下了一个足以让我当场失业的致命错误。在发送给全公司高管和合作方的项目报告邮件时,我不小心把一个私人文件当做附件给带了上去。
那个文件叫“我的吐槽日记。docx”。
大家伙儿评评理,一个三十岁大男人的日记里能写啥?无非就是对老板画大饼的嘲讽,对某个同事甩锅的愤怒,还有……还有我对陈思悦的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和酸溜溜的暗恋心情。我甚至在里面给她写了首打油诗!
当我点击“发送”按钮,看到附件名字的那一刻,我全身的血都凉了。那感觉,比大冬天被人从头到脚浇一盆冰水还难受。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全完了。我不但工作要丢,还要在全公司面前社会性死亡。尤其是在陈思悦面前,我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我抖着手,想去撤回邮件,可公司的邮箱系统老旧,根本没有撤回功能。就在我万念俱灰,准备第二天卷铺盖滚蛋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陈思悦突然站了起来。
她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惨白的脸,和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文件名,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拿过我的鼠标,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像飞一样,敲下了一连串我看不懂的代码。然后,她登录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后台界面,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操作。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她轻轻点了一下回车,对我淡淡地说:“好了,邮件拦截了,大部分人应该都没收到。不过技术总监那边可能看到了,明天你自己去解释一下,就说是系统BUG。”
说完,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看她的文档,仿佛刚才只是帮我捡了支笔一样。
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有感激,有庆幸,但更多的是无地自容的羞耻。她肯定看到那个文件名了,她肯定知道我附件里发了什么。她救了我,但也看到了我最狼狈、最猥琐的一面。
从那天起,我在公司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陈思悦。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跟她说话。只要她在茶水间,我宁可渴死也不过去。开会时,我总是缩在离她最远的角落,把头埋得低低的。
我心里清楚,我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可我实在没脸去道谢。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里,一定充满了鄙夷和嘲笑。她肯定觉得我是个能力不行,还满脑子龌龊思想的废物。
在这种心态下,你们说,当我在相亲的场合看到她,我能不跑吗?那感觉就像一个欠了巨额赌债的赌徒,在街上突然撞见了债主。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甚至觉得,这次相亲就是她和王姨联合起来设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当面羞辱我。
逃回家后,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手机关机。可我妈张桂芬女士有的是办法,家里的座机响个不停。我一接起来,她那机关枪一样的声音就扫了过来:“马宇轩!你个小王八蛋!你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人家王姨刚才打电话来兴师问罪,说你把人家姑娘一个人扔在咖啡馆,花都扔了!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姑娘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
我被骂得狗血淋头,只能一个劲儿地说:“妈,这事儿您别管了,我跟她不合适。”
“不合适?你连面都没见,话都没说一句,就知道不合适了?我告诉你,明天你必须亲自去给人家姑娘道歉!不然我就没你这个儿子!”我妈下了最后通牒。
我抱着脑袋,痛苦不堪。道歉?我怎么去道歉?难道跟她说:“对不起,因为一个月前我不小心把意淫你的日记发给了你,所以现在没脸见你?”那还不如让我直接死了算了。
第二天,我硬着头皮去上班,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不碰到陈思悦。可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我刚在工位坐下,她就端着杯咖啡走了过来。
“马宇轩。”她声音不大,但整个办公室好像瞬间安静了。
我感觉所有同事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我头皮发麻,站起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陈……陈经理,早。”
“昨天为什么跑?”她开门见山,眼神清澈,看不出喜怒。
“我……我昨天突然肚子疼,急着去医院,手机也没电了,真不好意思。”我撒了个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脸烧得通红。
她静静地看了我两秒,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吗?我怎么听王姨说,你看到我就像见了鬼一样跑了呢?”
我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办公室里已经有同事在窃窃私语了。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公开处刑的犯人。
“陈经理,对不起,我……”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却没再为难我,只是把一张名片放在我桌上:“这是王姨的电话。我妈跟她说了,让你今天务必给她回个电话,解释清楚。别让我妈和王姨难做。”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名片,感觉有千斤重。
一整天,我都如坐针毡。到了下班时间,我磨磨蹭蹭地最后一个走。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到陈思悦站在路边,似乎在等车。
我本想绕道走,她却已经看到了我。“马宇轩。”她叫住我。
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陈经理,还没回去?”
“等你。”她的话让我心里一惊。
“等我干什么?”
“我觉得我们得谈谈。”她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激还来不及。”
“感激?”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感激我的人,会看到我就跑,连句话都不敢说?”
我沉默了。在她清澈的目光下,我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是因为那封邮件,对吗?”她一针见血。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狠狠攥住。我点了点头,声音艰涩:“对不起……那天的事,让你见笑了。”
“见笑?”她反问,“我为什么要见笑?我觉得那篇‘日记’写得挺有意思的。”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说什么?
她看着我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你的日记,我确实不小心看到了。你骂老板的话,说得挺对的。你给那个甩锅同事画的乌龟,也挺形象的。至于……至于你写我的那首诗,”她顿了顿,脸上竟然微微泛起一丝红晕,“虽然平仄不通,但……还挺真诚的。”
我彻底傻了。这……这是什么情况?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她不应该觉得我恶心,觉得我变态吗?
“我帮你,不是因为可怜你,也不是想看你笑话。”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只是觉得,一个敢在日记里说真话,会因为犯错而羞愧脸红的男人,总比那些油嘴滑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要好得多。我看到了一个真实的你,而不是那个在办公室里沉默寡言的马宇轩。”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懂了,但连在一起,我却无法理解。
“所以……”我艰难地开口,“这次相亲……”
“不是巧合。”她打断我,“我从王姨那里听说了你,也看了你的照片,知道是你。是我让她安排的。我想,或许在工作之外的场合,我们能有一次平等的交流。我没想到,你对那件事的心理阴影这么大。”
原来是这样!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羞辱我的鸿门宴,而是她主动创造的一次机会。而我,像个胆小鬼一样,亲手把这个机会给搞砸了。
一股巨大的懊悔和惭愧涌上心头。我看着眼前的陈思悦,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山女神”,而是一个善解人意、内心温暖的普通女孩。而我,在她面前,才像一个真正的小丑。
“对不起。”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直视着她的眼睛,“陈思悦,我为我昨天的行为向你道歉。我不是肚子疼,我就是个胆小鬼。我害怕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我以为你一定看不起我。”
“现在呢?”她问。
“现在,”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我想重新邀请你。不是作为相亲对象,也不是作为同事。就以马宇轩的身份,邀请陈思悦女士,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可以吗?这次,我保证带上花,而且绝对不扔垃圾桶。”
她笑了,这次的笑容,像春风一样,吹散了我心里所有的阴霾。
“好啊,”她说,“我等着。”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原来,我一直害怕的,不过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当我勇敢地跨过去,才发现对面根本不是悬崖峭壁,而是鸟语花香。有时候,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那个自卑、敏感、想太多的自己。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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