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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公生病时,大姑姐带着儿子回来跟我公婆说:弟弟的后事我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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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张亚芬当着全家人的面,指着病床上昏睡的我丈夫张伟,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对公婆说:“爸,妈,小伟的后事,我来决定。”

那一刻,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窗外灰蒙蒙的天,和我心脏骤停的感觉,混杂成了一团无法言说的冰冷。

整整八年,我以为自己嫁给了张伟,就等于融入了这个家。我像个陀螺一样,在工作、家庭和照顾公婆之间连轴转,自以为用真心和付出,能换来平等的尊重。我以为那些深夜为公婆熬的粥,那些过年过节塞给他们、比给我自己爸妈还多的红包,那些他们腰酸背痛时我跑前跑后挂号按摩的辛劳,都算数。

原来,都不算数。在他们眼里,我终究是个外人。

可这一切,都得从半年前,张伟查出那个病说起。

第1章 一碗鲫鱼汤

半年前的那个夏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知了在窗外的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仿佛要把整个季节的焦躁都喊出来。张伟就是在那样的天气里,被确诊为慢性肾衰竭,尿毒症期。

医生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割着我的神经。“需要长期透析,最好的办法是换肾。”

我扶着墙,才没让自己滑到地上去。张伟,那个一米八几的汉子,那个能扛着煤气罐上五楼都不带喘气的男人,那个总是在我加班回家时给我留一盏灯、温一碗汤的丈夫,怎么会和这样可怕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宽厚的肩膀第一次显得那么单薄。我走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说:“没事的,有我呢。不就是钱吗?我们一起想办法。”

张伟抬头看着我,眼圈红了,这个平日里连句软话都很少说的男人,声音里带着颤抖:“岚岚,对不起,拖累你了。”

“说什么傻话。”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是夫妻。”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天,就塌了一半。另一半,由我死死撑着。

我辞掉了那份还算体面的会计工作,找了一份可以在家做的线上记账,虽然收入少了,但时间自由,方便我照顾张伟。我们的生活被一张时间表切割得支离破碎:周一、三、五,透析。剩下的日子,就是围绕着他的身体状况,小心翼翼地活着。

他的饮食需要严格控制,低盐、低钾、低磷,优质低蛋白。我像个化学家一样,每天拿着食物成分表计算,什么能吃,能吃多少,都精确到克。婆婆王桂兰也想帮忙,但她习惯了重油重盐的农村做法,总是不小心放多一勺盐,或者在汤里加了她认为“大补”的海带、紫菜,那些都是高钾的“禁品”。

“妈,这个不能放。”我只能一次次耐心地从她手里拿过调料罐。

“哎,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人哪里还有劲儿啊?”婆婆叹着气,一脸心疼地看着日渐消瘦的儿子。

我知道她心疼,可这种心疼,可能会要了张伟的命。我没办法,只能把厨房的主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每天清晨,我去菜市场,挑最新鲜的河鱼,买最嫩的青菜。鲫鱼汤对肾病病人好,我就变着花样给他做。鱼要先用姜片和料酒腌制去腥,再用少许油两面煎黄,加热水,放几片豆腐,用最慢的火,熬成奶白色。出锅前,我连盐都不敢多放,只滴几滴香油提味。

这天下午,我照例端着一碗温热的鲫鱼汤走进卧室。张伟靠在床头,脸色蜡黄,没什么精神。

“来,喝点汤。”我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他勉强喝了两口,就摇了摇头:“没胃口,不想喝了。”

“再喝点吧,这个有营养,对你好。”我哄着他,像哄一个孩子。

“岚岚,”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愧疚和疲惫,“你别这么辛苦了。我这个病,就是个无底洞。我们……我们把那套小的房子卖了吧,给你留点钱,以后……”

“你胡说什么!”我眼圈一热,声音不自觉地高了起来,“房子卖了给你治病!钱没了可以再赚,你人没了,我要那些钱有什么用?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不也说过吗?这辈子,我们俩得相互扶持,谁都不能先撒手。”

那套小房子,是我们婚前一起凑首付买的,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那是我们的根,是我们对未来的所有期许。

张伟不说话了,只是扭过头去,看着窗外。我知道,他心里比我还苦。一个家的顶梁柱,突然倒下了,那种无力感,足以压垮一个男人的所有尊严。

公公张建军是个沉默寡言的庄稼人,一辈子没怎么出过远门。儿子病了,他能做的,就是每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我劝过几次,他只是点点头,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点上。我知道他心里愁,也不好再多说。

婆婆王桂兰则是把焦虑都写在脸上,整天唉声叹气,偷偷抹眼泪。她总会拉着我的手,翻来覆去地说:“岚岚啊,多亏有你啊。要不是你,我们这两个老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每当这时,我心里总会涌上一股暖流。我觉得,我的付出,他们是看在眼里的。我们是一家人,面对困难,就该这样拧成一股绳。

直到大姑姐张亚芬回来。

她是在张伟确诊一个月后回来的,带着她上大学的儿子高明。一进门,就带来了一股不一样的气场。她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连衣裙,烫着精致的卷发,手里拎着一个看不出牌子的皮包,和我们这个被愁云笼罩的小家格格不入。

“爸,妈,我回来了。”她声音洪亮,像是来视察工作的领导。

公婆像是见到了救星,立马迎了上去。“亚芬,你可算回来了!”

张亚芬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婆婆,目光就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小伟呢?”

“在屋里躺着呢。”我连忙擦了擦手,从厨房里出来。

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向卧室。我和公婆跟在后面。

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虚弱的弟弟,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听不出太多心疼,反而有几分嫌弃。“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岚岚,你是怎么照顾的?”

我愣住了。

这一个月,我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人瘦了十几斤。我自问对张伟的照顾,已经尽了我全部的心力。可到了她嘴里,却成了我的失职。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婆婆就赶紧打圆场:“亚芬,你别怪岚岚,她够辛苦的了。这病……这病来得太急了。”

张亚fen没理会婆婆,而是转向我,继续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听说,你们打算卖房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事我只跟张伟和公婆提过,肯定是婆婆在电话里跟她说了。

“是,有个方案,换肾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在等肾源,需要准备一大笔钱。”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坚定。

“胡闹!”张亚芬的声音陡然拔高,“房子是能随便卖的吗?那是小伟的根!卖了住哪儿?再说了,换肾?换了就能好吗?那都是医院骗钱的!我问过我一个朋友,人家说透析也能活好多年,花不了那么多钱!”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我最敏感的神经上。

我强忍着怒气,解释道:“姐,透析只是维持,生活质量很差。换肾是希望能让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钱的事,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你们自己?”张亚芬冷笑一声,“你们有什么办法?就靠你那个线上记账的活儿?岚岚,我不是说你,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这事,得我们自家人商量着来。”

她刻意加重了“自家人”三个字。

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觉到,一堵无形的墙,在我 和他们之间,悄然竖起。

第2章 “历史的承诺”

张亚fen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原本还算平静(尽管是压抑的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她带来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和观念。她觉得我给张伟做的饭菜“太素了,没油水”,非要让婆婆炖她带来的海参鲍鱼,我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张伟为难地吃下几口,然后半夜因为指标波动而难受。

她嫌家里“死气沉沉”,硬是把电视声音开得老大,看那些吵闹的综艺节目,还拉着外甥高明一起哈哈大笑,完全不顾及隔壁卧室需要静养的病人。

公公张建军在她面前,似乎连烟都不敢抽了,只是坐得更沉默。婆婆王桂兰则完全成了她的应声虫,她说东,婆婆绝不往西。

“妈,你看岚岚买的这水果,橙子是高钾的,小伟能吃吗?一点常识都没有。”张亚芬从冰箱里拿出我刚买的水果,当着我的面挑剔。

“啊?是吗?哎呀,岚岚也是好心……”婆婆在一旁尴尬地搓着手。

“好心能办坏事!照顾病人是科学,不是凭感觉!”她说着,把橙子丢回了冰箱,好像那是什么有毒的东西。

我站在一旁,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我想反驳,想告诉她,医生说过,橙子不是绝对不能吃,只要控制量,偶尔吃一两瓣补充维生素是可以的。可我看着她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看着公婆噤若寒蝉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不想吵架。家里的气氛已经够压抑了,张伟的身体经不起任何刺激。

我选择忍。

晚上,我给张伟擦身的时候,他轻声对我说:“岚岚,姐她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我笑了笑:“我知道。”

可我心里清楚,那不是刀子嘴,那是刀子心。她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刺,不仅扎我,也扎他。

矛盾的第一次真正爆发,还是因为房子的事。

那天,我接到了中介的电话,说有一个买家对我们那套小房子很感兴趣,出价也合适,想约个时间看房。我很高兴,这意味着张伟的手术费有了着落。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公婆和张伟。张伟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公婆对视了一眼,没说话。我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

果然,晚饭时,张亚fen把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拍。

“我不同意!”她斩钉截铁地说。

“姐,这是我和岚岚的房子,我们……”张伟想替我说话。

“你的房子?你的房子就不是张家的房子了?”张亚芬打断他,“当初你们买这房子,爸妈没钱,是谁借给你们两万块钱周转的?是我!”

她提起了那件陈年旧事。

我和张伟结婚时,公婆确实拿不出什么钱。我们买这套小房子做婚房,首付还差两万。是张亚fen借给我们的。那时候她刚嫁到城里,条件比我们好。钱是第三年就还清了,连本带息,我们还多给了一些,买了很多东西感谢她。

可这件事,却成了她口中永远的“恩情”。

“我当时就说了,‘小伟,你放心,以后家里有事,姐给你兜着!’”她提高了音量,环视着全家,“现在,家里出事了,我这个当姐的,就得管!房子不能卖!卖了,我们张家的脸往哪儿搁?让人家以为我们家为了治病,连个窝都保不住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眼里,张伟的命,竟然比不上所谓的“张家的脸面”?

“姐,脸面重要还是张伟的命重要?”我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怎么说话呢?”张亚芬眼睛一瞪,“我当然是为小伟好!卖了房子,你们住哪儿?租房子?带着个病人,多不方便!再说,钱花光了,人万一还没治好,怎么办?人财两空!到时候你们喝西北风去?”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又冷又利。

“我们已经想好了,卖了小的,我们就搬回来跟爸妈一起住,方便照顾。钱的事,只要人活着,总有办法。”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住回来?这老房子才多大?我们回来住哪儿?”她身边的儿子高明突然插了一句嘴,满脸不情愿。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早就盘算好了。张亚fen这次回来,就没打算走。她是想趁着张伟生病,带着儿子,名正言顺地住回娘家,让我们这个本就拥挤的家,给她腾地方。

“亚芬,岚岚说得也有道理,救人要紧……”公公张建军看气氛不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爸!你怎么也糊涂了!”张亚fen立刻把矛头对准了她爸,“咱们家的钱,就那么点,都填进去,以后怎么办?小伟这个病,就是个窟窿!我们得为长远打算!不能一条道走到黑!”

“那你说怎么办?”我冷冷地问。

“就保守治疗!继续透析!”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打听过了,现在透析技术也很好,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这样花钱少,稳妥!房子也不用卖,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我气得笑了起来,“你问过张伟的意见吗?你问过他愿不愿意一辈子被绑在透析机上吗?你问过他愿意过那种毫无质量的生活吗?你所谓的‘皆大欢喜’,就是牺牲他的未来,来保全你的面子和你的算盘!”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张亚芬被我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站了起来。

“够了!”一直沉默的张伟,突然低吼了一声。

他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色白得像纸。他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姐,这是我的命,让我自己决定,行吗?”

说完,他转身,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整个餐厅,死一般的寂静。

张亚fen愣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知道,梁子,从这一刻起,算是彻底结下了。

第3章 病房里的摊牌

那次争吵之后,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状态。

张亚芬不再公开提卖房子的事,但她的不满像病毒一样,渗透在空气里的每一个角落。她会故意在我拖地的时候,穿着鞋踩过去,留下一串脏脚印;会当着我的面,把婆婆刚要递给我的碗筷抢过去,说:“妈,我来,别麻烦岚岚了,她照顾小伟够累的了。”那语气里的“累”,被她拖得很长,充满了讽刺意味。

我懒得跟她计较这些。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张伟身上。他的情绪因为那次争吵变得很低落,好几天都不怎么说话。我只能加倍耐心地开导他,给他讲我们以前的趣事,讲我们对未来的规划。

“等你好起来,我们去西藏,你不是一直想去吗?我们去看布达拉宫,去看纳木错。”我一边给他按摩浮肿的小腿,一边轻声说。

他看着我,眼里有光,但稍纵即逝,又黯淡下去。“岚岚,要不算了吧。我姐……说得也许有道理。”

“不许胡说!”我捂住他的嘴,“钱没了,我们再赚。只要我们俩在一起,比什么都强。你忘了,这套小房子,当初我们去看的时候,你一眼就相中了那个朝南的阳台。你说,以后要在那儿给我种满我喜欢的栀子花。现在花还没开呢,你怎么能放弃?”

张伟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我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心里又酸又软。我知道,他不是怕死,他是怕拖累我。

为了尽快筹到钱,我背着张亚芬,悄悄联系了中介,让他们带客户看房。为了不让她发现,我每次都得找借口把她和婆婆支开。

“妈,我一个朋友送了张超市的卡,快过期了,你和姐去逛逛,买点喜欢的东西吧。”

“姐,楼下新开了个理发店,烫头发打折,我给你办了张卡,你去试试?”

我像个地下工作者,费尽了心机。

好在,房子很抢手,很快就和那个买家谈妥了价格,签了意向合同。定金到账的那一刻,我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张伟,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握住我的手,说:“岚岚,辛苦你了。”

就这五个字,让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然而,我低估了张亚芬的能量。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那天,我刚从银行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她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公公婆婆则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低着头坐在旁边。

“林岚,你长本事了啊!”她把一份合同摔在茶几上,那是我随手放在抽屉里的购房意向书,“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就把房子给卖了?”

“这不是偷偷摸摸,这是我和张伟的决定。”我冷静地回答。

“你的决定?张伟现在病得迷迷糊糊的,还不是你撺掇的!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就盼着他早点死,你好拿着这笔钱改嫁?”

这句恶毒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脏。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张亚芬!”我厉声喊出她的名字,“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安的什么心?我辞了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照顾张伟,端屎端尿,熬汤喂药,瘦了十几斤的人是我!你呢?你回来除了指手画脚,挑拨离间,你为他做过一顿饭吗?你为他守过一个夜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

我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你……”张亚芬被我的气势镇住了,一时语塞。

“我告诉你,房子我卖定了!钱是用来给张伟救命的!谁也别想拦着!”我指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真为你弟弟好,就闭上你的嘴,别在这里添乱!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行,从今天起,张伟你来照顾!我看看你能坚持几天!”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走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上,身体不住地发抖,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我不是爱哭的人,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撑不住了。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很久,我听到张亚芬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爸,妈,你们看看!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反了天了!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没有人回答她。

那晚,张伟的病情突然加重了。他开始发高烧,呼吸困难。我吓坏了,赶紧打了120。救护车呼啸而来,我们手忙脚乱地把他送进了医院。

经过一夜的抢救,人是暂时稳定下来了,但医生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表情严肃。

“病人的情况不乐观,并发了严重的感染。肾功能进一步恶化,必须马上进行更积极的治疗。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这六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医生办公室,看到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夜没睡的公婆,还有一脸不耐烦的张亚fen和高明。

看到我出来,婆婆赶紧迎上来:“岚岚,医生怎么说?”

我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张亚fen却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有一种“看吧,我早就说过了”的得意。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钱花进去了,人还不是一样不行?”她冷冷地说。

我看着她,只觉得一阵阵地反胃。

就在这时,护士推着张伟从抢救室出来,他带着氧气面罩,双眼紧闭,人事不省。我们要把他转到重症监护室。

一家人围了上去。

婆婆哭着喊:“小伟,我的儿啊……”

公公红着眼,别过头去。

而张亚芬,她没有看病床上的弟弟,而是拉住了公婆,把他们带到一边,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我听得清清楚楚。

“爸,妈,现在情况就这样了。医生也说了,让咱们做好准备。”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弟弟的后事,我决定。不能再让林岚瞎折腾了,我们张家的人,得走得体面点。”

第4章 最后的底线

当“后事”这两个字从张亚芬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过耳膜的声音,嗡嗡作响。

张伟还活着。

他就躺在我身后的病床上,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监护仪上的心跳曲线还在顽强地跳动。可他的亲姐姐,已经开始为他商量身后事了。

公公张建军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婆婆王桂兰则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只是下意识地抓着女儿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姐,你说什么?”我转过身,声音嘶哑得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张亚芬看到我听见了,索性也不再避讳。她甩开婆婆的手,走到我面前,脸上是一种冷酷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说,小伟的后事,我来安排。”她重复了一遍,加重了语气,“你已经把房子卖了,钱在你手上。但人,是我们张家的。怎么送他走,得我们说了算。我们不能让他走了,还背一身债。”

“背债?”我气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你就开始算计这些了?张亚芬,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那是你亲弟弟!”

“正因为是我亲弟弟,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她振振有词,“你非要换肾,医生怎么说?配型找到了吗?找到了就能成功吗?万一手术失败,人财两空!到时候,你拿着卖房子的钱,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老两口怎么办?小伟连个像样的葬礼都办不起,我们张家的脸往哪儿搁!”

原来如此。

我终于明白了。从始至终,她关心的都不是张伟的死活,而是那笔卖房子的钱,是她所谓的“张家的脸面”。她怕钱花光了,最后办后事的钱都没有,让她这个当大姑姐的丢人。她甚至可能觉得,如果张伟不在了,那笔钱,她作为张家的女儿,也该分一份。

何其荒唐,何其冷血!

“钱,是我和张伟的。脸,是你自己的。”我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只要张伟还有一口气,我就会救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都会倾家荡产!你所谓的脸面,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你……你这个外人!你凭什么决定我们张家的事!”张亚fen彻底被激怒了,她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外人?”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她,“我嫁给张伟八年,照顾他,照顾这个家,你人在哪里?公公高血压住院,半夜在医院陪床的是我,不是你这个女儿!婆婆腿脚不好,给她按摩、买药、定期带她去检查的是我,不是你!张伟生病这半年来,没日没夜守着他的人是我,更不是你!现在,你跑回来说我是外人?”

我转向呆立在一旁的公婆,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爸,妈,你们说句公道话。这八年,我林岚做得怎么样?我有没有把你们当亲生父母一样孝顺?我有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

婆婆张了张嘴,看着盛气凌人的女儿,又看看满脸泪痕的我,最终只是低下头,小声地哭了起来。

公公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狠狠地瞪了张亚fen一眼,嘴里含糊地骂了一句:“你……你给我闭嘴!”

这句斥责,软弱无力,更像是一种敷衍。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凉透了。

我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无论我付出多少,做得多好,在根深蒂固的观念里,我始终是一个“外人”。而她张亚fen,哪怕再自私,再冷漠,也永远是他们血脉相连的“自家人”。

“好,好一个自家人。”我擦干眼泪,惨然一笑。

我不再看他们,而是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里面,张伟安静地躺着,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我的丈夫,我的爱人,此刻正在生死线上挣扎,而他的至亲,却在外面为他的“后事”和“脸面”争吵不休。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我的心底升起。那是被逼到绝境的愤怒,也是一个妻子保护丈夫的本能。

我转过身,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了一张照片。那是我和张伟的结婚证。

我走到他们面前,把手机屏幕举到张亚fen的眼前。

“张亚芬,你看清楚。这上面写着,林岚,是张伟的合法妻子。我是他的第一监护人,第一顺位继承人。他的所有事情,包括生,或者死,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你,他姐姐,还有你们二老,他父母,都排在我后面。”

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寂静的走廊里。

“从法律上讲,我最有资格决定他的一切。从情理上讲,我是那个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所以,请你,还有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

我收起手机,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张亚fen那张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第一,张伟的治疗方案,我来定。卖房子的钱,我会一分不少地全部用在他的治疗上。谁也别想打这笔钱的主意。”

“第二,从现在开始,请你,张亚fen,离开这家医院。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的存在,对我丈夫的病情,对我,都是一种折磨。”

“第三,”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我最后的底线,“如果,我是说如果,张伟真的撑不过去……他的后事,也由我来办。我会用最简单的方式送他走,然后,我会带着他的骨灰,离开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们张家的任何人,都别想再见到他。”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脸上的表情,转身,坚定地走向医生办公室。

我要去问问,肾源的消息。

我要去告诉医生,无论花多少钱,无论希望多渺茫,请他们,一定要救我的丈夫。

因为,他是我的家人。而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实的依靠。

第5章 黎明前的曙光

我的那番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张家引起了剧烈的震动。

张亚芬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隐忍的我,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和她摊牌,甚至不惜搬出法律来压她。她愣在原地,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我想再确认一下,关于肾源……”

主治医生姓李,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许多:“林女士,你先别急。是这样的,我们医院的肾源库里,前天刚好有一例脑死亡患者捐献的器官,初步配型结果显示,和你丈夫的匹配度很高。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交叉配型试验,如果结果理想,最快下周就可以安排手术。”

这个消息,像一道金色的光,瞬间刺破了我头顶厚重的阴云。

“真的吗?医生,真的吗?”我激动得抓住李医生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

“希望很大。”李医生点点头,“但你也知道,手术本身有风险,术后也可能出现排异反应。而且费用……会非常高。”

“钱不是问题!”我立刻说道,“医生,钱我已经准备好了!请你们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方案,救救他!”

“我们会尽力的。”李医生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从办公室出来,我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发飘,像是踩在云端。绝望的尽头,竟然真的藏着希望。我靠在墙上,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走廊上,只剩下公婆两个人。张亚fen和高明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到我出来,婆婆王桂兰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怯懦和讨好:“岚岚,亚芬她……她就是那个臭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已经带着高明先回去了。”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我没有说话。

公公张建军走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

“岚岚,这里面……是我们的养老钱,一共六万块。不多,你拿着,给小伟治病。”他声音沙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刚才……是你姐不对。我们……我们对不住你。”

这是我嫁到张家八年,第一次听到公公对我说“对不住”。

我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很沉。我知道,这可能是他们一辈子的积蓄。我摇了摇头,把卡推了回去。

“爸,妈,你们的钱,你们自己留着养老。张伟的治疗费,够了。”我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我刚才说话也冲了点,你们别往心里去。”

不管怎样,他们是张伟的父母。我不能真的把他们推开。

“不冲,不冲。”婆婆连忙摆手,“是我们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那一刻,我心里的冰,似乎融化了一角。他们或许懦弱,或许偏心,但在儿子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还是拿出了自己的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张亚芬真的没有再出现。家里一下子清静了许多,连空气都变得顺畅了。公婆开始主动承担起一些事情,婆婆每天熬好了汤,送到医院来,虽然还是会念叨几句,但再也不敢随意添加“补品”。公公则默默地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们三个人,围绕着张伟的病情,形成了一种新的、小心翼翼的平衡。

交叉配型的结果出来了,非常理想。手术时间定在了下周三。

李医生告诉我,张伟的感染也得到了有效控制,身体状况正在逐步稳定,符合手术条件。

所有的好消息接踵而至,让我觉得前段时间的那些争吵和屈辱,都像一场噩梦。现在,梦要醒了。

手术前一天,我给张伟剃了头发,仔细地给他擦洗了身体。他已经清醒了过来,虽然还很虚弱,但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岚岚,”他拉着我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都听说了。我姐……她太过分了。”

“都过去了。”我摸了摸他的脸颊,“你什么都别想,安心手术。等你好了,我们把那两万块钱,连本带息,再加一倍,还给她。从此以后,我们和她,两清了。”

张伟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着泪光。

“等我好了,我加倍对你好。”他说。

我笑了:“我等着。”

手术那天,天气格外好。阳光透过医院的窗户,洒在走廊上,亮堂堂的。

张伟被推进手术室前,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别怕,我在外面等你。”我说。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我、公公、婆婆,三个人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双手合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求求各路神仙,保佑我的张伟,一定要让他平安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李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笑容。

“手术很成功。”

这五个字,像天籁之音。

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婆婆已经激动得泣不成声,公公也红着眼,一个劲儿地对医生说“谢谢”。

我冲到推车前,看着麻醉还没过的张伟。他脸色虽然苍白,但呼吸平稳。

活着,真好。

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从这一刻开始,重新走向正轨。

然而,就在张伟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三天,张亚芬,又一次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这一次,她的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第6章 一碗变了味的汤

张亚芬的再次出现,让病房里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凝固。

她瘦了一些,眼窝深陷,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反而多了几分憔悴。她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眼神躲闪,不敢看我,也不敢看病床上的张伟。

“我……我炖了点鸽子汤,给小伟补补身子。”她的声音很低,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僵硬。

病床上的张伟已经能半坐起来了,他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婆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上前打圆场:“哎呀,亚芬来了,快坐快坐。你看看你,还带什么东西,人来就好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我不知道她这次来,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是来道歉?还是来继续宣示她的主权?

张亚fen在婆婆的招呼下,尴尬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病房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后,还是张伟打破了僵局。

“姐,你来了。”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嗯。”张亚芬应了一声,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

“那天……谢谢你。”张伟又说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谢她什么。

张亚芬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

婆婆见状,连忙解释道:“岚岚,你不知道。小伟手术那天,亚芬她……她也来了。就站在走廊那头,等了整整八个小时,手术一结束,听说人没事,她就走了。”

我心里一震,扭头看向张伟,他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可这并不能抵消她之前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做的那些过分的事。一码归一码。

“汤,我们心领了。但是鸽子汤太油腻,张伟现在还不能喝。”我开口了,语气平静,但带着疏离,“医生说,他的饮食要绝对清淡。”

我的话,让张亚fen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林岚,我……我知道错了。”

她竟然真的道歉了。

“那天,是我混蛋,是我说的不是人话。”她哽咽着说,“我就是怕……我就是怕人财两空。我们家就这么个情况,爸妈年纪大了,高明还在上学,到处都要用钱。我看着你们把房子卖了,把钱大把大把地往医院里扔,我心里就慌……我就怕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她的话,无意中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她确实是怕钱打了水漂,怕影响到她自己。

“我不是咒小伟,我就是……就是脑子一热,说话不过脑子。我对不起你,岚岚,更对不起小伟。”她说着,站起身,对着张伟,深深地鞠了一躬。

病房里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

张伟叹了口气,朝她招了招手:“姐,过来。”

张亚fen抽泣着走到床边。

“姐,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只是方式不对。”张伟拉住她的手,拍了拍,“从小到大,你都护着我。小时候我被人欺负,是你拿着砖头去跟人拼命。我们买房子,也是你二话不说就拿钱出来。这些,我都记着。”

他顿了顿,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坚定。

“但是,岚岚,她是我媳妇,是我要过一辈子的人。我生病,最苦最累的是她。这个家,现在是她在撑着。以后,我好了,我们俩一起撑着。所以,我们俩的事,得我们俩自己做主。你,是我姐,爸妈,是我父母,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但我们希望,你们能尊重我们。”

张伟的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条理清晰。我看着他,眼眶湿润了。我的丈夫,在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之后,真正地成长了,变得更有担当了。他没有和稀泥,没有一味地指责姐姐,也没有无原则地偏袒我。他肯定了亲情,也划清了边界。

张亚fen听完,哭得更厉害了。“我知道了,小伟,我知道了……是姐糊涂,是姐自私……”

一场几乎让家庭分崩离析的风暴,在张伟这番话之后,似乎有了平息的迹象。

公婆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

我心里的那块坚冰,也开始慢慢融化。我恨张亚芬的自私和冷酷,但当她流着泪忏悔,当张伟替她说出那些童年的往事时,我看到的,不再是一个脸谱化的“恶毒大姑姐”,而是一个同样被生活压力和恐惧扭曲了的、复杂的普通人。

她害怕弟弟死去,害怕家庭陷入万劫不复的经济困境,害怕自己被拖累。这些恐惧,让她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人性,或许本就是如此复杂。

我走过去,从柜子上拿出纸巾,递给了她。

“别哭了。”我说,“人没事,比什么都强。”

张亚fen接过纸巾,抬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那碗鸽子汤,最终还是没有喝。但它摆在那里,像一个句号,为这段时间所有的争吵和伤害,画上了一个不完美,但却可以被接受的结局。

第7章 新的平衡

张伟的康复过程比想象中要顺利。

术后没有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各项指标在药物的控制下,一天天趋于稳定。半个月后,他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又过了一个月,医生批准他出院回家静养。

回家的那天,张亚芬和她儿子高明,还有公婆,都来帮忙。高明不再是那个一脸嫌弃的少年,他默默地扛起了最重的行李。张亚芬则忙前忙后,一会儿叮嘱我路滑小心,一会儿又帮着整理车上的东西,那份殷勤,甚至让我有些不适应。

家,还是那个家。但所有的一切,又好像都变了。

张亚fen没有再住在我们家。她带着高明,在附近租了个小房子。用她的话说:“离得近,方便过来搭把手,但住在一起,怕生活习惯不一样,打扰你们。”

我知道,这是她表达的一种姿态,一种对我们这个小家庭独立性的尊重。

她几乎每天都会过来一趟,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指手画脚。她会提前打电话问我:“岚岚,我今天买了条鲈鱼,清蒸行不行?要不要放姜?”或者“我妈包了饺子,猪肉白菜的,小伟能吃几个?”

她学会了询问和尊重。

婆婆王桂兰也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只会在中间和稀泥的老人。她开始真正地学着如何照顾肾病病人,会拿着小本子,记下医生嘱咐的注意事项。有一次,我看到她因为公公在厨房里多放了一勺酱油,而跟公公争得面红耳赤。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动。这个家,终于开始自己运转起来,每个人都在努力寻找自己正确的位置。

卖掉的那套小房子,成了我们家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有一天晚饭后,张亚芬单独找到了我。

“岚岚,那房子的钱,还剩多少?”她问得有些犹豫。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如实告诉了她:“手术和后续治疗,花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大概十万块,要留着以后买抗排异的药。”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我。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她说,“是我这些年攒的。你拿着,给小伟买药。我知道不够,但……算是我这个当姐的一点心意。之前那两万块钱,你们不用还了,就当我……就当我给小伟的。”

我看着那张卡,没有接。

“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们不能要。”我认真地看着她,“你和高明也要生活。我们现在虽然难,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找了份新的线上工作,收入稳定。等张伟身体再好点,他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可是……”

“别可是了。”我打断她,“我们是一家人,但我们也是一个独立的家庭。我们得学会自己承担责任。你如果真想帮我们,就常来看看他,陪他说说话,让他心情好一点,比给我们钱更重要。”

张亚芬看着我,眼圈又红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把卡收了回去。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提过钱的事。但她来的次数更勤了。有时候,我工作忙,她会主动留下来,陪张伟聊天,或者读报纸给他听。他们姐弟俩的关系,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那种最纯粹的亲密。

而我和她之间,也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和解。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那些伤害的痕迹,不会轻易消失。但我们学会了作为“家人”,和平共处。我们之间,有了一道清晰的边界,边界之内,是尊重和关心;边界之外,是互不干涉。

这或许,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在经历风雨之后,能达到的最好的状态。

第8章 阳台上的栀子花

转眼,春天来了。

张伟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已经可以自己下楼散步了。他脸上的病容渐渐褪去,虽然比以前清瘦,但眼神里重新有了光彩。

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暖暖的,我扶着他在小区里慢慢地走。院子里的玉兰花开了,洁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岚岚,”张伟忽然停下脚步,对我说,“我们去花鸟市场看看吧。”

“好端端的,去那儿干嘛?”我有些不解。

他笑了笑,握紧我的手:“去买栀子花。我欠你的,得补上。”

我的心,瞬间被一股暖流包裹。原来,他还记得。记得那个关于阳台和栀子花的承诺。

我们买回了最大的一盆栀子花,翠绿的叶子,饱满的花苞,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张伟坚持要自己动手,我帮他搬到阳台上,他小心翼翼地给花浇水,修剪枝叶,脸上洋溢着久违的、满足的笑容。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也洒在我身上。岁月静好,这四个字,在这一刻,有了最真切的体会。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公婆、我们俩,还有张亚芬和高明。饭菜很简单,都是按照张伟的饮食标准做的,清淡,却很温馨。

饭桌上,大家聊着家常,高明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公公讲着他新学的养生知识,婆婆和张亚芬则在讨论哪家的青菜最新鲜。没有人再提过去那些不愉快,仿佛它们从未发生过。

但我知道,它们发生过。正是因为发生过,才让我们每个人都懂得了珍惜和改变。

我明白了,一味的忍让和付出,换不来真正的尊重。家庭关系,也需要经营,需要智慧,更需要明确的边界。有时候,你必须亮出自己的底线,才能保护你最想保护的人。

张亚fen也明白了,亲情不是控制和索取的筹码。真正的关心,是尊重对方的意愿,是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予支持,而不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

公婆也明白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和儿媳,共同组成了他们晚年最重要的依靠。偏袒和懦弱,只会让这个家走向失衡。

吃完饭,张亚芬主动留下来帮我洗碗。厨房里,水流哗哗作响。

“岚岚,”她一边擦着盘子,一边轻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放弃小伟。”她说,“也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这个家。”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在守护我的爱情,我的丈夫,我的小家。我只是做了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情。

洗完碗,我走到阳台。张伟正站在那盆栀子花前,静静地看着。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在看什么?”

“在看我们的以后。”他转过身,把我拥进怀里,“岚岚,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都过去了。”我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要你好好的,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窗外,夜色温柔。屋里,灯火可亲。

我知道,生活不会永远一帆风顺,未来或许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考验。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因为我懂得了,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但必须是一个讲爱、讲尊重、讲边界的地方。

而爱,足以抵御世间一切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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