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学生收240通话费，总额超百万！官报：校长被停职，追责多人

2025年9月初，武冈市的学生家长王先生在缴纳新学期费用时，再次看到缴费单上“刷脸通话系统使用费240元”的条目。这是他第三次缴纳这笔费用，可孩子口中“很少能用”的描述，让他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

王先生的儿子就读于武冈市职业中专计算机专业，学校自2022年下半年起推行“智慧校园”建设，核心设备是安装在每个教室门口的刷脸终端。按照学校的说法，这些设备兼具三大功能：食堂超市刷脸支付、校园出入记录、视频通话联络。“学校严禁学生带手机，装这个是为了方便孩子和家里联系，也能保障安全。”班主任在家长群里解释时，还附上了设备安装现场的照片——银灰色的终端机挂在教室门框右侧，屏幕下方贴着“刷脸通话”的红色标识。

最初，王先生和多数家长一样选择了缴费。他想着240元换孩子在校能随时联系，还算值得。可开学第一个月，孩子只在周末用了一次设备，还抱怨“要排队等半天，信号时好时坏”。后来孩子干脆说“没必要用”，有事就让老师代为转达。第二个学期，王先生发现班级群里有家长私下吐槽“设备经常坏，修起来要等好几天”，还有家长算过一笔账：“240元够买一年的无限流量套餐了，孩子就算带手机，话费也花不了这么多。”

更让家长们不满的是“自愿缴费”的说法。有家长透露，班主任虽未明确强制，但会单独私信未缴费的家长：“其他同学都缴了，设备使用率高了才好维护。”还有家长反映，孩子曾回家说“老师问为什么不缴费，是不是家里有困难”。这种隐性的催促下，每个班级的缴费率都达到80%以上。武冈市职业中专现有全日制在校生超5400人，按此缴费率计算，学校每年仅这项收费就超过106万元，三年累计超300万元。

这些钱到底流向了哪里？家长们多次在家长群提出疑问，学校给出的答复始终模糊：“用于设备维护和系统升级，有专门的财务账目。”可当家长要求公示具体开支明细时，却被以“涉及商业秘密”为由拒绝。2025年10月22日，几位家长联合起来，在“问政湖南”平台提交了投诉信，详细列举了收费金额、设备使用情况和学校的敷衍回应，希望监管部门能给出明确说法。

投诉信发出当天，武冈市委网信办就将线索转交至市教育局，相关工作人员随即联系学校核实情况。10月24日，武冈市职业中专党总支书记、校长戴作维接受媒体采访时，仍坚持收费合理合规。

“我们完全遵循自愿原则，没有强制任何学生缴费。”戴作维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着学校的收费备案表，表上“刷脸通话系统服务费”一栏标注着“240元/人/年”。他解释称，这些设备由校外通信公司提供，学校只是代收费用，所有款项都会转交服务商，“我们一分钱都不留，不存在牟利行为。”

对于设备使用率低的问题，戴作维将原因归咎于“学生使用习惯尚未养成”。他承认部分设备确实出现过故障，但“维修都很及时，不影响整体使用”。当被问及为何不选择更经济的通信方案时，他表示“刷脸系统能实现精准管理，比单纯提供电话服务更安全，这是为学生着想”。

这番辩解很快被现实戳破。有记者实地探访学校发现，多数教室门口的刷脸终端屏幕处于黑屏状态，只有教学楼一楼的两台设备能正常开机。在食堂就餐时段，学生们大多使用饭卡支付，仅有少数人尝试刷脸，还不时出现“识别失败”的提示。“刷脸要站在正中间，离得近了远了都不行，不如饭卡方便。”一名学生边说边掏出饭卡在刷卡机上一刷，“嘀”的一声完成支付。

更关键的是政策层面的漏洞。根据湖南省治理教育乱收费的相关规定，公办中职学校的服务性收费和代收费必须经过省级审批，且严禁将正常教学管理事项纳入收费范围。武冈市职业中专收取的“刷脸通话费”既未列入省级批准的收费项目，又将本属校园管理范畴的出入记录、支付服务纳入收费，明显违反了政策要求。此外，学校未按规定公示收费明细和资金流向，也不符合“收费公示制度”的硬性规定。

家长们的质疑愈发强烈。有家长在网上晒出其他学校的类似设备：“潍坊安丘的中学也装了刷脸亲情电话，完全免费使用，由学校统一承担费用。”还有家长找到通信行业的从业者咨询，得知同类系统的年度维护费用人均不足50元，“学校收240元，明显高出市场价好几倍”。舆论的发酵让这场收费风波迅速升温，也倒逼监管部门加快了调查节奏。

2025年10月24日，武冈市教育局成立专项调查组，进驻学校展开全面核查。调查组兵分三路：一路查阅学校近三年的财务凭证和收费台账，一路走访师生核实设备使用情况，一路对接涉事通信公司查清费用流转。

财务核查组很快发现了问题。学校的收费台账显示，每年收取的“刷脸通话费”均由班主任代收后交至财务室，再转入涉事通信公司的账户，但通信公司开具的发票金额与学校实际收取的费用存在差额。进一步核查发现，通信公司每年会以“服务费”名义返还部分资金至学校的“其他收入”账户，这笔钱未纳入正规财务监管，用途不明。

师生走访组的调查结果同样印证了家长的说法。随机询问的50名学生中，有38人表示“每月使用设备不超过3次”，12人表示“从未使用过”。多名教师坦言“设备故障频发，维修响应很慢”，甚至有班主任透露“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操作通话功能”。

10月25日，武冈市委市政府成立联合调查组，将调查范围扩大至教育主管部门的监管责任。仅仅一天后，联合调查组就发布了初步核查结果：武冈市职业中专存在违规收费问题，收费项目未经审批，部分收费存在非自愿情况，资金管理存在漏洞。

10月30日上午，武冈市教育局在学校召开收费规范工作会议，全市所有中职学校的校长和财务负责人均到场参会。会议现场展示了武冈市职业中专的违规收费证据，通报了处理结果，还组织学习了《湖南省教育收费管理办法》。戴作维在会上作检讨时，声音低沉：“是我们偏离了教育初心，忽视了家长的合理诉求，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当天下午，王先生收到了通信公司的退款短信，240元本金已足额返还至他的银行卡。他点开短信看了一眼，又打开学校家长群，发现班主任发了新的通知：“学校将免费开放现有刷脸设备的通话功能，后续维护费用由学校承担，不再向学生收费。”群里没有太多讨论，只有零星几个家长回复了“收到”。

教学楼走廊里，工人正在对刷脸终端进行调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设备屏幕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一名学生路过时瞥了一眼设备，小声对同伴说：“现在免费了，也没什么人想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