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那天，澳大利亚的布朗一家照常开着四轮越野车去海滩清理垃圾。这是他们家的固定活动。
但就是这次平平无奇的环保出行，竟会与一段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漂来的“时空留言”相逢——一只装着士兵手写信的玻璃瓶。
这只瓶子被发现于今年10月9日，地点是澳大利亚西部的埃斯佩兰斯（Esperance）附近。
布朗一家早就习惯在海边清理塑料、玻璃瓶、废弃渔网——他们信奉“不能让任何垃圾留在沙滩上”。
那天，母亲黛布拉·布朗（Debra Brown）弯腰捡起一只小小的玻璃瓶时，本以为那只是一件被丢弃的废物。
但瓶身干净得出奇，没有藤壶，也没有破损，瓶塞紧紧封着，仿佛在对她低语：我等你很久了。
她回忆说：“我们一向不会放过任何垃圾，但那只瓶子有点不同。”
回到家，他们小心地打开瓶塞，里面的空气都透着陈旧、沉重的味道。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静静地躺着，用铅笔写的字迹依旧清晰。那是一封信，来自109年前。
信的日期是1916年8月15日。写信的人有两个：马尔科姆·内维尔（Malcolm Neville）和威廉·哈利（William Harley）。
那一年，他们分别是27岁和37岁。几天前，他们刚刚离开阿德莱德，登上了一艘叫HMAT A70 Ballarat的运兵船，前往法国的西线战场，去支援澳大利亚第48步兵营。
他们写信的时间，大概是在船出港后的第三天。海浪拍打着船舷，士兵们挤在甲板上，望着渐渐消失的澳洲海岸。
那是一段充满不确定的旅程。前方是战壕、毒气、泥泞和死亡，但那时的他们仍然抱有希望，信纸上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轻快。
“愿找到这份‘宝藏’的人，能像我们现在一样身体健康。”
“我们现在幸福得像国王一样。”
他们用铅笔写下这些话，然后小心地把信塞进施韦普斯的汽水瓶里——一种当时在军队里很常见的饮料瓶。也许，他们只是随手玩笑，也许，他们真想留下一点什么给未来和命运。
那瓶子就这样从甲板上滑入海中，被浪潮带走。那是1916年的南半球夏末，正值大战的第三年，数十万澳新军人正在前往欧洲的路上。
海上的风带着盐分与焦虑，瓶子在浪里起伏，像一只载着祈愿的小舟。
接下来的故事，就被战争淹没了。
威廉·哈利在一年后死在战场上。具体哪一场战斗，人们已经无法考证。那一年，西线的局势血腥混乱，澳军正经历着法国北部的博尔东、阿拉斯、帕森代尔——那些名字现在只剩在纪念碑上。
另一位士兵，马尔科姆·内维尔，幸运地活了下来。他熬过了炮火和毒气，战争结束后回到了澳大利亚。
可他的人生也没能真正脱离战争。1934年，他死于癌症。家人一直认为，那是战争留下的后遗症——当年在战壕中吸入的德国毒气，最终在体内沉睡了近二十年。
而那只瓶子，却像被时间遗忘的证人，一直漂浮着。
它可能被潮水卷入沙中，也可能一度被冲到暗礁，再一次被带回深海。
奇怪的是，当布朗一家发现它时，它依旧完好无损——瓶身没有一点破裂，也没有任何海洋生物附着。
纸张虽然泛黄，却依然能清晰辨认出字迹。就像它被谁悄悄地保护着，一直等到这一天。
黛布拉·布朗说：“我觉得，如果它真的在海里漂了109年，早就不可能这样保存完好。也许它被埋在沙里，被海风藏起来了。就像它有自己的计划一样。”
在确认信件的内容后，布朗一家开始试图追寻信里提到的名字。信中提到的“Ballarat号运输船”与日期，为他们提供了线索。
借助国家档案馆的记录，他们很快查到了两名士兵的服役信息。那是一种跨越百年的对话——一个普通家庭，透过一封瓶中信，重新拼凑出两个被历史淹没的名字。
当他们终于联系到两位士兵的后人时，对方几乎不敢相信。一封109年前的信，从大洋深处回来，带着祖先年轻时的笔迹。
信件随后被交还给家属保存，成为家族记忆中最珍贵的一部分。
那只战争漂流瓶属于命运的安排，而下面这封封“瓶中信”的故事，更像是时间的顽皮回应。
时间回到1994年，地点在苏格兰东北部的小渔村波特诺基。一个叫阿莱娜·贝雷斯福德（Alaina Beresford，当时姓Stephen）的12岁女孩，正在做学校的“水”主题项目。
她拿出一只空的Moray Cup玻璃汽水瓶，写下了一封小信：
“亲爱的发现者，我叫Alaina，今年12岁，来自Portknockie，我在做一个关于水的学校项目，于是决定把一封信放进瓶子里。
我老师的丈夫会帮我把瓶子扔进大海中间。
如果你找到它，请告诉我你的名字、爱好、你发现它的地方和日期，还有一点关于你所在地区的故事。”
写完后，她把信卷起来，装进瓶子里，交给老师的丈夫——一位渔夫——让他在北海捕鱼时把它抛入海中。
那是一个普通的小学任务，阿莱娜也没想到，三十年后，这个课堂作业真的会有人回应。
就在今年，北海的另一边，挪威维加群岛（Vega）周围的一座小岛——Lisshelløya上，27岁的德国女孩皮娅·布罗特曼（Pia Brodtmann）正在清理海滩。
她是一名志愿者，负责清理海洋垃圾。那天，她在沙石之间发现了一只旧瓶子，瓶身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但瓶塞依旧完好。
她打开瓶子，看到了那张来自1994年的纸，纸上依然能辨认出“Portknockie”和“Alaina Stephen”的字样。
皮娅难以置信，她回到营地后，用相机拍下瓶子和信的照片，并写了一张明信片寄往苏格兰：
“你好，我叫Pia，来自德国。今天我在挪威的Lisshelløya岛上捡到了你的瓶中信。我在这里当志愿者清理海滩，已经四个月了。我很好奇，你老师的丈夫当时到底在哪儿把它扔进海的？我喜欢航海和攀岩——这是我的一点小介绍。”
阿莱娜如今已经42岁。当她收到那张明信片时，BBC记者采访她，她反复说的只有一句话：“我不敢相信。”
她几乎忘了自己写过这封信，只记得瓶子是Moray Cup的玻璃瓶，老师的丈夫是渔夫。
“我当时才十二岁，现在已经过去三十一年了，”她笑着说，“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那是个关于‘水’的项目。”
她后来通过社交媒体联系上皮娅，两人交换了照片，还决定保持联系。
士兵上战场前的随手一笔，经历百年风雨又回到家中。
而12岁的小女孩的课堂作业，在三十年后被志愿者发现，跨越三国，穿过北海的风浪，完成了一次迟来的问候。
或许还有很多漂流瓶，承载着同样的秘密，等待被发现。
Ref：
https://www.leparisien.fr/faits-divers/celui-qui-trouve-le-tresor-une-bouteille-a-la-mer-de-la-premiere-guerre-mondiale-retrouvee-sur-une-plage-109-ans-plus-tard-29-10-2025-BS5ANSY6PVAHZFO262MNROUVQI.php
https://www.leparisien.fr/societe/jai-trouve-votre-message-une-ecossaise-recoit-une-reponse-plus-de-30-ans-apres-avoir-jete-une-bouteille-a-la-mer-23-06-2025-VUEGSHCM55GG3NSD6R2DZIYXSA.php
文｜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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