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重阳菊,多数人脑子里是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闲情,要么是花店里养得水灵的观赏品种,娇气得碰不得。但1929年重阳节,毛泽东在闽西写下的“战地黄花分外香”,那菊花完全是另一个路数——不是园子里的娇花,是长在硝烟里的野菊,连词稿都改了好几遍,从“但看黄花不用伤”改成“战地黄花分外香”,就加了个“战”字,味道立刻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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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菊花到底香在哪儿?不是花香多特别,是那年秋天的故事太沉甸甸,把花的味道都染透了。1929年的闽西,山雾里裹着硝烟,红军刚在赣南闽西站住脚,5月打下龙岩,6月端了钟铭清的民团,缴获一百多支枪两门炮,眼看革命要冒头,没想到队伍内部先吵翻了天。36岁的毛泽东,刚经历人生最憋屈的日子:丢了红四军前委书记的位子,还得了个严重警告处分,紧接着恶性疟疾找上门,冷得裹三层被子还发抖,热得浑身冒虚汗,连路都走不了,全靠担架抬着转。
可就是这么难的时候,他在汀江边的临江楼里,看着院子里黄灿灿的野菊,反倒觉得香气钻鼻子。这香味里藏的,全是那个年代最硬核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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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说这“黄花”到底是啥花。不是文人雅士案头供着的名菊,是闽西山野里一丛丛的野菊花,茎秆细,花瓣小,风吹雨打都不倒。1929年的上杭城,刚被朱德带着红军攻破没多久,这地方号称“铁上杭”,三面环水城墙厚,民谣都说“嘱咐子孙,莫打上杭”,之前两次攻城都没成功。朱德带着一万多人马来的时候,老乡们比红军还积极,砍毛竹做云梯,献出门板搭浮桥,地下党在城里偷偷弄湿敌人的火炮引线,连小孩都知道给红军带路。
9月19号夜里总攻,一纵队轰西门引敌人注意力,二、三纵队主攻北门,战士们爬云梯的时候伤亡了二三十人,大队长曾省吾带着敢死队上,刚爬到城头就中了子弹。就这么硬拼,天快亮的时候终于把城攻破了,除了守敌卢新铭带着二十几个人跑了,一千多敌人全被抓,缴了一千多支枪。打那以后,闽西根据地才算真正连成片,汀江两岸的红旗插得密密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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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野菊花,就在刚打完仗的阵地上开着,叶子上可能还沾着硝烟,根扎在刚解放的土地里,能不香吗?毛泽东在临江楼推开窗,看见的不只是花,是红军战士拼下来的胜利,是老乡们帮着抬担架时汗湿的衣裳,这花香里,混着的是实打实的希望。
再说说看花的这个人,那会儿正处在人生的“低谷期”。6月龙岩开红四军七大,会上吵得厉害,不是针对某个人,是队伍里成分太杂——农民、旧军队出身的战士多,各种想法冒出来:有人觉得前委权力太大,说毛泽东搞“家长制”;有人主张“军事优先”,觉得党不用管那么多;连“要不要设军委”这种事,都争得面红耳赤。会议最后选了陈毅当前委书记,毛泽东和朱德都受了处分,大会说俩人都有错,只是毛泽东责任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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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后毛泽东就离开主力部队,名义上指导地方工作,其实身体早垮了。在永定岐岭的牛牯扑,敌人搜山搜得紧,当地老乡陈添裕背着他在山路上跑了五公里,才算躲过去。那时候缺医少药,国民党报纸都造谣说“毛泽东病故了”,直到到了上杭城,找到个西医用上金鸡纳霜,病情才好转。
可他哪闲得住?躺在担架上还问老乡“分了田地没”,在虎岗、堂堡这些村子里转,帮着建苏维埃政府。永定县一百一十三个乡的苏维埃,好多都是那时候在他指导下建起来的。后来到了苏家坡养病,看见村里没学校,三代人都是文盲,他掏出自己二十块钱交通费当办学经费,腾出家祠堂做教室,还亲自编课本。老乡说粮食贱卖亏本,他立马跟邓子恢商量,成立粮食调剂局稳定粮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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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的笑脸,就是他的“止痛药”。明明自己受了委屈,身体又差,可看见老乡分到田地时的高兴劲儿,看见平民小学里孩子读书的声音,他心里的劲儿就又上来了。所以他看那些野菊花,觉得比春天的花还好看——春天的花娇弱,秋天的菊经得住冻,就像根据地的老百姓,再苦再难都跟着红军走。
古人写秋总爱哭丧着脸,宋玉说“悲哉秋之为气也”,看见落叶就叹气。毛泽东偏不,他写“一年一度秋风劲”,这个“劲”字多有力量,就像红军扫反动派的势头,摧枯拉朽。还说“胜似春光”,哪是故作豪迈?是真的看见不一样的风景:刚解放的县城里,土豪劣绅被抓了,老百姓背着分到的粮食回家;红军队伍里,虽然之前吵过架,但打胜仗的势头一点没减。这秋天的风景,比春天的繁花热闹多了,也扎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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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首词的时候,毛泽东还不知道上海的党中央已经帮他“撑腰”了。陈毅去上海汇报工作,把红四军的争论一五一十告诉了周恩来,周恩来立马组织人写“九月来信”,明确说不能随便用“家长制”削弱领导,还特地指出“毛泽东应仍为前委书记”。11月26号,毛泽东接到信回红四军,后来的古田会议,就照着这封信的意思,彻底解决了“建什么样的党、什么样的军队”的问题。
现在再品“战地黄花分外香”,终于明白这香味的来头:是野菊在硝烟里倔强生长的韧劲儿,是红军打胜仗的爽气,是老百姓分到田地的喜气,更是毛泽东在低谷里不低头的底气。他想的从来不是自己的委屈,是这支红军能不能走对路,是老乡们能不能过上好日子。个人的得失在这些面前,根本不算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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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重阳再看菊花,还是会想起1929年的那片野菊。它们没被战火打蔫,没被秋风吓倒,该开的时候照样绽放。就像当年的毛泽东,就算躺在担架上,心里装的还是整个革命的未来;就算受了处分,手里干的还是帮老百姓的实事。
这大概就是“分外香”的秘密:香的从来不是花,是困境里不认输的勇气,是烟火气里藏着的希望,是把个人得失抛在脑后的格局。这种香味,穿越近百年,到现在还能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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