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芳提着菜篮子从村头走到村尾,只用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她遇见的每个人都会停下来和她打招呼。
“春芳嫂,去买菜啊?你家老五是不是快毕业了?”
“赵婶,立辉在城里工作还好吧?听说一个月挣这个数呢。”
她微笑着点头,脚步却丝毫未停。
篮子里装着五斤排骨、三只母鸡、还有一大块新鲜五花肉。
明天是长子梁立辉相亲的日子,她得提前准备好招待客人的饭菜。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就像二十年前她抱着刚满月的第五个儿子走在同一条路上。
那时候全村人都羡慕她生了五个儿子。
“春芳,你这辈子值了,五个儿子就是五座金山啊!”
可现在,当她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时,听见了几个年轻姑娘的窃窃私语。
“梁立辉人是不错,可惜家里兄弟太多了。”
“是啊,五个儿子,将来分家产连片瓦都分不到。”
“婆婆还不得轮流住儿子家?想想都头疼。”
赵春芳的脚步顿住了。
菜篮子的重量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勒得她手指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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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二十年前的夏天,赵春芳还记得自己抱着刚满月的第五个儿子走出卫生院的情景。
那天太阳明晃晃的,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杨德海推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跟在后面,车把上挂着一网兜红鸡蛋。
“春芳,上车,我推着你走。”丈夫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从卫生院到杨家沟的五里路上,遇见的每个村民都停下脚步道喜。
“德海,又得个大儿子?你这媳妇真是争气!”
“五个儿子,将来你们老两口就等着享福吧!”
赵春芳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只手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婴儿。
另一只手扶着车座,身子挺得笔直。
她能感觉到村民投来的目光,羡慕的、嫉妒的、还有几分不可思议的。
生老四的时候,婆婆就已经拉着她的手说:“春芳,咱们杨家有你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等到怀上老五,连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支书罗民生都来家里坐过。
罗支书抽着旱烟,对杨德海说:“德海啊,你这五个儿子,将来就是五个顶梁柱。”
如今老支书已经退休多年,但这句话赵春芳一直记在心里。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
“咱们给小五取个什么名字?”她问丈夫。
杨德海推着自行车,脚步稳健:“大哥叫立辉,二哥叫睿翔,老三叫瀚海,老四叫永强...”
“老五就叫刚毅吧,杨刚毅,希望他刚强坚毅。”
赵春芳点点头,阳光照在她脸上,暖洋洋的。
这条路她走过无数遍,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扬眉吐气。
村口的王寡妇站在自家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们。
王寡妇生了三个女儿,去年丈夫去世后,家里连个壮劳力都没有。
赵春芳看见王寡妇的眼神,心里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滋味。
但她很快就把这丝情绪压了下去,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自行车碾过土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路两旁的玉米地绿油油的,长势正好。
“等儿子们长大了,咱们家那十亩地还不够他们分的呢。”杨德海突然说。
赵春芳笑了:“到时候让他们出去闯,现在时代不同了,不一定非要种地。”
她想起大哥立辉已经上小学二年级,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老师说过,这孩子将来是上大学的料。
要是五个儿子都考上大学,那该是什么样的光景?
赵春芳不敢往下想,怕想得太美,折了福气。
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快到家门口时,邻居张婶正提着猪食桶喂猪。
“春芳回来啦?快进屋歇着,月子里不能吹风。”
张婶凑过来看孩子,“哎哟,这小模样真俊,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春芳从自行车上下来,腿有些发麻。
杨德海赶紧扶住她,动作笨拙却温柔。
“我没事,”赵春芳说,“德海,你把红鸡蛋给张婶拿几个。”
张婶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留着给春芳补身子。”
但杨德海已经从网兜里掏出六个红鸡蛋,硬塞到张婶手里。
“沾沾喜气,”杨德海憨厚地笑着,“希望你们家媳妇也能生个大胖小子。”
张婶的儿媳过门三年,生了两个闺女,正在备孕第三胎。
听到这话,张婶的脸色暗了暗,但很快又堆起笑容:“承你吉言。”
赵春芳看在眼里,心里那丝说不清的滋味又浮了上来。
她赶紧抱着孩子往院里走,五岁的永强和四岁的瀚海正在院子里玩泥巴。
“妈!妈!”两个小子像炮弹一样冲过来,差点撞到她身上。
杨德海一把拦住他们:“小心点,别撞着弟弟。”
赵春芳蹲下身,让两个儿子看襁褓中的婴儿:“这是你们的小弟弟。”
瀚海伸手想摸婴儿的脸,被赵春芳轻轻挡开:“手脏,洗了再摸。”
七岁的睿翔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半块馒头:“妈,我饿啦!”
“饭在锅里热着,”赵春芳说,“去叫哥哥回来吃饭。”
睿翔一溜烟跑出院子,不一会儿就拉着九岁的立辉回来了。
立辉背着书包,小脸晒得通红,额头上都是汗。
“妈,我今天算术考了一百分。”立辉从书包里掏出试卷,骄傲地展示。
赵春芳凑过去看,红色的“100”分外醒目。
她腾出一只手摸摸大儿子的头:“立辉真棒,将来考大学。”
杨德海把自行车停好,走过来看了看试卷,嘴角扬起笑意。
但很快他又板起脸:“不能骄傲,要继续努力。”
立辉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赵春芳看着五个儿子,心里被一种踏实的感觉填得满满的。
晚上,她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丈夫均匀的鼾声。
隔壁屋里,五个儿子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块亮斑。
赵春芳轻轻起身,走到隔壁屋门口。
五个儿子挤在两张大炕上,睡得横七竖八。
老四永强踢了被子,赵春芳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
老五刚毅在摇篮里咂着嘴,似乎在做梦吃奶。
赵春芳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直到腿有些酸麻才回到自己屋里。
她想起白天村民们的羡慕眼神,想起王寡妇落寞的身影。
“五个儿子就是五座金山。”她喃喃自语,很快进入了梦乡。
窗外的月亮渐渐西沉,村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打破夜的宁静。
02
二十年后的这个清晨,赵春芳天不亮就起床了。
她系上围裙,开始处理昨天买回来的排骨和鸡肉。
杨德海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很有节奏。
“立辉几点到家?”杨德海劈完柴,走进厨房洗手。
赵春芳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是坐最早那班车,应该快到了。”
今天是长子梁立辉相亲的日子,姑娘是邻村肖家的独生女肖桑榆。
介绍人是村小学的刘老师,据说姑娘在县城幼儿园当老师。
赵春芳把排骨焯水,下锅翻炒,加入调料和开水。
厨房里很快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味。
“桑榆那孩子我见过一次,”赵春芳一边忙活一边说,“长得俊,说话也斯文。”
杨德海坐在灶前添火,火光映着他布满皱纹的脸。
“只要立辉喜欢就行。”他的话总是这么简短。
赵春芳却想得更多:“刘老师说桑榆是独生女,家里条件不错。”
“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五个儿子个个有出息,配得上她。”
她说这话时,手上的动作格外利索。
土豆削皮切块,豆角择筋掰段,豆腐切厚片备用。
二十年前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那时她抱着刚满月的孩子接受村民祝贺。
如今老五刚毅已经在省城读大学,明年就要毕业了。
时间过得真快,赵春芳心里感慨。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赵春芳赶紧擦擦手迎出去。
梁立辉提着公文包走进院子,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妈,我回来了。”立辉的笑容有些勉强。
赵春芳敏锐地察觉到大儿子的情绪:“怎么了?工作不顺心?”
立辉摇摇头:“没有,就是起得太早,有点困。”
他放下公文包,帮父亲整理劈好的木柴。
赵春芳盯着大儿子的背影看了会儿,转身回厨房继续做饭。
上午十点,刘老师带着肖桑榆和她的父母准时到来。
肖桑榆穿着淡蓝色连衣裙,长发及肩,看起来温婉大方。
她的父母衣着得体,说话彬彬有礼。
赵春芳热情地招呼客人入座,端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瓜果。
“立辉在城里做会计工作,公司挺器重他的。”赵春芳介绍着儿子的情况。
肖桑榆安静地听着,偶尔抬眼看看梁立辉。
两个年轻人被安排到里屋单独聊天,大人们在堂屋寒暄。
赵春芳一边和肖父母说话,一边留意着里屋的动静。
她听见立辉在介绍自己的工作,声音平稳自信。
肖桑榆偶尔提问,声音轻柔得听不清楚。
午饭时,赵春芳摆满一桌子菜,红烧排骨、小鸡炖蘑菇、麻婆豆腐...
“春芳姐手艺真好,”肖母亲尝了一口红烧肉,“这味道比饭店的还正宗。”
赵春芳笑着给客人夹菜:“都是家常便饭,你们多吃点。”
饭桌上的气氛融洽,肖父母对立辉的谈吐和工作都表示满意。
赵春芳心里一块石头渐渐落地。
饭后,刘老师提议两个年轻人出去走走,深入了解。
立辉和桑榆一前一后走出院子,沿着村路往河边去。
赵春芳收拾完碗筷,坐在堂屋和肖父母聊天。
“立辉是个好孩子,”肖父亲说,“踏实稳重,不像现在有些年轻人那么浮躁。”
赵春芳心里美滋滋的,但还是谦虚道:“他就是太老实,不会花言巧语。”
肖母亲笑了笑:“老实好,过日子就要找老实的。”
这时,刘老师的手机响了,她走到院子里接电话。
赵春芳继续和肖父母聊着家常,说起立辉小时候的趣事。
“他从小就懂事,帮着带弟弟们,学习也不用我们操心。”
肖父母听得频频点头。
然而当赵春芳说起其他四个儿子时,肖父母的表情有了微妙变化。
“听说你们家五个儿子?”肖母亲问。
赵春芳自豪地点头:“是啊,老二在深圳做销售,老三在县里开货车...”
她如数家珍地介绍每个儿子的情况,没注意到肖父母交换的眼神。
刘老师接完电话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她把赵春芳叫到厨房,欲言又止。
“春芳姐,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刘老师压低声音。
赵春芳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桑榆对立辉不满意?”
刘老师摇摇头:“不是不满意,但是...肖家那边有点顾虑。”
“什么顾虑?”赵春芳追问。
刘老师犹豫了一下:“他们说...家里兄弟多的,将来负担重。”
赵春芳愣住了,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
“什么意思?我们五个儿子个个有本事,怎么会是负担?”
刘老师叹了口气:“现在年轻人想法不一样了,怕兄弟多事多。”
赵春芳还想说什么,但看见刘老师为难的表情,把话咽了回去。
她透过厨房窗户,看见立辉和桑榆从河边回来了。
两个年轻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脸上都带着客气的笑容。
赵春芳的心沉了下去。
送走客人后,立辉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间。
赵春芳站在院子里,看着儿子紧闭的房门,久久没有动弹。
杨德海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儿孙自有儿孙福,别太操心。”
赵春芳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王寡妇那个复杂的眼神。
当时她不明白那眼神的含义,现在好像懂了一些。
夕阳西下,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二十年前那个下午。
但这一次,她的脚步不再轻快,背影也不再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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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相亲后的第三天,梁立辉一早就坐车回城了。
赵春芳站在院门口,看着大儿子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刘老师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赵春芳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问。
她照常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东西,遇见了几个熟悉的村民。
“春芳,立辉相亲怎么样?那姑娘不错吧?”张婶关切地问。
赵春强挤出一丝笑容:“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
她注意到张婶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在回避什么。
买完东西回家的路上,赵春芳遇见了老支书罗民生。
老支书已经七十多岁,腰板还挺得笔直。
“春芳,听说立辉相亲了?”老支书拄着拐杖,慢悠悠地问。
赵春芳点点头:“是啊,罗叔。您消息真灵通。”
老支书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姑娘,想法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喽。”
赵春芳心里一动:“罗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支书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五个儿子是福气,但也是责任啊。”
说完,他拄着拐杖继续往前走,留下赵春芳站在原地发呆。
回到家,赵春芳开始准备午饭,心里却一直想着老支书的话。
杨德海从地里回来,洗了手帮忙烧火。
“今天遇见罗叔了,”赵春芳一边切菜一边说,“他说了些奇怪的话。”
杨德海往灶里添了把柴火:“罗叔年纪大了,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
赵春芳放下菜刀:“我觉得不是。立辉相亲的事,村里人是不是在议论什么?”
杨德海沉默了一会儿:“你别多想,管别人说什么。”
这话反而证实了赵春芳的猜测。
下午,赵春芳去河边洗衣服,听见几个年轻姑娘在树下聊天。
“...所以说找对象不能找兄弟多的,麻烦事一堆。”
“是啊,公婆养老怎么分?将来分家产怎么算?”
“要是兄弟妯娌处不好,天天吵架,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春芳认出来,其中一个是村东头李家的闺女,去年刚出嫁。
另一个是王寡妇的孙女,正在说亲的年纪。
姑娘们看见赵春芳,立刻停止了谈话,客气地打招呼。
“赵婶来洗衣服啊?”
“今天天气真好,河水挺清的。”
赵春芳勉强笑着回应,找了个远离她们的位置蹲下。
搓衣板在石头上发出规律的声响,赵春芳的心却乱成一团。
她想起二十年前,多少人家羡慕她生了五个儿子。
那时候村里人都说:“春芳将来老了有福气,五个儿子轮流养老。”
怎么二十年后,同样的五个儿子,反而成了立辉找对象的阻碍?
衣服洗到一半,刘老师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春芳姐,我正找你呢。”刘老师在岸边招手。
赵春芳赶紧拧干手上的衣服,走上岸:“刘老师,有事吗?”
刘老师把赵春芳拉到一边:“肖家那边回话了,说...不太合适。”
尽管早有预感,赵春芳的心还是沉了下去:“为什么?立辉哪点不好?”
刘老师为难地说:“立辉很好,但是...桑榆那孩子顾虑比较多。”
“她说什么兄弟多,将来婆媳关系、妯娌关系复杂,怕处理不好。”
赵春芳激动起来:“这叫什么理由?我们家人相处得很好!”
刘老师拍拍她的手:“春芳姐,你别激动。现在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
赵春芳深吸一口气:“那立辉知道了吗?”
“我给他打过电话了,”刘老师说,“他倒是很平静,说尊重对方的决定。”
赵春芳心里一阵酸楚。大儿子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洗完衣服回家,赵春芳看见杨德海正在修农具。
她把刘老师的话复述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不满和委屈。
杨德海放下手中的工具:“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人家有顾虑,就算了。”
赵春芳却不甘心:“凭什么?我们儿子哪点配不上她?”
就在这时,老二睿翔打来电话,说周末要带女朋友回家。
赵春芳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真的?那姑娘是做什么的?”
“她叫程思琪,是我同事,本地人。”睿翔在电话里说。
赵春芳连忙记下姑娘的喜好,准备周末好好招待。
挂断电话,她对杨德海说:“睿翔要带女朋友回来,这次一定要成。”
杨德海看着妻子急切的样子,欲言又止。
周末转眼就到了,赵春芳一大早就开始忙碌。
这次她不仅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还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
五个儿子的照片墙擦得锃亮,从立辉到刚毅,个个英俊挺拔。
这是赵春芳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上午十点,睿翔开着借来的车,带着程思琪到了。
程思琪穿着时尚,妆容精致,一看就是城里姑娘。
她给赵春芳带了保健品,给杨德海带了茶叶,礼数周到。
赵春芳热情地招呼姑娘坐下,端上水果点心。
“思琪啊,睿翔在深圳工作还顺利吧?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程思琪礼貌地笑着:“阿姨客气了,睿翔工作很努力,领导很器重他。”
赵春芳放下心来,开始介绍家庭情况:“我们家五个儿子,但个个有出息...”
她注意到当说到“五个儿子”时,程思琪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中午吃饭时,赵春芳特意让睿翔把弟弟们都叫回来。
老三瀚海从县里赶回来,老四永强也从打工的镇上回来了。
只有老五刚毅在大学回不来,立辉在城里加班。
饭桌上,赵春芳不停给程思琪夹菜,介绍每个儿子的情况。
“瀚海开货车,一个月能挣这个数。”
“永强在装修公司,手艺可好了。”
程思琪礼貌地应着,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睿翔试图转移话题,说起和思琪在深圳的生活。
但赵春芳总是能把话题拉回家庭,拉回五个儿子如何团结友爱。
饭后,程思琪说想去村里走走,睿翔陪她出去了。
赵春芳满意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这姑娘不错,跟睿翔挺配的。”
杨德海叹了口气:“你刚才话太多了,把人家姑娘吓着了。”
赵春芳不以为然:“我这是让她了解我们家的情况。”
下午,睿翔送程思琪回城后,一个人回来了。
赵春芳注意到二儿子的脸色不好:“怎么了?思琪呢?”
睿翔深吸一口气:“妈,以后我的事你能不能少管点?”
赵春芳愣住了:“我怎么了?我不是为你好吗?”
睿翔摇摇头:“你不停地讲我们兄弟五个,思琪压力很大。”
“她说...兄弟多的家庭关系复杂,她需要时间考虑。”
赵春芳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
睿翔说完就进屋了,留下赵春芳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杨德海走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时代变了,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赵春芳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兄弟多反而成了缺点?”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只有晚风轻轻吹过院子。
吹动了晾衣绳上的衣服,也吹乱了赵春芳花白的头发。
04
程思琪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杨家沟。
睿翔回深圳前,和赵春芳深谈了一次。
“妈,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婚姻大事让我们自己决定行吗?”
赵春芳看着二儿子,心里五味杂陈:“我就是想帮你们...”
睿翔打断她:“你的方式过时了。现在没人觉得兄弟多是好事。”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在赵春芳心上。
送走睿翔后,赵春芳病了一场,躺在床上三天才缓过来。
杨德海默默承担了所有家务,每天给她熬药端饭。
第四天早上,赵春芳挣扎着起床,决定去城里看看立辉。
她带了一篮子土鸡蛋和新鲜蔬菜,坐早班车进城。
立辉在城郊租了一间小公寓,干净整洁但很简陋。
看见母亲来了,立辉有些惊讶:“妈,你怎么来了?身体好点了吗?”
赵春芳把鸡蛋放进冰箱:“好了,就是累着了。你最近怎么样?”
立辉给她倒水:“老样子,上班下班。”
赵春芳仔细观察大儿子,发现他瘦了不少,眼圈发黑。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要注意身体啊。”
立辉笑笑:“没事,最近项目多,加班多了点。”
中午,立辉带赵春芳去楼下的小饭店吃饭。
饭菜上桌后,赵春芳忍不住问:“立辉,你跟妈说实话,相亲失败是不是因为兄弟多?”
立辉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妈,你别想那么多。”
“我要听实话。”赵春芳坚持。
立辉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桑榆是独生女,她担心处理不好复杂家庭关系。”
赵春芳激动起来:“我们家庭哪里复杂了?你们兄弟不是一直很团结吗?”
立辉无奈地说:“妈,这是人家的想法,我们强求不了。”
赵春芳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自己呢?你也觉得兄弟多是负担吗?”
立辉看着母亲,眼神复杂:“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但是...”
他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吃饭吧,菜要凉了。”
饭后,立辉送赵春芳去车站。
等车的时候,赵春芳看见立辉的同事路过,打了个招呼。
同事走后,立辉说:“妈,以后你少跟村里人说我们家的事。”
赵春芳不解:“为什么?”
立辉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人言可畏。有些事越描越黑。”
车来了,赵春芳上车前塞给立辉一卷钱:“拿着,买点好吃的。”
立辉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回家的路上,赵春芳一直想着立辉的话。
车到村口,她遇见了出来散步的老支书罗民生。
“春芳,去城里看立辉了?”老支书问。
赵春芳点点头:“罗叔,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老支书示意她继续说。
“为什么现在的人会觉得兄弟多是负担?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老支书拄着拐杖,慢慢往前走:“春芳啊,时代变了。”
“以前兄弟多是劳动力,是家族的保障。现在嘛...”
他停顿了一下:“现在兄弟多意味着财产要分,老人要轮流养,矛盾也多。”
赵春芳不解:“可是我们家人相处得很好啊!”
老支书笑了:“那是你们家。别人家兄弟为争财产打破头的事还少吗?”
赵春芳沉默了。她想起村西头刘家三个儿子为宅基地打架的事。
还有前年李家兄弟因为老人医药费分摊问题闹上法庭。
老支书拍拍她的肩膀:“春芳,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太操心。”
这句话杨德海也说过,但此刻从老支书嘴里说出来,分量不同。
赵春芳回到家,看见杨德海正在整理儿子的相册。
相册里是五个儿子从小到大的照片。
从光屁股的百天照,到大学毕业的学士服照。
赵春芳一页页翻看,眼眶湿润了。
“德海,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她突然问。
杨德海抬起头:“什么错了?”
“生这么多儿子...”赵春芳的声音有些哽咽。
杨德海放下相册,握住妻子的手:“每个孩子都是老天爷的赏赐,哪有什么错。”
话虽如此,但赵春芳能感觉到丈夫手心的老茧,和他眼中的忧虑。
晚上,老三瀚海从县里打来电话,说找到了新工作,工资更高了。
赵春芳勉强笑着鼓励儿子,挂断电话后却叹了口气。
瀚海已经二十八了,连对象都没有谈过。
以前她觉得是儿子忙于工作,现在却忍不住想:是不是也因为兄弟多?
第二天,赵春芳去镇上赶集,遇见了王寡妇的孙女小芳。
小芳正在和一个年轻男子相亲,介绍人是镇上的媒婆。
赵春芳听见媒婆在夸男方:“独生子,父母都有退休金,将来都是你们的。”
小芳羞涩地笑着,显然对条件很满意。
赵春芳突然意识到,时代真的变了。
她想起自己当年相亲时,媒婆夸杨德海“兄弟三个,劳动力足”。
现在媒婆夸的是“独生子,没有负担”。
回家的路上,赵春芳走得很慢。
路两旁的玉米地绿油油的,和二十年前一样。
但她的心情却完全不同了。
到家时,她看见杨德海在院子里编竹筐,手法熟练。
夕阳照在丈夫花白的头发上,赵春芳突然觉得他老了很多。
“德海,等老五毕业了,我们就轻松了。”她说。
杨德海抬起头,笑了笑:“是啊,到时候我们就享儿子的福了。”
但赵春芳听出了他笑声中的不确定。
晚饭后,赵春芳给在大学的老五刚毅打电话。
刚毅正在图书馆学习,准备考研。
“妈,我要是考上研究生,以后就能找更好的工作,帮衬家里。”
赵春芳心里一暖:“你别操心家里,好好读书就行。”
挂断电话,赵春芳对杨德海说:“刚毅要考研呢。”
杨德海点点头:“孩子们都有出息,这就够了。”
是啊,孩子们都有出息,这就够了。
赵春芳反复告诉自己这句话,试图说服自己。
但内心深处,她依然为儿子的婚事担忧。
夜深了,赵春芳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和二十年前那个夜晚一样明亮。
但她的心情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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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秋收过后,地里没什么农活了。
赵春芳发现老三瀚海回家的次数变少了。
以前瀚海每周都会从县里回来一次,现在半个月才见一次人影。
她打电话问瀚海,瀚海总是说工作忙,要加班。
但赵春芳从邻居那里听说,瀚海在县里同时打两份工。
一天下午,赵春芳瞒着杨德海,坐车去了县里。
她在瀚海租的房子里等了两个小时,天快黑时才见到儿子回来。
瀚海满身灰尘,脸上带着疲惫,看见母亲时愣住了。
“妈,你怎么来了?”他赶紧把赵春芳让进屋。
赵春芳打量着这间简陋的出租屋,心里发酸:“你最近在忙什么?”
瀚海倒水的手顿了顿:“就是正常工作啊。”
赵春芳直接问:“我听说你打两份工?为什么这么拼命?”
瀚海知道瞒不住了,叹了口气:“我想多攒点钱。”
“为什么?你现在工资不是够花吗?”赵春芳追问。
瀚海沉默了一会儿:“妈,我二十八了,该考虑成家了。”
赵春芳心里一紧:“所以你是为了娶媳妇才这么拼?”
瀚海点点头:“现在彩礼高,买房首付也高。兄弟多,我不能指望家里。”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扎进赵春芳心里。
她看着儿子粗糙的手掌,眼圈红了:“是爸妈没本事,让你们受苦了。”
瀚海赶紧摇头:“妈,你别这么说。你们把我们五个养大不容易。”
那天晚上,赵春芳坚持要给瀚海做顿饭。
她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瀚海在一旁帮忙。
“妈,其实我不急着结婚,”瀚海突然说,“一个人过得也挺好。”
赵春芳知道儿子在安慰她,心里更难受了。
饭后,瀚海送赵春芳去车站。
等车的时候,赵春芳看见一对年轻情侣在对面买房中介看房源。
女孩指着广告牌说:“这个小区不错,就是单价太高了。”
男孩搂着她的肩:“没事,我是独生子,我爸妈说了会帮我们出首付。”
赵春芳别过脸,不敢看儿子的表情。
车来了,瀚海送母亲上车:“妈,路上小心。我的事你别操心。”
赵春芳点点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回到家,杨德海正在喂鸡。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他问。
赵春芳把去看瀚海的事说了,声音哽咽。
杨德海放下鸡食桶,沉默良久:“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赵春芳激动起来:“可他们这么辛苦,都是因为我们没本事!”
杨德海看着妻子:“我们把他们养大成人,供他们读书,已经尽到责任了。”
话虽如此,但赵春芳能看出丈夫眼中的自责。
第二天,赵春芳去找老支书罗民生。
老支书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听赵春芳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春芳啊,你不是第一个来找我说这事的人。”
赵春芳愣住了:“还有谁?”
老支书眯着眼:“村东头老刘家,三个儿子,两个打光棍。”
“村西头老李家,四个儿子,为娶媳妇欠了一屁股债。”
赵春芳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以前兄弟多可是香饽饽啊。”
老支书摇摇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给赵春芳讲了几个例子,都是兄弟多的人家娶媳妇难的。
赵春芳越听心越沉。
回家的路上,她遇见了王寡妇。
王寡妇的三个女儿都嫁的不错,经常回来看她。
今天正好是王寡妇的生日,三个女儿都带着女婿外孙回来了。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充满了欢声笑语。
王寡妇看见赵春芳,热情地招呼她进去坐坐。
赵春芳勉强笑着推辞了。
她想起自己五个儿子,除了过年,平时家里冷冷清清的。
立辉在城里忙工作,睿翔在深圳,瀚海在县里打两份工。
永强在镇上打工,刚毅在大学准备考研。
五个儿子,没有一个在身边。
赵春芳突然觉得,也许王寡妇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
到家后,她给在深圳的睿翔打电话。
睿翔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妈,有事吗?”
赵春芳犹豫了一下:“睿翔,你最近和思琪还有联系吗?”
睿翔沉默了一会儿:“她找了个深圳本地的,独生子。”
赵春芳的心沉了下去:“为什么...”
睿翔打断她:“妈,别问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
挂断电话,赵春芳坐在院子里发呆。
杨德海从地里回来,看见妻子的样子,猜到了七八分。
他放下锄头,坐在赵春芳身边:“春芳,咱们得看开点。”
赵春芳抬起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德海,我错了吗?”
杨德海握住她的手:“你没错,我没错,孩子们也没错。”
“那为什么...”赵春芳说不下去了。
杨德海望着远处的山:“世道变了,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那天晚上,赵春芳做了一个梦。
梦见二十年前,她抱着刚满月的刚毅走在村路上。
村民们羡慕的目光,真诚的祝福,一切都那么真实。
但梦的最后,那些羡慕的目光变成了同情和怜悯。
赵春芳从梦中惊醒,发现枕头湿了一片。
杨德海也醒了,轻声问:“做噩梦了?”
赵春芳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窗外,月亮快要落下去了,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但赵春芳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早饭后,她决定去镇上看看老四永强。
永强在装修公司打工,住在公司提供的集体宿舍。
赵春芳到的时候,永强正在给一户人家装修厨房。
看见母亲,永强很惊讶:“妈,你怎么来了?”
赵春芳看着儿子满身的油漆点,心里发酸:“来看看你。”
永强放下工具,洗了手:“我挺好的,工作顺心,吃住都不错。”
赵春芳仔细观察儿子,发现他比上次见面时瘦了。
“永强,你谈对象了吗?”她忍不住问。
永强笑了:“妈,你怎么也催婚了?我还小呢。”
赵春芳知道儿子在敷衍她。永强已经二十五了,在农村不算小。
中午,永强带赵春芳去小饭馆吃饭。
饭馆电视里正在播放相亲节目,女嘉宾说:“我希望对方是独生子。”
永强赶紧换台:“这种节目都是骗人的。”
赵春芳看着儿子,突然问:“永强,你怪爸妈吗?”
永强愣住了:“怪你们什么?”
“怪我们生了这么多兄弟,让你找对象难。”赵春芳的声音颤抖。
永强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妈,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有兄弟多好,有事互相帮衬。找不到对象是我自己没本事。”
赵春芳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送母亲去车站的路上,永强说:“妈,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赵春芳惊喜地问:“真的?是哪里的姑娘?”
永强摇摇头:“还没成呢,等成了再告诉你。”
赵春芳不敢多问,怕给儿子压力。
车来了,永强送母亲上车:“妈,你放心,我们兄弟五个都会好好的。”
赵春芳点点头,看着儿子站在车站挥手的身影越来越远。
回家的路上,她反复想着永强的话。
也许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孩子们并不觉得兄弟多是负担。
但为什么相亲市场这么现实呢?
赵春芳想不明白。
车到村口,她看见几个村民在议论什么,看见她立刻散开了。
赵春芳心里明白,她家的事已经成了村里的谈资。
她挺直腰板,目不斜视地走回家。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相信自己的儿子都是好样的。
到家后,她给刚毅打电话,听说他考研复习很顺利,心情才好了一些。
晚上,杨德海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
“春芳,有件事得告诉你。”他说。
赵春芳心里一紧:“什么事?”
杨德海叹了口气:“邻村老肖家,就是桑榆她家,给女儿定亲了。”
赵春芳愣住:“定的谁家?”
“镇卫生院院长的儿子,独生子。”杨德海说。
赵春芳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06
进入腊月,天气越来越冷。
赵春芳开始准备年货,虽然五个儿子只有过年才能聚齐。
但她还是按照往年的习惯,腌腊肉、灌香肠、磨豆腐。
杨德海帮着她忙前忙后,夫妻俩的话都比以前少了。
一天下午,赵春芳正在院子里晾腊肉,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喧哗声。
接着是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她放下手中的活,走出院子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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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路上有人奔跑着,大喊:“邻村着火了!山火烧起来了!”
赵春芳心里一惊,邻村就在山那边,这个季节天干物燥...
她突然想起老三瀚海今天去邻村给一户人家装修!
赵春芳赶紧回家打电话,但瀚海的手机无人接听。
她又打给在镇上的永强,永强的手机也打不通。
赵春芳急了,对杨德海说:“瀚海和永强都在邻村,电话打不通!”
杨德海放下手中的活:“别急,我找人问问。”
但没等杨德海出门,老四永强就打来了电话。
“妈!邻村山火,我和三哥都在这里帮忙救火!”永强的声音急促。
赵春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你们小心点!别往火场里冲!”
永强说:“放心吧妈,我们有数。刚毅也回来了,正好碰见...”
电话突然断了,再打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赵春芳坐立不安,决定去邻村看看。
杨德海拦住她:“你去添乱吗?在家等着!”
但赵春芳实在放心不下,偷偷骑上自行车往邻村赶。
离邻村越近,空气中的烟味越浓。
天空被火光映得通红,消防车的警笛声不绝于耳。
快到村口时,道路已经被封锁,只能步行进入。
赵春芳扔下自行车,随着人流往村里走。
火是从后山烧起来的,风助火势,已经蔓延到村边几户人家。
救火的人群来来往往,有消防员,有村民,还有像她一样来寻亲的。
赵春芳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儿子的身影。
突然,她听见有人喊:“杨家的!杨瀚海在这里!”
赵春芳顺着声音跑过去,看见瀚海和永强正在帮消防员接水管。
两个儿子满脸黑灰,衣服湿透,但看起来没有受伤。
赵春芳松了口气,正要上前,突然听见有人惊呼:“有人困在屋里了!”
她看见老五刚毅从人群中冲出来,朝着火场跑去。
“刚毅!回来!”瀚海和永强大喊。
但刚毅已经冲进了一间冒着浓烟的屋子。
赵春芳的心几乎跳出胸膛,她想冲过去,却被救援人员拦住。
“大娘,不能过去!火势太大!”
赵春芳眼睁睁看着儿子消失在浓烟中,腿一软坐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终于,刚毅抱着一个老人冲了出来。
老人昏迷不醒,刚毅的脸上都是黑灰,咳嗽不止。
救援人员赶紧接过老人进行急救。
刚毅瘫坐在地上,瀚海和永强跑过去扶住他。
赵春芳也冲过去,抱住小儿子:“你吓死妈了!”
刚毅虚弱地笑笑:“妈,我没事。屋里是罗支书的哥哥...”
话没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发白。
救援人员过来检查,发现刚毅吸入了过多浓烟,需要立即送医。
瀚海和永强陪着刚毅上了救护车。
赵春芳想跟着去,但车上坐不下了。
杨德海这时也赶来了,扶着浑身发抖的妻子。
“孩子们没事吧?”他焦急地问。
赵春芳指着远去的救护车:“刚毅吸了浓烟,去医院了。”
杨德海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夫妻俩相携着往家走,背后的火光还在燃烧。
但赵春芳的心已经飞到了医院。
到家后,她不停地给瀚海打电话,但一直无法接通。
直到深夜,瀚海才打来电话。
“妈,刚毅没事,就是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赵春芳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你们呢?都没事吧?”
瀚海说:“我们都好。火已经控制住了,我们明天回来。”
第二天,赵春芳早早起来,炖了鸡汤准备送去医院。
但没等她出门,村里就传开了消息。
杨家四个儿子在火灾中救人的事,已经登上了县里的新闻。
赵春芳去小卖部买东西时,村民们的态度完全变了。
“春芳,你儿子真是好样的!听说救了五个人!”
“刚毅那孩子真勇敢,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
赵春芳勉强笑着回应,心里只惦记着儿子的伤势。
到医院时,她看见刚毅的病房里堆满了鲜花和水果。
刚毅的脸色好了很多,正在和来看望的记者说话。
瀚海和永强在一旁陪着,脸上带着疲惫但自豪的笑容。
赵春芳把鸡汤放在床头,仔细打量小儿子:“真的没事了?”
刚毅握住母亲的手:“妈,我真的没事。医生说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是肖桑榆。
她拿着一束花,站在门口有些犹豫。
赵春芳愣住了,立辉的相亲对象怎么会来这里?
桑榆走进来,把花递给刚毅:“我在新闻上看到消息,来看看你。”
刚毅接过花:“谢谢肖老师。”
桑榆看了看病房:“立辉...没来吗?”
赵春芳说:“立辉在城里,还没告诉他。”
桑榆点点头,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她走后,瀚海对赵春芳说:“妈,肖老师是不是对大哥还有意思?”
赵春芳摇摇头:“别乱说,人家可能就是出于礼貌。”
但心里却升起一丝希望。
下午,更让赵春芳意外的是,罗支书带着村民来医院看望。
老支书握着刚毅的手:“好孩子,你救了我大哥,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赵春芳这才知道,刚毅救的老人是罗支书的亲大哥。
罗支书对赵春芳说:“春芳,你教育出了好儿子啊!”
赵春芳的眼眶湿了,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说她教育出了好儿子。
晚上,立辉从城里赶回来,看见弟弟没事才放心。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虽然是在医院病房里。
赵春芳看着五个儿子,心里百感交集。
火灾是不幸的,但也许...也许这是一个转机。
她不敢往下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但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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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刚毅住院的第三天,赵春芳炖了排骨汤送去医院。
推开病房门,她看见肖桑榆正在给刚毅削苹果。
立辉坐在一旁,和桑榆说着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很融洽。
赵春芳愣了一下,放下保温桶:“桑榆来了?”
桑榆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阿姨,我正好没事,来看看刚毅。”
立辉接过母亲手中的保温桶:“妈,以后别天天往医院跑了,刚毅快出院了。”
赵春芳打量着大儿子和桑榆,发现两人之间的生疏感少了很多。
她心里一动,借口去打水,把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在开水房,她遇见了来看望刚毅的罗支书。
老支书笑着说:“春芳,看来好事将近啊。”
赵春芳装糊涂:“什么好事?”
老支书朝病房方向努努嘴:“立辉和桑榆那孩子,我看有戏。”
赵春芳叹了口气:“人家姑娘之前嫌我们兄弟多...”
老支书摇摇头:“这次火灾,让你们家四个儿子出了名。”
“现在全村谁不说你们家教子有方?兄弟团结比什么都强。”
赵春芳心里暖暖的,但不敢抱太大希望。
回到病房,桑榆正要告辞。
立辉说:“我送你吧。”
桑榆点点头,和赵春芳道别后,和立辉一起走了出去。
赵春芳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忐忑不安。
刚毅喝着排骨汤,笑着说:“妈,我觉得肖老师对大哥有意思。”
赵春芳瞪了小儿子一眼:“别乱说,让人家姑娘听见不好。”
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下午,赵春芳回家准备晚饭,杨德海在院子里劈柴。
“刚毅明天就能出院了,”赵春芳说,“立辉和桑榆好像...”
杨德海放下斧头:“顺其自然吧,强求不来。”
话虽如此,但赵春芳能看出丈夫眼中的期待。
晚饭后,立辉回来了,脸上带着少见的笑容。
赵春芳小心翼翼地问:“送桑榆回去了?”
立辉点点头:“妈,我和桑榆聊了很多。”
赵春芳的心提了起来:“聊什么了?”
立辉在母亲身边坐下:“聊了这次火灾,聊了兄弟感情,也聊了将来的打算。”
赵春芳不敢打断,静静地听着。
立辉说:“桑榆承认,之前对兄弟多的家庭有顾虑。”
“但这次看到我们兄弟几个在火灾中的表现,她改变了一些看法。”
赵春芳的心怦怦直跳:“然后呢?”
立辉笑了笑:“她说需要时间再了解了解。”
这已经比之前直接拒绝好太多了。
赵春芳激动得差点掉泪,但强忍着:“那你好好对人家,别急。”
立辉点点头:“我知道。”
第二天,刚毅出院回家,村里不少人都来看望。
王寡妇带着自己炖的鸡汤来了:“春芳,你儿子真是好样的!”
张婶提着一篮鸡蛋:“刚毅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赵春芳忙着招待客人,心里既感动又感慨。
才几天时间,村民们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下午,肖桑榆的父母居然也来了。
这让赵春芳十分意外,赶紧让座倒茶。
肖母亲拉着赵春芳的手:“春芳姐,你们家孩子教育得真好。”
肖父亲也说:“听说四个儿子都在火场救人,真是了不起。”
赵春芳谦虚道:“孩子们就是做了该做的事。”
肖桑榆站在父母身后,朝立辉使了个眼色。
立辉会意,带着桑榆去院子里走走。
赵春芳一边和肖父母聊天,一边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
她看见立辉和桑榆站在柿子树下,说话的神情很自然。
心里的希望又增加了几分。
送走肖家人后,赵春芳问立辉:“桑榆父母今天来是...?”
立辉难得露出腼腆的笑容:“他们听说刚毅出院,特意来看看。”
赵春芳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也不点破。
晚上,她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几天的变化。
杨德海轻声问:“想什么呢?”
赵春芳说:“我在想,一场火灾,反而让我们家...”
她没说完,但杨德海明白她的意思。
他握住妻子的手:“好人会有好报的。”
赵春芳点点头,心里却仍有些忐忑。
第二天一早,赵春芳去集市买菜。
路上遇见几个村民,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春芳,刚毅好点了吗?需要帮忙尽管说。”
“赵婶,我家里有土鸡蛋,待会给你送些来。”
赵春芳一一谢过,心里五味杂陈。
才几天时间,村民们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她想起火灾前那些窃窃私语和同情的目光。
现在却变成了真诚的赞美和祝福。
这让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世态炎凉。
但她没有时间多想,得赶紧准备晚饭。
今天立辉要带桑榆来家里吃饭,不是相亲,就是普通做客。
但赵春芳知道,这顿饭的意义非比寻常。
她精心准备了八菜一汤,都是桑榆爱吃的。
下午五点,立辉和桑榆准时到来。
桑榆今天穿得很朴素,白衬衫配牛仔裤。
她主动进厨房帮忙:“阿姨,我来洗菜吧。”
赵春芳连忙推辞:“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
桑榆却已经挽起袖子:“没事的,我在家也常帮妈妈做饭。”
赵春芳仔细观察姑娘,发现她比上次来时放松很多。
两人一起在厨房忙碌,气氛融洽。
桑榆说:“阿姨,这次火灾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赵春芳洗着菜,没有接话。
桑榆继续说:“我以前总觉得兄弟多麻烦,但现在看来...”
她停顿了一下:“兄弟团结比什么都重要。”
赵春芳心里一暖,差点掉下泪来。
她赶紧转身去拿调料,掩饰自己的情绪。
饭菜上桌时,杨德海也从地里回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桑榆不再像上次那样拘谨,主动给每个人盛饭。
饭后,立辉送桑榆回家。
赵春芳站在门口,看着两人并肩走远的背影。
杨德海走过来:“看来这次有希望。”
赵春芳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话虽如此,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送走桑榆后,立辉回来了。
赵春芳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立辉笑了:“妈,你别这么着急。桑榆说想再处处看。”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赵春芳长长舒了口气。
08
刚毅出院一周后,赵春芳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
是程思琪从深圳打来的。
“阿姨,我在新闻上看到瀚海他们救火的事了。”
赵春芳有些惊讶:“思琪啊,好久没联系了。”
程思琪在电话里显得有些犹豫:“阿姨...我想问问睿翔最近怎么样?”
赵春芳心里一动:“他挺好的,就是工作忙。”
程思琪说:“我...我能和他通个电话吗?”
赵春芳赶紧把电话递给睿翔。
睿翔接过电话,走到院子里去接。
赵春芳透过窗户,看见二儿子接电话时的表情。
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来的惊讶,最后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挂断电话后,睿翔对赵春芳说:“妈,思琪说她后悔了。”
赵春芳愣住了:“什么意思?”
睿翔说:“她说看到我们兄弟在火灾中的表现很感动。”
赵春芳心里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好。
睿翔继续说:“她说想和我重新开始。”
赵春芳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怎么想?”
睿翔沉默了一会儿:“我想给她一次机会,也给我自己一次机会。”
赵春芳的眼眶湿了:“好,好,你们年轻人自己决定。”
挂断电话后,赵春芳对杨德海说:“思琪想和睿翔和好。”
杨德海点点头:“这是好事。”
但赵春芳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当初程思琪因为兄弟多而拒绝睿翔,现在又因为兄弟团结想复合。
这转变来得太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但看着儿子眼中的期待,她还是选择了支持。
晚上,赵春芳给在深圳的睿翔打电话。
睿翔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妈,思琪今天来找我了。”
赵春芳问:“然后呢?”
睿翔说:“我们谈了很久,她说她终于明白兄弟多的好处了。”
赵春芳叹了口气:“希望她是真的想通了。”
接下来的日子,赵春芳发现家里的电话突然多了起来。
老四永强也接到了相亲邀请。
介绍人说:“对方姑娘听说你们家兄弟的事迹,很想认识你。”
赵春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短短一个月时间,五个儿子的婚事突然都有了转机。
这让她既高兴又不安。
一天,老支书罗民生来家里做客。
“春芳,现在你们家在村里可出名了。”
赵春芳苦笑:“出名有什么用,关键是孩子们幸福。”
老支书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告诉赵春芳,村里有几户人家主动打听她家儿子们的情况。
赵春芳心里明白,这是因为火灾中儿子们的表现改变了大家的看法。
但她心里始终有个结。
当初那些嫌弃兄弟多的言论,像根刺扎在心里。
现在这些突如其来的好意,反而让她觉得不太真实。
但看着儿子们脸上的笑容,她还是把这份不安压了下去。
周末,睿翔从深圳回来了,程思琪也跟着一起来了。
这次程思琪的态度明显不同。
她主动帮忙做饭,和赵春芳聊天时也更加真诚。
“阿姨,我以前太幼稚了,”程思琪说,“总觉得独生子好。”
“现在才明白,有兄弟互相扶持,才是真正的福气。”
赵春芳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里的芥蒂慢慢消散。
午饭时,程思琪说:“阿姨,其实我爸妈也很佩服你们家的家教。”
赵春芳有些意外:“你父母...不介意我们兄弟多了?”
程思琪笑了:“他们说,能教育出这样团结友爱的儿子,父母一定很了不起。”
赵春芳的眼眶红了:“我们就是普通农民,没什么了不起的。”
程思琪握住她的手:“不,你们很了不起。”
赵春芳终于忍不住落泪。
这眼泪里,有委屈,有欣慰,更多的是释然。
饭后,程思琪和睿翔去村里散步。
赵春芳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
杨德海走过来:“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赵春芳摇摇头:“还有立辉和桑榆的事没定下来。”
杨德海拍拍她的肩:“别着急,让他们顺其自然。”
赵春芳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惦记着。
第二天,赵春芳去镇上买东西。
在集市上,她遇见了肖桑榆的母亲。
肖母亲主动走过来:“春芳姐,买菜啊?”
赵春芳点点头:“桑榆最近还好吗?”
肖母亲笑着说:“她呀,最近心情特别好。”
赵春芳心里明白,这是好兆头。
但她不敢太过乐观,怕再次失望。
晚上,立辉从城里打来电话。
“妈,桑榆父母想请你们吃顿饭。”
赵春芳心里一紧:“什么时候?”
立辉说:“这周末,在他们家。”
赵春芳知道,这是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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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周末转眼就到了。
赵春芳和杨德海穿戴整齐,准备去肖家做客。
临出门前,赵春芳又检查了一遍带来的礼物。
杨德海说:“别太紧张,就是普通吃顿饭。”
赵春芳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但手心里全是汗。
肖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气氛很融洽。
席间,肖父亲说:“立辉这孩子,我们越看越喜欢。”
肖母亲也说:“是啊,稳重踏实,比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强。”
赵春芳谦虚道:“他就是太老实,不会说话。”
肖母亲摇摇头:“老实才好,花言巧语的靠不住。”
赵春芳心里踏实了一些。
饭后,肖父亲和杨德海在客厅聊天。
肖母亲把赵春芳拉到一边:“春芳姐,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赵春芳心里一紧:“什么事?”
肖母亲说:“桑榆和立辉相处得不错,我们做父母的也放心。”
赵春芳点点头,等着下文。
肖母亲继续说:“我们想,如果两个孩子都觉得合适...”
她停顿了一下:“就把婚事定下来吧。”
赵春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肖母亲笑了:“当然是真的。我们觉得立辉是个靠谱的孩子。”
“至于兄弟多...”她看了看赵春芳,“现在看来反而是好事。”
赵春芳的眼眶湿了:“谢谢你们能这么想。”
肖母亲握住她的手:“该说谢谢的是我们。”
赵春芳不解:“为什么?”
肖母亲说:“桑榆是独生女,我们一直担心她将来压力大。”
“现在看到你们家兄弟这么团结,我们就放心了。”
这眼泪里,有太多的辛酸和委屈。
但更多的是欣慰和感激。
回家的路上,赵春芳还觉得像在做梦。
杨德海说:“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
赵春芳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有睿翔和思琪的事...”
杨德海笑了:“你啊,总是操心不完。”
赵春芳也笑了:“当妈的不都这样?”
晚上,立辉打来电话,听说桑榆父母同意婚事,十分高兴。
“妈,谢谢你们。”立辉说。
赵春芳愣住了:“谢我们什么?”
立辉说:“谢谢你们教育我们要团结友爱。”
“谢谢你们给我们树立了这么好的榜样。”
赵春芳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她对杨德海说:“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杨德海点点头,眼中也闪着泪光。
第二天,赵春芳开始准备立辉的婚事。
她按照传统习俗,准备彩礼,定日子,发请帖。
村里人听说后,都来道喜。
“春芳,恭喜啊!立辉要结婚了!”
“赵婶,你们家真是双喜临门啊!”
赵春芳这才知道,睿翔和程思琪也决定订婚了。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但她很快调整心态,开始忙碌起来。
一天下午,赵春芳在院子里晒被子。
王寡妇路过,站在门口和她聊天。
“春芳,你现在可真是苦尽甘来了。”
赵春芳笑了笑:“孩子们幸福就好。”
但内心深处,她始终记得那些被拒绝的日子。
那些窃窃私语和同情的目光。
现在虽然情况好转,但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世人的眼光总是随着境遇改变。
唯有家人之间的真情,才是永恒的。
晚上,赵春芳给在大学的老五刚毅打电话。
刚毅听说大哥要结婚,十分高兴。
“妈,等我毕业工作了,也要找个好姑娘结婚。”
赵春芳心里一暖:“好,妈等着。”
挂断电话后,赵春芳对杨德海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杨德海问:“明白什么?”
赵春芳说:“兄弟多不是负担,也不是资本。”
“重要的是兄弟之间要团结,要互相扶持。”
杨德海点点头:“是啊,这才是最重要的。”
赵春芳望着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的身影。
心里充满了平静和满足。
10
立辉的婚礼定在腊月二十。
赵春芳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
五个儿子难得都回来了,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睿翔带着程思琪,两人已经订了婚。
瀚海在县里的工作稳定了,也开始谈对象。
永强在镇上认识了不错的姑娘,正在交往中。
刚毅也从大学回来参加婚礼。
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婚礼前一天,赵春芳在院子里张罗着搭喜棚。
老支书罗民生带着几个村民来帮忙。
“春芳,明天就是大喜日子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赵春芳感激地说:“谢谢罗叔,谢谢大家。”
村民们笑着说:“应该的,你们家儿子可是我们村的骄傲!”
赵春芳心里百感交集。
她想起那些被拒绝的日子。
想起村民们的窃窃私语。
想起自己曾经的委屈和不解。
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她看着五个儿子忙碌的身影。
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填满。
婚礼当天,全村人都来祝贺。
肖桑榆穿着红色嫁衣,美丽动人。
立辉西装革履,英俊挺拔。
赵春芳看着这对新人,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杨德海递给她一张纸巾:“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赵春芳擦掉眼泪:“我这是高兴的。”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当新人向父母敬茶时,赵春芳的手在微微发抖。
“爸,妈,请喝茶。”立辉和桑榆齐声说。
赵春芳接过茶杯,手还在颤抖。
她看着儿子和儿媳,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最后只化作一句:“好好过日子。”
桑榆点点头:“妈,您放心。”
婚礼结束后,赵春芳站在院子里。
看着满院的喜庆装饰,心里感慨万千。
杨德海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
“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
赵春芳点点头:“放心了。”
但她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她永远都会为孩子们操心。
只是现在,她的心态已经完全改变了。
她明白了,兄弟多不是原罪。
重要的是家人之间的感情和团结。
这才是真正的财富。
晚上,客人都走了。
赵春芳和杨德海坐在院子里休息。
月光如水,洒满院子。
赵春芳说:“德海,我们这辈子值了。”
杨德海点点头:“值了。”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都闪着泪光。
这时,刚毅走过来:“爸,妈,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赵春芳问:“什么事?”
刚毅说:“我决定毕业后回县城工作。”
赵春芳愣住了:“为什么?你不是想考研吗?”
刚毅笑了:“考研可以边工作边考。我想离你们近一点。”
但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她知道,无论时代怎么变。
家人之间的真情永远不会变。
这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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