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东来的河南味

我觉得，胖东能成功，有这么三个核心因素。这三个因素是什么？我们应该怎么学？咱们一个一个来说。刚开始了解胖东来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是，这家企业身上有一种很浓的“河南味”。胖东来也确实是从河南省许昌市长出来的企业，至今也没离开河南。这个“河南味”，就是胖东来成功的因素之一。那什么是“河南味”呢？总结起来有三点。

第一点，在苦难中挣扎生存的韧劲儿。在过去，河南人生存是非常不容易的，不仅人口高度密集，还是黄河泛滥区，而且从古至今打了多少仗？我们都听过，“得中原者得天下”，河南就地处中原腹地。但是，正是这种生存困境，磨砺出了河南人的一股咬牙硬抗，死磕到底的劲头。你看，河南不仅出了胖东来，还出了很多知名的消费品公司，像是蜜雪冰城、思念水饺、锅圈食汇。它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成本可以压到很低，服务可以做到最好。怎么做到的？就是靠死磕到底的韧劲儿。我了解的锅圈食汇的老板，杨明超，也是这样。他郑州大学中文系毕业，后来跑到三、四线城市卖火锅底料，居然都能活下来。所以，把胖东来放在这个背景下看，你会发现，它的那种极致的服务体验，是在河南这种生存文化里生长出来的。

河南味的第二点，是一种中国乡土社会特有的人情味。河南是农业文明的发源地，深受农耕文化的影响，人与人之间特别讲究人情，爱讲的话是：“咱是一家子”“咱们谁跟谁”。所以你看，胖东来企业文化里强调的“家文化”，包括于东来在年会上跟员工一起唱歌、跳舞，都带有乡土社会那种很质朴的人情味。胖东来把人情味融入了企业管理。河南味的第三点，是一种非常强烈的道德感。在农村，必须是道德上非常完美的人、舍己为人的人，才能立得住威望。所以为什么于东来对“好人”这个标签这么执着，我觉得就是把乡土社会的道德标准迁移到了企业经营中。所以，我说的“河南味”，是一种极限生存的韧劲儿，一种人情味，一种特别强调道德的好人味。你想想，这个味道不是北京味吧？也不是上海味吧？也不是山东味、河北味，更不是广东味、福建味，就是河南味。

那么，用河南味经营企业，是不是就是对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全盘借鉴的呢？我觉得，不一定。我们先说值得借鉴的地方。这种河南味的本质，用专业术语说，叫做“关照利益相关者”。也就是，你要对跟你有利益关系的人好。这一点，是企业生存和发展的共性，是值得学习的。“利益相关者关照”，在美国，叫ESG，企业社会责任。不管叫ESG，还是人情味、河南味，本质是一样的。所有的商业，要想长期成功，必须要有社会责任。有一个讲法，有一些企业挣钱，但不持久，为什么？因为它的供应商不怎么挣钱。供应商不挣钱，慢慢就不跟你合作了，所以你长久不了。但有的企业，宁愿自己少赚点钱，也要让它的供应商挣钱，那么它就能持久。商业是个共生的体系，不能只有你好，别人不好，要大家都好，你才能好。胖东来的口碑这么好，客户也夸，员工也夸，供应商也夸，这就是形成了非常好的利益相关者关系。

但是我们也要意识到，胖东来的这种高福利、高关照，背后都是成本。商业服务，永远是要计算成本的。你可以当一个好人，但是，好人成本高，你得去衡量，你扛不扛得住。其实，很多成功的零售企业，并不是胖东来这种服务方式。比如山姆，它不会让员工拿出半天时间去给用户找丢失物品。它要计算，这件事是经常发生的还是偶尔发生的？找到这个东西能给公司创造多少价值？如果不划算，它就不去做。还有，对于员工，它不会给你多余的假期，只会严格考级，该给多少就是多少。山姆这种方式，可以说是美国味的管理方式。这种方式或许没啥人情味，但好处是标准化，管理简单。而且，山姆店的口号就四个字，货好便宜，把竞争力放在性价比上，而不是体验上。只要性价比好，即使服务差一点，用户也能接受。你到底要走山姆模式还是胖东来模式？这需要权衡。

还有一点，好人的人设，长远来看，有一个隐患，叫工资福利刚性。什么意思？就是你要做好人，对别人好，只能越来越往上加，福利待遇只能往上升，不能降。你一旦降，大家就会反弹，反噬你。毕竟，话都说出去了，感情都摆出来了，你不能突然不干了。不干了，人设就垮了，商业也就垮了。所以，福利待遇要好，你还得不止一年好，还要一年一年往上加，这就是在不断地垫高企业的运营成本。如果哪一天，公司真的赚钱少了，或者不赚钱了，会很难收场。所以，做好人，是一种选择，也是胖东来成功的要素之一，但是用商业标准来看，做好人有风险。你要想学，你得思考，你能不能扛得住成本，以及，当心不断被福利刚性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