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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年进城打工,和35岁的工厂女主管同居,她说:你让我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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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苏琴那句“建军,你让我上瘾了”,依然像一根细针,时常扎在我心里。那句话不是在热恋时说的,而是在我们关系即将分崩离析的那个夜晚,她的声音里没有痴缠,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慌。

我最终还是离开了她,用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在她为我构建的那个温暖而窒息的鸟笼里,撞开了一扇门,飞了出去,哪怕外面是风雨交加。

那七年,我从一个十九岁、兜里只有二十块钱的乡下小子,长成了一个熟悉城市规则的青年。她的家是我的港湾,她的饭菜是我的慰藉,她的体温是我的习惯。我用青春和顺从,换来了一段安稳无忧的岁月,却也几乎忘了,自己原本想飞向何方。

故事,要从1992年的那个夏天说起,空气里到处都是煤灰和梦想混杂的味道。

第1章 南下的绿皮火车

我叫陈建军,1992年,我十九岁。在扒着绿皮火车的门,跟着几百个同乡一起南下时,我对未来的想象,只有三个词:挣钱,盖房,娶媳妇。

火车像一条疲惫的铁龙,喘着粗气,载着一车厢和我一样,眼神里混杂着胆怯和渴望的年轻人。车厢里弥漫着汗味、方便面味和劣质香烟的味道,但这股味道在当时的我闻来,就是希望的味道。

我们被一个同村的远房亲戚介绍到滨海市的一家大型纺织厂。进厂那天,人事科长拿着大喇叭喊名字,喊到一个,就有一个黑瘦的年轻人激动地应一声“到”,仿佛那是改变命运的召唤。

我的岗位是纺纱车间的操作工,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中,接上断了的纱线。那声音大到什么程度?两个人面对面说话,得用吼的,下了班耳朵里还嗡嗡作响,像是住了一窝蜜蜂。

工厂的生活是两点一线,宿舍,车间。宿舍是十六人一间的大通铺,空气永远是潮湿的,带着一股散不去的脚臭味。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去食堂打饭,一勺土豆炖白菜,配上两个馒头,就能让我感到无比的满足。

苏琴就是在这个时候,以一种我想象不到的方式,闯进了我的生活。

她是我们的车间主管,三十五岁。在当时的我看来,三十五岁已经是个很老的年纪了。她不像车间里其他的女工,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脸上带着疲惫。苏琴总是很干净,头发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沉静的眼睛。她走路不快,但很有力道,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哒、哒、哒”,整个车间的工人都会下意识地绷紧神经。

她不常笑,也不骂人,但所有人都怕她。她看一眼,就知道哪台机器的转速不对;她摸一下,就知道哪批棉纱的湿度有问题。她就是这个车间的“定海神神针”。

我对她的最初印象,是敬畏,还有一点点的好奇。我好奇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待在这样一个充满噪音和棉絮的地方。

我们之间第一次真正的交集,是因为我的一个失误。那天我连着上了十二个小时的班,精神恍惚,接线的时候手一滑,一整排的纱线都绞进了机器里。刺耳的“嘎嘎”声响起,机器停了。

整个车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吓得脸都白了,手脚冰凉。我知道,这种事故,轻则罚款,重则开除。对于刚进城,连下个月饭钱在哪都不知道的我来说,开除就等于天塌了。

带我的老师傅张嘴就骂:“你个小B崽子,眼睛长哪去了!”

就在我手足无措,准备接受命运的审判时,苏琴走了过来。她的高跟鞋声,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她没有看我,而是俯下身子,仔细检查着被绞坏的机器。她的手指很巧,拨开那些乱成一团的纱线,查看齿轮的损伤情况。车间里静得可怕,只剩下她检查机器发出的轻微声响。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她才站起身,淡淡地对维修组的人说:“问题不大,换个小齿轮就行,两个小时能弄好。”

然后,她才把目光转向我。那目光不严厉,但很有穿透力,看得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新来的?”她问。

“是……是。”我声音都在抖。

“叫什么?”

“陈……陈建军。”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对跟在她身后的副主管说:“这个月的生产任务紧,罚款记我账上,让他写份检查就行。小陈,你跟我来办公室。”

我懵了,跟着她穿过嘈杂的车间,走进她那间小小的、但收拾得异常整洁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盆文竹,绿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她让我坐下,给我倒了杯水。那是一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水是温的,我捧在手里,感觉那股暖意一直传到了心里。

“家里很困难?”她问得很直接。

我点点头,眼圈有点红。

“想不想在这好好干?”

我猛地点头,像小鸡啄米。

“那就打起精神来,”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但不能有第二次。你们这些孩子,从农村出来不容易,别把机会当儿戏。”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你身上钱不多了吧。这里是两百块钱,算我借你的,下个月发工资再还我。”

我当时就愣住了。两百块钱,那是我在老家种一年地都攒不下的钱。我看着那个厚实的信封,又看看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拿着吧,”她不容我拒绝,“先去吃顿好的,睡个好觉。明天,我不希望再看到你那副丢了魂的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办公室的。手里攥着那个信封,感觉沉甸甸的,不仅是钱的重量,还有一种我说不清楚的情绪。

从那天起,我在车间里干活格外卖力。而苏琴,似乎也对我多了一份留意。她会偶尔在我经过时,问一句“吃饭了没”,会在我操作的机器旁多停一会儿,指点我几个接线的技巧。

她的关心,像是一束微弱但温暖的光,照进了我灰暗的打工生活里。我开始觉得,这个充满噪音和棉絮的工厂,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第2章 一碗红糖姜水

我和苏琴的关系,真正发生质变的,是在三个月后。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滨海市是个沿海城市,冬天的湿冷是钻进骨头里的那种。我们这些从北方来的小伙子,最受不了这个。我没带什么厚实的被子,晚上在宿舍里经常被冻醒。

终于,我病倒了。高烧,头痛得像要裂开,躺在床上起不来。

宿舍里人来人往,大家都要上班,没人有空管我。同宿舍的王浩临走前,给我倒了杯开水,拍拍我的肩膀说:“建军,扛不住就去医务室看看,别硬撑。”

我迷迷糊糊地应着,心里却在盘算。去医务室要花钱,打针吃药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刚把借苏琴的两百块钱还上,兜里比脸还干净。

我想,睡一觉,发发汗,可能就好了。这是我爹教我的土办法。

我就那么躺着,从白天躺到天黑,烧得越来越厉害,意识都开始模糊。我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冰窖里,又像是在一个火炉里,冷热交替,浑身难受。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时,宿舍的门被推开了。

模模糊糊中,我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雪花膏的香气。是苏琴。

她是怎么找到我们宿舍的,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她走到我床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她的手很凉,贴在我滚烫的额头上,很舒服。

“烧得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医院?”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没再多说,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碗,身后还跟着我们宿舍的舍长。

“来,把他扶起来。”她对舍长说。

我被扶起来,靠在床头。苏琴把碗递到我嘴边,一股辛辣又香甜的气味钻进我的鼻子。是红糖姜水。

“趁热喝了,发发汗。”

我小口小口地喝着,滚烫的姜水流进胃里,一股暖流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我感觉自己冻僵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复苏。

喝完姜水,她又从一个布袋里拿出几个药片,和一杯温水,看着我吃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用被子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她对舍长说:“麻烦你今晚多照看一下他,有什么事就去我那里找我。我就在厂里的家属楼,三单元402。”

舍长连连点头,像看神仙一样看着她。

那一晚,我睡得特别沉。第二天早上醒来,烧退了,出了一身透汗,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人已经清醒了。

我躺在床上,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感觉像做了一场梦。一个高高在上的车间主管,竟然会亲自来我们这种臭烘烘的男生宿舍,照顾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工人。

这件事,让我在感动之余,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

病好后,我去车间上班,见到苏琴,想跟她说声谢谢,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她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身体好了?”她问。

“好了,谢谢苏主管。”我局促地站在她面前,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她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别住宿舍了。”

我心里一惊,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要赶我走。

“我家里有间空房,你搬过去住吧。”她接着说。

我当时就傻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搬去她家住?这怎么可能?她是单身,我一个大小伙子,这要是传出去……

“你别多想,”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语气依旧平淡,“宿舍条件太差,你身体又弱,再病一次就麻烦了。我那房子是厂里分的,两室一厅,我一个人住也空着。你住过来,就当是帮我看看家,还能省下住宿费。”

她把一切都说得那么合情合理,不容我拒绝。

“可是……苏主管,这……这不合适吧……”我结结巴巴地说。

“没什么不合适的,”她打断我,“就这么定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晚饭过来吃,我给你地址。”

她说完,就低头看文件了,再也没看我一眼。

那个周末,我像做贼一样,用一个蛇皮袋装着我所有的家当——两件换洗的衣服和一床薄被子,搬进了苏琴的家。

她的家在厂区后面的家属楼,是那种老式的红砖楼。但一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我这个乡下小子彻底看呆了。

地板是水磨石的,擦得锃亮。家具虽然旧,但都是实木的,上面铺着干净的蕾丝布。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窗台上摆着几盆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和我们宿舍那股复杂的味道,简直是两个世界。

她给我安排的是朝北的小房间,里面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衣柜。床上的被褥都是新换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她说,“把东西放下,洗洗手,准备吃饭。”

那天晚上的晚饭,我至今都记得。是四菜一汤:红烧肉,番茄炒蛋,清炒菠菜,还有一个冬瓜排骨汤。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简直就是过年才能吃到的盛宴。

我埋着头,狼吞虎咽,吃得又快又急。

苏琴没怎么动筷子,就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吃,偶尔给我夹一块肉。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吃完饭,我抢着要洗碗,她没同意,说:“你刚病好,去歇着吧。”

我局促地站在客厅里,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从那天起,我正式和苏琴开始了“同居”生活。这在90年代初,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但在我们之间,却又显得那么自然。我们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界线,谁也没有去跨越。

我叫她“苏姐”,不再是“苏主管”。她叫我“建军”。

我每天早早起床,把屋子打扫干净,把垃圾倒掉。她下班回来,会做好热腾腾的饭菜。我们像一家人一样,坐在一起吃饭,看电视。电视里放着《渴望》,刘慧芳的命运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苏琴看得特别认真,有时候还会抹眼泪。

我渐渐发现,脱下主管外衣的她,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会因为买到不新鲜的菜而抱怨,会因为电视剧里的情节而伤感。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了解到,她丈夫是厂里的技术员,五年前因为一场事故去世了,他们没有孩子。从那以后,她就一个人生活。

我的出现,似乎打破了她生活的平静,也填补了某种空白。而她的出现,则为我这个在异乡漂泊的年轻人,提供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一个温暖,安稳,但也让后感到窒息的家。

第3章 那个不成文的默契

住在苏琴家的日子,安稳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一丝波澜。

我把每个月工资的大半都交给她,她也从不推辞,只是会用这些钱,把我们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我的衣服破了,她会帮我缝好;我换季没有衣服穿,她会带我去百货大楼,给我买当时最时髦的夹克衫。

我穿着她买的衣服走在厂区里,总能引来同宿舍那帮兄弟羡慕的目光。王浩会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建军,你跟苏主管……到底啥关系啊?她对你也太好了吧。”

我每次都红着脸,含糊地解释:“苏姐看我可怜,把我当弟弟照顾。”

“弟弟?”王浩一脸不信,“有对弟弟这么好的姐姐吗?我看她是想让你当上门女婿吧!”

流言蜚逼,像棉絮一样,在车间的空气里飘荡。有人说我是苏琴养的“小白脸”,有人说我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像针一样扎人。

我感到委屈,也感到愤怒。有好几次,我都想冲上去跟他们理论,但苏琴知道了,却只是淡淡地对我说:“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你只要把自己的活干好,比什么都强。”

她的平静,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头的火。是啊,跟他们争辩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事情越描越黑。

在苏琴的指点下,我的技术进步很快,从一个普通的操作工,被提拔成了小组长。虽然只是个管着七八个人的小头头,但在厂里,也算是有了一点小小的地位。

我和苏琴之间,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默契。

在工厂里,我们是上下级,除了工作,几乎没有私下的交流。她依旧是那个不苟言笑的苏主管,我则是那个勤恳努力的陈组长。

但一回到家,那栋红砖家属楼就像一个结界,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我们变回了苏姐和建军。她会脱下工装,换上柔软的家居服,在厨房里为我准备晚饭。我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她讲车间里发生的趣事。

有时候吃完饭,我们会一起去厂区的操场上散步。夏天的夜晚,凉风习习,我们会聊很多。聊我的家乡,聊我小时候掏鸟窝、下河摸鱼的糗事。她听着,总是会笑,那种笑很浅,但很真实。

她很少提自己的过去,只是偶尔会指着天上的星星,轻声说:“建军,你知道吗,你这个年纪,真好。”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羡慕,又像是伤感。

我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每天下班,能看到一盏为我亮着的灯;习惯了每天都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习惯了生病时,有人在身边照顾。

苏琴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有些……过度。

天一冷,她就会逼着我穿上厚厚的毛衣,哪怕我觉得并不冷。她不许我跟厂里那帮年轻人出去喝酒,说他们会把我带坏。她甚至会检查我的工资,每一笔开销都要问清楚用在了哪里。

起初,我把这当成是一种关心,一种长姐如母的关爱。但时间久了,我心里隐隐有了一种被束缚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我二十三岁那年,变得尤为强烈。

那年春节,我回了一趟家。我娘拉着我的手,看着我身上得体的衣服和明显长胖了的脸,高兴得合不拢嘴。但高兴过后,就是催婚。

“建军啊,你在城里,有没有看到合适的姑娘?你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村里和我同龄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娘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那潭平静的心湖。

是啊,我该成个家了。可我的生活里,除了苏琴,根本没有其他女人的影子。我每天两点一线,家和工厂,接触到的异性,除了车间里那些大姐大嫂,就只有苏琴。

回到滨海市后,我心里开始有些烦躁。

有一次,厂里新来了一批女工,其中有一个叫李晓燕的女孩,是从我们邻县来的,长得很清秀,说话声音也细声细气的。因为是老乡,我们偶尔会多聊几句。

有天下班,李晓燕在厂门口被几个小混混纠缠,正好被我撞见。我脑子一热,冲上去把她护在身后,跟那几个小混混推搡起来。我虽然长得不算壮,但常年干活,力气不小,那几个人看讨不到便宜,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晓燕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地跟我说谢谢。为了安抚她,我请她去厂门口的小饭馆吃了一碗馄饨。

我们聊了很多,聊家乡,聊在工厂的辛苦。我发现,和同龄人在一起,有一种和苏琴在一起时完全不同的轻松感。

那天我回家晚了。一推开门,就看到苏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屏幕的光闪烁在她脸上,显得有些阴沉。

“去哪了?”她问,声音冷得像冰。

“我……跟一个老乡吃了顿饭。”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男的,女的?”

“女的。”

她沉默了。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能听到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上。

过了很久,她才站起身,打开灯。灯光下,我看到她的眼圈是红的。

“陈建军,”她连名带姓地叫我,“你忘了你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吗?你忘了是谁把你从宿舍的病床上拉起来的吗?你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

我心里又愧疚,又委屈。“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她冷笑一声,“今天一起吃饭,明天是不是就要一起看电影了?陈建军,我告诉你,厂里那些小姑娘,心思都活络得很,她们看上的是你的位置,不是你的人!你别被人骗了!”

“我没有!”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苏姐,我已经二十三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吗?”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大声说话。

她愣住了,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受伤。

“好,好一个二十三了,”她喃喃自语,眼泪掉了下来,“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说完,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那一晚,我们第一次陷入了冷战。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辗转反侧,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和苏琴生活在一起,我就要放弃所有正常的社交,放弃拥有自己生活的权利吗?

那个晚上,我们之间那个不成文的默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而我当时并不知道,这道裂痕,将会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彻底将我们吞噬。

第4章 压垮骆驼的稻草

那次争吵之后,我和苏琴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我们依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话少了很多。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嘘寒问暖,我也刻意和李晓燕保持了距离。家里的空气,总是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我以为时间会慢慢冲淡这一切,但生活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重重一击。

压垮我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我老家的一封信。

信是我娘托人写的,字迹歪歪扭扭,但内容却像一颗炸弹,在我心里炸开了花。信上说,我爹在帮邻居盖房子的时候,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急需一笔钱做手术。

我拿着那封信,手抖得厉害。我爹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倒下了,这个家就塌了。信的末尾,我娘用哀求的语气写道:“建军,你无论如何要想想办法,救救你爹。”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第一个念头就是找苏琴。这些年,我的工资大部分都交给了她,我自己手里根本没多少钱。

我拿着信,敲开了她的房门。

她正在看书,看到我手里的信和煞白的脸色,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我把信递给她,声音沙哑地说:“苏姐,我爹……我爹出事了,要动手术,急需用钱。”

她看完信,脸色也变了。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她不会开口。

“要多少钱?”她问。

“医生说,手术加后期的治疗,至少要五千块。”在994年,五千块钱,对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她又沉默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地看着她。“苏姐,这些年我的工资都在你那,应该……应该有这些钱吧?”

我虽然每个月都把钱给她,但具体有多少,我从来没算过。我信任她,就像信任自己的家人。

苏琴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她说:“建军,钱,我们有。不止五千,我们存了快两万了。”

我心里一喜,刚想说“太好了”,她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但是,这笔钱,不能动。”

“为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那是我爹的救命钱!为什么不能动?”

“建军,你冷静点,”她站起身,试图安抚我,“这笔钱,我是准备留着给我们买房子的。厂里最近有政策,工龄满十年的双职工可以优先申请福利房,虽然要自己出一部分钱,但比外面便宜太多了。我打听过了,一套两居室,差不多就要这个价。我想着,等我们买了房,有了自己的家……”

“我们?”我打断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们’买房子?”

“就是我们啊,”她理所当然地说,“你跟我,我们一起生活,买个房子,安个家,不好吗?”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姐弟,是亲人,是一种相互扶持的恩情。我从没想过,在她心里,我们的关系,竟然是朝着“过一辈子”的方向去的。

我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苏姐,那是我爹的救命钱。我存在你这里的,是我的血汗钱。”

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我没说不是你的钱。但是建军,你要想清楚,你爹的腿,是个无底洞。这次花了五千,下次呢?你老家那个穷山沟,你准备填多少钱进去?我们好不容易才攒下这点钱,是我们在这个城市的根!你不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毁了我们现在的一切!”

“我们?我们?”我被这个词刺激得几乎失去了理智,“苏琴!我叫你一声苏姐,是敬你,是谢你!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支配我的人生!我爹躺在医院里等钱救命,你却跟我说要留着钱买房子?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房间。

我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地疼。

苏琴的手在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这是她第一次打我。

“陈建军,你真是个白眼狼,”她哭着说,“我为你做了多少,你都忘了吗?你刚来的时候,是谁教你技术的?你生病的时候,是谁照顾你的?你没衣服穿,是谁给你买的?我把心都掏给你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承认,她说的都对。没有她,我陈建军可能早就被这个城市淘汰了。我的命,可以说是她给的。

可是,恩情,不能成为绑架的理由。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所有情绪,平静地看着她,说:“苏姐,我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这份恩情,我陈建军一辈子都记得。但是,今天这笔钱,我必须拿走。这是我作为一个儿子的责任。”

我不再跟她争辩,转身走进我的房间,从床底下拖出我那个破旧的蛇皮袋,开始收拾我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

她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神从愤怒,到悲伤,最后变成了一种绝望。

“你非要走,是吗?”她问。

我没有回头,只是把衣服一件件塞进袋子里。

“为了你那个家,为了你那个爹,你就要抛下我,是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的动作顿住了。

我知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丈夫早逝,无儿无女,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了这么多年。我的出现,对她来说,可能不仅仅是多了一个人作伴,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我心里不是没有挣扎,不是没有愧疚。

但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所有的犹豫都烟消云散了。

我拉上蛇皮袋的拉链,站起身,从她身边走过,没有看她一眼。

“钱,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存折和密码都在一起。”她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轻得像一阵风。

我的脚步停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我打开她的房门,走到床头柜前,拉开了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一个铁盒子,装着一本存折和一张写着密码的纸条。

我拿起存折,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她压抑的、带着无尽痛苦的声音。

“陈建军,你让我上瘾了。”

我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她就站在那里,泪流满面,看着我,重复了一遍:“你知道吗?你就像毒品,让我上瘾了。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别走,好不好?钱我给你,我什么都给你,你别走……”

她向我伸出手,眼神里满是祈求。

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那个在车间里说一不二的女强人,而是一个即将溺水的人,在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我,就是那根稻草。

第5章 撞开的鸟笼门

苏琴那句“你让我上瘾了”,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和那双充满祈求的眼睛,心里翻江倒海。

愧疚、同情、感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将我淹没。

我怕的,不是她的纠缠,而是我心里的动摇。

这七年,她对我太好了。她的好,像一张细密的网,将我层层包裹。在这张网里,我衣食无忧,不用面对风雨。但同时,我也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自我。

我像一只被她精心饲养的金丝雀,住在一个温暖华丽的鸟笼里。她每天给我最好的食物,最干净的水,用她的方式爱护我,保护我。而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被圈养的生活,几乎忘了自己还有翅膀。

直到今天,我爹病倒的消息传来,就像一声惊雷,把我从安逸的梦中劈醒。我才发现,鸟笼外,我还有我的世界,我的责任,我的人生。

而她那句“上瘾”,让我彻底明白了我们之间关系的本质。

那不是爱,至少不是健康的爱。那是一种依赖,一种寄托,一种近乎病态的占有。她需要的,不是一个伴侣,而是一个能填补她内心空虚、让她感到不再孤单的物件。

而我,恰好在最合适的时间,以最合适的姿态,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我的年轻,我的顺从,我的依赖,满足了她所有的情感需求。

如果我今天留下来,我不敢想象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会永远活在她的掌控之下,活在报恩的道德枷锁里,直到我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所有的梦想都化为泡影,彻底变成她想要的那个样子。

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紧紧攥着的存折,放在了床头柜上。

然后,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苏姐,对不起。”

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有歉意,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眼神里的光,瞬间熄灭了。她明白了我的选择。

“白眼狼……你就是个白眼狼……”她喃喃地重复着,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没有再为自己辩解。我知道,在那个当下,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在她看来,我就是忘恩负义,就是背叛。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把这个女人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子里。然后,我转过身,拎起我的蛇皮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我住了七年的“家”。

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也隔绝了我的过去。

我没有拿那本存折。

我不能拿。如果我拿了,那我这辈子,就真的欠她欠到骨头里,再也还不清了。

走出家属楼,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哆嗦,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我抬头看着那栋红砖楼,看着四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心里空落落的。我知道,我撞开的,不仅仅是一扇门,更是那个困住我也保护了我七年的鸟笼。

从今以后,我要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的风风雨雨了。

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连回家的火车票都不够。

我在厂区门口的电话亭,用身上仅有的硬币,给同乡王浩打了个电话。王浩已经结婚搬出了宿舍,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

电话接通后,我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只说家里有急事,跟苏主管闹翻了,现在没地方去。

王浩二话没说,就让我去他那。

“兄弟,啥都别说了,赶紧过来!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那一刻,我一个七尺男儿,眼泪差点掉下来。

在王浩那间只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我度过了离开苏琴后的第一个夜晚。王浩的媳妇给我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

我一边吃,一边跟王浩商量借钱的事。

“浩哥,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我得马上回家。等我爹的病好了,我回来打工,挣了钱第一时间还你。”

王浩拍了拍胸脯:“钱的事你别愁。我这里有两千,我媳妇那还有一千多,我们都拿出来。剩下的,我再去跟厂里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凑凑,五千块钱,肯定能给你凑齐!”

看着王浩和他媳妇毫不犹豫的样子,我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我这才明白,真正的朋友,不是给你多少物质上的享受,而是在你最困难的时候,能拉你一把的人。

第二天,王浩真的给我凑齐了五千块钱。他把一沓厚厚的、带着不同人体温的钞票塞到我手里时,我这个不轻易掉泪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哭了。

我给王浩写了张欠条,郑重地按上了手印。

揣着这笔救命钱,我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心里百感交集。

别了,滨海市。

别了,苏琴。

那个我爱过、怨过、依赖过,也最终挣脱了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要由我自己做主了。

第6章 时光里的回响

回到老家,我用最快的速度把父亲送到了县医院。

医生说,幸好送来得及时,再晚几天,这条腿就真的保不住了。手术很成功,但后续的康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我在医院里衣不解带地照顾了父亲一个月,直到他能拄着拐杖下地走路,我才松了一口气。

家里的积蓄,加上我带回来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看着母亲日渐增多的白发和家里空空如也的米缸,我知道,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必须尽快回到城里,挣钱,还债,养家。

临走前,我娘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建军,在外面照顾好自己。那个……苏主管,她对我们家有大恩,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人家的事。”

我娘还不知道我和苏琴之间发生的一切。我只是含糊地点点头,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回到滨海市,我没有再回纺织厂。

我没脸回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厂里那些风言风语。

我在城市的另一头,一个建筑工地上,找了份扛水泥的活。

那是我人生中最苦的一段日子。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干到天黑才收工。浑身上下,除了牙是白的,其他地方全是灰。晚上回到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工棚里,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倒头就睡。

吃饭就是白水煮面条,加点盐,连油星子都看不到。

有好几次,我都累得想放弃。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忍不住想起在苏琴家的日子。想起那干净的床铺,热腾腾的饭菜,和那个会为我亮着灯的窗户。

那种安逸的生活,就像一个魔鬼,时时刻刻在诱惑着我。

但我每次都能咬着牙挺过来。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不能再去做那只被圈养的金丝猴。

我拼了命地干活,省吃俭用。每个月发了工资,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剩下的,一部分寄回家,一部分还给王浩他们。

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我才把欠下的债全部还清。

还清最后一笔钱的那天,王浩请我下馆子。我们喝了很多酒。

王浩拍着我的肩膀,感慨地说:“建军,你变了。比以前黑了,瘦了,但人也硬朗了,像个真正的爷们了。”

我笑了笑,喝干了杯里的酒。是啊,生活是最好的磨刀石,能把一个人的怯懦和依赖,都磨得干干净净。

后来,我听王浩说了一些关于苏琴的事。

说我走后,她大病了一场,整个人憔悴了很多。厂里的人都说,是我陈建军没良心,骗了她的钱和感情,跑了。

她没有辩解,只是工作比以前更拼命了,人也比以前更冷了,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

再后来,纺织厂效益不好,开始改革,她好像是第一批被“优化”下来的。有人说她拿了一笔钱,离开了滨海市,回了自己老家。也有人说,她还在这个城市,只是不知道在哪个角落。

听到这些消息,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唏嘘,有感慨,也有一丝淡淡的愧疚。

我知道,我的离开,对她的打击很大。但在那样的处境下,我别无选择。我们就像两棵长在悬崖边的树,靠得太近,只会一起掉下去。分开,或许对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又过了几年,我在工地上跟着一个老师傅学了木工手艺。我肯吃苦,脑子也活,很快就出了师。我和几个老乡一起,组建了一个小小的装修队。

我们从接一些小活干起,刷墙,铺地板。因为我们手艺好,价格公道,从不偷工减料,慢慢地在行业里做出了口碑。

生意越来越好,我们的队伍也越来越大。到2005年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家小有规模的装修公司。我在滨海市买了房,买了车,把父母也接了过来。

我也遇到了一个合适的女人,她叫张丽,是个小学老师,温柔善良。我们结婚,生子,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以为,苏琴这个名字,会随着时间,永远尘封在我的记忆里。

直到有一天。

那天,我陪一个客户去一个高档小区看他刚交付的精装房。在小区的花园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正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在晒太阳。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柔,一边推,一边还在跟老人说着什么。

虽然隔着很远,虽然她的背已经有些佝偻,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苏琴。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第7章 一声“苏姐”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迈不动步子。

十几年了。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染白了她的头发,压弯了她的脊背。她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穿着工装、踩着高跟鞋、走路带风的车间主管了。

她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妇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走过去的。或许是好奇,或许是愧疚,又或许,只是想为那段纠缠不清的过往,画上一个句号。

“苏……苏姐?”

我试探着,轻轻地叫了一声。

那个身影顿住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茫,然后是震惊,最后,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真的老了。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深,脸色也有些蜡黄。但那双眼睛,还是和从前一样,沉静,且有穿透力。

被她推在轮椅上的,应该就是她的母亲,一位看起来已经非常年迈的老太太,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对外界已经没有太多感知。

“你是……建军?”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我,苏姐。”我的声音也有些干涩。

我们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花园里的鸟叫声,孩子们的嬉笑声,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过得好吗?”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挺好的。”我点点头,“我结婚了,孩子都上小学了。自己开了个小公司,日子还过得去。你呢,苏姐?”

“我也挺好。”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沧桑,“厂子倒闭后,我就把老娘接过来了。她身体不好,离不开人。这些年,就一直照顾她。”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但我能听出那份平淡背后,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

“这小区……挺贵的。”我看着周围的楼房,有些迟疑地问。

“哦,这不是我的房子。”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解释道,“我在这里做保姆,照顾一个老太太。今天天气好,就推她出来晒晒太阳。”

我心里猛地一沉。

我设想过无数种我们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曾经那个在工厂里说一不二,用自己的工资养活着我的女人,如今,竟然在给别人做保姆。

“怎么……怎么会……”我有些语无伦次。

“没什么。”她依旧很平静,“总得生活嘛。我没什么文化,年纪也大了,能找份活干,已经很不错了。”

她顿了顿,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抱怨或自怜,反而带着一丝欣慰。

“你看起来,比以前出息多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的话,像一根针,又一次扎在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她一直都在担心我。

“苏姐,”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她面前,“这里面有点钱,不多,你拿着。密码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建军,你这是干什么?”她皱起了眉头,眼神又变得像从前那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解释,“我只是想……想帮你一下。”

“我不需要。”她把我的手推了回去,态度很坚决,“我现在过得很好,能养活自己,也能照顾我娘。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钱,我不能要。”

她看着我,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

“建ü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当年,你没有做错。换成是我,可能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是我自己,想不开,钻了牛角尖。”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年,我自己一个人带着我娘,吃了很多苦,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人这一辈子,谁也靠不住,能靠的,只有自己。你当年能下定决心走出去,去过自己的生活,是对的。你要是真留下来,我们俩,都不会有好结果。”

听到她这番话,我心里那块压了十几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一直以为,她会恨我,怨我。没想到,岁月早已抚平了她心里的伤痕,让她变得如此通透和豁达。

“谢谢你,苏姐。”我说。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

谢谢你当年的收留,也谢谢你今天的理解。

她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行了,别站着了。我要推老太太回去了,她该吃药了。”她说。

“我帮你。”我走上前,想从她手里接过轮椅。

她摇了摇头,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来。你也有你的事要忙,去吧。”

她推着轮椅,缓缓地转身,向楼里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个曾经在我生命中掀起过惊涛骇浪的女人,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安静的、模糊的背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没有再坚持,也没有再追上去。

我知道,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不纠缠,不打扰,各自安好。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小区,也再也没有见过苏琴。

但我常常会想起她。想起她递给我那碗红糖姜水的温暖,想起她在我犯错时维护我的坚定,也想起她最后那个泪流满面的夜晚。

她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贵人,也是我成长路上的一道坎。她教会了我什么是温暖,也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独立。

我们之间的那段岁月,像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曾经硌得我生疼,但经过时间的打磨,最终,也变成了我人生基石中,最坚实的一部分。

第8章 尾声

又过了几年,我的公司越做越大,在行业内也算小有名气。我把父母和妻儿都安顿得很好,生活富足,家庭和睦。我成了村里人眼中的成功人士,成了大家口中“有出息”的陈建军。

只是,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我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叫苏琴的女人。

我曾想过很多办法去打听她的近况。我找过当年纺织厂的老同事,也托人去那个高档小区问过。但得到的答复都是,她早就辞掉了保姆的工作,带着她的老母亲,离开了滨海市,不知去了哪里。

她就像一颗流星,划过我的生命,留下了一道明亮而深刻的印记,然后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我妻子张丽知道我有一段不愿提及的过去。她很聪明,从不过问。直到有一次,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我喝多了,才断断续续地,把我和苏琴的故事,讲给了她听。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任何评判。

等我说完,她只是给我倒了一杯温水,轻声说:“建军,都过去了。她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我们应该感谢她。没有她当年的照顾,可能就没有今天的你。”

妻子的理解和包容,让我感到无比的温暖和释然。

是啊,都过去了。

我和苏琴的故事,是特定时代背景下,两个孤独灵魂的相互取暖。她在我身上,寻找失去的青春和情感的寄托;而我在她那里,得到了庇护和安稳。我们都从对方身上索取了自己需要的东西,这本身,并无对错之分。

只是,当我的羽翼日渐丰满,渴望飞向更广阔的天空时,她的“鸟笼”就成了我的束缚。我的离开,对她来说是残忍的,但对我自己,却是唯一的出路。

如今的我,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怯懦、需要依附别人生存的乡下小子。我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家庭,有了承担责任的能力和勇气。

我想,如果苏琴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她应该会感到欣慰吧。

我时常会想,她那句“你让我上瘾了”,到底意味着什么。

现在我明白了,那不仅仅是对我这个人的依赖,更是对那段有我陪伴的、不再孤单的岁月的沉溺。她害怕的,不是失去我,而是害怕再次回到那种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的、冰冷的孤寂之中。

从这个角度看,我又何尝没有对她“上瘾”过呢?我沉溺于她提供的安稳和温暖,一度迷失了自己人生的方向。我们就像两个在寒夜里相互拥抱取暖的刺猬,靠得太近,会刺伤对方;离得太远,又会感到寒冷。

最终,我们都选择了放手,这或许,才是对彼此最大的仁慈。

人生就像一列不断前行的火车,会有人上车,也会有人下车。有些人,只能陪你走一程。我们能做的,就是心怀感激,然后挥手道别,继续奔赴各自的下一站。

苏琴,愿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过得安好。

而我,陈建军,也会带着那份独特的记忆,继续坚定地走好我未来的每一步路。因为我知道,正是那些过往的经历,无论好坏,才最终塑造了今天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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