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办公桌上疯狂震动时,我正在核对一份季度报表的最后一个数据。屏幕上跳动着“弟媳林芳”三个字,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接通电话,她那甜得发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姐,我们在金海湾给小宇过生日呢,你快过来把账结一下吧,三千八。”
我的手指悬在计算器上方,有那么几秒钟,大脑是空白的。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加班太久出现了幻听。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林芳,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让你过来结账啊!”她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一丝不耐烦,“小宇十岁生日,我们请了好多他的同学和家长,在金海湾最大的那个包间,点了海鲜大餐。你这个当大姑的,不得表示一下吗?我们出门急,钱包没带够现金,微信也限额了。你过来正好,三千八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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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子小宇的生日,我是知道的。一个星期前,我就给他买了一套最新款的乐高星球大战系列,花了我一千多。我还特意包了一个八百块的红包,昨天就让弟弟张伟带回去了。我以为,作为姑姑,我的心意已经尽到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不仅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我的礼物和红包,还要我为他们那场为了面子而举办的豪华生日宴买单。
“谁请客谁买单,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不是你的提款机。”
说完,不等她再发出任何声音,我立刻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扔进了抽屉里。世界瞬间清净了,但我的心却像被投进了一块巨石的湖面,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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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我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进了市里最好的会计师事务所,从最底层的助理做起,没日没夜地加班、考证,一步步做到了项目经理的位置。而张伟,毕业后心高气傲,换了好几份工作都不满意,最后在父母的资助下,开了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
公司的启动资金,父母掏空了养老钱,还差五万,是我咬牙从自己的积蓄里拿出来的。那时候,我正准备和当时的男友谈婚论嫁,那笔钱,是我为自己的小家准备的嫁妆。
弟媳林芳,就是张伟公司开起来后招的第一个前台。她年轻漂亮,嘴巴甜,很会来事,没过半年,就把我那个心思单纯的弟弟迷得神魂颠倒。他们结婚的时候,林芳家要求必须有套婚房。那时候房价已经开始上涨,父母愁得整夜睡不着。还是我,拿出了工作这几年所有的积蓄,又跟朋友借了一圈,凑了二十万,给他们付了首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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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的一再退让和付出,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得寸进尺的索取。
林芳自从嫁过来,就没上过一天班。她的日常就是逛街、美容、和她的那群阔太太朋友们喝下午茶。张伟的公司经营得半死不活,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但林芳的消费水平却直逼一线城市的富婆。今天买个名牌包,明天换个最新款的手机,钱不够了,就让张伟来找我。
张伟每次来找我,都是那副为难又恳切的样子:“姐,你再帮我一次,就这一次。林芳她看上一个包,说她朋友都有,她没有会很没面子。你知道的,她开心了,家里才能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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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寒心的一次,是我妈生病住院,需要一笔手术费。我当时手头一个大项目正在收尾,忙得焦头烂额,第一时间给张伟打电话,让他先去医院垫付一下,我这边忙完马上把钱给他。结果张伟支支吾吾半天,说林芳刚报了个三万块的瑜伽私教课,家里实在没钱了。
那一刻,我站在公司的楼道里,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自己的亲弟弟,在母亲的救命钱面前,首先考虑的竟然是弟媳一个可有可无的兴趣班。那笔手术费,是我一个人扛下来的。
从那以后,我开始刻意和他们保持距离。我知道,我填不满他们的欲望,我的善良和亲情,在他们眼里,已经变成了理所当然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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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怎么回事啊?林芳给你打电话你怎么给挂了?你赶紧过来啊,这边客人都等着呢,多丢人啊!”张伟的声音充满了焦躁和责备。
“张伟,我问你,小宇的生日礼物和红包,你收到了吗?”我平静地问。
“收到了啊,可是……可那一码归一码啊!今天这顿饭是请客,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让我们面子往哪儿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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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积压多年的话一口气吼了出来,感觉整个胸腔都在燃烧。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许久,张伟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姐,算我求你了,这次你先帮我垫上,就这一次,行吗?我回去……我回去一定说她。现在这么多人,真的下不来台啊。”
又是“就这一次”。这句话我听了不下百遍。我的心,彻底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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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挂断电话,并且直接关了机。我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第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我知道,这个电话挂断的,不仅仅是一次无理的求助,更是我过去那段被亲情绑架的、不堪重负的人生。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将就了一夜。我怕回家面对我妈的眼泪和我爸的叹息。他们是老派人,总觉得家和万事兴,吃点亏没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开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是张伟的,还有几个是我妈的。微信里,张伟发来了几十条语音,从最初的愤怒指责,到后来的软语相求,再到最后的谩骂。林芳更是在他们的亲戚群里大肆宣扬我的“恶行”,说我这个当姑姑的冷血无情,见死不救,为了几千块钱,让亲侄子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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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躲不掉,只能接起。
“张静,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弟弟都快急疯了!昨天那顿饭,最后是林芳打电话让她娘家送钱过来的,人家亲家那边怎么看我们家?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我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妈,如果我的心狠一点,能让他们学会自己承担责任,那我愿意一直这么狠下去。”我淡淡地说,“这些年我怎么对他们的,您都看在眼里。是我把他们惯坏了,现在,我不想再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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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他是我亲弟弟,我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个女人毁掉,变成一个没有担当、只会啃老的废物。妈,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也需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我不是他们家的摇钱树。”
挂了电话,我眼眶有些湿润,但心里却异常坚定。我知道,这条路会很难走,我会背上“六亲不认”的骂名,但我不能再妥协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家里人轮番上阵,对我进行“思想教育”。我爸找我谈话,说我不顾全大局;我妈天天以泪洗面,说我不孝。张伟和林芳更是直接消失,连个信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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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后。那天我正在加班,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自称是张伟广告公司的一个客户,说张伟的公司欠了他们一笔五万块的款项,人却联系不上了,听别人说我是他姐姐,所以打电话来问问情况。
我心里一沉,立刻赶到张伟的公司。公司大门紧锁,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文件撒了一地。我打电话给张日,依然是关机状态。
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疯了一样地开车到他们家,拼命地敲门。许久,门才开了一道缝,是林芳。她脸色憔悴,头发凌乱,看到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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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乱七八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气。张伟就躺在沙发上,胡子拉碴,双眼无神,看到我,只是把头扭到了一边。
在我的逼问下,林芳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真相。原来,张伟的公司早就出现了严重的财务问题,他为了撑场面,拆东墙补西墙,还借了不正规的网贷。那天小宇的生日宴,是他最后的挣扎,他想在客户和朋友面前营造出自己还很风光的假象,希望能拉到新的业务。被我拒绝后,他的资金链彻底断裂,追债的人开始上门,他不敢面对,就躲在家里喝酒。
林芳哭着对我说:“姐,我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我们不该那样对你。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你救救张伟吧,不然他这辈子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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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立刻答应她。我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沉默了很久。
“我可以帮你们,但有几个条件。”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但清晰,“第一,把所有的债务明细列出来,一分都不能少。第二,把这套房子卖了,还清所有欠款。剩下的钱,你们租个小点的房子住。第三,林芳,你必须出去找工作,不管是什么,先生存下去。张伟,你去给你以前的同学或者朋友打工,从头学起,别再想着当什么老板了。”
林芳愣住了,张伟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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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需要靠借贷和亲人输血才能维持的家,还算家吗?”我冷冷地看着他,“张伟,你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如果你们做不到这三点,那对不起,这次我真的无能为力。”
说完,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姐!”张伟突然从沙发上冲过来,跪在了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我错了,姐,我真的错了!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爸妈!你别不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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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我还是心软了。但我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包大揽。我帮他们联系了中介,以最快的速度卖掉了房子。我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后,还剩下二十多万。我把这笔钱交给了张伟,告诉他:“这是你们重新开始的资本,怎么用,你们自己决定。以后,你们的生活,我不会再过多干预,但如果你们遇到真正的难处,我依然是你们的姐姐。”
那之后,他们租了一个老小区的一居室。林芳真的去找了一份商场销售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她再也没有抱怨过。张伟进了一家朋友的公司,从最基层的业务员做起,每天跑客户,晒得黝黑,但眼神里却有了久违的光。
他们开始学着记账,学着规划开销,小宇也从那个昂贵的私立幼儿园转到了公立。生活水平虽然降了下来,但他们一家三口的笑容,却比以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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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饭桌上,没有海鲜大餐,只有几样家常小炒,但气氛却异常温馨。小宇懂事了很多,给我夹了一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张伟端起酒杯,郑重地对我说:“姐,谢谢你。谢谢你当初没有放弃我,也谢谢你当初……挂了那个电话。”
我笑了,眼眶有些湿润。我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
那一刻,我深刻地明白,真正的亲情,不是无底线的给予和索取,而是彼此尊重,各自承担责任,在对方真正需要的时候,拉他一把,而不是推着他走向深渊。挂断那个电话,是我做过的最艰难,也是最正确的决定。它不仅拯救了我自己,也拯救了我的弟弟和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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