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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成都开了一家Magic Mike,虽然不是官方原版的,但还是吸引了非常多的「大黄丫头们」前去体验。
小红书上的打卡文案一条比一条「生猛」:
「玩点我们女人该玩的!」
「与其为男人心碎,不如摸着腹肌流泪。」
「国庆抛夫弃子!和姐妹偷偷去了魔力麦克。」
过去类似的酒吧,对顾客有着「女生免费、穿丝袜免费」等规定,店里的表演人员也多是身材姣好、外貌出众的女性。
在这种既有商业娱乐结构中,权力配置长期偏向以男性为中心的主体设置。女性工作人员是他们的「玩物」,女性顾客则是他们的「猎物」。
如今,随着女性经济独立与消费能力的提升,围绕「女性娱乐」的市场也跟着迅速扩张。于是,出现了像 Magic Mike 这样以「男色消费」为卖点的表演。
被观看的对象变了,所谓「女性凝视」,真的能够发生吗?
女性是否可以通过这种「男女颠倒」的观看方式,来达到对男性凝视的反击?
或许,我们要从什么是「凝视」开始问起。
「男性凝视」(male gaze)一词最早由英国学者劳拉·穆尔维在1975年的经典论文《视觉快感与叙事电影》中提出。
她指出,主流电影往往以男性为观看主体,通过镜头语言、男性角色以及观众的心理认同,共同构建出一种将女性客体化、置于被观看位置的视觉结构。
这一理论后来被广泛运用于影视、广告乃至日常生活的分析中。它不再只是电影研究的术语,而成为女性日常经验的一部分。
更直白的表述是,当一个女性感受到任何不舒适的、对自己身体进行打量的目光,都可以称为男性凝视。
它早已从学术讨论变成女性对现实中被注视、被评判的无力感与反感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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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语境下,「女性凝视」(female gaze)作为一种反思与回应被提出,它试图颠覆「男性凝视」的视觉逻辑与叙事惯例。然而,「女性凝视」究竟意味着什么?
美剧《风骚女子》(Minx)恰好提供了一个关于「凝视」的生动案例。故事背景设定在美国上世纪70年代,随着性解放运动与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交织兴起,女性主义者乔伊斯(Joyce)试图创办一本属于女性的杂志。
起初,乔伊斯坚持要做一本「纯理论」的刊物,内容充满对社会制度与性别不平等的批判。可在姐姐的提醒下,她意识到除了学术圈,几乎没有人会读这些晦涩的文章。
它需要加一点「料」。
于是,与《花花公子》的封面女郎相对应的,Minx杂志开始挑选自己的封面男郎。火辣的消防员让Minx一炮而红,但很快,封面男郎的拍摄引发了新的麻烦。
在第一季结尾,杂志邀请一位体育明星拍摄圣诞特辑。拍摄现场,明星无视关于尺度的约定,坚持展示自己最「雄性」的一面,还要求有裸露上身的女模作背景。
男性身体被展示、被观看,这一幕看似满足了「女性凝视」的视觉条件,但实际上充满了男性自恋与权力意识。
这正是《风骚女子》试图揭示的误区。「女性凝视」绝不是将男性客体化,简单地用「女性看男性」来取代「男性看女性」。
对这样的男性而言,他们并不会因为拍摄了一张自己的裸照就感到被凝视、被利用、被剥削,反而会将裸照视为自我展示的延伸,进而借此机会强化那份属于「真男人」的自信与优越感。
尤其是,在世界范围内,男性裸露与女性裸露所承载的道德压力从一开始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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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回到Magic Mick这个现实的语境中来。
追溯「脱衣舞男」表演的历史,最早要回到1979年的洛杉矶。那一年,印度裔移民史蒂夫·巴纳吉创办了夜店 Chippendales,并与搭档共同设计出专供女性观众观看的男舞秀。
那些穿着领结与袖口、赤裸上身的舞者,第一次让「男性身体的表演」成为主流娱乐的一部分。对当时的女性观众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她们被邀请去观看、去尖叫、去占据原本只属于男性的凝视位置。
然而,巴纳吉创造这一模式的出发点并非性别解放。他的动机相当功利,当「女脱衣舞秀」市场趋于饱和,他只是敏锐地嗅到了一个新的商业空白。
换句话说,「男脱衣舞秀」的诞生并非出于对女性主体性的尊重,而是源自对利润的追逐。
2012年上映的电影《魔力麦克》(Magic Mike)继承并重塑了这一模式。影片由查宁·塔图姆根据自己早年的舞男经历改编,将这种表演从舞台搬上银幕。随着电影的热映和后续的真人秀《Magic Mike Live》,这种「为女性打造的舞台狂欢」从银幕回到了现实,从拉斯维加斯、伦敦一路蔓延。
无论是 Chippendales 还是 Magic Mike,它们的出发点从未真正关乎「女性凝视」。这些娱乐形式之所以出现,并非源于女性获得了观看与表达的权力,而是因为资本意识到女性的欲望也可以成为被开发的消费对象。
这与当下市面上许多由男性主导的「女性愉悦产业」并无二致。从情趣用品到身体护理,它们往往披着「理解女性」「满足女性」的外衣,却依旧由男性设计、男性定价、男性叙事。所谓「服务女性」,在本质上不过是另一场经过重新包装的商业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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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你还是会问:我看Magic Mike的时候就是很开心啊?我确实享受到了「玩男人」的快乐,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当然,我们绝非否定在场女性所体验到的那种汹涌而真实的快乐。那种与姐妹联手、在安全的边界内公然「冒犯」传统规训的集体狂欢,本身具有强大的情感宣泄价值和某种短暂的、象征性的权力颠覆快感。
可问题在于,为什么一场「为女性准备的表演」,仍然需要女性精心打扮、化妆、挑选最美的自己去赴约?为什么在一个「女性主导」的娱乐空间里,女性依然希望被看见、被挑选、被认可?
如果你随便翻一翻小红书上关于 Magic Mike 的打卡贴,就能看到类似的场面:镜头里排在 C 位的不是半裸上身的舞男,而是精致打扮、妆发到位的女生自己。那一刻,到底是谁在观看谁?是谁成为谁的表演?
这种权力关系的倒置,在其他娱乐文化中也处处可见。
当我们搜索天津欢乐谷,会发现和NPC合照的女生们无一例外都是精致打扮的美女,好像只有「美女」才能配得上这些NPC「帅哥」。
于是,当所谓的「女性凝视」变成了少数「美女们」的「特权」,那么这场凝视从一开始就已经失真。
就像Magic Mike表演秀的舞台设置,作为消费者的我们却以仰望的姿态看着这场表演。这种诡异的视觉其实揭示了「女性凝视」和「男性凝视」的本质不同:当你不拥有权力,你的凝视其实只是一种「仰望」。
两性之间原本就不平衡的权力结构,从一开始就没有消失。看裸男跳舞的女性并没有因此更自由、更随心所欲,反而被迫在「被看见」与「去观看」之间继续做取舍。
甚至必须先努力把自己变成视觉商品,才能获得观看他人的资格。
到最后,女性仍旧是那个要先「过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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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站在台上的男人呢?他们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日本早有极端例子:有些沉迷牛郎的女性,在付不起费用时,甚至会选择自己下海赚钱再拿去供养牛郎。
更常见的情况是,他们通过大量关注度实现了经济变现和更强的性别红利。
身体变成资本,魅力变成生意,他们越被尖叫、越被追捧,就越能确认「自己很值钱」,越能享受一种经过包装后的男性优越感。
「谁在为谁服务」这件事,从来没有真正颠倒过。
很遗憾的是,台上充满荷尔蒙的男性,并没有成为「被压迫的那一方」。
真正被消费和筛选、被规训与焦虑捆绑住的,依然是女性的身体、女性的自尊、女性的选择。
这些看似让女性获得主动与欲望表达的舞台,不过是换了包装的「男性叙事」——他们依旧站在光里,而我们仍旧需要努力靠近光。
编辑按
今晚的文章,来自我们的签约作者斯凯,是一位专注于影视文化与性别议题的写作者。
「男色消费」其实并不是新鲜词汇,从男团选秀、男男剧集,到线下的欢乐谷NPC们,很多女性或多或少,都参与过这场消费狂欢。
快乐不假,但在狂欢之外,我们也想提供更多视角,探讨「男性凝视」是否可以通过性别翻转进行抵消。
也欢迎你,一起参与今晚的讨论。
我们将持续关注当下热议的泛文化现象,并与你分享那些值得被看见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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