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女儿冰凉的小手,走出那栋亮着万家灯火的单元楼时,林舒心里那根绷了八年的弦,终于断了。
身后是丈夫陈建斌焦急又压抑的呼喊,是婆婆张桂芬尖锐的数落,还有一桌子逐渐冷却的年夜饭。但林舒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有怀里女儿安安小声的啜泣,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她心上。
八年,两千九百多个日夜,她以为温水煮青蛙,水总有凉下来的一天。她以为人心换人心,石头也能捂热。她努力扮演着一个贤惠的妻子、孝顺的儿媳,试图用自己的退让和包容,去弥合那些根深蒂固的偏见。
可她忘了,偏心,是一种治不好的病。而这场病症的总爆发,就始于那个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的除夕夜。
第1章 一桌年饭,两种温度
下午三点,林舒就已经在婆婆张桂芬家的厨房里忙活开了。
窗外,零星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年味儿像一锅熬得浓稠的腊八粥,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里弥漫开来。厨房里,抽油烟机轰隆作响,林舒额上沁出一层薄汗,正熟练地给一条一斤半的鲈鱼打上花刀。
“舒啊,鱼别放太多姜,浩浩不爱吃那个味儿。”婆婆张桂芬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中气十足。她正抱着小叔子家的儿子陈浩宇,祖孙俩在沙发上玩得不亦乐乎。
“知道了,妈。”林舒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默默地从准备好的姜片里,拣出了一半。
女儿陈语安,小名安安,今年七岁,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帮林舒摘着芹菜。听到奶奶的话,她抬起头,小声问:“妈妈,我喜欢吃姜呀。”
林舒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说:“没事,妈妈把姜放在鱼肚子底下,哥哥看不见,我们也能吃到味道。”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埋头摘菜。她是个敏感又懂事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观察大人的脸色,尤其是在奶奶家。
这顿年夜饭,是陈家的传统。每年除夕,林舒和丈夫陈建斌,还有小叔子陈建军一家,都会雷打不动地来公婆这里团聚。说是团聚,但林舒心里清楚,这更像是一场年度汇报演出,而她,永远是那个最卖力的后台工作人员。
从洗菜、切菜到掌勺,八道热菜、四道凉菜,几乎都是林舒一人包办。弟媳李莉倒是也会搭把手,但更多时候是象征性地洗几根葱、剥几头蒜,然后就借口要看孩子,溜到客厅嗑瓜子看电视去了。
婆婆张桂芬对此视而不见,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长孙陈浩宇身上。浩浩今年八岁,比安安大一岁,被宠得有些无法无天。此刻,他正拿着一根鸡腿,在客厅里跑来跑去,油渍滴得满地都是。
“哎哟我的大孙子,慢点跑,别摔着!”张桂芬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纸巾,一脸宠溺。
安安从厨房探出小脑袋,羡慕地看着。她也想出去玩,但她知道,如果自己把地板弄脏了,奶奶的脸色肯定不会这么和蔼。
林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闷闷的。这种区别对待,从安安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无处不在。
月子里,婆婆听说她生的是女儿,只在医院露了一面,就借口腰疼回了老家。而李莉生下浩浩时,婆婆鞍前马后伺候了整整三个月,把李莉养得白白胖胖。
逢年过节,给浩浩买的玩具、衣服,永远是最新款、最大牌的。轮到安安,要么是“顺便”买的几十块钱的小玩意儿,要么干脆就是一句“女孩子家家的,不用那么娇惯”。
丈夫陈建斌是个老好人,或者说,是个在孝顺和原则之间,永远选择前者的人。每次林舒跟他抱怨,他总是那几句话:“妈就是那样的人,老思想,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毕竟是我妈,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让着点是应该的。”“为了这点小事闹得家庭不和,不值得。”
为了这点“小事”,林舒忍了八年。她以为,只要自己做得足够好,总能换来婆婆的一点点认可。她努力工作,在单位做到了部门主管;她孝敬公婆,每个月准时送上生活费,换季的衣服鞋袜也从没落下过。她甚至觉得,婆婆对她的态度,似乎真的在慢慢缓和。
直到今天。
“开饭喽!”随着林舒一声吆喝,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上桌。清蒸鲈鱼、红烧排骨、油焖大虾……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公公陈卫国笑呵呵地开了瓶好酒,招呼大家入座。
“辛苦大嫂了,每年都做这么一大桌子菜,比饭店的还好吃!”小叔子陈建军嘴甜,率先夸赞道。
“是啊是啊,大嫂手艺就是好。”弟媳李莉也附和着,一边说一边给儿子浩浩夹了个最大的虾球。
张桂芬脸上也挂着笑,但那笑意却没多少是给林舒的。“行了,都快吃吧,一年到头就盼着今天。”她说着,夹起一块最嫩的鱼腹肉,小心翼翼地剔掉刺,放进了浩浩的碗里。
“谢谢奶奶!”浩浩大声说。
张桂芬笑得合不拢嘴:“乖孙,多吃点,长得高高的。”
紧接着,她又夹了一块带着不少小刺的鱼背肉,随意地扔进了安安的碗里,嘴里念叨着:“安安也吃,女孩子多吃鱼聪明。”
林舒的心,又被那根无形的针刺了一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安安碗里的鱼肉夹到自己盘子里,仔细地把每一根细小的刺都挑干净,再把雪白的鱼肉放回女儿碗中。
安安懂事地对她笑了笑,小声说:“谢谢妈妈。”
这一幕,桌上的人仿佛都没看见。陈建斌正和父亲、弟弟推杯换盏,李莉低头刷着手机,张桂芬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宝贝孙子。
一时间,饭桌上的热闹与林舒母女俩的安静,形成了一种刺眼的对比。那桌上的菜肴,明明是她亲手烹制,带着她手心的温度,可传递到她心里的,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冰凉。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维系一个表面和谐,内里却早已失温的家庭假象吗?
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在她心里破土而出。
第2章 红包里的“规矩”
年夜饭吃到一半,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钟声即将敲响。这是每年雷打不动的“发红包”环节。
婆婆张桂芬清了清嗓子,从里屋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布袋子,脸上堆满了郑重的笑意。这大概是她一年中最高光的时刻,以大家长的身份,论功行赏,分发福气。
“来来来,孩子们,都到奶奶这儿来。”她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浩浩立刻像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安安也怯生生地跟在后面。
弟媳李莉和丈夫陈建军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林舒则下意识地握紧了筷子,她有一种预感,今晚的重头戏,要来了。
张桂芬先是拿出一个厚厚的、崭新的红包,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一个大大的“福”字。她举起红包,在灯光下晃了晃,发出纸币摩擦的悦耳声响。
“浩浩,这是奶奶给你的。”她把红包塞到浩浩手里,声音洪亮,仿佛在宣布一件大事,“我们浩浩是陈家的长孙,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有出息,给咱们家光宗耀祖!”
“谢谢奶奶!奶奶过年好!”浩浩接过来,小手一捏就知道分量不轻,喜笑颜开。
“快打开看看,奶奶给了多少。”李莉在一旁怂恿道。
浩浩三两下撕开红包,从里面抽出一沓崭新的人民币,一张一张地数起来:“一百、二百、三百……一千、一千一、一千二!哇!一千二百块!”
一千二。这个数字让饭桌上的气氛达到了一个小高潮。陈建军夫妇脸上满是骄傲,公公陈卫国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舒的心,却随着那个数字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看向自己的丈夫陈建斌,发现他正端着酒杯,眼神有些闪躲,不敢与她对视。林舒明白了,他大概是知情的,或者说,他早就预料到了。
接着,张桂芬从布袋里拿出另一个红包。这个红包明显薄了不少,也小了一圈,上面的“福”字甚至还有点印刷的瑕疵。
“安安,来,这是给你的。”她的语气平淡了许多,就像是完成一个例行公事。
安安走上前,小声说了句“谢谢奶奶”,双手接过了红包。
没有“好好学习”的嘱咐,也没有“光宗耀祖”的期望,仿佛这个红包,仅仅是为了堵住一个“一碗水要端平”的形式主义的嘴。
安安捏着那个薄薄的红包,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林舒。
林舒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说:“安安,打开看看吧,看看奶奶给了你多少祝福。”她特意把“钱”换成了“祝福”,想为女儿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安安听话地打开了红包,里面同样是一沓钱,但明显比浩浩的薄。她还不太会数,一张一张地往外拿。
“我来帮你数。”浩浩得意洋洋地凑过来,一把抢过安安手里的钱,飞快地点了一遍,“七百块!比我的少五百呢!”
他响亮的声音,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林舒的脸上。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安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看着浩浩手里那沓厚厚的钱,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这几张,嘴巴一瘪,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孩子最朴素的直觉告诉她,她被不公平地对待了。
“妈……”林舒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您是不是拿错了?安安和浩浩的,怎么会不一样多?”
她给了婆婆一个台阶,一个可以挽回的余地。她希望婆婆能顺着这个台阶下,说一句“哎呀,老糊涂了,拿错了拿错了”,然后把事情圆过去。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她愿意接受这个善意的谎言。
然而,张桂芬却连这个台阶都懒得下。
她脸色一沉,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没拿错!就是这么分的!”她提高了嗓门,理直气壮地看着林舒,“有什么问题吗?”
“浩浩是长孙,是男孩,以后是要给我们陈家传宗接代的,多给点是应该的!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她顿了顿,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安安,又看向林舒,一字一句地说:“安安是女孩子,早晚是别人家的人,给七百已经不少了!你还想怎么样?非要在这个大过年的日子里,搅得大家不安生吗?”
“老祖宗的规矩?”林舒气得笑出了声,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嘴里的老祖宗,知道天上有卫星,人能上月亮吗?再说了,什么叫‘别人家的人’?安安姓陈,她是我和建斌的女儿,是您的亲孙女,她不是外人!”
这番话,林舒在心里憋了八年,今天终于说了出来。
第3章 崩断的弦
林舒的话音刚落,整个饭桌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公公陈卫国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小叔子陈建军和弟媳李莉则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嘴角却藏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而她的丈夫,陈建斌,终于放下了酒杯,脸上满是为难和焦躁。他看了看暴怒的母亲,又看了看眼眶通红的妻子,开口了。
“林舒,你少说两句!”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和责备,“大过年的,你跟妈计较这个干什么?不就是几百块钱的事吗?回头我给你补上不就行了!”
又是这句话。
“不就是几百块钱的事吗?”
林舒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个她爱了十年,相伴了八年的男人,此刻的脸庞显得如此陌生。
“陈建斌,”她一字一顿地叫着他的全名,“你真的觉得,这只是几百块钱的事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穿透力,让陈建斌瞬间语塞。
“这不是钱的事!”林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回到婆婆张桂芬身上,“这是尊重!是对我女儿的尊重!她和浩浩一样,都是您的孙辈,凭什么要被这样区别对待?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吗?”
“今天,你们能因为她是个女孩,就在压岁钱上差出五百块。那明天呢?是不是在分家产的时候,她就一分钱都拿不到?再往后呢?在她的人生里,是不是就要永远因为自己的性别,而低人一等?”
林舒越说越激动,积压了八年的委屈和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
“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九死一生生下的女儿,凭什么要被你们用这种所谓的‘规矩’来定义价值?她是我林舒的宝贝,不是你们陈家传宗接代的工具,更不是一个可以被随意轻视的‘赔钱货’!”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张桂芬被她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舒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女人,真是读了几年书,读得心都野了!我们陈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不孝不顺的媳妇!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我们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男孩就是比女孩金贵!你要是看不惯,就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三个字,像三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插进了林舒的心脏。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怒容的老人,看着那个懦弱地缩在一旁,不敢为自己妻女说一句话的丈夫,看着那一家子冷漠的旁观者,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彻底被寒冷所取代。
那根绷了八年的弦,在这一刻,伴随着“滚出去”三个字,应声而断。
断得干脆利落。
林舒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决绝。
她弯下腰,从女儿安安的手里,轻轻拿过那七百块钱,然后走到桌边,将钱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张桂芬的面前。
“妈,”她平静地开口,这个称呼,她叫了八年,却在今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讽刺,“您的‘规矩’太贵重,我们母女俩,要不起。”
然后,她转身走到女儿身边,蹲下来,用纸巾温柔地擦去安安脸上的泪水。
“安安,别哭。”她的声音柔和得像四月的春风,“奶奶的压岁钱,我们不要了。妈妈有钱,等会儿回家,妈妈给你包一个最大最大的红包,好不好?”
安安抽噎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伸出小手紧紧抱住了林舒的脖子。
林舒站起身,脱下身上那件为了喜庆而特意穿上的红色毛衣,露出了里面方便干活的深色打底衫。她把毛衣叠好,放在椅子上,仿佛在卸下一个沉重的角色。
接着,她拿起自己和女儿的外套,平静地对陈建斌说:“陈建斌,我带安安先回去了。这个年,你们自己过吧。”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的反应,牵起女儿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
“林舒!你给我站住!”陈建斌终于反应过来,冲上来想拉住她,“你疯了吗?大年三十的,你要去哪儿?你这么走了,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
林舒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从今天起,我们家,就只有我和安安。”
她甩开陈建斌的手,打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门外,是万家灯火,是新年的喧嚣,也是刺骨的寒风。
风吹在脸上,很冷,但林舒的心,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
第4章 寒夜里的电话
除夕夜的街道,比想象中还要冷清。
绚烂的烟花在远处的天空炸开,又寂静地落下,像一场盛大而短暂的梦。路灯将林舒和安安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大一小,紧紧依偎在一起。
安安的小手冰凉,林舒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用力捂着。
“妈妈,我们……不和爸爸奶奶一起过年了吗?”安安仰着头,小声地问,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林舒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与女儿平视。她看着女儿那双清澈又带着困惑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楚。她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可能会在孩子心里留下阴影,但她更清楚,如果不站出来,这种阴影将会伴随女儿一生。
“安安,”她认真地看着女儿,“妈妈问你,你觉得,你比浩浩哥哥差吗?”
安安用力地摇头:“不差。”
“那你觉得,只是因为你是女孩子,就应该比男孩子得到的东西少吗?”
安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应该。”
林舒欣慰地笑了,她亲了亲女儿冻得通红的脸蛋。“这就对了。安安,你要记住,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你的价值,不需要任何人来定义,更不能用钱来衡量。你是女孩,这很棒,就像浩浩是男孩,也很棒一样。你们是平等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因为你的性别而轻视你。”
“奶奶那么做,是奶奶不对。妈妈今天带你离开,不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妈妈要告诉你,当遇到不公平的时候,我们可以选择不接受。”
这些话,或许七岁的安安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林舒必须说。她要亲手在女儿心里,种下一颗关于自尊、自爱和平等的种子。
回到自己那个不算大但温暖的小家,林舒打开了所有的灯。她从冰箱里找出速冻水饺,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饺子,又给安安热了一杯牛奶。
母女俩坐在餐桌前,窗外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屋里却异常安静。
“妈妈,我们现在算过年了吗?”安安小口地吃着饺子,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当然算。”林舒笑着给她夹了一个,“只要我们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是过年。”
话音刚落,林舒的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第一个电话,是丈夫陈建斌打来的。
林舒划开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建斌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林舒,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么一走,我妈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全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丢脸?”林舒冷笑一声,“陈建斌,在你眼里,我女儿受到的委屈和伤害,比不上你们家所谓的脸面重要,是吗?”
“那是我妈!她老人家思想守旧,你跟她计较什么?你就不能忍一忍,等过了年再说吗?非要闹得这么难看?”
“忍?”林舒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忍了八年了!陈建斌,我问你,这八年来,明里暗里给了我们母女多少次难堪,你看不到吗?每次我跟你说,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她是我妈’,‘她年纪大了’,‘你多担待点’!我担待了,可结果呢?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轻视和侮辱!”
“我今天才明白,我的忍让,换不来尊重,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母女好欺负!陈建斌,这不是第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我女儿,在那种不健康的家庭环境里,受到任何一点委屈。”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陈建斌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舒,你先回来,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大过年的,别让孩子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从你选择沉默,选择让羞辱我们母女的那一刻起,这个家,就已经不完整了。”林舒说完,决然地挂断了电话。
第二个电话,是公公陈卫国打来的。
相比陈建斌,公公的语气要温和许多。“林舒啊,她就是那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听爸一句劝,带着安安回来吧,大过年的,一家人团团圆圆才是福气。”
“爸,”林舒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我尊敬您,但这件事,我没办法当做没发生过。这不是脾气问题,是原则问题。我不能让安安从小就觉得,女孩比男孩低一等。这个头,我不能开。”
“哎……”陈卫国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样呢?”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过一个清静、平等的年。”
第三个电话,是弟媳李莉打来的。她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调调:“大嫂,你这是何必呢?妈也是为了浩浩好,他毕竟是长孙嘛。你这么一闹,妈气得饭都没吃,现在血压都高了。你赶紧回来给妈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道歉?林舒觉得荒谬至极。
“李莉,我没什么歉可道。另外,也请你转告妈,以后,我们家的事,就不劳她费心了。”
挂掉电话,世界终于清静了。
林舒看着窗外,一朵巨大的烟花升空,绽放出无比璀璨的光芒。她知道,从她走出那个家门开始,一些东西,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她从钱包里拿出自己所有的现金,数了一千六百块钱,装进一个崭新的红包里,递给安安。
“安安,新年快乐。这是妈妈给你的压岁钱。”
安安接过那个厚厚的红包,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谢谢妈妈!”
看着女儿的笑脸,林舒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第5章 迟到的对峙
除夕夜的后半夜,林舒几乎没怎么睡。
她抱着安安,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回放着过去八年的点点滴滴。那些她曾经刻意忽略、自我安慰的细节,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原来,不公的种子,从一开始就埋下了。只是她一直在用“家和万事兴”的土壤,努力地掩盖着它,期望它能自己烂掉。可结果,它却在最不经意的时候,长成了一棵带刺的、无法忽视的大树。
大年初一的早晨,门铃响了。
林舒从猫眼里一看,是陈建斌。他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凌乱,手里还提着一袋打包的早餐,神情憔悴又疲惫。
林舒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你来干什么?”她的语气很冷淡。
“我……我来看看你们。”陈建斌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给安安买了她最爱吃的豆浆油条。”
他侧身挤进门,将早餐放在餐桌上。安安还在卧室里睡觉,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舒,我们谈谈。”陈建斌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显得异常烦躁。
“没什么好谈的。”林舒靠在墙边,双臂环胸,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怎么就没什么好谈的!”陈建斌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你知不知道,昨天你走后,家里乱成了一锅粥!我妈哭了大半夜,说白养了我这个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爸唉声叹气,年夜饭一口没动。建军和他媳妇,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笑话!这个年,被你彻底毁了!”
林舒静静地听着他的控诉,内心毫无波澜。
“所以呢?”她反问,“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是来告诉我,为了你们陈家的‘年’,我和我女儿就活该受委屈?”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建斌急切地辩解,“我承认,我妈做得是不对,她思想太偏激了。但是……但是你就不能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解决吗?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她的自尊心怎么受得了?”
“她的自尊心?”林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建斌,你跟我谈她的自尊心?那我女儿的自尊心呢?一个七岁的孩子,在全家人面前,被自己的亲奶奶用金钱划分为‘次等’,她的自尊心谁来顾及?我作为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羞辱,我的自尊心又在哪里?”
“你!你就是抓住这一点不放!”陈建斌有些恼羞成怒。
“对,我就是抓住这一点不放!”林舒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因为这一点,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陈建斌,我们结婚八年,我问你,每一次,在和我之间,在和我女儿之间,你选择了谁?”
“你永远都在让我忍,让我让。你觉得我忍让是理所应当,因为她是你的母亲。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别人的女儿,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我也需要我的丈夫,在我被欺负的时候,能站出来,哪怕只说一句‘妈,你这么做不对’!”
“可是你呢?你什么都没说。你选择了沉默,选择了逃避。你的沉默,就是一种默许,一种纵容!是你,亲手把的偏心,喂养得越来越大!”
林舒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陈建斌的心上。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林舒说的,全都是事实。
他确实一直在和稀泥。他总觉得,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与他共度余生的妻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谁也不想得罪。所以他选择了一条最省力,也最不负责任的路——让更通情达理的一方,也就是林舒,去做出牺牲和妥协。
他总以为,林舒的妥协是无限的。直到昨天,他才发现,原来再坚韧的弦,也有崩断的一天。
“舒……”他的气势彻底弱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悔意,“对不起,是我……是我没做好。”
“一句对不起,太晚了。”林舒摇了摇头,眼里的失望浓得化不开,“陈建斌,我累了。这八年,我活得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一边要顾及你的感受,一边要讨好你的家人,我把所有人都照顾到了,唯独忘了我自己,也委屈了我的女儿。”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也许,我们都该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我们这段婚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建斌的心猛地一沉,“你要跟我离婚?”
“我不知道。”林舒诚实地回答,“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我不能再让我的女儿,生活在那样一个压抑、不公的环境里。如果所谓的‘家和万事兴’,需要以牺牲我们母女的尊严为代价,那这个‘和’,我宁可不要。”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安安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看到陈建斌,她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走到林舒身边,紧紧地牵住了妈妈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
孩子的本能,永远是最真实的。
看着女儿的眼神,陈建斌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自己不仅伤了妻子的心,也可能,正在失去女儿的信任。
第6章 一道无法回避的选择题
接下来的几天,被称为“冷战”,或许更准确地说,是林舒单方面的“冷静期”。
她没有回娘家哭诉,不想让父母在大过年的时候为自己担心。她照常带着安安,去公园,去图书馆,去吃她一直想吃的披萨。她努力为女儿营造一个平静快乐的假期,仿佛那个除夕夜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但陈建斌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回不去了。
他每天都会来,有时送来林舒爱吃的菜,有时给安安带来新奇的玩具。但林舒对他始终不冷不热,只维持着最基本的客气。安安虽然会收下玩具,但对爸爸的亲近,也明显多了一层隔阂。
家里的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
而陈建斌自己的小家之外,他的大家庭,也并不平静。
母亲张桂芬还在生气。她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大儿媳公然反抗,让她在小儿子一家面前丢尽了脸面。她每天都在家里指桑骂槐,数落陈建斌“娶了媳妇忘了娘”,是个“妻管严”。
父亲陈卫国则沉默了许多,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烟。他劝过张桂芬几次,说她这次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但每次都被张桂芬用“我都是为了陈家好”给顶了回来。
小叔子陈建军和李莉,则扮演着“火上浇油”的角色。李莉总是在张桂芬耳边念叨:“妈,您可别心软。大嫂这次就是仗着建斌哥脾气好,想拿捏您呢。您要是退了步,以后这个家,还不知道谁说了算。”
初五那天,陈建斌又一次在林舒这里吃了闭门羹后,身心俱疲地回到了父母家。
一进门,就看到母亲张桂芬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李莉在一旁“好心”地劝慰着。
“建斌,你回来得正好!”张桂芬一看到他,眼泪流得更凶了,“你看看你媳妇,都五天了,一个电话都没有,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她这是存心要跟我这个老婆子断绝关系啊!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就是为了让你娶这么个媳妇回来气死我的吗?”
陈建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您能不能别哭了?这件事到底是谁对谁错,您心里没数吗?”
这是陈建斌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指责自己的母亲。
张桂芬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你这是在怪我?”
“我不是怪您,我是在跟您讲道理!”陈建斌的音量也提了上来,“您重男轻女,偏心浩浩,这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林舒都忍了,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可您这次做得太过分了!您当着孩子的面,用钱来分三六九等,您想过安安的感受吗?她才七岁!您这是在往她心上插刀子!”
“我……”张桂芬被儿子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有,”陈建斌的目光转向李莉,“弟妹,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你也是女人,以后你也会有孩子,如果你的女儿将来也受到这样的待遇,你是什么心情?凡事将心比心,别总想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莉被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低下了头。
“现在林舒要跟我闹离婚!”陈建斌几乎是吼了出来,“你们满意了?为了您那点可笑的‘规矩’和‘面子’,非要把我这个家搅散了,你们就高兴了?”
他看着满脸错愕的母亲,和噤若寒蝉的弟媳,心里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知道,这个盘根错节的家庭问题,根源就在于母亲根深蒂固的偏见,和自己长久以来的和稀泥。
现在,这道选择题,真真切切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继续维护母亲的“权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家分崩离析?还是彻底站到妻子和女儿这边,去修复已经出现的巨大裂痕,哪怕这意味着要与自己的原生家庭进行一次痛苦的切割?
他走到父亲陈卫国身边,低声问:“爸,您说,我该怎么办?”
陈卫国掐灭了手里的烟,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缓缓地说:“建斌,你长大了,成家了,你首先要负责的,是你自己的那个小家。……她糊涂了一辈子,是该有人让她清醒清醒了。”
父亲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陈建斌混乱的思绪,终于找到了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走回到母亲面前,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而坚定的语气说:“妈,我最后跟您说一次。林舒是我的妻子,安安是我的女儿。她们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以后,谁要是再让她们受委屈,就是跟我陈建斌过不去。”
“从今天起,我会搬回自己家住。您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真心诚意地去跟林舒和安安道个歉,承认您做错了,我再带她们回来看您。如果您永远想不通,那这个门,我们可能就真的,不会再进了。”
说完,他没有再看母亲震惊的表情,转身走出了这个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
他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为了他的妻子,为了他的女儿,也为了他自己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第7章 迟来的歉意
陈建斌是真的搬回来了。
他拖着一个行李箱,出现在家门口时,林舒着实愣了一下。
“你这是干什么?”
“我搬回来住。”陈建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这是我的家,我不走。”
他没有再像前几天那样低声下气地哀求,也没有歇斯底里地争吵,而是用一种平静的姿态,重新介入了这个家的生活。
他开始主动承担起所有的家务。买菜、做饭、拖地、洗碗,甚至还学会了给安安扎辫子,虽然扎得歪歪扭扭。他不再试图说服林舒“顾全大局”,而是用行动,一点一点地,修复着这个家的温度。
林舒看在眼里,没有阻止,也没有回应。她在观察,在等待。她在看这个男人,是否真的从根源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转眼,元宵节到了。
那天晚上,陈建斌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林舒和安安爱吃的。他还买了一大袋汤圆,是安安最喜欢的芝麻馅。
吃完饭,陈建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递给林舒。
林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刻着“安”字的平安扣。
“这是……干什么?”林舒有些不解。
“这是我给我女儿的元宵节礼物。”陈建斌的目光转向安安,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温柔,“安安,对不起。之前是爸爸不好,爸爸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爸爸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可以欺负你了。”
说着,他亲自给安安戴上了项链。
然后,他又看着林舒,无比认真地说:“舒,也对不起。这八年,让你受了太多委屈。是我太懦弱,太自私,总想两边都不得罪,结果却伤你最深。我错了。”
林舒的眼眶,在那一刻,悄然湿润了。
她等的,不是昂贵的礼物,也不是华丽的辞藻,而是他此刻眼中,那份真诚的悔意和担当。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陈建斌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公公陈卫国,以及他身后,一脸局促不安的婆婆张桂芬。
张桂芬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眼神躲闪,不敢看林舒。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陈建斌也很意外。
“我……我给安安煮了点汤圆。”张桂芬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陈卫国把她往前推了一把,叹了口气说:“林舒啊,这几天,我和建斌他爸,天天跟她说。她知道自己错了。”
张桂芬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抬起头,看向安安,又看向林舒,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光。
“林舒……安安……是……是奶奶错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奶奶老糊涂,脑子里的那些旧思想,害了你们……奶奶不该……不该那么对安安……孙子孙女,都是……都是自己的亲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她说着,从口袋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个红包,比除夕夜那个给浩浩的还要厚。
“安安,这是……这是奶奶给你补的压岁钱……不,这不是压岁钱,这是奶奶给你的……赔礼。”
林舒看着眼前这个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老人,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让这样一个强势了一辈子的老人,低头认错,有多么不容易。
她没有去接那个红包,而是走上前,扶住了婆婆有些颤抖的胳膊。
“妈,”她轻声说,“钱,我们不要。我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她把安安拉到身前,对她说:“安安,奶奶知道错了,跟我们道歉了,我们能原谅奶奶吗?”
安安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的奶奶,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上前一步,用她的小手,轻轻拍了拍张桂芬的手背,奶声奶气地说:“奶奶,不哭。”
张桂芬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安安,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悔恨,有委屈,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第8章 家的温度
那个元宵节的夜晚,成了陈家一个真正的转折点。
张桂芬的道歉,虽然迟了,但终究是来了。它像一场春雨,虽然无法完全抹去冬季的严寒留下的痕迹,却让冰封的土地,开始有了消融的迹象。
林舒没有立刻就带着安安搬回婆婆家住,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大包大揽地承担所有家庭聚会的事务。她和陈建斌达成了一个共识:他们的小家庭,需要有自己的边界。孝顺,不等于无条件的顺从和牺牲。
他们开始有了新的家庭“规矩”。
比如,周末会带安安回爷爷奶奶家吃饭,但晚饭后一定会回到自己的小家。这既保证了亲情的维系,也守护了自己家庭的独立性。
比如,林舒不再一个人包揽所有家务。家庭聚餐时,她会和李莉明确分工,或者干脆提议大家一起去外面餐厅吃,费用两家平摊。
起初,张桂芬还有些不适应,偶尔还会念叨两句。但每当这时,陈建斌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温和而坚定地维护妻子和自己的小家庭。
“妈,林舒上班也很累,大家一起分担才公平。”
“妈,时代不一样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生活方式。”
渐渐地,张桂芬也不再说什么了。或许是儿子的态度让她明白,这个家,真的不一样了。她开始学着去尊重林舒的决定,学着去真正地关心安安。
她会记得安安喜欢吃甜口的菜,会在安安来之前,特意去买她爱吃的水果。她给安安买的衣服,也不再是随便凑合,而是会提前问林舒,孩子穿多大码,喜欢什么颜色。
有一次,林舒带着安安回去,正撞见浩浩抢安安的玩具。还没等林舒开口,张桂芬就板起脸,对浩浩说:“浩浩!你是哥哥,怎么能抢妹妹的东西?快还给妹妹,还要跟妹妹道歉!”
那一刻,林舒站在门口,看着婆婆认真教育孙子的模样,心里忽然觉得,那个曾经让她感到窒息的家,似乎,又重新有了温度。
当然,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张桂芬内心深处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或许永远无法彻底根除。但至少,她学会了克制,学会了用行动去弥补,学会了去爱每一个家人,而不是只爱她认为“有用”的家人。
而林舒自己,也在这场家庭风波中,完成了自己的成长。
她不再是一味隐忍和付出的“贤妻良母”,而是学会了表达自己的需求,捍卫自己的底线。她明白了,一个健康的家庭关系,不是靠单方面的牺牲来维系的,而是建立在平等、尊重和有效沟通的基础之上。
她和陈建斌的感情,也经历了一次淬炼。在打破了过去那种虚假的和谐之后,他们反而能够更坦诚地面对彼此,共同去解决问题。陈建斌的成长,让她看到了这个男人作为丈夫和父亲的担当,也让她重新拾起了对这段婚姻的信心。
一个夏天的傍晚,林舒一家三口在公园散步。
安安像一只快乐的蝴蝶,在前面追逐着蜻蜓。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你看,安安笑得多开心。”陈建斌牵着林舒的手,轻声说。
“是啊。”林舒微笑着回应。
“舒,”陈建斌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谢谢你当初没有放弃我,也谢谢你,用你的方式,教会了我如何去爱。”
林舒摇了摇头,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晚霞绚烂,温柔地拥抱着这座城市。
“我不是为了教你什么。”她轻声说,“我只是想让我的女儿知道,她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而一个家最好的样子,不是一团和气,而是每个人,都能在里面,舒展、真实地做自己。”
家,不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而是一个讲爱的地方。而真正的爱,是尊重,是理解,是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同样珍贵的看见。
这是那个寒冷的除夕夜,教会她的,最重要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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